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不舒服的震荡中,争晴的意识挣月兑黑暗清醒过来,但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后颈传来了一阵抽痛。
她先是看到一片简陋的木片屋顶,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不止是屋顶,就连她四周也在晃动……
不对,她不是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这里是……
眨眨眼,眼前焦距渐渐凝聚,她也记起在她“醒来”之前发生的事了。乍地倒吸一口气,她立刻想从躺着的坚硬木板上爬起来,可却没办法——她的手脚全被绑缚住,就连她的嘴也被塞了块布。
“唔……”她惊骇地呼叫,却仅如蚊蚋。
慌乱紧张马上攫住她,她急促地喘着气,一边试着挣开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一边试着将自己一瞬间惊恐涌出的泪水逼回去。
她被绑架在一辆马车内,而马车还在不断快速前进。
为什么那两个人要绑架她?
争晴记起来,她被爹娘限制在家里继续养伤几天后,好不容易因为伤势恢复得差不多总算可以出门,而她第一件事就是到医馆去。她没想到她才踏进医馆一会儿,两名佯装是病人的壮硕男人一进门便偷袭她……
采莲一定会让古叔他们知道她出事了吧?
她在被打昏前曾瞥见厅帘后闪过一个人影,她知道那是采莲。
那两个绑她的人没发现采莲,但采莲应该看见前厅发生的事了,所以她现在只能祈求采莲通知其他人的速度够快。
她扯不开绳子。
努力克制着颤抖的手想挣月兑绳索,没想到她不但对这绑得死紧的绳索毫无办法,甚至连她的肌肤也被束缚的绳索磨破皮,痛得她咬牙皱眉。
终于发现自己是白费功夫后,她无力地暂时松手,频频喘息。
载着她的马车不曾稍停,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将被载到哪儿,更别说他们的目的。
而且她被这只用简陋木板拼凑成的车厢震得全身酸痛,已经开始头晕脑胀了。
忍着胃部翻搅的不适感,她盯着车厢里唯一的一扇小窗,再望向后方紧闭的出口,咬着下唇,最后只能颓丧地叹口气。
怎么办?
玄溟……
在这时,他的身影蓦地浮上心头,她直觉想求救的对象就是他。若是他知道她被绑架了……
深吸一口气,因为想到他,她原本慌张不安的情绪竟慢慢稳定下几分。
别慌别乱,也许他们只是绑错人了,也许玄溟很快就会来救她——虽然知道这话自我安慰的成份居多,但她怎么能不心存希望呢!
她真的镇定许多了。接着,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让自己坐了起来。压下全身的不舒适感,她低头靠在膝间,一边克服马车的摇晃,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双膝将塞在她嘴里的布条慢慢夹住,再慢慢拉出来。
她成功了!
好不容易将布条拉掉,她忍不住吐了一口大气,当然也流了一身汗。
又休息了一下,她开始动绑在她手腕上绳索的主意。不过就在她吃力地略抬开被缚在身后的手,试着模索她向来藏在腰带内侧的香包时,原本快速前进的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前头也响起一阵模糊的说话声。
她心一跳,下意识放下手。
没多久,马车停下。她紧张地侧身倾听外头的动静,随即清楚地听到男人的对话声音。
“副都尉大人,小的把人抓来了!”一个粗哑的男声在对某人得意禀告。
“嗯。你们确定抓到的是耀帝宠爱的女人?”另一个刮涩的冷音响起。
争晴不觉屏住气息。
“是!小的可是根据副都尉大人的指示,在相爷府观察了好一阵子才掌握到这位相爷千金的作息。小的在她常去的医馆直接把人敲昏送上车,小的确定她就是京城最近传言有可能成为盛朝皇后的女人没错。”先前的粗哑声赶紧应道。
几个脚步声立刻朝车厢踏近,很快地,车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明亮的光线跟着照了进来。
争晴早已转身面对着门的方向。
一个高头大马、面孔阴沉的男人,一眼就看到坐在车厢里、正张大眼睛朝他盯来的圆脸少女。
没想到他们的猎物已经醒了,阴沉男人略愣,但随即脸色更精利。
“……这就是耀帝看上的女人?”瞪着车厢内毫无美色媚态,简直像个未发育完全的丫头,男人不自觉发出怀疑的低吼。“你们真的没抓错人?”
