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无双至,祸不单行!
活了那么久,巴如月再没有比现在更加了解这句成语的意思。
一个人再惨也不过如此。
早上意外听到的真相,让她震惊得不能自己,她没有办法面对他,无法看着他而不痛哭失声,所以她逃走了。
落荒而逃。
她逃了,却没有地方可去,在这座城市里,她认识的人他全都认识,她的朋友也都是他的,等她发现时,她已经来到了海边,缩在堆放在沿岸的巨大消波块里哭泣。
她怎么样也没想到,他会娶她,竟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他。
他不爱她就算了,竟然是因为感激她?
难怪当初她开口要求他娶她,他会一口答应……
天啊,他的感激比同情更让她觉得悲惨。
在他眼中,她一定看起来比她所知道的还要落魄可怜。
她既难堪又伤心,哭了好几个小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他,更糟的是,即使知道了他是因为要报救命之恩才娶她,她还是无法放弃他。
她真恨自己没有握住那瓶乳液,这样她至少还可以假装不知道,可以继续贪图他的好心。
可恶,她从来没有这么自私过,她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要是够聪明,就应该放他走,不该用这强求来的虚假婚姻绑住他。
他并……不爱她……
这认知撕扯着她的心,教她疼痛不已,她泪流满面的紧抱着自己,心底深处十分清楚同情和感激是无法维持长久的婚姻的,总有一天,他会真的爱上一个值得他爱的女人,然后他就会开始恨她。
恨她。
泪水又奔流而出,她晈唇轻泣,抱着自己摇晃着。
可是她好爱他,她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可以爱得这么深、这么痛,痛到她觉得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她哭了好久好久,脸上的泪,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一整天下来,她脑海里的思绪杂乱无章,她一下子觉得两人之间也许还有机会,他还是有可能爱上她,一下子又觉得那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到最后,她哭累了,呆滞茫然的看着大海好久,直到海风吹得她直发抖,她才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回去找他。
谁知道,她还没回到家,半路上等红绿灯时,却撞见有两个男人在学校门口强行抓了屠家的老三,那孩子脸色惨白,拚了命的挣扎,不断尖叫着。
“你们做什么?放开他!”她想也没想,立刻出声喝止。
对方没理会她,只是抓着那孩子,冲上一辆黑色的厢型车。
眼看他们要跑了,她急得油门一催就冲了过去,小机车撞上了厢型车的门,一阵混乱之后,她伸手抓住那男孩,趁乱抓着他就跑,但没跑几步她就被人给追上,硬是将她一起强架上了厢型车。
现在想起来,她还真是白痴。
他们人多势众,再怎么样,她也该先估量自己的能力,然后偷偷跟在他们车子后面才对,这样的话,她至少还有机会可以通知莫森他们。
可恶,都是她那天生冲动的个性惹的祸!
她脸色苍白的瞪着那些拿枪指着自己的男人,极力保持镇定地抱着屠家老三,他像无尾熊一样的紧紧攀着她,虽然没有哭,但血色尽失的小脸埋在她怀中,全身不停的颤抖。
懊死,这孩子吓坏了。
屠家的几个孩子非常不喜欢人碰,最小的老三更是极力避免和人接触,除了桃花和海洋之外,她从来没见过他让谁碰过,更别提是这样巴得像只无尾熊了。
她一边拍抚安慰着他,一边试图要搞清楚状况。
车上这几个男人全是外国人,有白人,有黑人,也有黄种人,他们用英文沟通,每个人都有枪,身手矫健,体格都很好,显然受过训练。
厢型车的玻璃全被罩上了黑布,连和前座之间都被遮挡住,她虽然能感觉到车子的行进和转弯,却看不到外面。
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
虽然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绑这男孩,但看这阵仗,她用膝盖想也知道这恐怕不是普通的绑架。
老天,她希望有人能记起这辆车的车号,或者他们连车号也盖起来了?
