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天哪、天哪!天……哪!”
一声声充满震惊、恼怒和痛心的嘶吼,从美轮美奂的知府宅邸中传出。
气急败坏的朱知府跳着脚,两眼瞪大,身躯因愤怒而颤抖着。
“我的黄金!我的白银!我的银、银票呀!”他当宫三十年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呀!
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一定是那个通天大盗财神爷!
绝对是,没有别人会这么好狗胆的。
“没了,没了!”他要死了,他真的要死了。
他抓着胸口,一副哀痛欲绝的样子,跌跌撞撞的进入他收藏宝贝的密室。
“谢天谢地。”还好他的珠宝珍品都还在,否则他一定会气得一命呜呼。
但他的高兴持续没多久,想到他不翼而飞的几百万两,他忍不住心痛的嚎啕大哭。
他藏得那么隐密,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而且他怕太常去检查反而让人家注意,所以都久久才去巡他的命根一次。
没想到这么小心翼翼的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差错。
朱知府哭得伤心极了,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脚步声,等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他才猛然眺了起来,紧张兮兮的说:“谁?是谁?”
“是我,趟运高呀,朱大人。”一个斯文白净的书生笑看着他,“你的收藏真不少呀!”
“赵大人,我多年的积蓄都叫该死的毛贼给偷走了,我我……呜呜呜……”想到伤心处,他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么巧?朱大人,这该不会是你搪塞我的借口吧?”赵运高笑嘻嘻的说着,神情却显得有些狡猾、阴险。
“是真的、是真的,我绝对不敢骗你呀,赵大人!”朱知府哭丧着脸,指天咒地的发起毒誓来。
他还以为自己已经是贪宫中的极品,狠心、贪婪到了极点,没想到这个新任巡抚大人更狠,要银子的功力比他这个当了三十多年官的人还狠。
谁叫自己贪污作假帐的把柄握在他手里,他也只能吐出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来消灾了事。
没想到要消灾解厄的银子居然不翼而飞,怎么不叫他痛心疾首。
早知道巡抚大人这么狠,他就不要为了讨好他,让他住进自己的宅第,结果给他吃得死死的,完全翻不得身。
“赵大人,最近江南一带出了个叫财神爷的女飞贼,这件事你一定知道的,她这次看中了我的命根,偷得一两也不剩了。”
赵运高微笑着道:“财神爷呀,我听过。”他也正有要紧的事情找她呢。
“是呀,这件事一定是她干的,绝对不会有错,呜呜,我的银两呀!”
“就算没了那些银两,你这些宝贝也不赖。”赵运高说着抓起一串珍珠,“不如我先拿这些抵数,其它的就再说吧。”
“什么?”朱知府哀道:“大人,这是我仅剩的……”
“朱大人,你尽避放心好了,我收了你的好处后,做事会有分寸,绝不会乱说话,说不定,我还能在皇上面前帮你美言几句呢!”
朱知府哭得眼泪鼻涕齐流,“那就呜呜呜……谢谢赵大人了。”
懊死的飞贼,害他蒙受了加倍的损失,他一定要抓到她,将她千刀万剐。
赵运高贪婪的把玩着耀眼的珠宝,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
这些还不够呢!
金银珠宝没有人嫌多的,不是吗?
最大笔的宝藏在嫣翠山,他早就下定决心要占为已有了。
卓玄微那个笨蛋此刻一定为了官兵要围剿的事情感到烦恼,呵呵!他得再加把劲吓吓他,让那窝山贼从嫣翠山上撤走,他才能够去寻宝。
不过前提是,他得先找到另外那一半的藏宝图。
相信就快了,如果卓小正那个死老头说的是真的,另外半张藏宝图就实在太容易到手了。
一阵悠扬的琴声从珠帘后传了出来,让每个人都陶醉的侧耳聆听。
就连胡十八这样的粗人,虽不懂音律,也觉得琴声悦耳得无法形容,可惜的是苏小姐坚持要躲在帘后弹琴,否则一边看着那绝美容颜,一边听着天籁,真是极致的享受呢!
