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已经慢慢恢复以往作息的洪夏衫,却被迫跟着另一个人的作息生活──现在,只要不是他在家办公事,他便将她一起带出门、带在身边。即使她的脚仍略有不便,他却宁愿不顾旁人眼光地抱着她走,也要实践不让她离开他视线一步的誓言。
只三天,她已经感到苦不堪言了。因为他愈是这样,她愈紧张,而且旁人反而愈注意她的脚。可偏偏他就像颗顽石,无论她再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不过,就因为这几天被他几乎日夜不离身地带着,她才意外在他和商行重要干部的会议、言谈中知道许多事,听到不少秘密──关于商行的异动,关于二娘赵锦娘母子的……
原来,云深的爹早已暗中在计画要让路霄重坐上路家商行当家主子之位,甚至不顾云深的想法,也不顾此刻的商行是因为云深才得以扩展成为今日的版图规模,他认为路霄重有足够的能力领导现今的路家商行──而云深不但将他的打算模得一清二楚,还有了应对之策。
他已经将商行内部重要人事全部署妥当,接下来就等着他爹对他开口。
难怪他好几天前就对她说,要带她回青梁城、要带她去游山玩水一阵子。
这一天,路家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当洪夏衫一看到踏进屋的客人,竟是朝她微笑的华紫藤时,她又惊又喜。
“咦!华大夫,怎么是你?”赶忙上前迎接她。
一身风尘仆仆、身形似乎略显削瘦的华紫藤不客气地就座后,拿起茶连灌下两杯,这才有力气和她打招呼。
“有人跟我提了你的状况,所以我一回京就先赶来看看你。”连带这两个多月路家一番天翻地覆的事,她也全听说了。
洪夏衫看着她,真相信她是赶路直接来这儿的。“……是关公子联络你的?”她一转眸。
提到他,华紫藤的脸色稍沉,哼了哼。“不是那家伙还有谁!”不掩藏对他的不满。
“看来关公子对你的行踪真的很了解。”她想到那天关清朗说的话。
这回华紫藤是咬着牙说话的。“那只臭狐狸,我走到哪儿,他那些眼线就跟到哪儿,总有一天我非宰了他不可!”连粗话都出口了。
洪夏衫瞧她激动的模样,终于确信这两人之间有着什么耐人寻味的关系。
“华大夫……”再替她倒上一杯茶,好让她降火气。
“好啦好啦,不说他了。”喝了茶,用力一甩头,华紫藤的神态恢复寻常。“来,我先看看你的脚。”毫不拖泥带水,立刻办正事。
一会儿,检查完了洪夏衫一直被城里大夫医治、却无法完全回复正常的右脚,华紫藤神色从容自信地在她右脚扎上几针。不过当她顺便想为她诊看身上有没有其它问题时,还真的诊出了一个大问题──
模着她的脉象,华紫藤突然抬头直直看着她。“最近这两个月,你没发现自己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被她这么一说,洪夏衫愣了愣。“……没……怎么了?”难道她的身体还有什么状况?
“你肚子里有孩子了。”正经宣告。
呆住。“孩……孩子……什么……”她……她没听错吧?她的肚子里真的──
回过神的同时,一股狂喜的浪潮猛地向她冲袭而来。
华紫藤继续仔细替她诊脉,脸色也不由得跟着泛出笑意。“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这孩子真是命大,跟着你跳崖、落水,经过这一路的惊险,竟然没事,可见这会是个健康强壮的宝宝。”拍拍她的手,要她放心。“你的脚包在我身上,你的孩子也没问题,等会儿我会开些药让你补身子安胎,不过最要紧的是你的心情得尽量放轻松……”接下来又吩咐了一些要注意的事。呵呵……没想到那家伙真要当爹啦!这下更不用担心心爱女人会跑了吧?
而洪夏衫除了从华紫藤口中知道自己有孩子后,也惊讶地听到──原来大家一直以为徐欣欣的右眼出事竟是假的!
之前路云深曾对她提过他的怀疑,后来她在暗中认真观察徐欣欣的右眼反应,再经过某些测试后,终于证实了路云深的怀疑是真。不过,她才把这事告诉他没多久便发生了洪夏衫失踪一连串的混乱,因此洪夏衫一直没机会得知这消息。
包何况自她回家后,不仅家里上上下下噤口不敢提到关于徐家的事,当然就连对徐家作为已经深恶痛绝、几近与徐家断绝往来的路云深,又怎么会提起那令他恨不得杀了的徐欣欣!
