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姊,我买宵夜回来了,是路口那家的米糕和四神汤哟,你要不要?”刚进家门,舒绕珍一边月兑鞋一边扬嗓问。
屋里静悄悄,没人应答。
摇摇头,叹口气,舒绕珍大概可以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她这位同居学姊呀,是出了名的工作狂,白天在公司忙不够,回家还自动自发地搜集各种资料、阅读相关报导……啧啧啧,简直把命卖给了老板。
既然如此,舒绕珍索性直接闯进学姊的香闺——
但见杜芳岳背对房门坐在书桌前专注用功,头两侧还挂了副大耳机,完全没发现门口多了个人窥探。
舒绕珍走过去,双手一把将耳机拉开,叫嚷道:“小姐,停工啦,现在应该是宵夜时间!”
杜芳岳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才回过神,便向她抢讨耳机。“喂,你没看见我在工作吗?”
还没回答,绕珍的目光就被搁在桌上的杂志封面牢牢吸住了。“咦?你这次的阿拉丁就是他?这家伙长得好帅哟!是新人吗?以前没见过他咧。”
经纪人就像神灯精灵一样,阿拉丁要什么都必须变出来——她曾经跟绕珍打过这个比方,后来就成了她们之间的惯用语。阿拉丁,指的就是她要负责的当事人。
“小姐,Yang早就是红透半边天的巨星了,只是以前都在国外发展,这回是他第一次要来台湾举行演奏会。”瞧她一脸兴致勃勃,芳岳又好笑又无奈。
“巨星?可是照片看起来很年轻咧!”
“Yang是不老呀,今年二十七,跟你同年。”
哗,狠角色哟!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件事。“既然是巨星,那么……嘿嘿,他很有钱喽?”
就知道她会这么问。芳岳轻轻摇了摇头。“古典音乐界的巨星,就算称不上金童,但你要求的银子、房子、车子总少不了,更何况,他用的那把琴……”斜眼睨去,刚好瞥见她睁大的双眼写满了“$”,话一转,冷水当场泼出。“绕珍,丑话我可是说在前头哦,你别打他的主意,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身为“都铎国际艺术经纪公司”的经纪公关部协理,她当然必须说清楚、讲明白,古典音乐界虽不若演艺界这么喜欢钻探个人私生活,但对经纪公司来说,这种麻烦既然无法增加身价,自是越少越好。
“喔……好……我知道了。”绕珍撇撇嘴。她这学姊就是这样,一扯到工作就变得万分严肃。狡狯的念头忽闪而过,她抬高了眉,瞬间换上了笑眯眯的表情、甜滋滋的语气。“芳姊,我倒是在想哎,结果会不会……会不会是你自己跟这个大帅哥来段罗曼史哪?”说话的同时,她的左右两只食指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后,指头碰指头,轻轻点了下。
芳岳瞪大了眼,盯著她,然后,破天荒地爆出了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啦!”翻到杂志某页交给绕珍,她继续道:“喏,你看了他的档案就会知道,Yang跟我呀,绝、对、不、可、能!”
绕珍满月复狐疑地接过了杂志,把Yang的档案从头到尾好好瞧一瞧……
Yang有约当一八七公分的身高,是家中独子,年纪又比芳姊小。
嚇,难怪了!难怪芳姊会用那种夸张的方式表达,Yang根本完完全全触犯了芳姊评选男人的大忌嘛!
不高,不帅,不是独子,年纪不能比我小——这“四不”可是芳姊坚持多年的择偶条件,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偷偷向芳姊瞟了眼,啧啧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原本她想使坏一下的,这会儿反倒成了人家的笑柄:但……不管不管,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认输,好歹要说得芳姊心生异样吧。
嗯,没错,硬著头皮“撩落去”吧——於是,绕珍再度磨亮笑颜、润甜嗓音,用下咒似的低缓语吻,轻轻说了:“芳姊,天底下哪有什么『绝不可能』呀?什么话都不能说得太早,当心……嘿嘿,当心哪……”
“当心什么?”接过她的话,芳岳阻止她作怪下去。“要当心的人,是你!”她起身,缓缓朝房门口移动。“再继续瞎掰下去,你带回来的米糕和四神汤呀,就全让我包了吧。”
话到这里,一个优雅的闪身,她人已经到客厅去了。
“嗳嗳嗳,芳姊,你要留我的分哪……”绕珍转身冲出,在这关键时刻,只管得了肚子,谁还理什么面子?!
