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和和孙立明追著那名扒手,文武兼备的他轻轻一跃就拦到了扒手身前。
他左手一伸,乾脆的说:“东西拿出来。”
孙立明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好办他的正事。
谤据他的经验,那神秘少女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跑得无影无踪。
扒手倒退了几步,转身又跑,嘴里还杀猪似的大喊,“杀人啦!救命呀,救命呀、出人命啦!”
李旭和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有这种人呀?做贼喊抓贼?”
孙立明一下子便追上了那人,一手搭上了他的肩,伸脚将他绊了个跟斗。
扒手摔得眼冒金星,嘴里依然喊著,“强盗杀人呀!救命呀!”
他忍不住笑骂著,“你胡说八道什么,快把东西交出来就算了。”
这扒手衣衫破旧,一副穷途潦倒的样子,恐怕也是生活艰辛的人,为了生活铤而走险,也是很值得同情的。
但李旭和却不同意,“什么交出来就算了?当然是捆了他送官去!”
“哪里来的强盗!”一个清脆的声音猛然响起,跟著一条黑影从旁边的小巷窜了出来,“看本姑娘的厉害。”
“你做什么?”孙立明一看一大块牌子对著他砸来,连忙倒退几步。
百忙之中还看见上面写“徵求厨技精湛高手”。
扒手从她身旁跑过,撞了她一下然后躲在她的身后,“女侠救命呀!有强盗要杀人呀!”
女侠这两个字叫得她芳颜大悦,这人有眼识泰山,还看得出她是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冲著这一点她就非救他不可。
“万小三,那是孙大人,不是什么强盗呀!”竺昭均被她的鲁莽吓得都要得心病了。
这时万浣岁也已经看出来,而且有了冤家路窄的感觉。
“就是她!”李旭和朝她一指,大声的说:“抓住她!”
抓、抓住她?这三个字一钻进万浣岁耳里,比打雷还要响亮。
她牌子一丢,拉著竺昭均就逃命,跑得还比扒手快了几步。
李旭和往前追了几步,却看见孙立明没有动静,又回头,“快走呀!还站著。”
谁知道孙立明却爆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夜色中,让李旭和一头雾水。
“我跑了个扒手,你跑了个纵火犯,你到底在开心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笑著摇摇头,“就是觉得很好笑。”
那丫头呀,真是让他大开眼界呀!
她心地善良,但是糊涂。
彼著逃命就忘了她的小猫。
她有正义感,可是又莽撞。
没弄清楚就急著帮人出头。
她跟他所见过的女孩都不同。
她们总是急著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温柔婉约的一面,并且把那些不好的都隐藏起来。
但是她不同,她很真。
她是这些年来,第一个让他感受到真实的人。
所以她很可贵。
“还笑呢,人都跑得不见踪影啦!”
“托你的福。”他满意的笑著,“现在我知道到哪里找她了。”
春风微抚,柳枝轻摇,两名丫鬟坐在柳树旁,各自做著针线活,一面聊著天。
内容不外乎是自己的主子。
柳丽色的丫头双双,笑咪咪的说:“梅书,我跟你说喔,小姐她的好事近了呢。”
梅书手里俐落的打著鞋版,一边说:“表小姐都十八了,是该嫁啦!人家大小姐十七岁就嫁了呢。”
只不过已经嫁去三年肚子还无消无息,所以在夫家没什么地位,老是跑回来娘家住。
“嘻嘻,老夫人说呀,要是小姐肯的话,就当她的媳妇,来个亲上加亲。”
梅书一听,眉毛立刻竖起来,“乱讲,我才不信。”
“是真的呀。”双双睁大眼睛,认真的说:“我也在场,我听见了。大小姐更是赞成得不得了。”
“那不成的。”梅书摇头说:“少爷没喜欢过表小姐,这婚事不会成。”
她信心满满的说著。
柳丽色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远亲,说难听一点,根本就是个吃闲饭的,她有什么资格当孙家的少女乃女乃呀?
要不是老夫人心好,收留了她,说不定她早就变成某一家的丫头了。
没想到她居然不懂得知恩图报,还妄想起少女乃女乃的位置,真是太不要脸了!
“那可不一定呀!这么多姑娘家,少爷没一个看得上,就跟小姐有说有笑的,那还不是心里喜欢吗?”
