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回来时柏夫人已经走了。
孙语皙是第一次上周妈妈家,如周妈妈所说,穿过一条小径就看得到了,附近只有一户──城堡!
她以为自己找错了,却看到周妈妈就在前廊,坐在凉椅上一边摇扇子。
穿过黑色雕花铁门,进去是一条车道,两边是茂密的草皮,周围种植了许多大树,城堡一共有三层,外墙漆白色,造型别致的屋顶则是比天空还深一点的蓝。
她本来掉头要走了,周妈妈瞧见了她,高兴地拉了她进去,后来她又发现这座城堡后面还有山坡、温泉、花园和果林,占地之广,难以想象。
听说周妈妈还有一座山,租给人种植了。
“我年轻时候在这里帮佣,被主人看上了,后来嫁给他,不到几年他就死了。这些都是他留给我的,我一个人住,自己整理,可是儿子看不过去,硬是请了工人固定时间过来接收我的工作。我是无聊,想打发时间,才瞒著儿子帮柏家管理度假别墅。”周妈妈如是说。
孙语皙不再觉得回绝相亲难以开口了。她早说过对豪门巨富避而远之,不过她仍然喜欢周妈妈就是了。
就在她回绝相亲两天后的中午,孙语皙在客厅里榨果汁,一边陪柏杰聊天。
门铃突然响起!
“奇怪,周妈妈向来不按门铃的,会是谁?”孙语皙放下工作,狐疑地出去开门。
柏杰的视线跟随著孙语皙,眉头同时略微蹙著。
孙语皙身上那套女敕黄的两件式背心短裙是引起他不悦的原因。
迟早有一天,他会因受不了她的无心诱惑而犯下罪行。这个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女人!孙语皙拉开门,视线得往上拉才看得到对方的脸。
是个男子,一套白色休闲服穿在颀长的身躯上,有混血儿白里透红的肤色和“美丽”却不带脂粉味的俊?。
“请问……你找谁?”孙语皙发觉自己居然盯著人家看入了迷,有些不好意思。
真糟,平常毫不知耻地看柏杰看得习惯了!
“我送午餐来。”男子提起餐盒,毫不客气的眼神则打量著孙语皙。
他的声言比她想象的低沉。
“你……难道是周妈妈的儿子?”孙语皙一看见熟悉的餐盒,立刻就联想到了。
“我是周宇琛。你就是孙语皙吧?”他询问的语气有著肯定的自信,脸上则是一径深沉的表情。
“是的。”孙语皙礼貌地微笑,想伸手提过餐盒。
周宇琛并没有递给她,上下打量她后,决定自己提进去。
“让开。”
孙语皙一愣,知道自己又被以外表评定“能力”了,只好耸耸肩,让开身由著他。
“请进。周妈妈怎么没来?”她跟在他身后问道。
“脚扭伤了。放哪里?”周宇琛将餐盒提进客厅,瞥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发觉墨镜下那双眸子似乎带著敌意瞪视自己。是错觉吧?不是说他失明了吗?周宇琛随即否决自己的直觉。
他的母亲居然背著他帮人管理别墅兼煮饭,这点让他很不高兴,周宇琛本来准备过来帮母亲辞掉工作,却被母亲骂了一顿,说什么工作都被他抢了,如今还来剥夺她打发时间的“娱乐”,天底下的不孝子他排名第一;又骂他“欺负”母亲,天理不容;最后还不小心在骂他时踩空了阶梯,扭伤了脚,连带要他背上“伤害母亲”的罪名。一连串下来,他只好同意发回母亲的“娱乐权”,随她高兴去。她这才在“达到目的”后闭上口,然后在下一分钟要他“负责任”──害她扭伤脚,帮她送午餐到柏家别墅,并且要他“略尽孝道”,将她看上的孙语皙“把”回家。如果他不是天理不容,天底下第一名的不孝子,就应该要“顺”母亲的意,不得有误!