※※※
她瞪著满面笑容的余启钦,抿紧了唇,久久不发一语。
明知最得力的部属正自生闷气,余启钦还是好言相劝。“Carol,我会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杜芳岳冲口接了话,说得飞快。“工作做得好好的,我根本不需要休假。难道我出了什么状况?”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忙不迭地安抚,并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你是都铎最引以为傲的员工,身为老板,我衷心希望能和你长久合作下去。但是照你现在这样拚命的工作方式,我怕要不了几年,你的工作寿命就得宣告终结。”
听老板这么说,她再大的火气也吞回肚里去了。
“去度个假吧!”他再接再厉。“你放心,会有堆积如山的工作等你回来展现女强人的能力。”说到这儿,余启钦不由得笑了。“一个星期,如何?你去度假一个星期,旅费公司出,而且,我保证下次人事升迁优先考虑你。”
上回,事前都已经释出要她升任经理的消息了,最后却莫名其妙来了个空降部队,亦即她现在的直属上司,柯中捷;听说他是老板娘那边的亲戚。当时,她为此气恼又心寒,甚至一度萌生离意。
毕竟,工作是她浇灌精力的场域,更是成就感的来源,要她怎么甘心只做个庸庸碌碌的小职员?
沉吟良久,芳岳还是给了他要的答覆。“那好吧,不过旅费我自己付得起,至於人事升迁的保证……我没有干涉的余地,只能说,希望老板记得。”
没想到,结束和老板的一席谈话之后,踏出门,她就看见柯中捷迎面而来。
哦,真是倒楣到家了!杜芳岳在心里暗暗重叹,却还是摆出了礼貌的微笑,在两人错身而过的前一秒,朝他点了个头。
“等等,Carol。”中捷唤住了她。
“有什么事吗?”
“难得一星期的假期,你打算怎么过?”嘴角含笑,他挑眉问。
“我自己会安排。”嗟,难不成得向他报告行程?
他睨著她,指间在下巴摩挲来、摩挲去。“该不会把工作搬到家里去做吧?”
柯中捷的态度,仿佛当她是娱乐用的丑角似的,这让芳岳厌极了;然而,更教她呕到顶点的是——他、猜、对、了。
再拴下住藏放心底的敌意,芳岳沉下目光瞪著他,冷冷地说:“就算是,那也是我的事,不劳经理费……嗳,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老板要我休假一星期?”思绪偏巧转过,让她发现情况下大对劲……
哼,小人!八成是他向老板进谗言!
他双手一摊,表情依旧似笑非笑的,答非所问地调侃回去。“Carol,你再继续这样将全副精神都放在工作上,怎么嫁得出去呀?”
“这就更不用你管了!”面对他的揶揄,她再按捺不住怒潮持续飙涨,勉强压低了声音,直接撂下警告。“柯经理,我的私事请你不要插手、不要过问;如果你觉得这样是关心部属的方式,很抱歉,我并不这么认为。”
哼哼,如果她是武侠小说里的侠女,拳掌、刀剑、暗器、毒药……什么都好,只要能除去眼前这个大障碍,她都不会吝惜朝他丢过去。
“Carol,我是怕你变成……”
他的话还没说完,芳岳已经踩著不耐的步伐,转身快速离开了。
柯中捷注视著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稍稍敛了笑容里的捉弄意味,轻轻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把未完成的话从头低低喃了遍:“Carol,我是怕你变成老处女呀。”
※※※
火车,在兰阳平原上奔驰著——
“哇!你们看,牛耶,是牛耶!”
“哪里哪里?我也要看!”