这念头才闪过,车子忽然就停了。
男人打开了车门,其中一位伸手要强行把男孩抱走,他立刻发出可怕的尖叫。
“住手!”如月紧紧抱着男孩,愤怒的以流利的英文开口骂道:“王八蛋!别拉他!”
男孩不断不断的尖叫,带头的男人受不了,开口咒骂了一句脏话,要手下松手,才拿枪指着她说:“叫他闭嘴!”
如月见他有意让步,立刻低声和屠家老三说:“嘘,阿震,安静,别怕,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男孩停止了尖叫,攀紧了她的脖子,埋首在她肩头发抖。
见他把话听进去了,她松了口气,冷着脸抬头看着那些王八蛋道:“他要去哪里我和他一起去。”
那男人脸一沉,但衡量过后,显然觉得她的存在有其必要性,便俯身以枪抵着她威胁。
“等一下出去后,妳最好不要搞鬼,只要他鬼叫一声,我就毙了妳。懂吗?”
男人的枪笔直的指着她的脑门,冰冷的双眼显示只要她有任何动作,他绝对会开枪。
乌黑的枪口冰冷无比,她压下心里的恐慌和嗯心感,点头同意。
他见状,才回身下了车,然后示意她也下车,另外两个男人则跟在她身后。
一下车,她就发现自己人在海边,除了接应他们的人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人迹,放眼望去,前面是大海,后面是整片的树林,离最近的住家也有好几百公尺,她抱着屠家老三绝对跑不赢他们。
平缓的海滩虽然延伸到很远,却只有一、两公里外才有人影,完全浇熄了她想找机会求救的希望。
“快走!”身后的男人粗鲁的用手枪戳刺她的背。
如月别无他法,只好抱着男孩,被强行押上了装有引擎的橡皮艇。
她不想上去,却知道反抗的后果绝对是当场毙命,他们会留下她,完全是不想因为孩子的尖叫和挣扎而引起麻烦和注意。
她不晓得他们究竟要把她和这孩子带到哪里,但在茫茫大海中,她也只能听天由命。
橡皮艇没多久就驶离了海岸。
冷冽的海风撕扯着她的长发,巴如月紧紧抱着怀中的男孩,看着陆地越来越远,她喉头一哽,怀疑自己再也见不到莫森了。
寒冬的水,冷得像冰。
莫森双手紧握着洗脸台,将脸浸在接满了水的洗脸台里,用那刺骨的冰寒清醒他的脑袋,直到他冷静下来后,他才从水中抬起头。
镜子中冷酷的男人,是他长年以来熟悉的那个。
他没有再多看一眼,只是抓了条毛巾擦干脸,走了出去。
客厅里,除了女孩们,其他所有人都到齐了,他一出现,原本的谈话声就停了下来。
虽然从海洋那儿得知莫森原本的身分,但当桃花看见他此刻冷酷的表情时,还是忍不住朝海洋偎近。
眼前冷硬的莫森,看起来根本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好好先生,他湿透的金发滴着水,双瞳转为浅灰般的蓝,脸上半点表情也没有。
他坐下来后,海洋便开始转述老大和老二看见的情况,从学校放学,到老三被强行拉走,如月上前阻止,却反而一起被架上车的情形全说了一遍。
莫森听完之后,看向那两个脸色发白的男孩,“你们一共看到几个人?”
“五个。”
“有你们认识的吗?”
老二点点头,“有个白人,我以前在研究所见过他。”
“他有认出你吗?”
男孩的脸在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他深吸了口气,再度点头。
“他有试着要人抓你上车吗?”
“没有。”他很快的摇头。
“你确定?”
“嗯。”他非常确定的点点头。
莫森闻言停了下来,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脸色一样雪白如纸的晓夜,问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
“为什么只抓了老三?”