周宇琛的阴郁不是没有道理的。
“放桌上就可以了。”孙语皙观察眼前这两位气质不同却同样非凡的男人,发觉他们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而且同时都绷著脸,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虽然没有赶人的意思,倒也希望周宇琛能够尽快离开,还她一半自然新鲜的空气,别让她窒息了。
柏杰则恨不得能立刻把这个长相不赖的男人轰出去,因为他知道这个自称周宇琛的家伙,就是语皙要“相亲”的对象。
气人的是,他只能死瞪著这傲慢的家伙,不能在语皙面前把他踢出门;更教他恼怒的是,这家伙居然敢死盯著他的语皙吃冰淇淋!
总有一天非挖出他的眼珠泄愤!柏杰紧咬著牙齿,脸上的肌肉线条因为隐怒而僵硬。
周宇琛放下餐盒,并没有加人家期待的掉头就走。
“孙语皙,可以借一步说话吗?”他的语气是命令比邀请的成分居多。
“不行!有什么话在这里说。”柏杰冰冷而骸人的气势,充满独霸孙语皙、不准任何人碰触她的意味。
周宇琛这时候才略微化开阴霾的神色,挑起眉毛,感兴趣的朝柏杰睨睇一眼。
“听说你们只是病人和护士的关系,真的只是如此吗?”
他的狐疑带点揶揄。
孙语皙随即涨红脸,忿忿地说:“是只有如此!周宇琛,有话外面说。”
不是只有他们可以摆酷,可以目中无人地操持命令的口
气,她也可以!
周宇琛再一次挑眉,重新直视孙语皙的眼神多了一道激赏的光芒。
“请。”他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比刚才愉悦许多。
“语皙!”柏杰压抑下以动作钳制她的冲动,握得指关节都发白了。
孙语皙清楚地听著柏杰命令她“不准出去”的强硬警告,内心一阵瑟缩。
“我出去一下。”她很公式化地报备,转身就离开了。
周宇琛瞥了柏杰一眼。
“听说你订婚了,未婚妻还是个大美人,恭喜。”他丢下话,还顺道为他带上门。
柏杰摘下墨镜,那双比寒冬还冷冽的黑眸正刮著暴风雪,如果周宇琛慢走一步,只怕会被扫荡得尸骨不存!
孙语皙走到屋外头。
“有什么事?”她笔直对上他炯然的目光询问。
孙语皙给他的感觉是,若非看在某人的?面上,他刚才的言行就足堪教她轰回去,而不是还跟著他出来,听听他想说什么。
周宇琛一改过去对女人的冷淡态度,露出一抹连周妈妈看到也会饱受惊吓的微笑。“给彼此一个机会,交往看看如何?”
孙语皙瞅著他,狐疑外加迷惘。重头到尾她都看不出周宇琛对她动了“感兴趣”的念头,甚至在第一眼,她还可以清楚感受到他对白己的轻视。
“是周妈妈给你的压力吧?我不认为你想跟我交往。”她思考一会儿,带点同情的意味做下结论。
“一开始是。不过我欣赏柔中带刚的女人,不可否认,家母很有眼光。”周宇琛毫不吝啬地赞誉她。
“欣赏不代表来电,你对我没有那种感觉,我不是傻瓜。”孙语皙并没有特别高兴。
被他这样“俊美”的男人夸奖,换作是过去,她可能欣喜得脸红,以为人家真的对她有意思哩。
都是柏杰,让她深刻体会到真正爱一个人的感觉,进而能够一眼就分辨欣赏与喜欢的不同。
周宇琛的眼底再一次掠过激赏。
“你是个值得男人用心的女人。”他的语气多了一份真诚。
“谢谢。很可惜你不能代表所有的男人说话。”孙语皙艰涩地说,心底窜过柏杰方才的严酷表情。
她真的不知道,在柏杰心里面,她究意被放在哪一个位置?他总是霸气地想控制她的行动,又莫名其妙地生气,却从来不曾想过他根本没有管束她的资格,他们除了病人和护士的关系,其他什么也不是。
她更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处处由著他,甚至会因反抗他而深觉内疚?是自己暗恋他过深,还是不忍苛责看不见的他?或者在内心深处,她正?著表妹对他的不闻不问而想代?补偿?