“副都尉大人,小的发誓她是丁争晴,她……呃……”他身后的壮硕男人急忙回道,这时他和其他人也看到车厢内的情景了。“她醒了?”终于惊讶地发现。
听到那段对话,争晴总算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抓。
氨都尉大人?他们的口音和面孔轮廓与盛朝人有些微差异。
她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内心的惊慌和错愕。“你们弄错了,我不是耀帝宠爱的女人,也不可能成为什么皇后,你们快放开我!”意识到自己似乎成了他们威胁玄溟的人质,她忙不迭地撇清。
本来就心生疑窦的浩伦豁一眯眼,不过抓她来的两名手下却赶快扬声道:“大人,属下绝对没抓错人,她是丁争晴!”
虽然他们也很怀疑盛朝皇帝的眼光,但负责绑架人的他们为了覆命,早已在事前将她样貌又是比对又是证实的,所以他们万分确定她就是他们要抓的人。
除非大人给他们的命令和京城的传言是错的,否则他们绝对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她的身分。
争晴闻言心一凛,更加明白自己确实是他们的目标。
浩伦豁的目光直直盯在少女镇定且自成一股内蕴气势的脸上,表情深沉。
“你是不是耀帝重视的女人,晚一点我们就会知道了。”他阴冷一笑。
她一愣,倏地回过神:“喂,我说过我不是——”她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退后一步,车厢门立刻跟着关上。她赶忙朝车门的方向扑过去:
“你们到底是谁?快放开我!”放声大喊。可徒劳无功的她不但没及时在门被关上时跳下,还“碰”的一声用力撞痛了头。
她痛得闷哼一声,跌坐在硬邦邦的车板上。
糟了!他们想利用她对玄溟使坏。
可恶!她到底被他们绑来多久了?
就在她愈想愈惊惧、愈想全身愈发寒时,她忽然发现窗子口有影子闪过,外面的光线暂时被遮掩了一下。她马上转过头,但当她嗅到从窗子传来的一阵浓烈异香心生警觉地闭气时,已经来不及了。
瞪大眼睛、咬紧牙关,她奋力地抵抗着脑子逐渐涌上的晕眩和四肢的无力感。但撑了一会儿已无法再继续闭气的她,终于还是抵不过地吸了口气,接着,猛烈的香味侵袭向她的心肺,下一刹,她无能为力地向黑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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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争晴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被囚禁的地点换成了一间柴房。
被下了重药的她,花费了一点时间才慢慢清醒过来,但她却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从冰冷又潮湿的地上坐起来。
就着从紧闭的窗缝透进来的一丝月光,她除了看出自己是被关在一间堆满发霉薪柴、且耗子乱窜、恶臭难闻的柴房外,还意外地看到在她伸长臂的地方放着两颗馒头和一碗水。
“咕噜……”一阵声响马上从她的肚子传出。
毫不迟疑的她,几乎没多思考就爬过去,将那碗水先拿起来小小浅尝一口。
没察觉异样后,她立刻猛灌了几大口。解了渴后,再拿起冷硬的馒头一口一口啃着,没多久,她便把馒头和水全都解决。
暂时止住了饥饿,她也感到精神和气力又恢复了几分。
从地上起来,她抬着仍虚软的脚步走到门后,手放在木门上试着拉又推,不过如同她预料,门被人从外面牢牢锁住。
她吁了口气,视线转到一旁那足有两人身长高的窗子上,她更是只能摇摇头了。
不认输地握拳捶了一下门板。“来人哪!有没有人在外面?”她朝外面喊。
可尽避她喊了又喊、捶了又捶,不但没得到任何回应,意识反倒又开始昏沉起来。
很快地,她知道不对劲在哪里了——那两样食物——不过来不及了。
没多久,清醒一阵子的争晴,再次因为被下了迷药而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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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的清醒,这回争晴发现她醒来的地点又不一样了。摇摇头,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等到她的眼聚焦后,她先是看到一团火光,接着才发现围在那堆营火四周的人影。
她倒吸了口气。算一算,营火旁至少有十数个男人围坐着吃东西、聊天,而营火外不远处还有不少或明或暗的人影在晃动。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正被绑缚在一棵离那些人不到数尺外的树干旁。
她的目光找到在医馆绑走她的其中一个男人,和那个被唤作“副都尉大人”的阴冷男人。
有人发现她醒了,接着不少视线随即朝她的方向看来。
“大人,那丫头醒了!”被知会的阴冷男人马上扭过头看向她。
争晴毫不畏怯地迎视他阴冷的眼光。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稍无力沙哑的嗓音带着无惧逸出她的口。
原本一群说笑聊天的男人们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不自觉全住口,转头瞪向她。一时之间,四周的空气呈现怪异寂静的状态。不过,那些人的安静只是一下,接着,有人爆出了大笑。
“哈哈……这个丫头真的是耀帝的女人啊?根本只是个生女敕的娃儿嘛!”