一曲过后,胡十八忍不住大力鼓掌,赞赏不已的大叫,“好好听。”
卓玄微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这时珠帘揭开,露出苏抹丽那绝美的姿容,她对着众人行了一个礼,很快的又退回了内室。
“今天真是太有耳福了,居然有幸听见苏小姐弹奏一曲,实在是太荣幸了。”
“哪里哪里,各位实在是太客气了。”苏廷郭气喘吁吁的跑进屋,对着宾客拱拱手,“是各位不嫌弃,小女献丑了,还请各位海涵。”
“哪的话,廷郭兄别太谦逊,有女如此,自傲是应该的,哈哈!”一个书生型的中年男子笑着说。
今天是苏廷郭和一班文人雅士的固定聚会,他高兴的宣布了女儿的喜讯,也介绍未来的女婿给大家认识。
大家恭喜他之余,纷纷吵着要苏抹丽出来接受贺喜,可是她怕羞不肯,这群叔叔、伯伯不死心,要她弹琴一曲才肯作罢。
这下可苦了苏廷郭,他只好装作内急,匆忙跟大伙告个罪,绕路进到内室,躲起来帮女儿幕后代弹。
“今天这么高兴,不如让侄女出来跟大家切磋切磋吧!”一个文人提议着。
“是呀!侄女远嫁之后,机会就更加渺茫了,不如今天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大家都知道苏抹丽文思快捷有乃父之风,可是从来没有现场表现过,不知道她的临场反应和急智如何,大家都好奇得很。
“这个嘛,似乎不大方便。”苏廷郭推托着,“小女害羞怕生,恐怕……”
“我们都是她的叔伯,唯一的年轻人是她的未婚夫,说来都不是外人,有什么好怕羞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苏廷郭涨红着脸百般推托,而卓玄微则是笑吟吟的看着他的老丈人,一声不吭。
说到后来,苏廷郭勉为其难的答应,“那好吧,我让抹丽跟着我们联句吧。”
“这才是,”大伙哈哈笑着,“那就以雪景为题,开始吧!”
“不过抹丽脸皮薄,让她出来跟我们联句她会害羞,不如就我拿进去,给她对好了再拿出来吧!”
“这倒也行。”
于是,有人随口起了一句,跟着有人接了一句。
苏廷郭也快速的对上一句,然后抓起纸张,“我进去让抹丽想想。”
他转身正准备离开,卓玄微开口了,“苏伯伯,你这样往返太辛苦,还是我来吧!”
“不不不。”他头摇得飞快,“你是贵客,怎么能麻烦你,还是我来吧!”
看他们争着跑腿,有人笑道:“你们两个翁婿也真有趣,交给下人不就得了。”于是拿过纸张,交了给胡十八,“你跑这一趟吧。”
“这是我贤婿的仆人,对我府里不熟。阿福,你送去给小姐。”苏廷郭见情势不对,立即阻止,看到仆人顺利的把纸张送进去,他才松了一口气。
“哎呀!我肚子突然又疼了,各位,请稍坐,我去去就来。”说完,他一溜烟的往外冲,一副真的很急的样子。
众人忍不住又笑了,“苏老今天怎么回事?肚子跟他过不去,老是闹别扭,哈哈!”
卓玄微轻轻的皱着眉头,低声对胡十八吩咐了几句。
胡十八点点头,毫不引人注意的走了出去。
于是,整个以文会友的过程里,可怜的苏廷郭不断的上茅房,一张老脸红得像关公,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时间快接近中午了,季月娥兴高采烈的出现,“各位都还在?那太好了,一起来吃顿便饭吧!
“我们家抹丽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做了一桌子好菜,请各位叔叔伯伯尝个鲜,各位千万别拒绝呀。”
“侄女的手艺赛过一流的大厨,我们能够品尝到是求之不得,这一定是凭着卓公子才有的福气机会,哈哈!”
“侄女真是多才多艺,与我们联句之余还能亲自下厨,真是佩服佩服呀!”