“你想说的应该是,我不能代表里面那位柏先生的立场吧?”周宇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孙语皙脸色乍白,惊骸又不愿承认地怒瞪他。
“你别胡说!”她以为自己将感情收藏得很好,难道只是她自以为是?
周宇琛收起调侃的神态,同情地瞅著孙语皙。
“听说他的未婚妻是你的表妹,爱上他,你不是自找麻烦吗?”他倒是省略了对柏杰的心态做评估。
孙语皙深受冲击。认知事实是一回事,由旁人的口中被告与事实却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深痛与自责,仿佛她已经破坏了别人的感情,犹如她已经做出背叛表妹的不堪、不耻行为,重重击溃了她对柏杰那份深不可拔的暗恋。
她的喉咙烧灼著痛楚,教她无法反驳周宇琛,无法再否决他的话。
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看穿了她,一下子就模透了她的感情归向,教她除了胆战心惊,也怀疑──“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语气给她的感觉是,他有目的。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交往对彼此都会有利。不过,我绝无威胁之意,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大可以安心。”周宇琛挺有诚意地说。
“有利?是什么意思?”孙语皙还是不太明白。她会问下去是因为他的态度并无恶意,她可以接受。
“我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都可以一眼看透你对柏杰的深情,未来你有把握在你的表妹、亲戚面前把这份感情掩饰得天衣无缝吗?或者你能保证日后你跟柏杰不会有机会再碰面,也就不会被令表妹发现你迷恋著她的丈夫?有可能吗?”周宇琛一反平常冷漠寡言的态度,口若悬河地研讨加询问。
孙语皙默然了。被周宇琛一眼识破早已打击她的信心,她已经毫无自信。
周宇琛颇满意她的反应。
“你需要一个对像供你做屏障,让你的感情不被发现。你更应该移情别恋,别再执著一份不该有的爱。”他感性加理性的口才一向是深藏不露的。
“你认为我应该把感情转移到你身上?”若有这么容易的事,她还会痛苦吗?孙语皙实在不想浇他冷水。
“若不行,起码我可以做你的屏障,你随时可以把我提出来掩饰自己的感情。”周宇琛提出了两人交往有利于她的条件。
“那你呢?为什么想跟我交往?”孙语皙不认为自己能够为他做什么。
虽然他提出的条件说动了她,但是她不想只是利用人而不被利用。她不想欠这一份人情。
“家母喜欢你,我跟你交往她会开心。我也欣赏你,如果你决定转移目标了,说不定我也会爱上你。”周宇琛说得慢条斯理,最后以不强求却诱人的语气问道:“愿不愿意给彼此这个机会?”
孙语皙犹豫了,她不确定这个办法是否可行,只是依然?著藏不住靶情而心慌。
周宇琛说得对,她不应该再对柏杰依恋不舍,是应该试著转移感情。纵使做不到,起码有了周宇琛的存在,这份感情也可以得到庇护。
“你确定你不吃亏?”孙语皙一点也不想占他的便宜。
“除非你爱上我了,而我无法负责。其他我可以保证不会。”周宇琛的幽默又是他极力隐藏的优点。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孙语皙眯起眼睛、弯起嘴角,回给他一个顽皮的笑容。
“合作愉快?”周宇琛大方地伸出手。
“合作愉快。”孙语皙握住了。
望出窗外,柏杰愤怒地盯著两人的举动,胸口燃烧著狂烈的妒火,灼烧了整个人。
***
柏家客厅内,今天请来了贵宾,邀请者则是柏夫人。
“张芸,百忙之中还请你走这一趟,我先向你道歉,你别竟怪。”李怡真脸色苍白,精神也奇差。
“别说这些。怡真,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张芸从进门就发现了。
李怡真叹了口气,“我没什么事,只是柏杰……”
“柏杰怎么了?”张芸见她说不下去,内心也跟著忐忑,焦急地问。
终究是她的女婿啊!