“是啊,在我看来,咱们王宫随便一个侍女都比她美上十倍,那个盛朝皇帝的眼光就连咱们也比不上。”
“没错、没错!大人,说不定您真的探错消息,盛朝皇帝喜爱这丫头只是障眼法,否则怎么咱们都把人抓来三天了,盛朝京城那边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人,小的也怀疑,咱们会不会真的抓错人了?”
“对啊!也许那个诡计多端的盛朝皇帝知道咱们潜入盛朝国境,故意放出什么风声好逮住咱们……”
不少意见此起彼落地出现,而争晴也由此辨出几项重要讯息。
原来,她已经被这些人带走三天;原来,还没有人追来救她……还有,这些人果真不是盛朝人。
不知道这些答案哪个最令她情绪低落。她偷偷藏起又是安心又是失望的矛盾心情,轻吸口气,努力振作自己的精神。
抿紧唇,继续听那些人你一言、我一语,想获得更多消息。不过这时,那个“副都尉”却忽然差人拿了食物朝她走过来,而他也起身跨了几个大步停在她面前。
所有人立即闭嘴安静下来看着他的举动。
就连争晴也有些背脊泛凉地抬头瞪着那绑架她的主使者。
“不对!就算这丫头不是盛朝皇帝的女人,她丞相千金的身分也不可能让她失踪三天还没有人追着找她的下落,所以如果不是他们还没发现,就是有诈。”浩伦豁眼中闪着心机冷酷,他慢慢蹲下来,手中大刀立威般地插在离她脚边一寸的地上。“你说,我答对了哪一样?”
争晴的视线从他令人惊惧的脸上转到他的大刀上,然后她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冷哼一声。“你很镇静。你不怕我立刻杀了你?”
她的双肩一抖:“若是你要我放声尖叫才肯放了我,我可以马上做!”她不怕才是骗人的。
盯着这张跟美貌沾不上边的少女脸孔,他从她眼里发现她想藏起却没成功的惧意,他突然得意地仰头大笑。
“有意思、有意思!我倒想知道你是假愚笨还是真勇敢。”倏地站起身,他退回原来的营火边。
争晴发现他走开,其他人也不再注意她,她不禁偷偷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什么惹得他发笑,但更少她暂时保住小命了。
又闻到食物的香味了。
低眸看着刚才就搁在她脚边的一盘食物和水,她的肚子马上“咕噜”叫起来。她又饿又渴,但想到上回吃完东西后的下场,她不由得迟疑了。
只是她并没有迟疑多久,很快地在被迷昏和被饿昏之间做了选择——拿起盘子里的食物坦然地吃了起来,她很快就把自己喂饱了。接着,预料中的昏沉果然在稍后找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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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她是在一阵杀伐声中醒来。
脑袋还在迷迷糊糊之中,耳畔传来金铁交鸣的声响。她好不容易睁开眼,先是发现周遭一片黑暗,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眨了眨眼,这才确定她已经醒了。而那阵阵刀剑鸣击、人声呼喝的惨嚎也立刻让她惊得满身寒悚。
轻吸一口气,她的手动了动,努力在坚硬的石泥草丛中撑坐起来——天啊,她到底是被人扔在哪里?
