正要进总裁办公室的洛湘云见到艾林讪讪地退了出来,神情有点好笑。
“艾林?”
“蕲夫人,您来了,和总裁有约吗?”
洛湘云心思细密的反问:“现在不是时候?”
艾林吞吞吐吐的笑了笑,“也不是啦,不过……不过……”
一向办事稳健,在这层楼中能管理众多秘书,将总裁交办的事务打理得妥妥贴贴,艾林不像是会大惊小敝的人,否则也没办法跟在洛总裁身边那么久。
“你做错事被修理了?还是公司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也没有。”就是这样才苦恼啊,总裁的低气压根本无迹可循,“最近好些个高层主管都能避就避,除非是总裁限期指示,都嘛尽量少在这段时间来报告公司营运。”简直像魔鬼一样!总裁就算看起来心不在焉,所有命令仍然快狠准,而且通常都不太有耐心听你解释任何借口,平常两周的工作量非要你三天完成不可!
就算不被操得奄奄一息,也不远矣。
这倒奇了。据她所知,最近公司营运好得不得了,股票直直升,没有一个股东不笑呵呵的向老董事长恭喜道贺的,而且家里最近也没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发生……有什么可以教他心情不佳的?
瞧艾林那张苦瓜脸,洛湘云很识相的脚跟一转,“那我就不进去了,祝你们好运喽。”
好运?是喔,他是很需要。艾林哀怨的望向那扇檀木门……
浑然不觉的洛碞吞云吐雾,速度奇快的批阅过如小山般的公文,偶尔恍神,没多久又继续。同份公文不知不觉在他瞪视许久下,他暴躁的扔下金笔,双手抵颚,脑海无法控制的回荡着一张秀致的脸庞,而该死的,那白皙的肌肤上竟有被人掴掌的痕迹……
究竟谁敢动他的女人?
而她看到他竟然也一声不吭?
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连个撒娇、哭闹都不会吗?还是他一副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德行,所以她连这道功夫也省了?
还是她只针对某人才会显现出她娇弱无助的一面?是蕲洛吗?!
她喜欢画画,本子里常画着她一天的心情、一天的感觉,蕲洛在阳光下挥洒汗水、三步上篮的潇洒英姿在她笔下跃然纸上。
阴鸷的眼瞳视而不见地看着公文上的白纸黑字。
包该死的是,苏容子为什么会这么让他心烦?他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就算她有可能喜欢上蕲洛又如何?她都已经是他的女人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只有他不要她的道理,他莫名其妙烦个什么劲儿?
没错,所有逻辑推理都没错,现实告诉他的一切也都跟以往一样没错。
但天杀的--他为什么会这么坐立难安,烦得想找人晦气?!
而那害得他如此的罪魁祸首,竟还开开心心的准备出国毕业旅行?!想到今天和蕲洛通电话讨论他毕业到公司实习的时间,蕲洛不经意的透露他因为可以和心上人一起出国旅游的兴奋心情。
哼!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门铃乍响。
她很讶异他会在这时候过来,但她没问为什么。他供的房子,她没有权利过问。将准备好的行李随便往旁边一塞,心想不知道这一耽搁,等下时间够不够赶到中正机场。
可是,心里下由得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一直以为最安稳的世界最近似乎要变天了。
从以前一个月不超过三次,到现在连着两星期天天来,说真的,她有些适应不良。
“不欢迎吗?”破天荒的,他也会问起她的意愿了?
她只能摇头,不然还能怎么着,能嫌烦将他推出门外吗?
但教她瞠目的是,他竟自己转身退出门外,关上门。
呆住一分钟,她冲动的打开门验证。
他还站在门口对着她要笑不笑地。
讨厌,那眼神,笑得她心慌得怦怦跳,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象许多以前习以为常的事情都要有所不同了……
“你是要进来,”迟疑地,“还是要走?”
他不答反问:“妳是要我进去,还是要我走?”
她奇怪地再次呆望着他。
他竟给了她选择权?这个问号是指眼前的事,还是指他和她之间……所有种种,她也可以是有决定权的那一方?!
她首次有股冲动,想开口,想问他……但是……
还来不及细想,他笑了笑,耸耸肩,揽着她走进屋内。
机会就这样蹉跎了,但疑问已然在心底萌发。
“这样就傻住了?”看样子,他似乎也不打算听她的回答,自言自语似放下公文包,放开她,自己月兑掉西装,解下领带一扔,丢得老远,再将傻子似的她抱进怀里,舒服的吐口气。
不带的亲昵,又教她一愣。
“刚准备去哪里?”他摩挲着她耳鬓。
“耶?”她心思还在刚才的场景打转,忍不住月兑口问出:“我真的可以把你推出门吗?”