“任我怎么劝,他就是不肯动手术。我这做母亲的,就是不如一个媳妇。”李怡真抬起头,“张芸,我说老实话,你可别介意。”
“不,是小琪不好。”张芸的语气里有著万分的抱歉。
“其实说我对小琪没有抱怨,我想你也不会相信。咱们都是有儿女的人,这份私心,你应该能够体会才对吧?”李怡真委婉地说,心里倒是对张芸甚感愧疚。
“我能明白。”张芸点点头,几乎没有脸再抬起头。
“呃……我请你过来,是想跟你商讨他们的婚事。既然婚都已经订了,是不是该叫小琪回来,开始筹备婚礼了?”李怡真终于提出重点。
“这……”张芸在来之前已有预感,“我想,是不是应该等柏杰的眼睛复明以后再来讨论这件事比较好呢?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太适宜吧?”她也实在是情非得已才借口推托。
小琪不回来,她这做母亲的也无计可施呀!
“那么,也应该把小琪叫回来吧?否则柏杰为了她不动手术,眼睛又怎么可能会复明呢?”李怡真虽然没有咄咄逼人,却也比平常急躁了许多。
“这……”张芸真是无语可说了。
“张芸,小琪怎么说都是柏杰的未婚妻,打柏杰发生车祸到现在,小琪不曾来看过他也就算了,人在国外,起码也该打个电话过来探问一下吧?难道连拨出一点点的时间慰问自己的未婚夫都没有?”李怡真露出不悦的表情。
张芸能说什么?自己的女儿骄纵任性又不懂事,她还能说什么?
***
“退婚!”季如韵坚决的口气清楚地由话筒那端传来。
“大姊,你不是答应了要看情况吗?”张芸好生为难。她打电话到英国,是要劝小琪回来,没想到反而遭季如韵施压。
“柏杰肯动手术,那咱们还可以看情况,他居然要小琪回去才肯动手术,那还等什么?他分明是没希望了。我可不准你把小琪嫁给一个瞎子。张芸,这件婚事非退不可!”季如韵不客气地说。
“我也希望小琪嫁得幸福。柏杰发生车祸,眼睛失明,这是谁也不愿意的事,柏家也很痛苦,我们怎么还能够在这时候提出退婚,伤害他们呢?”张芸绝对做不来这种事。
“难道要伤害自己的女儿你才高兴?”季如韵极度不悦地问。
“大姊,你怎能这么说?”张芸很是委屈。
“如果你真?小琪著想,就立刻到柏家去退掉婚事,别再推三阻四!”
“大姊,我还是希望小琪尽快回来,到柏家去看看柏杰──”