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她置身在一处疏密交杂的树林子里;而此刻的她,坐在一大丛足以使她隐密藏身的半人高树丛后。不过就在距离她两步之外,一场在月光、黑影之下的惨烈厮杀早已展开——
几十道难以分出敌我的人影就这样毫不留情地劈砍斩杀着,一时之间鲜血四溅、哀嚎声起,树林子成了恐怖的杀戮战场。
争晴已经惊呆了。
即使身为半个医者,见血的画面不算少见,但这种刀刀下去断手断脚、脑袋落地的血腥残忍景况,却还是让她又是震撼又是反胃。
这是……怎么回事?
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些正在厮杀的人影的面孔,但是……但是她怎么会直觉想找某个她熟悉的身影?
会是他来了吗?
心咚咚咚地跳快,她费力又焦急地想在那些简直分不清谁是谁的人影中,辨出何者可能是他的身影,可她却又一点也不希望在那些人之中发现他……
不!他不应该在这么危险的状况中!他千万别在这里!
提着一颗惊恐又忐忑不安的心,她在草丛中慢慢移动身子,更加靠近前方的杀戳战场。而就在这时,她听见一声特别愤怒的号鸣,接着一团黑影随着一道疾喷出的鲜血掉落到了她的身边。她一愣,顿住,下意识低下头,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和一颗仍怒目横眉的头颅对望——
“啊——”恐惧的尖叫声在下一刹响彻林子。
在杀声震天之中,他听到了。
挥向对手的刀略一缓,却立刻给对手找到空隙朝他狠刺过去——他的肩胛随即见伤。刚俊的面色一冷,他似乎不觉痛地以更凌厉的刀劲劈开对方的刀。而在这同时,一直在他身侧护着他的两名护卫也在各自解决对手后,一左一右再为他俐落地砍掉对方的一双手。
“她在那里!”快速低语道,高大健硕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朝传出尖叫声的方向飞奔去。
两名护卫意会地替他排除障碍,让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没多久,终于循着声音来到左侧林子的高大男人,就在草丛后发现正趴在树干旁大吐特吐、间歇还挟杂着呜咽泣声的娇小身影。
他锐利的目光一扫,随即看见那个落在她身边不远处、引起她这等激烈反应的东西了。
胸口涌上一抹强烈的怜惜与骚动,他逸出一声轻唤:“争晴……”
争晴被那颗彷佛死不瞑目瞪着她的头颅吓到了,尤其她还认出那颗头颅正是那个“副都尉”的,一时之间激动、难过、无助……各种复杂的情绪在瞬间涨到最高点,让她的胃翻搅不已,再无法承受的呕吐了出来。
不仅是因为这个原本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在她眼前横死,再加上飘散在空气中的浓重血腥味和砍杀惨呼声,更是击溃了她一向坚强的心志,于是她不断呕吐又不断落泪……
她甚至没听到身后的低唤声。一直到她的肩忽然被人从后方握住,她才略略回过神,警觉地身子一僵——
“争晴……”一抹温柔的低嗓磁音敲进她仍有三分浑沌的脑际。
她认出这声音了;心咚地一跳,一手按在吐得发疼的胃、一手胡乱抹去满脸的泪,她赶紧转过头,当他的轮廓映入她眼中,她立刻倒抽一口气,眼眶再度发酸。
“皇……皇上……”不敢置信地低喊。
终于盼到她的玄溟,大掌一使劲便将她的身子提起,接着轻牢地纳进自己的怀里。“争晴……争晴……朕的争晴……抱歉,让你受到连累了。”埋在她肩窝的哑嗓绷得很紧。
回到他熟悉的怀抱,争晴的心口激动难平。真的是玄溟……他真的来了……
“皇上!”一时忘了仍置身在杀戳战场之中,她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他。但很快地,她敏感地察觉到他衣下肌肉的轻颤,也嗅到了源自他身上的浓浓血腥味。她的心一紧,立刻抬起头,在幽暗月色下仔细搜寻他的脸庞,急快地问:“你受伤了是不是?皇上!”轻推开他,就要检视他全身。