他大笑,看了看她,再次笑得无法自抑。
就知道!她懊恼着自己干嘛问这白痴问题。
胸膛的振动教她气恼得要头晕了,她挣扎的要站起,他还是笑,两手紧抱住她腰,像是在搔她痒。
身体既无法自由,那她总可以拿眼睛瞪他吧?被当傻瓜戏弄的感觉很驴,很教人着恼耶。
他捏住她柔滑下巴,低头亲了一口,她眼里的恼意仍不稍减。
“当然可以,”他正色回答她,笑意无法遏止,“如果我愿意让妳推得动的话。”这单纯的小傻瓜!
换言之,他个子这么大,她即使尽吃女乃力气也没办法动他分毫。
生平最讨厌被捉弄的苏容子开口责怪:“你真的很讨厌耶!”
话出口,却发觉自己带点爱娇的口吻,她神色一整,立刻想将此刻那暧昧的心情驱离。
“妳今天比较可爱。”他突然冒出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双手仍不见减缓的攻势爬满她曼妙的身躯。
相较于她的无可奈何,他可是相当志得意满的占有她噘起的红唇,清新香女敕的味觉教他不断地吸吮搅弄,手采入她滑腻肤脂揉捏,索求……
“还太早……”她抖着声音,为着此时那不同于平时与他在一起欢好的心情。而且他今天显得特别奇怪,似乎刻意在逗弄她什么似的……
他在她颈问嗅闻低吟,管它什么时间早晚,“妳闻起来真香……”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月兑去阻碍的棉衫,可牛仔裤却绷紧得不肯合作。
“妳干么老喜欢穿牛仔裤?女人穿裙子不是很能显出自己的曲线体态,吸引男人的目光?”他哼声硬扯下,随即覆身贴上。
苏容子不以为然,“我为什么要刻意去吸引男人注意?”何况她要吸引谁啊?她的烦恼已经够多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也不再抱怨,专心投入激情的焚烧……
打了一场大战,苏容子气虚的翻身想到浴室盥洗,才一动,立即又被拉回去乖乖躺着。
“我想去洗个澡,流了那么多汗,黏腻得很……”
“这样很好。”他喜欢她身上现在的味道,有他的阳刚。
这自以为是的臭男人,臭得熏死她了,哪里好?不过乏力的她实在也没精神再跟他争辩抗拒了。
愈有机会相处,她就愈觉得想好好跟这个她一向称为老板的男人好好大打一架。他不仅打乱了她的作息,也霸气的限制她许多习惯--不准她发呆,不准她敷衍,不准她放他一个人去做其它事……罪刑罄竹难书。
她脸颊吃痛的发现他捏她。
“妳又在想什么?”枕边人凶巴巴地质问。
她无法掩饰自己的不耐:“热死了!你不要一直压着我啦。”因为基本上,除了妈妈外,她根本不喜欢亲近人,可偏偏……
“妳再说一次!”他生气坐起。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当然不会不知死活。不甘愿地--“没啦,我要去洗澡,热死了。”趁此机会推开他进了浴室。
她才舒服的泡进热呼呼的水流中舒口气之际,刚才那个欠骂的男人就赤果果的推门进来加入她。
“水都挤出去了……”几乎是语无伦次了。床上是一回事,可是洗澡这么私密的事……这给你洗,我待会儿……”
他根本问也懒得问,硬拉下她欲站起的身子,将她安置在他前面,坐在他腿间,双手握着她的手交叉围在她腰间。
她僵硬地坐着不敢动。许久没有动静,回头看,他后仰闭眼在养神,随意地伸展四肢。这个人一早就来闹到现在,还如此悠闲,以他这样的工作狂,她很坏心的猜测他可能是公司快倒?
直到听到他说:“如果有一天我宣布破产,妳还跟不跟我?”这才知道自己不小心把不满嘀咕了出来。
耶?
也不晓得他是不是问真的。望着两人交缠的四肢,她陷入恍惚中。所谓的耳鬓厮磨,是不是就像他们这样?