杜芳岳微微皱起眉头,又把随身听的音量往上调。真不巧,同个车厢里有一大群小孩子,沿路笑闹下断,连窗外的一头牛都可以变成叫嚷的话题。
呼,好吵!随身听里Yang的大提琴声几乎完全被淹没,这实在超过她能忍受的范围了。若非不愿应了柯中捷的话,她不会带著一堆Yang的CD和资料大老远地到花东去工作;原本她是计划利用七天假期好好认识Yang,以及他的音乐的。
当她切了音乐、拔了耳机,正准备起身提出抗议,这才发现,原本旁边的空位不知何时坐了个男人。
“嗨,你好!”
他在跟她打招呼吗?芳岳一时怔愣。
“小朋友太吵了吗?”
那个人微微笑著,跟她说话的口吻,仿佛两人是旧识似的。没错,这人是有点眼熟,但……偏偏她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芳岳索性直接开口问了:“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应该不认识吧。”那个人轻轻摇了摇头,而后又补了句。“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你向来都是这样跟女孩子搭讪的吗?”芳岳脸色一沉。既然不认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向来都是这样防备男人的搭讪?”
“不是防备,是厌恶。”冷冷勾笑,她回道。
从眼底到嘴角都漾著笑,他似乎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嗟,自以为魅力无边?只可惜,在她看来,不过是个像柯中捷那样滑头的无聊人士。芳岳迳自做了评想。
“我是真这么觉得,我们……”稍稍敛了笑,那个人继续问:“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碰过?”
他的语气转而认真,让芳岳不由得改以正眼瞧他,并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这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绝不会超过三十,长得……老实说,还真的挺帅的,走在路上应该会有星探前来递名片,或被误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微服出巡吧;不过,跟寻常的演艺明星比起来,他还是有些不同……
唔,应该是气质的缘故,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收起玩笑之后的神情多了沉稳的贵雅之气;如果用音乐工作者来做比喻的话,他应该不会是流行歌手,而是像Yang那样的古典乐新秀。
像Yang那样的……
刹那间,芳岳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瞪视著他。
“你想起来了?”瞧她表情变了,他展了笑容。
她飞快从随身包包里掏出CD,看看封面上的脸孔,再看看眼前的那男人,再看看封面,再再看看眼前……
终於,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Yang?”
他的笑容顿时僵硬,芳岳的眸光却渐渐泛出了神采。
情势,不知不觉间反转了……
太好了!堡作、工作!杜芳岳暗暗喜嚷。
不会吧?工作、工作?杨则尧当场错愕。
“Yang,我是都铎的经纪公关部协理,杜芳岳,也可以叫我Carol。您在台湾的所有事宜都将由我负责,这是我的名片。”
他伸手接过,却没去探看。“杜小姐,现在不会是你的工作时间吧?”
“原本不是。”
“你这么说,是因为确认我是Yang?”
芳岳点了点头,以专业的礼貌态度回应道:“Mr.Yang既然已经和都铎签约,我当然要负责。”
“但现在并不是我的工作时间。”他善意提醒她。“我提前两个月到台湾来,就是因为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与演奏无关。”
现在,他是杨则尧,不是大提琴演奏家Yang。
“如果我记得没错,您……”
“对不起,突然打断你的话,我们来打个商量,你能下能别用『您』和『Mr.Yang』叫我?我说过了,现在不是我的工作时间。”
她稍顿了下。“喔,好,我知道了。”
他微笑颔首。“抱歉,请继续说。”
“我明白现在不是你的工作时间,但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在国外生活十七年,现在的台湾恐怕跟你印象中的不大一样了。”芳岳娓娓陈述。“万一你在台湾发生任何意外,对都铎来说都是名誉上的打击,因此,无论站在公司或个人的立场,我都无法不当工作来处理。这点,期盼你能明了和谅解。”
从短暂的对话里,她已经见识到,Yang在划分公私领域时有多么严格,与她这种嗜工作如命的生活态度截然下同。当然,这没什么孰好孰坏的问题,只是因为工作性质不同、利害关系不同,她觉得应该跟他沟通清楚。
“彼此各退一步,也算公平喽!”杨则尧思考了两秒,霍地朗笑开来。“这样吧,我就当你是一同旅行的伙伴,你总不会想扮演舍监之类的角色,嗯?”