“我会带小琪回去,但不是去看那瞎子,是去退婚!既然你不敢去,就由我去。”季如韵尖锐地厉斥完后就挂断了电话。
张芸无奈地挂上话筒。
对那任性的女儿,她真是尽力了,如果小琪还是执意要退婚,就由季如韵去退吧,她也不管了。张芸疲惫地摇头。
***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周妈妈的脚不严重,过两天就好了。你不是也听到了吗?”孙语皙把周宇琛送来的晚餐提进饭厅摆妥后,走到客厅,“吃饭了,要我扶你吗?”
她一直避著不看他,神色间也是刻意表现出冷淡,这是过去不曾有的。
“周宇琛中午跟你说什么?”柏杰一脸阴霾,紧锁著她的两眼烧著熊熊烈火。
“那是我的私事,你别再干涉了。”她不想告诉他,他却一再追问。
孙语皙已经决定了,和他之间只能是护士和病人的关系,她不能再对他渗入一点点感情,所以必须随时记得和他保持距离,随时提醒自己她已经有周宇琛了。
“他到底跟你说什么?”柏杰紧握著拳头,全身肌肉紧绷。
很明显的,孙语皙转变态度跟这件事有关。周宇琛那混帐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不关你的事。”孙语皙平板的语气制造出疏离感,“该吃饭了。”
柏杰始终问不出来,神色越加阴霾。
“过来。”他伸出手。
孙语皙犹豫了一下,才靠过去牵扶他。
“走吧。”她想领他到饭厅。
柏杰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孙语皙拉进怀里,锁住她的腰。
“放开我。”孙语皙试著显出不耐烦而且冰冷的语气,努力藏起所有的感觉,不让它们反应出来。
“告诉我,语皙。”柏杰非但不放手,反而将她锁得动弹不得。
两人隔著单薄的衣料,孙语皙被迫紧紧贴在他身上,他的心跳、浓烈的气息,靠著她的手、她的呼吸传递而来,她几乎不敢有稍大的喘息,手指紧紧蜷缩,乞求忽略碰触那份跳动带来的冲击。
“我答应周宇琛要跟他交往。这就是我们谈的事,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孙语皙依然红了脸,柏杰厚实的胸膛、全身坚硬的肌肉活络了她的每一根血管,触动每一条神经线,她终究无法漠视他强烈吸引她的事实。
“你要跟他交往?”柏杰由齿缝间迸出极大的愤怒,无法忍受的嫉妒如龙卷风迅速狂扫而来,几乎卷走全部的理智。
孙语皙的手腕几乎被他掐断,他强硬的锁抱差点揉碎她,她瞬间苍白了脸色,连呼吸都困难。
“柏……杰,好痛……”她的眼泪扑簌簌而下,身心累积了强大的痛苦,教她难以承受。
柏杰找回了点滴理性,迅即松开了部分钳制,却依然不放手。
“不准你跟他交往!”他凛冽的命令完全视她?专有物。
孙语皙清楚感受到他的愤怒,激发出一股似冰似火的强大气流,笼罩两人,随即一阵骇意冲刷了孙语皙,她不由自主地对柏杰的愤怒打心底生起恐惧。
“柏杰……你别生气……”她从来不知道,他慑人的气势一旦爆发出来竟是这样可怕,几乎吓坏了她。
仿佛也感觉到孙语皙的惧意,柏杰一下子收回狂奔的怒潮,隐起妒火。
“走!”柏杰推开她,完全剩下冰冷的语气。
“柏杰?”孙语皙迷惘地小心凝望他。
走?是什么意思?
“立刻走,我不想再看到你!”他已经没有那份自制力能够留下她而不伤害她。
他绝无法容忍她和周宇琛交往,既然她做了选择,他不再强留她了。
孙语皙傻了眼。他毫不留情的赶人比他的愤怒更教她椎心刺骨,更震撼她!
她纤柔的容颜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而惨白,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柏杰一一收进眼底,罪恶感莫名地爬升上来。
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他会觉得是他伤害了她?她都决定和周宇琛交往了,还会在乎他吗?柏杰迷惑了。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人。她只是有一副柔弱的外表,事实上她可以站得比谁都稳,比谁都能够承受压力、接受打击,她一向是这么看自己的。
可是现在她知道那并不包括爱情。原来一接触到爱情,她的内心竟是比外表还来得脆弱,受不起一丁点风吹雨打!
柏杰无情的驱逐话语,竟深深刺伤了她,满心满身的伤痕,痛得她不再能够承受。
她终于知道,爱上不该爱的人,这般情痛的滋味比死还难过!
她也终于了解,这一离开他,他们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她再也不能够以护士的身份当借口陪伴他,再也不能拿护士的身份留在他身边逃避现实,欺骗自己他们只有这层关系。离开他……再也无法感受到他窒人的气息,再也无法触模他规律的心跳,再也不能够随他喜而喜、忧而忧,那……她恐怕会不知道,活著要做什为了!
原来她竟是这样在乎柏杰的一字一语,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孙语皙一双深受创痛的美眸投在柏杰身上,对著看不见自己的他无言地询问:你真的要我走吗?
柏杰骤下的决定起了悸动,不再确定语皙决定和周宇琛交往是因为选择了他……“语皙……”
他开口想问清楚,孙语皙却摇晃著倒在地上。
不要赶我走!没入黑暗中的她,在心底深处狂喊著他听不见的乞求。
“语皙!”柏杰由地板上抱起她,脸上尽是被孙语皙的突然昏倒所吓出来的死白。
他第一次知道手足无措是什么滋味!
