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更是微微一愣,不知他搞什么鬼,这家伙平常没那么小气的,虽然那夜同他玩笑说要算钱,可这些年他来找她时,时不时就会提着些鸡鸭鱼肉的过来,偏生今儿个却故意要她请客了?
懊不会,他还恼那夜输了她棋的事吧?
这男人,还真爱记仇哪。
冬冬好笑的瞧着那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也没多说啥,只道:“那是当然,今儿个两位爷的早点,都算冬冬的。”
易远听了,不客气的再道:“那就再来碗豆浆,三两肉包子、一个蛋饼。一会儿拿油纸帮我装二两豆干、二两卤豆皮,我好带回去吃。”
在场人全傻眼,旁边那秋捕头更是脸色一沉。
这易少也太小气了吧?
“好,马上来。”冬冬知他是故意,只觉好笑,她没同他争辩,就只瞧着旁边那秋捕头,问:“秋捕头呢,想吃些啥吗?”
秋捕头对她露出微笑,“不用了,我原本的那些就够了。”
易远没等他说完,已迳自走回自个儿位子坐好。
秋捕头缓步走回自己座位,两人各自坐在不同桌,可本来坐易远对面的老师傅已经吃饱结帐去上工了,这下他们之间顿时没了遮挡,一抬眼便能瞧着对方。
冬冬很快的就把易远点的东西送了过来。
和他同桌的人,不敢再多碎嘴,只斜眼偷瞧着他。
易远不客气的吃着,瞧也不瞧那些人一眼,但那对面的家伙忍不住了,突然清了清喉咙,开口道。
“易少胃口挺好。”
“还可以。”他慢条斯理的喝着豆浆,吃着包子。
“不怕撑着了?”
他抬起眼,瞧着对面那家伙,微微一笑:“吃着撑,比饿死好。”
秋捕头无言看着他,只瞧那家财万贯的易家少爷低下头又继续吃了起来,像是一点也不觉不好意思。
谁知,这易少白吃了那么些东西还没完,竟在雷冬冬再次经过时,拉住了她,无耻的道:“你今儿个肉包子偏油了些,帮我换一盘吧。”
冬冬瞅着他说:“易少,抱歉,我早上卖的肉包子都是这口味的,大伙儿喜欢口味重一些,多点油,才有体力干活。”
他看着她带笑的眼,忽地领悟过来,以往他吃到的那些肉包子,都是她特地为他另外再做过的。
只为了他一个人。
刹那间,胸口的郁结松开了些。
苞着,她又道:“你要吃不惯,我帮你撤掉,另外做一些虎皮豆芽卷给你吃吧?”
这下子,他心情又更好了,笑意噙上了嘴角:“罢了,既是如此,就甭撤了,我吃掉就是,不过那豆芽卷可也别忘了。”
她轻笑出声,“不会忘的,你先吃着,我一会儿就给你送来。”
易远愉快的吃着那有些太油的肉包子,没多久,大伙儿就闻到了那煎腐皮的香味,纷纷好奇的引颈瞧着那煎台。
不到半炷香的工夫,雷冬冬就送上了一盘包着豆芽、绿芹、黄瓜丝和些许瘦肉丝的腐皮卷上来。她还特地为易家少爷切开了那腐皮卷,切口处露出色彩鲜艳的菜丝,外头包的腐皮也被煎得金黄酥脆,看起来可口极了。
易家少爷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入口,那白牙一咬下去,只听哗滋一声,那香酥的声与味啊,教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靶受到众人钦羡的目光,这一下他可得意了,特别当对面那家伙脸色明显沉了下来,眼里还露出嫉妒的贼光时,那一个爽字,可不比他当年起书楼时差。
岂料,下一刹,冬冬竟然也端了一盘子到对桌去,跪在那家伙身旁道。
“秋捕头,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也尝尝?”
他僵住,猛地抬眼,只见对面那家伙脸上阴霾尽扫,露出如沐春风的表情,对着冬冬傻笑。
“谢谢雷姑娘,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见那男人起筷将那虎皮卷送入嘴里,他一下子没了胃口。
般什么?这虎皮卷是——
这应该是她为他做的,特别为他做的,她怎能端给那家伙吃?
一瞬间,这念头冷不防闪过,然后他才想到,她从来没这么说过。
菜是她做的,她想给谁就能给谁。
她有没有人要,是你说了算吗?