晓夜浑身一僵,她瞪着莫森,心底万般挣扎,在她身旁的耿野见状,握住了她的手,她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她才深吸了口气,开口回答。
“我不确定,不过……”她顿了一下,握紧了耿野的手,从他手中汲取力量和勇气,这才看着莫森一口气说了出来。
“阿震可能是他的复制人。”
“什么?!”桃花吓了一跳,月兑口失声。
其他人却像早已猜到,满屋子一片吓人的静默。
莫森闭上了眼却额冒青筋,晓夜脸色苍白的紧抿着唇,耿野一脸凶狠,两个男孩沉默苍白得像雕像一样,桃花惊慌的转头看向海洋,他的表情和耿野一样吓人。
老天,他们是认真的。
虽然说她从没多问,这一年多来,他们多少也和她提过一些孩子们的过去,却从来没想过事情竟会超乎她所能想象的。
“可是……我以为复制人……是科幻小说里才存在的……”她有些气弱的看着海洋,颤声问:“不是吗?”
“不是。”他看着她,低声解释,“复制动物的技术已经存在很多年了,也有成功的案例,但因为道德上的争议,复制人是不被允许的。”
桃花浑身打颤,她瞪着他,脑海里的思绪一片杂乱,“所以你是说,阿震真的有可能是……”
“嗯。”
“但是他……可是那个变态……我不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喔,可恶、该死……”她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我知道,阿震不像麦德罗。复制人和原来的那个人并非同一个,他们只是拥有相同的DNA,外貌、长相、声音、指纹一样,那不代表他们会变成同样的人。”
“既然如此,那变态为什么要把阿震绑走?”
“因为他受了重伤。”
桃花闻声看向晓夜,只见她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一年半前耿野打伤了他,那么重的伤,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什么意思?”桃花惊慌的问。
“我想他是打算做器官移植。”莫森睁眼,冷声开口。
器官移植?
“别开玩笑了!”桃花小脸煞白,激动的跳了起来,“阿震才七岁啊!”
“麦德罗根本不会在乎阿震几岁。”晓夜呼吸有些急促,看着桃花道:“对他来说,阿震只是他准备好的备用品,只有阿震百分之百和他不会产生排斥反应,他当初会去做复制人的实验,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天。”
桃花瞪着她,知道她是认真的。
晓夜真的认为那个叫麦德罗的神经病按制了自己,而那个复制人就是阿震,然后现在那个神经病抓走了阿震,只是为了做器官移植手术——
那一瞬间,桃花忽然领悟了一件事,晓夜所说的可能和不确定都只是借口,她完全确定且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定在一开始就知道阿震是麦德罗的复制人了。
桃花震慑的看着她,久久无达言语。
她知道晓夜曾被麦德罗抓走做实验,虐待了长达五年。那是在她和海洋结婚后,决定收养那三个孩子时,晓夜自己和她说的.她要她知道照顾那三个孩子不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要她确定自己真的愿意待他们如亲生的,才肯让她收养他们。
虽然晓夜没有说得很清楚,但光是她轻描淡写说出来的事情,听起来都让桃花觉得异常毛骨悚然。
她非常清楚晓夜曾受过的苦,只是没想到晓夜明明知道麦德罗和阿震的关系,竟然还愿意接纳照顾他。
“孩子是无辜的。”晓夜语音沙哑的看着她。
“我知道。”她坚定的看着好友,斩钉截铁的说:“不管怎样,他们是我的孩子,每一个都是。”
晓夜闻言喉头一哽,她试着对好友微笑,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雹野将她揽进怀里,晓夜埋首在他怀里无声掉着泪。
桃花压下想哭的冲动,看着眼前三个男人问:“现在怎么办?你们知道那王八蛋人在哪里吗?”