梅书轻蔑的说:“少爷他人好,才对表小姐客气,可不是喜欢她。再说了,少爷也看不上她。”
“嘻嘻。”双双笑著说:“梅书,你干么这么生气呀?难道真给小姐说对啦?”
她眉一皱,“表小姐说我什么?”
双双毫无心机的说:“小姐说呀,少爷要是娶她,你肯定第一个反对,这可不是给她说中了吗?我说呀,八成是你想做少女乃女乃,对不对?”
梅书一听,火大的说:“表小姐竟然这么说我?我从来没有这个念头,她怎么可以这么胡说八道!”
哼,当年老夫人看她能干,就把原来伺候她的她派给少爷,还说以后可以让少爷把她收房。
但她又没认真考虑过,她只是个下人,主子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呀!
那个吃闲饭的穷亲戚,居然敢讲得她好像居心不良似的,实在太过分了。
双双连忙说:“那不是表小姐说的啦,那是我跟你开玩笑的呀。”
她好像说错话了,小姐只说梅书一定反对,但她没有说她想当少女乃女乃,她也只是开个玩笑,为什么梅书那么生气?
梅书怒火冲天的说:“行了行了,你不用替表小姐掩饰,我知道她心里怪我挡了她的路,才这样诋毁我。”
她本来就讨厌柳丽色,现在更多了一个理由来恨她到底了。
双双急道:“真是天地良心呀!小姐没有那种意思啦!都是我说错话了,你生我的气好了,别生小姐的气。”
“你是未来少女乃女乃的丫头,我怎么敢跟你生气?”她说著,收拾东西扭头就走。
说不敢生气,但明显的在火冒三丈,双双担心的追上去,“梅书,你别气了啦,我就不明白,我说句玩笑话而已,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难道真的给她说中了,梅书自己想当少女乃女乃,被她无意揭穿了,所以恼羞成怒吗?
可是不可能呀,梅书口口声声都说,老夫人当年说过等她大一点,要给少爷收房,可是她不愿意,因为她只是个丫鬟而已。
会不会是她嘴巴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很想呀?她真的不明白了啦。
“你不要一直跟著我,回去伺候未来的少女乃女乃呀。”梅书酸溜溜的说著,一股熊熊的火气,怎么样都浇不熄。
老夫人太没眼光了,居然会提出这个建议!让少爷娶那个老说著一夫一妻才对的柳丽色?真是太荒唐了!
“那梅书你要去哪?要做些什么,我帮你。”
“我要去藏书楼伺候少爷啦,放心,我不是去告状。”她冷冷的说。
“我也去,反正小姐在午睡,我也没事做。春耕小楼半毁之后要整理嘛,我也去。”
梅书没好气的说:“干么?要看著我,怕我跟少爷哭诉吗?”
“没有啦,”双双无奈的说。
唉,梅书真是的,一扯到少爷,不管大小事,她就是这么尖锐,难怪府里的小丫头大家都怕她呢。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万浣岁烦恼的说著。
她瞪著西冷藏书楼的高墙,愁眉苦脸的站在一台手推车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要是不想办法把腰牌找回来,史秀才可能真的要变死人了。
因为他吵著再找不到腰脾的话,他就要去上吊自杀,为了不让竺昭均守寡,万浣岁只好勉强负起责任。
被娘亲逼出来找枪手还毫无头绪,现在她又多背负了一个寻找腰牌的任务。
而且昨天倒楣的撞见了孙立明,这下他旁边那个多嘴的人,一定会跟他说她住吉祥酒楼,然后官兵就会去那抓人。
害她根本就不敢回去,只能在竺昭均家听史秀才哭。
她还真是苦命呀。
埋怨归埋怨,正事还是得做。
自从上次从这里顺利逃月兑之后,万浣岁就知道这里出入藏书楼很方便,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所以她选择了同一个位置翻墙。
她俐落的爬上去,先探头看看有没有人,“很好,四下无人。”
只有半毁的春耕小楼在谴责她的良心。
原来有四层的春耕小楼烧得顶楼和三楼都不见了,院子里种植的松柏也因热气而有些垂头丧气的。
她小心翼翼的坐上墙头,踩上那座熟悉的假山,然后两名丫头刚好穿过月洞门。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爬回去,还是赶紧跳下去躲好,就这么僵在假山上,瞪著一双圆圆的眼睛,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双双发出一声尖叫,差点让万浣岁跌倒。
“小姐,危险呀!”她一边说一边冲上来,伸出两手抓住她,似乎很怕她跌倒,“你怎么爬这么高,吓死我啦,快点下来。”
梅书则是哼了一声,偷偷念了一句,“没规矩,这样也想当少女乃女乃?不过……她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呢。”
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倒也说不上来。
万浣岁快吓死了,不知道擅自闯入这里会带来什么刑罚。
她知道西冷藏书楼是孙家的产业,和孙家的大宅园有部分相连,自从开放儒生进入之后,对於进出的管制也很严格。
她这种闲杂人等,利用这种鬼祟的方式模进来,而且还是为了找寻掉在火场的腰牌?