两人一直泡到水温凉了,才匆匆洗干净,穿上浴袍。
两件蓝色同款的睡袍穿在一大一小的身躯上竟又让她怔忡。
才走出浴室没多久,她就冷得想尖叫,是冷气故障了吗?
她认真检查冷气温度,十八度?!神经病!她按着数字想让室温回升,没想到遥控器被他一把抢回去。
“会热。”他冷冷地回她一句。
热个鬼啦!这温度跟冰箱冷藏没两样了,又不是冷血动物!她冷得跳脚,又抢不过他。
那好吧,打算冲回卧室把所有可以穿得上的毛衣、雪衣全拿出来。
他喝住她,“妳给我回来!”
“我要穿衣服……”
“不必,妳穿了,我一样会把它月兑掉。”他挑衅的命令口气。
“这么冷,为什么……”阴阳怪气的男人!看年纪,不像已经到更年期呀。
他睥睨她,毫无转圜余地地说:“妳自己方才不是直喊热吗?那大家就来冷个彻底。”
她简直气得傻眼!什么跟什么呀。爱记仇又小心眼没风度的男人!
“会生病的。”好说歹说,他还是无动于衷。
好冷、好冷……这个真会记仇的男人,室温弄到这么冷,她难过,他也不舒服吧,何必这么折腾。
真的冷到受不了。
“我好冷!”穿一样多,为什么他就一副悠哉悠哉没事的样子?
“哼。”
“冷死了啦……”她已经冷得脑筋不清楚了,开始怀疑说不定他浴袍下有偷藏暖暖包或什么的。瞪眼看他,他竟翻看起财经杂志,“你不怕感冒吗?日理万机的人可没时间生病的……”
人家根本没理会她的隔空喊话,大概仗着他体格好、皮脂肪够,所以有恃无恐;但她可不行,天生最怕冷,又怕如果妈咪打电话来听出她生病,就有借口马上跑回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恶--
不管三七廿一,她三步并成两步的跳进他怀里,才不管他乐不乐意,会不会推拒,就是硬搂着他取暖。好温暖!呜……暖得她想流鼻水。
发抖的身躯逐渐温暖,却怕他推开她,紧紧的把一双手十指交握,牢牢地圈在他腰后。
他一有动静,她立刻哇啦乱叫,死抱紧他,好久之后才丢脸的发现人家也没要对她干么。
“我看看我们要吃什么,叫餐厅送过来。”
罢出了糗,她根本不想理他。电话响了几声,她怕冷,不想离开暖炉,可是又担心是妈咪打来的。伸长手构了几次抓不着,正打算一鼓作气去抱起电话冲回来时,他按住她。
“我怕是妈咪打来的,你手长帮我拿来。”也不晓得为什么,她理直气壮的命令他。
他看了看她,没说什么,乖乖取来电话。
拿起话筒,可惜已经挂断了。
她懊恼的抱着电话,他拿开她的手,打电话叫外送。讲完后,电话又被她抢回。
“我妈咪待会儿一定还会再打来。”
他不置可否地继续翻他的财经杂志。
丙然电话不一会儿又来了,她立刻接起,听到声音,眼都笑瞇了。
和妈妈通过电话后,苏容子心情明显好到什么都无法影响她。
门铃响,大概是餐厅外送,他要站起来去应门,一离开他身躯,她冷得又要跳脚了,连忙像袋鼠贴着他背后抱着,等食物香味溢入。
蕲洛等门一打开,不由分说就气愤喊道:“妳这个大骗子!明明答应魏北廷参加到巴里岛毕业旅行,干么钱缴了又临时没出现,害我……”嘴巴顿时像吞了鸡蛋,说不出话来。
“舅舅,你怎么会在这里?”穿著浴袍,一身休闲。
发觉背后的躯体一僵,环着他腰前的小手一松,他立刻抓紧不放。
洛碞面部表情不变,轻松的跟外甥话家常。
“不是跟家里说到巴里岛旅行,怎么提早回来了?”
“我--”蕲洛发现舅舅后面女人的身影,直觉打扰了舅舅的私生活,“你在忙吗?不好意思,我有个同学也住在这附近,可能我找错了……”
“没关系,要进来坐吗?”