总之,现在才知道徐欣欣的眼睛没残虽有些晚了,但对洪夏衫而言,却是个好消息,即使她会发生这么多事全是因徐欣欣的关系,不过最后她没事了,而且云深也为她和徐家撕破脸,所以这帐算来算去也难算得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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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书房忙到夜深的路云深,没想到一踏出书房门就发现倚坐在树下石椅上的洪夏衫。
他微愕,随即加大步伐走到她身前。
“爷,夫人她……”胡同一瞧见夫人,不由得月兑口而出。
“嘘……你先下去吧。”制止他过大的音量吵到她,路云深立刻挥手示意他离开。
蹲,他怜惜带笑的目光先是在洪夏衫歪靠着椅子睡着的身上打量了一遍,接着才将背靠向她。几个熟练的动作手势,很快便将她背在身上。而在他背着她站直身的同时,她也迷迷糊糊地醒了。
靶受到身子一阵震荡的她,张开睡意迷蒙的眼睛,一时半刻还弄不清自己在哪里,直到终于察觉自己正趴在一方阔背上,属于他熟悉的体温气息沁入她的心腔,她才记起什么事。
“……啊……小深。”他正背着她走。
他微转头,望向她靠在他肩上的娇颜。“你来多久了?困了怎么不先回房睡?”怕她不小心着凉了。
打了个呵欠,她决定继续赖在他背上。“没……我才来一会儿,本来只是想看看你工作忙完了没。我请厨子替你煮了点消夜,你饿不饿?”边呢喃边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最近她总是特别容易感到疲累,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
路云深本来想摇头,但最后还是颔首。“好,我吃一点。”不拒绝她的心意。“我送你回房睡好吗?”他还有点儿事得处理。
“……我想到园子的水亭上去坐坐。”她忽然要求他。“你背我。”听得出他似乎仍没得空,所以她只好再小小耍一下任性。
而她撒娇的软声语调自然当场将他化成绕指柔。“好好,我背、我背。”立刻把手上的事暂时抛到一边,他让她更安适地趴在自己背上,放缓了步伐。“……今天华大夫替你看脚,她怎么说?”记起这事。虽然那女人说话歹毒又不客气,不过她的医术倒是可以信任。
“她说我的脚没问题,那就一定没问题。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沉默了一下,她才又轻轻开口:“我今天才知道……徐姑娘眼睛的事……”
全身肌肉绷紧了,但他很快回复过来。“我现在后悔,没有让她为你的事付出代价。”眉目却笼罩着森寒的煞气。
搂紧他的脖颈,她轻轻摇头。“我相信有你在,从今以后谁也伤害不了我。而且我很庆幸……我不用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你的爱。”得到这男人真挚专一的感情,是她今生最大的收获。
“你还是不相信我只爱你,我这辈子的女人只有你一个?”她永远有办法让他提心吊胆。
他的耳畔传出一声玩味吃笑。“呵……我知道,谁叫你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我。”得意了。
“……我说过,应该揍那家伙几拳。”含在嘴里的咕哝喃咒。
春夜的庭园水亭,带着凉意的风拂过。
路云深让洪夏衫在他腿上坐着。
静静地倚在他怀里一会儿,她终于打破这宁谧的气氛。看着他在星光下深邃郁暗的眼,她开口:“小深,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指掌享受地顺抚着披在她纤背上的柔软青丝,连他脸庞的神情也跟着慵懒了下来。“嗯,什么事?”
“你要当爹了。”石破天惊一句。
手一顿,接着他猛地瞠圆虎目、坐直身躯。“你……你说什么?!再说一次。”口气有些紧绷、有些不敢置信,他握住了她的双臂。
柔柔地凝视着他一时似手足无措的神情,她这回一字一字地重复:“你、要、当、爹、了。”
屏住呼吸,终于确信自己没听错,路云深的表情乍亮。慢慢的、慢慢的,他低下头把目光移到她的小肮上。“我们……我们有孩子了……我……我要当爹了……”仍是傻愣愣的声音。
先是眼睛微微湿热,然后是被他的反应逗笑。她握下他的一手,将它轻轻放在她仍平坦的小肮上。“华大夫说已经两个多月了,她还说我能保住它简直是奇迹……不过我觉得,一定是这小子知道会有非常疼爱他的爹,所以才很拚命保护自己。”她是真的这么认为。
掌心贴着她的小肮,虽然还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动静,但知道此刻在她的身体里正有一个生命在成长的事实,仍是令他感到震撼。
他总算回过神了。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也许是女儿呢。”叹了口气,咧出一抹大大满足的笑,他抬起头,反对。
睨他。“原来你喜欢女儿!”
“因为女儿一定像你,我喜欢我们有个像你一样美丽、聪明的女儿。”呵呵。
“可是我喜欢儿子。”宣布。
“为什么?”呆了呆的丈夫。其实他觉得儿子也好啦。
哼了哼,然后她重新倚回他宽阔温暖的胸怀里,勾抱住他的脖颈,眼睛看着他的眼睛,似认真似玩笑地道:“因为这世上你最爱的女人只有我一个,这是你说的,我不想以后跟女儿抢你的爱。”
心脏大大一跳,回过神来,明白她话里意思的路云深终于忍不住开怀畅笑。不过,他一边笑着,一边张臂将她搂满怀。“原来你是在吃女儿的醋,哈哈。”取笑她。
明眸晶亮地凝望他的笑脸,她微微勾唇,回他一记。“等你吃自己儿子醋的时候就知道了。”
笑声猛地顿住,脸上的表情立刻转为沉思。
“夏衫……”一会儿之后,还没当爹就开始烦恼的男人紧张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就算我们有了孩子,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这世上我最爱、最在乎的当然还是你,你也是嘛!儿子女儿怎么可能取代得了我们对彼此的爱,你说对吧?”想到自己也有可能跟自己的儿子争抢心爱的女人,他就一脸绿。
平静回望了他一眼,她蓦地伸了伸懒腰,然后蜷窝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好累……人家好想睡了……”睡意浓浊。
“……呃……衫……”不敢大声。
呼息平稳的妻子在他身上似乎很快便陷入梦乡。
动也不敢动的他,片刻之后才缓缓叹了口气。抱着她、背靠着椅背,他抬眸望着夜空的繁星,心思起伏。不过最多的,却是喜悦和怜爱。
“小深……”没想到他的衣衫里,却在这时传出模糊轻唤他的声音。
他的心一跳,低下头,立刻看见灿烂星光正好在她抬起的双颊上闪耀──眼里仍有浓重倦睡之意的洪夏衫,朝他漾出一朵梦一般的笑花。
“小深,不管现在、将来,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胸口因她这喃誓而狠狠一震!他深深吸气,然后忍不住将唇轻轻落在她的粉女敕檀口上。
“夏衫,我也是。不管以前,或是现在、将来,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