要是没坐上一辈子的大牢,那还真是老天没眼了啦!
怎么办,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此时此刻在这里的原因。
但是双双很快的就替她找到理由了,“小姐,你来找少爷的吗?”
万浣岁只能点头,并且察觉到目前似乎没有即刻性的危险。
因为这两个丫头并没有大声喊叫,叫人来抓贼什么的。
或许是大户人家丫鬟都很有礼貌,对待陌生人都当作是客人吧。
“呃?是呀。”她含糊的说。
梅书走上前,冷淡的说:“少爷在春耕小楼整理。我看你还是别上去了,免得弄脏你的衣服。”
“好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她觉得这两个丫头的态度奇奇怪怪的,一冷一热的不知道是怎样?她还是赶紧走好了。
真是倒楣呀,好好的开始,都被这两个丫鬟弄坏了。希望还没有人发现那块腰牌,或者已经被火烧掉了也好。
万浣岁一个转身,又想踩上假山爬出去。
双双连忙拉住她,“小姐,你去哪?往这边走!瞧瞧你的裙子都弄脏了,我们回去换一条。”
“可是我……”
双双不由分说的拉著她走,梅书继续用她冷冷的目光看她,又哼了一声,才小心的走进快倒的春耕小楼里。
莫名其妙的被她瞪,万浣岁当然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干么呀她?”
“小姐,梅书在生气,你别理她,都是我不好。我说她想当少女乃女乃,结果她硬要说是你说的,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双双无奈的说著。
“什么少女乃女乃?”她一头雾水的说著,眼看自己被拉著走进一个大花园,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於是连忙说:“我是很想跟你继续聊啦,不过我得回去了。”
“小姐。”双双把她拉得紧紧的,带著她七弯八拐的,经过好多院落、好多回廊,弄得她眼花撩乱,分不清楚身在何方。
“你别闹啦!你午睡刚起来就穿这么单薄到处走,会著凉的。回去换过衣服,再去跟老夫人喝茶嘛。”
“什么?我午睡刚起来?”万浣岁猛然顿悟,“我说你是不是弄错人啦?”
“弄错人?”这下换双双糊涂了,“小姐,你在说些什么,我一个字都不懂耶。”
今天的小姐好奇怪喔。
“好吧,那你说我是谁?”她越来越觉得对方一定弄错了。
她现在根本就是深入孙家月复地,一个陌生人能够随随便便进来的吗?
“你是我的小姐呀。”双双一脸奇怪的说,她还在想小姐是不是睡糊涂了。
“我知道啦,我是说我在这里是谁呀。”
“你是少爷的表妹呀,小姐,你该不会连我是谁都忘了吧?”她担心的说。
“我当然没忘呀!”她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往她身后一指,“那是谁来了?”
双双好奇的转过头去,“什么?”
万浣岁连忙抓住了机会,掉头就拔腿狂奔。
听起来她是把她误当成孙立明的表妹了!真是的,这个糊涂丫头,怎么会连自己的小姐都弄错呀?
真要命呀,她还要拉她去跟老夫人喝茶?
孙家的其他人应该不是瞎子吧?而且正牌小姐出现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呀?
所以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小姐,你别跑呀!”双双提著裙子在后面猛追。
而万浣岁则是死命的跑,她乱跑一通,居然让她找到了通往藏书楼的路。
那月洞门近在前方,她只要冲过去就安全了。
她不顾一切的埋头猛冲,结果悲剧就发生了。
万浣岁重重的撞上一个人,两个人在巨大的撞击力之下,纷纷往后跌倒。
她的头用力敲在地上,痛得她眼冒金星,顿时失去知觉。
“好痛喔。”
万浣岁悠悠的醒来,下意识的模著她疼痛的来源,那肿得跟柳丁一样大的包,提醒著她,她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跌倒后敲到头昏了过去。
她揉著肿包,一面爬起来,发现自己躺在软绵绵又香喷喷的被褥上。
床前一面镜子照出了她的脸,她看起来有些惊讶,而且比较白,梳著望仙双髻,鬓边还绑了两根辫子,穿著红色对襟大袖衫,腰间配了一枚彩玉。
万浣岁眨了眨眼,但镜子里的她并没有眨眼,仍是睁著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她。
“还真的满像的,难怪双双认错了。”
柳丽色这句话一说,登时让万浣岁当场傻眼,张大了嘴,“呃,你是……”
正牌的小姐吗?