“不用了,我还要去找一个气死人的女人,明天我再去公司找舅舅。”蕲洛现在的心思全在苏容子那个食言而肥的女人身上,亏他兴匆匆找魏北廷要求加入他们系上的毕业旅行,到时好给她一个大大惊吓。要不然他们一个商学系,一个美术系,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他要等得到苏容子跟他一起出国,不知得等多久。追女孩子可得打铁趁热。
洛碞玩味的笑笑,觎眼瞄一下躲在身后不敢见人的女人。
“嗯。”
蕲洛看躲在舅舅后面的人连招呼也不打,对她也不甚有兴趣,和舅舅点点头就急着要离去。
“蕲洛--”
听到这声叫喊,洛碞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一颗心放下又提起,想象她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这么不想让蕲洛知道吗?一股不舒服的感觉窜流着,他顿下决心。
“舅舅有事找我?”蕲洛闻声立即回头。
“你那个朋友是住几号?我帮你问问,别四处乱走,找到了就赶快回家去。”他佯问。
蕲洛搔搔头,一脸无奈,支吾其辞:“我也不确定、住址是我问美术系的一个班代的,他们已经飞往巴里岛,他担心班上同学,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才叫我来看看的。”
洛碞仔细瞧着外甥脸上毫不掩饰的焦急神色,像要看出什么端倪似的,害蕲洛心里七上八下的。
甥舅虽亲,可洛碞毕竟像个大家长般令人敬畏,蕲洛对他是又爱又怕。他还记得大一那年,舅舅听他老是说着苏容子、苏容子的,便严肃的告诉他,男人要想事业有成就是不能老想着交女朋友的,否则无法专心冲事业,赏心悦目的女人只要调剂身心即可,不要那么早就深陷,把自己搞得像个傻瓜。
一向奉舅舅的话为圭臬的蕲洛,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心里存着反感,不过当时嘴上没说,自此以后也不再在他面前提起。
现在他为了找苏容子退掉团位,当初想去巴里岛也是为了苏容子,要是让舅舅知道,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根本大气不敢吭一声。
幸好。“这样我就帮不上忙了,记得打电话回家里说一声,你没出国。”话语一转,交代蕲洛:“上次去你家没碰到面,正好我也要找你谈一下你毕业后的工作,明天你来我们再谈。”
“喔,我明天一早就去。”
“我早上有个会议,你十一点再过来。”
蕲洛点点头,洛碞也就顺手关上门;蕲洛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转身,看门尚未合上,赶紧一手再推开门。
“舅,我忘了问……”门内那女人的侧脸轮廓在他眼里明显起来。
红滟滟的脸蛋比寻常柔媚许多,饱满水女敕的双唇此刻轻咬着,像在烦恼什么,窈窕清瘦的身上穿著粉蓝色浴袍,好熟悉又好陌生。
他惊叫:“苏容子!”
那女人讶异的转过头看他,平静的面具有了裂痕。
“蕲洛。”苦恼地。
“苏容子!妳为什么没去机场……”然后圈着她腰的手臂进入他视线,那双占有的手臂像在张扬什么似的,硬是惹人注意。蕲洛循迹看上去,“舅舅!”他大喊,脑子乱成一团。
“你--”袒着胸着浴衣,“妳--”平常老是棉衫,牛仔裤的苏容子,穿著浴袍竟是这样好看迷人……
苏容子挣扎的动作让他看得更清楚,她旁边的男人--洛碞,铁臂硬是搂着不肯稍放;然后,两人并立的影像进入他乱烘烘的脑子里。
苏容子和舅舅……
“为什么会这样?!”他无法忍受的狂喊。
毕业考结束,等于是半正式月兑离大学生身分了。
苏容子交出考卷。大部分人都还在苦战,更显得整个校园空荡荡的。走出校园之际,她犹豫着是否到蕲洛班上探问消息,不知道他有没有来参加考试?
于情于理,她并不欠蕲洛任何解释,可是那天他眼里的控诉,满脸写着被背叛的悲愤……始终让她寝食难安。
那样阳光般无忧无虑的男孩,却一夕变天成阴霾,就连她至今都还诧异着,世界为什么这么小,他,竟然是蕲洛的舅舅。
踌躇半晌,或许不要碰面比较好,时间会冲淡许多记忆。
就在她快到公车站牌前,熊熊烈阳突然被遮挡,她抬起头,愕然看见蕲洛,不禁怔忡当场,看着他。
“你--”双眼红丝满布,胡渣也不修……他这些日子竟如此难熬吗?
