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颀长的身影伫立在花园里的亭子内,潇洒背负在后的手中正握着一张飞鸽传书而来的讯息。
他回想着那日同样在这亭子内,女绢那宛若黄莺出谷的歌声和甜美的笑靥,但那之后她那歌声和笑靥就不复再见了。
是他,就是他造成她失去了笑容,就是他让她变得每天都不快乐,如果他真的令她那么痛苦……他望着手中的纸条一眼。
“早知恁地难伴,悔不当初留住……悔不当初留住,唉……”就把这一切的决定权交给她吧!他痛心的想着。
“少爷……”小环楚楚可怜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小环?你怎么来了?”楚枫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自从你娶了凌姑娘后,老夫人就将我调去服侍她,我一直都没机会见到您……”小环双手圈住他的腰际,深情款款的说:“我好想您喔……”
楚枫扳开她的手,不耐烦的说:“你既然知道我已娶妻,就不该再来接近我!还有,女绢是我的妻子,你必须称呼她少女乃女乃,而不是凌姑娘!”
“少爷您……”小环看着他俊俏脸庞上的阴郁,心揪痛着说:“您爱她?”
她早听闻自从新婚之夜后,楚枫便未曾再踏入过女绢的房里一步,她还以为楚枫只消一天就对女绢厌倦了,更欣喜的认为楚枫会唤她回去服侍他,重回到她的身边。
谁知枯等了数天,她怎么就是等不到楚枫的召唤,所以她才会不顾一切的主动前来找他。
如今楚枫竟然会因沉思而丝毫察觉不出她的接近,脸上也露出从未有过的阴郁神情,还有他方才轻吟的词句和叹息……她敏感的猜出楚枫真的爱上了池的妻子了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楚枫偏过头,冷冷的说着。他的感情还轮不到小环来质问!
“您怎么可以?”小环拉住他的衣袖哭着说:“您答应过我,不会爱上别的女人的……”
他再度挥开小环的手,冷淡说着:“我是没有爱上‘别的女人’!”
他只是“第一次”爱上一个女人!他苦笑着想。
“您骗我!我不要您爱上任何女人……”小环扑抱上他的身子,吻着他冰冷得没有任何感情的唇。
“放肆!”楚枫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不带任何感情的冷眼望着她,“小环,我已经回复男儿身,不再需要贴身丫鬟了,看在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我会找个很好的人做你的夫婿。”
“不!”小环趴在地上紧抓着他的衣摆,“少爷,不要把我嫁给别人,我要一辈子伺候您啊!”
“小环……”楚枫低下头冷笑的看着死缠不放的女人。
服侍他多年的小环怎么会不明白,当这笑容出现时,就代表他的耐性已经用尽了,她骇得浑身发颤。
“你不想嫁人吗?那么我安排你去青楼好了,凭你的姿色,做个名妓应该还不成问题。”他睑上露出了残酷的笑。
“少爷!”小环惊呼出声,“您……您怎么能那么残忍?”
楚枫一脸冷然的走出亭子,连头也不回的背着小环说:“我以为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但是很显然的你并不懂,我上官楚枫最讨厌不识大体又死缠烂打的女人。如果你不想进青楼,就乖乖听我的吩咐,我会找个很好的男人给你的。”
楚枫知道小环对他死心塌地,他也觉得对她的痴情万般过意不去,但他向来就拿她当妹妹看,连拿她当伴的念头都不曾有过。
既然他对她完全没有感情,就不能再任她虚掷青春在他身上,为她找个好男人嫁了,也算是对她痴情的一种补偿吧
但楚枫的心思小环不能明白,就连躲在花丛后,将他们之间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女绢也不能明白。
她本想到花园散散步,纡解郁结多日的心情,没想到竟会撞见楚枫和小环的这一幕。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竟然恣意的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包教她碎心的是自己所听见的事实,他再一次亲口说出不爱她……不,他根本是没有爱的冷血动物
想起那日他离开她房门的神情,亏她还痴心妄想着他是不是有爱上她的可能……她笑自己太天真了!
小环一定是他长久以来的枕边情人,谁知道还有多少情人在外头等着他的“宠幸”?她痛心的想着。
如今亲眼看见他如此无情的对待跟了他那么久的枕边人,她恐惧的想着,他都是这么对待玩腻了的女人吗?那么多久之后会轮到她?要她像垃圾般的另嫁他人或送入青楼
这个无情又无义的男人!她恨他,她这回真的是绝对的恨他!如果现在有机会置他于死地,她绝对不会犹豫了。
带着心碎的泪水,女绢由后门奔出了凌波园,她倚在墙边无助的哭泣着。
“哎呀!这不是帮主夫人吗?是谁欺侮你了?”一个陌生的身影不知何时来到了女绢身边。
女绢拭去泪水,警戒的望着来人,现在的她,对任何人都不再相信了。
来人正是风长老,他等着女绢单独出门的时机已经好几天了,就在几乎想要另寻方法时,却不经意看见女绢倚在墙上痛哭着。
会让一个新婚女子哭得如此伤心,那只有一个理由,就是夫妻之间出了问题,风长老得意的想着,这该是天助他夺回泷滔帮帮主之位吧
看着女绢一脸的心碎和警戒,他知道这是个对他的计画极有利的时机。
他露出和煦的笑脸对着女绢说:“帮主夫人,我是泷滔帮的风长老,我们曾有一面之缘,我想你大概不记得了。”
女绢并未答话,转身就想走,她现在最不想见到任何和楚枫有关的人。
“帮主夫人请留步。”风长老拦住她,似极关怀的望着她说:“你是不是因为听到帮主要将凌波布庄出售予他人,所以才这么伤心?”