男人一阵沉默,一旁最大的孩子却开了口。
“我知道。”
所有的视线全集中到他身上,男孩看着众人,脸色苍白的说:“他们有人掉了打火机,我把它捡起来了。”
他摊开手,一只银色的打火机在他的掌心上。
“喔,该死!”桃花惊呼出声,吓得连忙将他手上的打火机挥开,只见他掌心上显出教人触目惊心的红印,打火机上的纹路全被烙印到他的手上。
“傻瓜,你一直握着它吗?海洋,帮我把那边的冷水壶拿过来!雹野,冰块!快点!可恶,你这小笨蛋!”桃花咒骂连连,抓起水杯,将水全倒在他烫得吓人的小手上。
这孩子的异能是最早被知道的,他只要触碰到东西,就能看见过去的影像,触碰的越久,看到的就越久也越清楚,但相对的因为他还不会控制他的能力,过度使用却会对他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海洋一将水壶拿来,她立刻将这孩子的手浸到水里。
男孩脸颊因掌心的疼痛而抽搐着,却还是看着大人们开口说:“我看到了,那个人在一艘叫阿西娜的轮船上。”
雹野将冰块倒进冷水壶里,闻言大感讶异,忍不住追问:“轮船?在港口里吗?”
“不是。”他摇摇头,“停在外面,他们是坐橡皮艇上岸的。”
莫森闻言,立刻起身,打了一通电话。
“我是莫森,我需要卫星照片。”他报出大概的经纬度,冷漠的声音里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现在就要,越清楚越好。还有,帮我查一下所有叫阿西娜的轮船,把船图和详细的背景资料一起传给我。”
“他打给谁?”桃花越听越好奇,一边处理男孩的伤,一边忍不住问着海洋。
“老鼠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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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运载货柜的轮船近看像山一样高。
黄昏变幻莫测的彩霞,只是让它看起来更加诡魅。
巴如月仰头看着那停在海面上的黑色怪物,不禁有些惊慌。
轮船降下了梯子,她被迫抱着屠家老三爬了上去,船上堆放着一排又一排的货柜,舰桥上一幅她不认得的外国国旗随风飘扬着,几名外籍男子全副武装的戒备着。
虽然阿震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瘦弱,她抱着他还是异常费力,好不容易等她汗流浃背的爬到甲板上,气还没喘过来,后面的男人又用枪戳她,凶狠的催赶着。
“左边!”
她喘着气,压下升起的愤怒,顺从的抱着阿震继续往左边走。
轮船的甲板很大,她跟着前面的人走了好一阵子才来到一扇门边。
那扇门看起来十分厚重,门里虽然亮着灯,但和门外相较起来,还是显得特别阴暗。
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后面的又用枪推她。
“进去!快点!”
狈屎!如果她手上有一根棍子,她一定会回头痛扁他一顿!
她深吸了口气,咬牙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继续往前走,进入那显得十分阴暗冰冷的廊道里。
厚重的门在她身后关上,掩去了所有的天光。
那些人又逼着她走了好一会,她本来以为进去后会看到楼梯,结果眼前却意外的出现了一座电悌。
带头的男人伸手放在电梯旁的屏幕上,屏幕在扫描过后,上头的电于屏幕显示了他的身分,他很快的在下方的按键上按下密码,电梯门这才打开。
如月看着那高科技的设备,脸色刷白。
她知道那东西叫指纹辨识系统,这种安全措施,她只在电影里看过。
老天,这艘船、这种安全设备……这孩子到底为什么会被这些人看上?
她紧抱着在她怀中发抖的阿震,怀疑自己有能力保护他。
身后的人又用枪推她,她被推得脚下一阵踉跄,差点跌倒,她还没站稳,就听到后面传来巨响。
她回过头,只见那推她的人被一拳揍倒在地上。
“笨蛋,别伤了他!”