玄溟剑眉微蹙,并不满意怀里乍现的空虚感,他低眸凝着她忙碌紧张地在他身上找寻伤口的模样,胸口蓦地泛过一股暖流。可这时,他听到远处出现动静了——
“蓝护卫、秦护卫,东方三哩外有一队五十骑的人马出现,尽快解决现场,先撤!”面色沉肃下来,他果断地朝一直护在他身后的两人下令。
蓝、秦两人立即返身投入仅余几名敌军顽强抵抗的战场。
傲立树影侧,目光如电地观看整场战役,这时的他就宛如一尊天神般令人不敢逼视。
即使是争晴,也为这不曾见过、玄溟的另一种威凛形象所慑。不过她的出神只是一下子,因为她已经发现他左肩胛衣襟下正不断渗出血。
她没猜错,他果然受伤了。但她并没有机会仔细处理他的伤。
耀帝带来的这队精锐兵卫很快将余下的敌军解决得一个也不剩,接着在五十骑人马自东方出现前,他们已经快速转往北方。
争晴与玄溟共乘一骑。
坐在他身前、双手环着他的腰际,她所有的心思和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夜空下,她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在他锐目望着前方、神情专注却面色微苍白的脸上。
他受的伤不轻,他需要好好疗伤和休息,但是他们此刻却停歇不得,因为他们必须照计画前去三十哩外的古汉原和燕王的兵马会合。本来他要让几名护卫先将争晴送回京,但她却说什么也要待在他身边守着他。
玄溟利用各种手段让福端回去对淳德放出假讯息果然成功,淳德很快就离开达契国前往藏有盛朝皇室宝藏的地方。他在几天前便已决定亲自解决与淳德的恩怨,但他没料到争晴竟先一步被掳走——被他派去暗中保护她的护卫,早就向他报告在相爷府附近一直有人在打探争晴的事,那些人一在医馆掳走争晴,他在下一刻便得到消息。
同样从古大夫女儿古采莲那边获知爱女被抓的丁丞相,虽然心急又震惊,但在明白皇上将自己放在计画之中,打算追踪被抓的争晴后,他立刻大力反对,要皇上按原计画到青岩丘等着淳德落网较安全。不过他并没有听丁丞相的建议,很快地,他便跟踪潜伏在争晴后方——一段足以让他听得到那队达契国士兵动静、足以让他确定她安全没事的距离。
为免打草惊蛇,他强捺下想将她救回自己身边的冲动,直到密探将淳德最后一批潜藏在大盛国内多时的死士正往绑走争晴的人马这边而来的消息传给他后,他便立刻作下决定。
歼灭了达契国的人马,他的手下没有正面痛击淳德那一批人的大量,所以他必须将那些人引到已经部署好兵马等待的澄云那边。
“……玄溟,我爹说的对,你不应该为了救我涉险的。”明显察觉到他略升高的体温,她愈来愈沮丧。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那日在宫中一别后,两人再见竟是在这种情况下,而且他还受伤了。
老实说,她一开始是很高兴见到心爱的男人出现,但此刻她却宁愿他平平安安地待在皇宫、待在任何地方,就是不愿看他受到一丝伤害。
他自然听明白她懊恼自责的低言。垂首,准确攫住她漾着泪花的大眼,他绷紧的嘴角乍地一松。“就如同你不愿先回去,我也非亲目前来确定你的安危不可,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情吗?”这也就是即使他想将她藏至安全的地方,最后却还是答应让她跟随在身边的原因。
眼前,同样是一条不平静的路。
争晴明白他的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他只做了简单处理的伤口下侧,圆圆的小脸上尽是担忧。“可是你的伤……”
他微笑,勾在她纤腰上的铁臂将她搂得更紧。“放心,我可以撑过去,更何况这只算是小伤。你忘了曾见过我身上更重的伤吗?”