***
余翊被匆匆忙忙征调而来。
听到柏杰用破天荒的紧张口气打来的求救电话,余翊丢下急诊病人十万火急地赶来。
他怕赶不及,那位奄奄一息、生命垂危的护士恐将一命归西。
诊断完“病人”,余翊面无表情地推高眼镜,由和室步出客厅。
“余翊,你为什么不看了?”柏杰见他“草率了事”,根本没有好好?语皙诊断,握著拳头追出来。
余翊落坐沙发上,睇了大惊小敝的柏杰一眼。
“听你在电话里的语气,我以为‘你的’护士已经命在旦夕了。看来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表现得太夸张嘛。”看他现在这副焦急的举止,余翊不禁要怀疑,会不会是自己的近视加深了?眼前这家伙真会是那位最沉得住气、最内敛,面对怒?咆哮依然可以不动如山的伯爵?
余翊还一直认为,伯爵即使面临世界末日、人人悲天怆他的地步,也仅会睇以一个冰冷眼神,不屑理会哩。
唉,真是破坏他心目中的形象!
“语皙究竟怎么了?她突然昏迷不省人事,是生了什么病?”柏杰丝毫没有心情理会余翊的调侃,只想知道语皙到底要不要紧。
“起码不是急病,否则等我从台北赶来,她早死了。”余翊没好气地嘲讽。
这家伙没想到就近找医生吗?真以为自己住在深山野岭不成?还教他远从台北飞车赶来!
“余翊,你最好正经回答!”柏杰咬牙切齿地威喝。
余翊又换了另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睨他一记,嘴角挑起饶富兴味的微笑。
“她没事,一点贫血再加上一点营养不良,另外,承受过重压力,精神不济的结果使然。你爱上她了吧?”余翊冷不防冒出一句。
瞧他一脸兴味的表情,充满好奇的疑问,完全违背了他“不多管闻事”的哲学。
不能怪他,柏杰的“反常”是很大的诱力。
听到语皙不是生什么大病,柏杰立刻放下心,恢复冷静。
他冷冷地朝余翊瞪了一眼,然后当作没听到他的话,由酒柜里取出一瓶酒和一只高脚杯,自个儿倒著喝。
不说话,那就当他是默认了。余翊自己做下结论,嘴角的笑容加深。
“一个未婚妻再加上一个情人,这下可麻烦了。”余翊说著他“醉死有理”的话。
“你闭嘴!”柏杰坐进沙发里,视线瞟到矮桌上的墨镜,狠狠地扫落它以宣泄不佳的情绪,又一口仰进一杯酒。
余翊还是第一次看到柏杰需要借助外物来宣泄情绪,不由得挑高眉。
“你的‘病情’比里面那位严重。”他以专业口吻再加上一点点站在朋友的立场上硬挤出来的同情语调说道。
“我不付‘额外诊断费’。”柏杰讥诮地请他少开金口。
“纯做个人研究,不会跟你收费。”余翊依然挂著微笑,请他放心。
“你活得不耐烦可以直接说。”柏杰扫射过去“乐意成全”的冷眼。敢拿他做研究,分明找死!
“不,多谢好意。”余翊的笑容不减,不怕死地又问!“你的护士贵姓芳名?”做医生的就是胆子特别大。
“她不是跟你通过电话?”柏杰又倒了一杯酒。
“是啊,她很?你这个‘病人’抱不平哩,不过我忘了她的姓名。”如今他可真是后悔极了。
柏杰又扫瞪他一记。
“孙语皙。”他语调低沉地说出这个名字。
余翊真是不得不投递给他一抹同情的眼神。这家伙当真“病入膏肓”了。
“孙语皙啊……能够掳获酷伯爵的心,真值得向她讨教几招。”孙语皙?这名字挺耳熟,在哪儿听过吗?余翊揶揄的神色转?狐疑。
柏杰不理会他,放下高脚杯,起身走往和室。
“楼上有房间,自己随便挑一间睡吧。”他撂下话。
“谢了,我得赶回去,一早经了朋友──”孙语皙!她不就是──余翊想起来了。
“不送,慢走。”柏杰一点也没有留客的意思。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语皙身上。
余翊僵住的微笑刚好目送柏杰转进和室。
这下可麻烦了,该告诉谁呢?
是秦世帆,说他的女朋友被追走了?还是告诉伯爵,孙语皙已经名花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