那这里是她的闺房喽?等一下她会不会得到衙门的地牢报到?
“真有趣,你长得真像我。”柳丽色歪著头,不断的看著她,“你觉得是你爹娘有问题,还是我爹娘?”
万浣岁吼道:“乱讲!我爹娘才不会乱来。”
不过说也奇怪,她跟姊姊没一点相同,怎么会跟这个千金小姐这么像呢?
她嘻嘻一笑,“也对,所以我们长得像是巧合喽?”
那天表哥跟她说看见了一个长得像她的人,她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而且还像了八成!
“当然是巧合啦!”万浣岁一看窗外的天色,於是说道:“天黑啦!我得走了。”
“你不能走啦。”柳丽色连忙把她按回床上坐好,“我表姨娘说了,你还不能走。”
她表姨娘?那会是孙老夫人喽?“她干么不让我走?”
万浣岁有点不好的预感,她应该不是要留她下来吃饭的吧?
相府的人会客气到请一个陌生闯入者吃饭?不会吧?
“因为你刚刚撞到的人是我表哥。”柳丽色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你把他撞昏了,而且他到现在都没醒。”
“那是意外呀!”万浣岁尖叫著说。
为什么她老是让孙立明出意外呀?
她是想高攀他来当靠山,没有想让他早点去见阎王呀!
她一点都不恨他,而且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耶。
“可是我表姨娘觉得,你应该负责。”柳丽色小小声的说:“而且,自从春耕小楼失火之后,我表哥就心神不宁的,大家都说他是受了惊吓,现在被你这么一撞,唉。”
言下之意很清楚啦!全部都是她万浣岁的错。
她苦著一张脸,“可是,真的跟我没关系呀。”
她好想哭喔,她一点都不想闯祸,为什么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呢?
都是那个丫头不好,如果不是她硬把她当小姐,她也不会急著走人,然后撞到孙立明呀!
像为了让情况更加复杂似的,双双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小姐,不好啦、不好啦!少爷醒了。”
柳丽色斥道:“少爷醒了是好事,怎么会不好!”
“可是、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大夫说他、他是失去记忆啦!”
万浣岁登时呆若木鸡,这下子,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死定了。
孙老夫人一向慈祥和蔼,而且乐於做善事。
她怎么也想不到,唯一的独生子,居然会遇到这样的惨事。
“孙夫人,其实我看这事也还不是难以挽救。”李旭和大剌剌的说:“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嘛!那丫头一撞能把立明撞坏,说不定多撞几下,他就没问题啦。”
“这、这也太冒险了,要是没好,更加坏了那该怎么办?”忘了他是谁已经很惨了呢,“而且这丫头把立明害成这样,一定得重重的责罚!”
“孙夫人,这你放心。”李旭和连忙说,“肇事者是一定会罚,不过还是交给刑部那边来判就好了。”
“娘,六皇子说的其实也有道理呢。大夫也说了,弟弟头伤没大碍,应该不会使他失忆,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再说那姑娘也不是存心故意的,事情都发生了,现在也只能想想办法,帮立明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孙明明一脸担心的说著。
孙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唉,我看立明这病也不是这一撞才有,失火那时候一定也给吓到了。”
“对对对。”李旭和用力点头,“立明真可怜,春耕小楼失火之后他就神思恍惚,这一撞说不定把他三魂七魄给撞掉了一半。”
为了帮孙立明躲婚,李旭和可是拚了命的胡说八道,只求孙老夫人相信。
“这样说来,我们不该找大夫,该找法师喽?”
李旭和一拍胸口,“那当然喽!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没问题!”
“也只能这样了。”
孙老夫人忧虑的叹了一口气。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她正想帮儿子找一门好亲事,没想到却出了这个意外。
同样的想法,身在皇宫里的皇帝也有。
对於孙立明的婚事,就只好暂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