“找个地方坐,我有话跟妳说。”
眼前的男孩突然成熟稳重许多,再也不似数星期前,像个无赖般净缠着她说些风花雪月。
苏容子被动的被拉着定,走了几步,她定在原地。
“跟我走,我一定要跟妳说说话,不然我会疯掉……”蕲洛还是蕲洛,怕她拒绝。
“你去参加考试了吗?”
蕲洛摇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今天是来……”
她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现在进去领考卷,写多少算多少。”以他平常的优秀成绩,即使期末考差一点,也不会影响太多。
“我没心思……”
“你去,我才答应跟你谈。”
“可是……”他有些犹豫。
“我等你考完。”她指着对面的咖啡馆,“待会儿过来找我。”
看她坚持,蕲洛只得往校园走。走没几步,又跑回她身边走着,“妳会等我?”
“嗯。”
他热切的看着她,“一定?”
“好。”喉中有些哽意,她点头答允。
此刻,他露出数日来唯一的笑容,像是又回到以前的灿烂。挥挥手,他边跑边回头看她。
苏容子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对自己所做过的决定感到后悔;如果三年前她坚持下去,或许……
摇摇头。但妈妈那时的破败身体可以等她到现在吗?苦笑一声,苏容子振作起精神,挥去那不切实际的假设。
才一会儿工夫,蕲洛就出现在她面前,像是跑得很急,急得像怕她跑掉……随便点了杯饮料,两人面对面时,方才的急切瞬间冷凝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妳会跟我舅舅在一起?”是意料中的问题。
啜了口咖啡,她凝望着杯中摇晃的漩涡,“社会上到处可见这种事的,不是吗?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经济有困难,他提供物质条件,大家互取所需。你想听到什么样不同的答案呢?”
面对痛苦纠结的一张脸,她想再说些什么好让他对她死心,却困难地哽在喉间,难再吐出任何刺激他的言语。
也或许是蕲洛明知不可能,却仍盼望着能有个合理的解释,告诉他这一切只是误会一场。
“所以妳对我一点都没有好感?”
“没有。”蓦地心一沉。
“一点点都没有?”
“一点都没有。”
他不服气的反问:“那妳喜欢我舅舅?”
“没有。”
“一点都没有?”
“没有。”
蕲洛突然无声的笑开嘴。这小蜜蜂到底有没有在听他的问题啊?就这么急着撇开他,好让他不再喜欢她吗?盯着从头到尾都垂着头、无意识搅着那杯无辜饮料的苏容子;这么些天堆积在他心里的疯狂愤怒、不平怨恨奇异的一点一点散开来,或许她--也不好过吧?
他拍一下她头,“妳的咖啡被妳搅得难喝死了!”
“啊?”她有点不知发生何事的错愕。
“走吧,我请妳去吃一家超赞的蒟蒻冰。”
“啊?”
“发什么呆!走啦,那家冰生意好得很,去晚了还没得吃呢。”
她完全没办法进入状况,他们应该从今以后见面不相识的,不是吗?呆呆地看他结帐,拉她出去,她猛然的缩回手,嘴里喊着:
“蕲洛,你没听清楚我说的话吗?”
蕲洛好笑的摊开手,“好,那我们重新开始,当朋友成不成?”
“我们、我和你舅舅……你……我们……”这一团乱岂是错综复杂四字能道尽。
“妳是妳,舅舅是舅舅,我只知道我欣赏妳,不管妳做了什么,或没做什么,我快入伍当乓了,就当我怕无聊想多一点朋友写信给我好了。”看她一脸怀疑的神情,他补充道:“或是随便一张漫画?”
学美术的苏容子平常没事最喜欢画些颇具童趣的漫画人物,他知道。
“朋友,是吗?”那也好,“但我们先约法三章,从此你不可以追我了……”
对于这点他要抗议,“世事多变化,顶多是顺其自然,妳不要先预设立场好不好?那反而让彼此心里有疙瘩。谁晓得五十年后,我们是不是刚好都鳏寡孤独,要找老伴?”
苏容子笑笑,很难想象他老来成鳏夫的样子。但曾看过一位作者说,“生活,是没有期待的答案……”或者是她太刻意要求了吧。即使事事尽求清楚明白,偶尔也需要模糊来点缀。
“好的,朋友!”她笑开来,见蕲洛一脸惊艳,她心里有着疑问:他们,真的做得成朋友吗?
来不及犹豫,蕲洛已经一个大掌抓住她的小手合掌,坚定喊道:“朋友。”可他却笑得有些狡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