她立刻记起方才在他背上见到的那道旧伤痕。她没忘,那是他们一年多前初见时,他因为伤口绷裂昏迷了一夜,也是她照顾了他一夜……
他一提,她倒是好奇起来了。“我可不可以知道,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感受到他依然稳定强健的力量,她才稍稍安心。
眸光一锐,他没有瞒她。“淳德想赶在我回宫成为下一任帝王之前暗杀我,我中了一刀,他当时虽然在暗处,不过我的人也射伤了他……”就因为淳德那一伤,让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也让他得以趁机迅速消灭淳德在宫中的势力,之后再在一次引君入瓮时揭开他所有阴谋,将他赶出盛朝皇宫。
而这一回,是他将所有祸患解决的时候了。
虽然早已经知道他与淳德王爷之间的争斗,但当争晴听到伤他的人是淳德王爷后,她不由得皱起了小脸。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更用力地回抱住他。“我也可以守护你!就算你有千军万马,别忘了加我一个!”
明白她简单言语之下所代表的某种誓言承诺,玄溟的胸口泛过一阵狂猛汹涌的情潮。不再压抑自在今夜第一眼见到她便不曾消失过的,他一手扯过披风巧妙地隔绝四周护卫的眼光,低首攫住她的檀口樱唇,贪恋又迅速地重重吻了她一记后才放开她。
胸膛起伏着,他仍未完全回复正常的呼息。
“……争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在太后大寿那日进宫去?”凝视着她微启双唇、娇羞着一张粉颊倚在他胸前频频喘息的动人模样,他费了极大的力量才勉强克制住自己。
而被他偷到一吻的争晴,这时也意识到秦焕和其他人朝她投来的视线了,虽然他们立刻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可她还是羞得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但他的话,却让她一时忘了害臊,楞了楞。
太后大寿……咦?她想起来了!
眨眨眼,她立刻抬头迎向他。“可是大寿已经过了……”她是在太后娘娘大寿前一日在医馆被人绑走的,而她被绑走已不止三天了。
目光不小心扫过他好看微勾着的唇,又想起刚被他吻过的事,她的双颊更加扑红了。
咬着下唇,她发现他炽烈的眸也染上一层笑意,不由得怀疑他是故意害她脸红心跳。可……可她其实也深深迷恋着属于他的气息啊!
“本来,我要在寿宴上宣布我未来的皇后是哪家的姑娘,只可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的语气确实带着惋惜。
争晴的心突地扑通一跳。她明白地回望着他。
两人的视线交缠……
沉默了一下,玄溟再次对她开口,声音温存魅惑,“说你愿意,争晴。”直接要她点头。就算不是在寿宴之上、就算他和她不在现场,但相信此刻他的旨意早已传遍整座京城、甚至整个王朝。他不想让她错过他的亲口求亲,而他更下想错过自她小嘴吐出的愿意。
在他毫不强悍却足以令人晕头转向的眼神下,争晴仍努力保持着脑袋的清醒。“皇上……”
他挑眉,嗓音更沉:“皇上?嗯?”
被他的轻嗓弄得莫名眼皮一跳,但她马上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惹他不悦了。“呃……玄溟……”她改口,再安抚地朝他笑:“我……我根本还没想到这事,再说我爹……”她是有着眷恋他、想待在他身边一辈子的美梦,但现实足现实,她哪里禁得起成为母仪天下的考验。
“相爷早已明白我的心意,他愿意将你交给我。”两句话便堵住了她。他是在决心出发要营救她的那一天,才得到丁丞相的点头同意。“我母后也不是问题,她向来尊重我的意愿。除了他们,这天下还有谁能反对我立你为后?”清楚她在想什么,他先一步将她的顾忌挑出来,并在弹指问解决。
什么?她爹早就知道,而且还点头了?争晴意外地一呆。还有太后娘娘……
轻喘了口气,她忍不住摇摇头:“你……你再让我想想,这太突然了……”
“不,我只能给你时间适应,说你愿意。”霸道的性格在此刻显现,同时略带威胁地俯首向她。“我数到三,你若不点头,我就在所有人面前吻你!”