夏老八不断的抚着、拍打着他光秃秃的脑袋瓜子,嘴里念念有词,“真的给那臭小子成功了。”
这下麻烦了,看起来他已经输了一半。
如果真的让卓玄微把人带回山上的话,大伙一定会觉得他神通广大,可能会通通倒戈向那臭小子。
到时候他孤掌难鸣,事情就难办了。
“八当家,接下来该怎么办呀?”一旁阿丁苦着一张脸问,“再去抓苏小姐吗?”
“抓?!怎么抓?”人家有了防备,看守得很紧,要得手没那么容易。
小王提议,“不如回山寨喝寨主的喜酒,也是挺不赖的。”
“喝你妈个头。”夏老八大声的骂了句粗话,“要真让他把人带回去了,我还有脸见人吗?”
他亲自下山阻扰,不但没有成功,还弄得灰头上脸的,要是让大家知道了,不被笑死才怪。
大家会说他比不上卓玄微那个臭小子,那就没人要跟随他了。
“那现在怎么办?”阿丁担心的问,“寨工明天就回嫣翠山了。”
“当然是想办法让他回不去,嘿嘿嘿,我有个好办法。”夏老八得意的说出打算,“只要缠住他,他就走不了啦!”
小王大惊,“八当家,难道你想……抱着寨主不放,这法子行得通吗?”
“你妈才抱着那臭小子不放!”夏老八骂了一声,最近杭州城被那个飞贼闹得很厉害,知府是铁了心非抓到不可。
“哈哈哈!卓玄微这个臭小子是跑不掉了,他就是财神爷,我去通风报信赚那五千两,除了眼中钉又有大笔银子入袋,真是太妙了。”
“可是八当家,大家都知道财神爷是个女的耶!”
本来没人知道财神爷是男是女,可是她救济的人多了之后,关于她的性别已经不是秘密了。
大家都说财神爷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女圭女圭。
他们寨主年纪虽不大,可也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汉呀,要诬赖谈何容易。
“笨,你用脑袋想想嘛!说不定他为了避人耳目,故意男扮女装呀!”夏老八一脸得意,“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我假扮飞贼,把官兵引过去,当场来个人赃俱获,那他就跑不掉了。”
小王鼓掌称赞,“这个办法真好,八当家你真聪明。可是,要是寨王被当作财神爷抓了起来,那咱们山寨就没有寨主了耶!”
“猪脑袋,我不就是吗?”想到自己输在小一辈的手上,胡子都一把了还得听命于人,夏老八就一肚子气。
现在终于有机会坐上大寨主的位子,要是他没好好的把握住,那就太辜负老天给他的这个机会了。
“寨主!”胡十八一脸气急败坏的,“咱们搞了半天,原来都给姓苏的骗了。”他忿忿的说:“那个苏抹丽压根就不是什么才女嘛!”
那天对联,最辛苦的就是苏廷郭了,难怪他一直闹肚子,不这样的话,他怎么有办法进去内室帮忙写上诗句,然后假装是苏大才女写的。
就连那桌色香味俱全的好菜,也不是出自苏抹丽之手,而是婢女兰花。
当苏家上上下下忙着帮她维护才女名声的时候,她大小姐在屋子里呼呼大睡呢!