那一直用枪戳她的男人被那一拳揍得鼻血直流,她却一点快感也没有,只觉得惊悚。
她不晓得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们对彼此一样毫不容情,被揍的男人愤恨的瞪着她。
她没再多看他一眼,连忙踏进电梯里。
电梯门无声关上,平滑快速的往下降,它停住后,门往旁滑开,眼前的景象更是让她骇然。
她原以为船舱里该是阴暗冰冷的,但电梯外非但灯火通明,所有在船里应该会有的管线全被高级的装潢给掩饰住,外面墙上的灯饰古典又高雅,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油画,廊道转弯处还摆放着古董和盆栽。
如果没人告诉她,她一定以为这里是某家五星级饭店或豪华邮轮。
她惊讶的无法多想,刚在甲板上,她还以为这是货柜船,谁知道底下却别有洞天。
她一路被带着往前走,注意到这地方到处都是监视器,就在她几乎要抱不住阿震时,那些人终于在一扇钢门前停了下来。
爸门自动滑开,门内是一间十分干净的白色房间。
她不想再让后面那家伙推她,这次很干脆的主动走了进去,反正都已经到这地方了,她想逃也没地方跑。
敝的是,除了带头的那个男人,这一次没有人跟进来。
房间不宽,什么都没有,下一秒,原本空无一物的墙面露出两支喷管,喷出了有些呛鼻的白色雾状气体,她吓了一跳,有些紧张,但见那男人没有什么反应,只好一起僵站着。
没多久,那喷雾就停了,前面的白墙忽然往上升起,男人走了出去,她跟着往前走,眼前的纯白空间宽敞得让她惊讶。
然后她看到了他,那个隔着一面透明玻璃墙,坐在轮椅上的金发男人。
男人金发如丝,轻声和身旁做医生打扮的人讲话,他在说话时,不时会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停下。这男人是如此的苍白消瘦,瘦得有如骷髅一般,但那病容还是难掩他惊人的俊美。
苞着,他发现了她的存在,他按下一个按钮,轮椅整个转了过来。
她看到他整张脸时,惊骇的倒抽了口气,忍不住退了一步。
老天,他的右脸俊美如天使,左脸却仿若恶魔,那一半的脸是扭曲变形的,像是曾被火严重灼伤一般,他左边的嘴角歪斜,左耳缩成一团,在他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却镶着一颗钻石。
鼻瘦如柴的他,身上接着许多管子,鼻子下方接着一条氧气管,两只手上也有电线连接到一旁的机器上。
他残存的右眼在看见她怀里的阿震时,微微一瞇,然后满意的笑了。
虽然隔着一面玻璃墙,如月还是感到一阵恶寒,阿震更是抖得有如风中落叶一般,她抱着阿震,明知此地无处可逃,她直觉还是想转身逃跑。
懊死,巴如月,冷静下来,千万别在这时候歇斯底里,这孩子还得靠妳。
她咬牙忍住心底的惊恐,逼自己看着他开口。
“你是谁?”
“约翰·麦德罗。”他唇角轻扬,朝她微微颔首,十分绅士的微喘着道:“抱歉……我无法亲自起身招待妳……请坐……艾瑞克,倒杯茶给我们的……客人……”
他粗哑的声音透过扩音器回荡在室内,话才说完,他就咳了起来。
一张沙发随着他的开口,出现在她身旁,那名绑他们来的男人不知何时从哪拿来一副典雅的茶具,倒了杯茶送上。
这种时候,她哪有鬼心情喝茶,更何况是眼前这怪人送上的茶点。
虽然她抱着阿震的手又酸又疼,她还是紧紧抱着他,全身紧绷的站在原地道:“我们不是你的客人,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认识你,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请你放我和我的儿子回去。”
“儿子?他是妳儿子?”男人一听笑了起来,他边笑边咳,笑到原本灰白的脸都有了血色。
“对,他是我儿子。”她面不改色的看着他说。
“那是不可能的。”他停下了刺耳的笑声,向后靠在椅背上,微笑开口,“小姐,妳现在是要告诉我……咳咳咳……像妳这样黑发黑眼的黄种人……可以生下妳怀中那个金发蓝眼的白人?”
“为什么不可能?”她镇定的冷声道:“我丈夫是白人,这孩子只是比较像他而已。”
见她说得如此笃定,麦德罗不由得心生疑窦,虽然看起来很像,但那男孩从头到尾没回过头来。
那些笨蛋抓错人了吗?