不知怎,姓苏的说过的话突然浮现。
她要是还没对你动心,那是她命好,八成是心里有人了……
瞧着那笑得和白痴一样的秋捕头,和那在他面前巧笑倩兮的冬冬,他心头蓦然一揪,像被人扎了千百根针似的痛。
深秋的寒风,冷飕飕的袭来。
忽然间,只觉冷。
那男人对她说了些什么,他全没听见。
就瞧见那家伙吃完了饭,自个儿收了碗,还帮着她把其他人吃完的碗盘也收了。可他东西收都收了,钱也付了,却还逗留在她身边不走,靠在那窗口同她说话,帮她把客人点的包子、馒头、豆浆送给人。
从头到尾,那王八蛋一双贼眼除了盯着她瞧,就没放到别的地方过。
然后,那家伙抬手轻触她的脸,试图拭去她脸上沾到的锅灰。
她吓了一跳,往后缩了一下,小脸没惊得发白,却羞红了。
那家伙开口张嘴,给她看手指上的黑灰。
她面红耳赤的慌慌抬手擦脸,却只把那锅灰抹得更开,那捕头再抬手朝她粉女敕的小脸模去——
待回神,他已经起身上前,抓着她的小手,及时将她往后拉到了身后。
冬冬吃了一惊,见是他,忙问:“怎么了?”
“甭擦了,再擦只会弄得满脸都是。”他紧握着她的手,冷眼看着那愣住的家伙,随口搪塞道:“到后头用水洗,才洗得干净些。”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就拉着她往屋里走。
“咦?啥?怎么回事?”他刚把脸转过去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她没抽手,却也忙追问:“你做什么?等等——”
他进到了屋里,将她带到水缸旁,掀开木盖子,拿着布巾沾了水。
冬冬见状,这才知道他要做啥。
“只是沾到了锅灰,有啥好大惊小敝的?”她好笑的伸手要接过布巾,谁知他却没把湿布给她,只是抬手轻捏着她的下巴。
“别动。”他说。
她一愣,只见他低头瞧着她,一脸阴沉,一双瞳眸黑得深不见底。
冬冬还未及细想,他已经拿着湿布,小心轻柔的帮她擦去脸上灰污。
不知怎,她无法动弹,只感觉到他轻捏着她下巴的手,和冰凉湿滑的布在脸上轻轻滑动。
他是靠得那么近,恍惚中,她能看见他眼中的自己,能嗅闻到他身上的味,感觉到他的体热缓缓逼近、笼罩……
心头无端狂跳起来,她忽然无法呼吸,不觉微张小嘴试图吸气,可入嘴的,却是他的热度与味道,教她一时又忙屏息,怕尝得太多,会无法遏止,会做出蠢事。
可像是、像是知道她在想啥,刹那间,他眼里的黑竟变得更深了,如那晚一般,几似要燃起了火。
她不敢动,不能动,感觉冰冷的布停在她脸上,感觉他悄悄曲起了手指,让指背贴着她的脸。
那块湿布离了她的脸颊,全握在他掌心,而他的指背却替了湿布缓缓滑过她火烧一般的脸,如此轻、那般柔,带来阵阵酥麻。
心,为之颤颤,不休。
他像着了迷般看着她,抚着她;她也如入了魔般,望着他,任他以指背轻抚她柔女敕的颊。
时间,仿佛停了下来。
易远凝望着眼前的小女人,她看来那般迷惘,如此娇羞动人,他没打算轻薄她,可是她的触感那么好,温暖又柔女敕,教他无法将手挪移开来,无法控制的下滑到她嘴角边摩挲着。
她瑟瑟轻喘了口气,却没阻止他。
是害怕吗?还是渴望?
他好想知道,好想尝尝那粉女敕的唇,好想知道她是不是会再吸口气,好想知道她会不会即便是怕,也渴望他。
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那掩盖在黄豆、面粉、菜油之下的芬芳,那带着春之花,秋之森的清香。
不觉中,他无法控制的靠近她,近到他的唇,几乎能触着她软女敕微颤的唇,近到他像是能听见她的心跳,近到两人的体温与气味,都似已混合交融在一起。
“易少。”
男人的声音,突兀的从身后传来,教他为之一僵,瞬间清醒过来。
可是,她没听到,没有察觉,她仍一脸晕红,而他不想放手,还不想。
他的身板太宽,完全挡住了她的身子,那家伙无法看见她,一部分的他不想让这人瞧见她这模样,另一部分的他却想就这样维持不动,让身后的家伙上前来查看,让那男人看见她待在他怀中,让那男人看见她是他的——
这念头如此强烈,想要宣示主权的占有欲满布全身上下,可理智最终还是让他松开轻捏着她下巴的手。
他不能这样待她,不能让她承受更多是非。
他不要她被人言所迫,不想她遭人非难,所以他才总在深夜来访,却没料还是让人见着,教人说嘴。
握紧了布巾,他深吸口气,转过了身。
“雷姑娘还好吗?”秋捕头看着他,问。
“她很好。”他面无表情的说,感觉到她在身后一动不动的。“正擦脸。”
那是瞎话,两个人都清楚知道。
那浸湿的布巾,还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