错愕地讶呼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心跳加快,不过没呆多久,她赶紧把脸蛋埋进他的胸怀里,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衣襟里传出来,“……哪有人连求亲都这么蛮横恶霸的?玄溟可恶……”
她的咕哝不满自然一宇不漏落入他耳中,他的俊颜随即扬起一抹宠溺,若有所思地一笑,大掌着她的纤背,没再逼她。他抬头,敛回笑意的精炯黑眸再次望向前方天色渐亮的大地。
再半个时辰后,天大亮。
不远处的北方平原上,数道马儿蹄踏得尘烟漫扬。
收到护卫们打出来的暗号,澄云亲自带领亲卫军过来迎接皇兄的兵马。
没多久,玄溟的三十轻骑和澄云早已等在这里的数百名官兵会合。
一身戎装更显威赫勇猛的燕王澄云,先是不掩贼笑地和被押在皇兄身前的争晴打过招呼后,接下来便迫不及待带领着百名手下上前迎战已经出现在东方地平线上的四皇叔的兵马。一场战役激烈地层开……
而平原这一头的玄溟等人总算可以暂时停止征战,让疾奔一夜的疲惫身躯在此稍作休息。
身上有伤的卫兵很快得到其他人妥善的照顾,就连专心处理好玄溟肩伤的争晴,也接着赶紧帮其他受伤的人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而她熟练俐落的手法,加上容易使人忘了疼痛的安抚轻语,再配合甜柔的笑脸,很快就赢得所有人的敬意。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此行一半是为了救她,更知道她的身分将是未来的皇后,因此当她不畏血迹脏污亲自动手帮忙敷药包扎每个人的伤处时,众官兵护卫们自然对她留下无比尊崇之心。
另一头,数百名精兵对上五十名杂牌军比例悬殊的战役,在半个时辰之内便结束,胜负很快分出。
将对手杀得片甲不留的燕王,很快领着手下及一群俘掳奔返回来。
趁着他们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争晴乾脆到不远处的溪边擦拭双手和满是脏汗灰尘的脸。
掬了一把清凉的溪水洗净脸后,她不禁满足地叹了口气。
放松全身紧绷的肌肉,她坐在溪边的草地上,舒懒得动也不想动。
风吹云散。看着天际和远方一派无争的景色,她很难想像,就在刚才有一场鲜血四溅的残酷厮杀才结束;心不由得一窒。她没忘,所有的事情还未结束,前方还有一个重要的关卡等着玄溟……
“在想什么?”蓦地,一个低沉柔嗓自她身后响起。
她倏地回过神,一个身影已经在她左侧落坐——玄溟神色清朗地低首看着她。
在他们后方,几名护卫悄悄地再退远一点,不敢打扰到两人。
争晴抬头,立刻跌进他如湖水般深沉、却泛着灼热光焰的眸心里,不由得脸颊一烫,反射动作地伸出一只手遮挡在他的眼睛上。“别看!”娇嗔。
逸出一声轻笑,他任她孩子气的举动。“好,若你不爱我将眼光停留在你身上,那么我去看其他肯让我看的姑娘如何——”
“不要!”他还没说完,她已忙不迭地放下她的手。而当她发觉他凝望着她的目光有着促狭玩味后,她的心大大一跳,意识到什么地耳朵也涌起了一阵臊热。“啊!你骗人!”
玄溟抓住了她的小手,一施力便将她拉入怀。
争晴一愣,接着慌慌张张要推开他:“他们在看……”已经不想再被人笑了。
“他们会习惯。”低笑,不肯放开她。将下颔抵在她的头心,他的笑脸慢慢收敛。“争晴,我要一些人将你护送到附近的行宫,你在那儿等我。”没对她拐弯抹角地说出他的安排。
深吸一口气,她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你不能让我跟着你?”
“让你靠近到这儿已经是我的极限。争晴,我要知道你待在安全的地方才能心无旁骛地对付淳德。或者你要先回京?”只给她这两个选择。
明白自己竟成了他的顾虑,她既是喜悦又因此想叹气。“我以为至少以我半个大夫的身分可以帮上你的忙,你不觉得我刚才也做得很好?”还是想再靠他近一点。明知道他要去涉险,就算他们的计画再怎么天衣无缝,还是说服不了她他也有可能出事的念头。
“你做得很好,我的争晴。”不吝于赞赏她。他的头滑下,下巴蹭着她的颈窝,让怕痒的她缩着肩。“但还不足以让我将你的安危置于这之下。听话,回京后,你就等着成为我的皇后……”
争晴还想再说,但她的耳垂忽地被轻噎了一口,她吓得不敢乱动。耳畔立时响起他慵懒懒的笑声,再接着,换她的唇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