他眼一瞇,冷声道:“艾瑞克,把他带过来。”
如月闻声连忙抱着阿震退了好几步,虚张声势的威吓那靠过来的男人,“别过来!你敢碰他,我保证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她话还没说完,后面忽然冒出两个人抓住了她,如月没料到后面有人,想躲都躲下掉,阿震害怕的尖叫出声,她紧抱着阿震死命挣扎着,却挣月兑不开。
“放手,别碰他!你们这些王八蛋!放开我!住手,你们做什么——”如月紧紧抱着他,不肯放手,但下一秒,一根针从后刺入了她的肩颈处,她惊骇莫名,清楚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液体进入她的血管中。
那药效发作的极快,她没几秒就觉得手脚发软,阿震还在尖叫,但她看见他们也替他打了一针。
她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那孩子抱走。
“该死,把他还我……”见她药效发作,男人们不再抓着她,她虚弱的跪倒在地上,气愤的瞪着那玻璃墙后的男人,“你这王八蛋……你到底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妳儿子?”麦德罗看着艾瑞克怀中昏过去的男孩,再次开心的笑了出来,他在轮椅上倾身,轻蔑地对着她道:“他是我的,我亲手制造出来的。”
“什……什么?”如月喘着气,奋力想保持清醒,力气却逐渐消失。
“他原本就属于我,是别人把他从我手中偷走的。”
“你……你胡说!”她握紧了拳头,怒瞪着他。
“我胡说?妳以为我这张脸、这副身子原来就是这样子的吗?”他拉开身上的衣袍,露出扭曲变形的身体,愤怒的嘶吼道:“妳看清楚,这一切全都是那些小偷造成的,那个孩子是我的,这个世界本来也是我的,要不是那些贱人毁了一切,我也用不着只能靠机械苟延残喘的活着——咳咳咳咳——”
因为太过激动,他猛地咳了起来,身上青筋浮突,血丝从他嘴角渗出,旁边的医生立刻靠了过来,他抬起手,阻止那人。
好半晌后,他才回过气来,抬起头,用那残余的右眼看着她愤恨的说:“我只是来拿回原本属于我的身体而已。”
“身体……?什么……什么意思?”如月脸色苍白的望着他,不断流失的力气,让她连跪都跪不住,她软倒在地,头越来越昏,几乎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
身体?阿震是他的身体?他到底在说什么?
世界在她面前歪斜扭曲,眼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看起来莫名巨大恐怖,活像统治那歪斜世界里的怪物。
晃动扭曲的影像中,她能看见阿震被抱到另一面玻璃墙后,不知为何,那里看起来像是手术室。
她摇摇头,闭上眼再睁开,试着想清醒些,但那房间仍在,穿着白袍的医生在那房间里忙碌着,手术床上的大灯啪地点亮。
那亮光刺眼的教她又闭上了眼,她费尽所有的力气,才有办法再睁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拿回我原本健康的身体。”
敝物看着她,咧嘴笑了起来,刺耳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先生,琼斯博士准备好了。”怪物的手下走了过来,推着怪物到了那问手术室。
她无法动弹,只能不解的看着他们将阿震的金发剃掉。
然后,那个怪物躺上另一张手术床,他也被剃光了头。
苞着,她看到那穿着白袍的鬼怪伸手拿起手术刀,站在阿震的床头。
忽然问,她领悟到他们想做什么,一股嗯心涌上心头。
天啊,她好想吐。
那个疯子!
“不要……”
如月发出微弱的抗议,想过去阻止他们,却没有办法动。
泪水无助的滑落,意识慢慢的远离,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怪物对阿震伸出魔手,却完全无龙为力。
然后,她的意识终于再无力支撑。
终究她还是谁也救不了,救不了阿震,也救不了她自己。
黑暗袭来,莫森的面容浮现脑海,所有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日子闪现,他笑着亲吻她、在寒冬中暖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吃同一串糖葫芦、一起整理商品、一起看月亮、一起吃她煮的难吃的面。
莫森……
她快死了,却还没和他说爱他。
她好希望一切都重新再来一次,下辈于,她一定不会再笨到跑开了。
如月悲伤地坠入黑暗的深渊,最后一次在心底轻唤她这一生最爱的人。
莫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