“你说什么!”女绢愕然的转向他,“楚枫要将凌波布庄给卖了?”
“是啊!”风长老演技极佳,脸上显露着无奈和些许的愤慨。“我劝过他不要这么做了,但是他嫌管理布庄麻烦,宁愿换些银子来花用。”
“他怎么可以!?”女绢露出了痛恶欲死的神情。
风长老知道她的心中怨愤已到达了极点,他继续掮动着。
“帮主年轻气盛、刚愎自用,任我们这些帮中长老怎么劝都不听,现在我们帮中兄弟都不服他,奈何他武功高强,帮中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为了保命,我们也不得不顺从他的命令。”
女绢握紧了拳,咬牙切齿道:“武功高强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这样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谁也不颐意任他为所欲为,所以我们想……”说到一半,风长老立刻住口,脸上露出惊惧的神情。
“怎么了?”女绢左右看了看,此处尚称偏僻,并没有其他人走动啊
“帮主夫人,请你高抬贵手,千万不要把我刚才所说的话告知帮主……”风长老拚命打躬作揖哀求着女绢。
“我怎么会去对楚枫说这些!”女绢甚至不愿意再和他乡说半句话。
“你是帮主夫人啊……”
“我不是帮主夫人!”女绢恨恨的说:“我是恨不得杀了楚枫的人!”
“啊?帮主夫人此话当真?”风长老仍是一脸惶恐,但心中却暗喜着大计将成。
“哼!谁有本事帮我杀了楚枫,我凌女绢愿为他做牛做马!”
“这……”眼见时机完全成熟,风长老心中大喜,他小心翼翼的对女绢说:“这事恐怕除了夫人,没有别人做得了!”
“这话怎么说?”女绢纳闷着,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有可能置那武功高强的楚枫于死地
“武功高强的人防山防海、防天防地,但就是不会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枕边人。”风长老自怀中取出了绝命丹,递到女绢面前。“只要夫人在他的饮食中放入这颗无色无味的丹丸,任凭大罗金仙再世,恐怕也救不了他。”
女绢盯着风长老手中的药丸,思绪千翻万转,在拿与不拿之间,理智和情感相互对抗着。
风长老以为女绢担心这绝命丹的效力,他以保证的语气说:“这绝命丹的毒性发作得十分迅速,一入口就气绝,帮主绝对不会有机会对你还手。”
毒发迅速、入口气绝?那就是说他不会死得太过于痛苦了?
她咬咬自己的手指,心一横便接过了那丹药。一夜夫妻百日恩,让他死得不那么痛苦,也算是偿还这个思了!
回到了房里,女绢望着手中的丹药,迟迟未将它放入备好的酒壶中,她告诉着自己,绝不是舍不得要他的命,而是他不一定会来。
毕竟自从新婚之夜后,楚枫就不曾踏入过她房门半步,不是吗
但她心底深处却有个嘲笑她的声音:这都是借口,真要他来,只要她派织儿去找他,随便说个理由,他就一定会来的。
凌女绢,你不能心软!这个男人害得你那么苦,还要出卖你爹遗留下来的布庄,为了自己、为了布庄,你绝对不能放过他!她又这么的对自己说。
她深吸口气,缓缓的将手移近壶口,却又迟疑的停住了。
为什么这个举动会让自己的心揪痛得那么厉害?为什么泪水会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该是恨他的,不是吗?该是毫不迟疑的,不是吗
就在她迟疑之时,房门忽然被打了开来,她一惊,手中的丹药便落入了酒壶之中,瞬间消融在酒里,完全无影无踪。
她抬头望向来人,又是深受一惊。
楚枫!他怎么会来了
站在房门口的楚枫,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他的眼中竟出现了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哀痛
“楚……楚枫?”
他怎么了?为什么如此的望着她?他发现了什么?女绢心虚的往后退。
楚枫嘴角扯起了一抹笑,但那笑容好苦、奸涩。
他看向桌上的酒壶,淡淡的说:“这壶酒是为你自个准备的,还是为了我?”
女绢倒吸了口气,讷讷的说:“我……正想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