还好寨主精明,那天觉得不大对劲,让他暗中去查看,这才发现了真相。
“嗯。”卓玄微点点头,“我知道。”
“知道?”胡十八讶异不已,“寨主,你不能这样啦,好象这是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咱们被骗了耶!怎么说也该把苏家三口扔到西湖里去喂王八,这样才能消气。”
“你住人家的、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睡人家的,”卓玄微伸出一根指头在他面前摇了摇,责备的开口,“居然还这么想,实在太不应该了。”
“寨主,我是小贼耶!”他搔搔头,一脸伤脑筋的模样,“不能干掉他们出气,难道还得把他们一家三口像菩萨似的供着?”想到他就火大,寨主花了那么多心思,用了那么多手段,结果对方居然是个空壳子。
“你要记得,一个是我未来的娘子,一个是我未来的丈人,一个是我未来的丈母娘,”他表情严肃的道,“他们再怎么不对,也不能把他们扔到西湖去喂王八。”
“可是寨主……”胡十八一脸狐疑,“那他们浪费了我们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就这么算啦?起码也得把他们抢个精光,以示报复。”给他们来个大大的临别赠礼,让他们后悔得痛哭流涕。
“我娶走人家女儿,再把人家家产抢个精光,你这个建议有点没良心。”不大好吧!做人不能这么狠。
“哇,寨王。”胡十八难以置信的叫嚷,“真相这么清楚了,你还打算带那个空壳子回山寨拜堂呀?”这不是稳输的吗?亏他这么支持他收山的决定。
“不然我们还有时间去找第二个才女吗?”卓玄微微笑着说。
“可是、可是苏抹丽是个空壳子呀!”他擦擦头上的汗,想到即将输给夏老八那个死老头,就觉得不服气。
“妙的是他们不知道呀!”卓玄微丝毫不以为有什么不对,“对不对?”
要靠苏抹丽一个人改变山寨里的山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他是个天真乐观的笨蛋,也绝不会把收山的希望完全放在一个女子身上。
夏老八是反对收山最大的阻力,所以他得要专心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跟着他,这样他就无法留在山上碍事。
他爹才能顺利的将整个山寨的人全部撤走。
他下山寻找才女只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引走反对收山的夏老八,没有他在旁边推波助澜,他爹要说服那批老部下就容易多了。
整个计画很顺利的进行着,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他对苏抹丽的感情,他完全无法抵抗她对他的吸引力。
“寨主,我真是越来越不懂你了。”胡十八困惑的猛摇头,“那个苏抹丽又不是我们要的人。”
“是没错。”他笑咪咪的看着他,“可她却是我要的人。你不懂对不对?很好。”
“啊?”胡十八觉得头昏脑胀的,只知道他起码还有一件事得弄清楚,“寨主,那我们到底收不收山呀?”
“当然收呀!”卓玄微坚定的说:“而且已经收了。”
“不明白、不明白呀!”胡十八头上浮现一大堆疑问。
他正思索着到底怎么一回事时,苏家的仆人恭敬的走进房里,“卓公子,知府大人特地来拜访。”
“我知道了,我立刻出去。”卓玄微挥手让仆人退下,笑着对张大嘴巴的胡十八道:“你一起来吧!”
“知府?寨主呀,那是宫,而你是贼耶!”他跳了跳脚,“为什么做官的要来看做贼的?”
“喔,大概是因为我送他一座宅子的关系吧!”卓玄微轻松的说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座宅子?寨主你什么时候有一座宅……子,啊!”胡十八猛然跳起来,“不会、不会是你花了五百万两,买没多久的那座大宅吧?”他要昏倒、他要死掉了,他们寨主的脑袋一定是被雷公给劈坏了!
他点点头,“就是呀。”
“为什么、为什么呀?”胡十八激动的直跳脚,完全忘了对方是自己敬爱的寨主,直接质问起他来了,“为什么干这种傻事?”
“会傻吗?那宅子原本就是知府的,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他拍拍他的肩头,“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五百万两?”
他哈哈大笑的走出去,而胡十八则是一头雾水、满怀不解的跟在他身后。
还没进大厅,卓玄微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笑容立刻浮现在他脸上。
他快步跨过门槛,欣喜不已的站在厅口。
一个人立刻站起身相迎,脸上也堆满了笑容,“玄微!”
“运高!”
他们互相握住对方的胳膊,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看他们这么熟稔热络,朱知府忍不住觉得鼻头一阵酸。
看样子,他天上掉下来的大宅不保了,这个坏蛋巡抚一定会找理由从他手中拿走的。他怎么这么倒霉呀,早知道就不要让赵大人知道,有个姓卓的大财主送他大宅巴结他,这下子他是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