伙伴?芳岳眉心微皱,她从未将自己与当事人间的关系这么定义过,但……就像他说的,双方观点不同,总得互有妥协;更何况,从事经纪这一行的,不就是期许自己能做个让阿拉丁满意的神灯精灵吗?
当伙伴?既然他这么想,就随他吧;反正,她拿定主意要当他是工作了,唯有这样,这趟被老板逼迫成行的花东之旅才会过得甘愿些。
杜芳岳若有所思地微微一笑——
“OK,就这么说定!”
他们在花莲站下火车,杜芳岳发现,Yang比她要更加进入状况。
早在火车上,Yang就问过她的行程,她的答案让他当场瞠目结舌,整整三分钟说不出半句话来,因为……呃,这趟出门是临时决定的,她连食宿问题都没好好安排,於是,两人讨论的结果,她决定跟著他一块儿行动就好。
“欵欵,不对不对,应该是走这边。”
喔哦,这是她第N次被他从走失的边缘拉回来。
“咳,你比我还像是台湾人。”芳岳有些不好意思,半称赞、半感叹地说。
“因为事前有做过功课呀。”他掏出放在背包里的秘密武器,《花东旅游指南》。“如果你看到我第一天到台北的样子,你绝对相信我来自国外。”
“哦?”
“刚开始,我看著台北的大马路,除了发呆,根本不知道如何平安穿过它,足足愣了十分钟,才鼓起勇气跨出第一步。”
杨则尧边说边表演当时东张西望的慌乱模样,唱作俱佳的夸张神情让她不禁哈哈笑了出来。
“嘿!我觉得你只演奏大提琴太可惜了,应该朝戏剧界发展的。”
他抬起了浓眉,有几分飞扬意气。“我念大学的时候,确实有修戏剧方面的课程。”
听他这么说,芳岳直接联想到演出的安排。“唔,回去看看你的行程表,如果有空档,加办一场专门给小朋友参加的大提琴音乐剧场,你看怎么样?”
杨则尧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吗?”芳岳跟著停步,与他四目相对。
他俯看她的目光,仿佛侏罗纪大恐龙猛地出现眼前,盛了满满的不可思议……呃,她的建议有这么糟吗?
按下萌生的尴尬情绪,她连忙补充道:“如果你觉得这安排不好,没关系,直说就行,反正这是我临时……”
就在这时,Yang忽然垂下了头,一张俊脸在她面前呈放大状,炯亮的视线就这么直直射进她的眸底,距离好近好近,害她一口气紧紧屏著,然后,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你好奇怪。”
双脚往后连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芳岳这才找回使用语言的能力,微喘地说:“你、你、你才奇怪,哪有这样子看人的?”
杨则尧不由得皱眉。“你的脑袋除了工作之外,还有装其他东西吗?我从没看过像你这样的人。人都在外面旅游了,还一直想著工作、工作、工作。”
他根本和柯中捷没两样,就是瞧她的生活方式不顺眼嘛;这让芳岳觉得不舒服极了,偏偏又无法朝他冲回去:要是你不高兴,那就拆夥呀!
现在,是她得巴著他不放哪。
若他出事了,就算天底下没人知道杜芳岳曾遇著Yang,可她怎么安抚良心、推却责任?无论再不高兴,她也得镇住脾气。
发现她的脸色冷凝得难看,他的心底闪过一丝歉疚,然后,立刻有了动作——
杨则尧飞快移步到她身边,弯下长身,就在她耳畔低软了声,说:“啊,我知道了,一定是我这个伙伴表现太差,才会让你一直无法放松,对不起啊!”
斜眼瞥向他,那表情分明在装可怜嘛;明知道实际情况并非他说的那样,她还是被他半哀怨丰无辜的模样逗得差点喷笑,最后,只得告饶。“得了、得了,拜托你别演戏了!我知道你厉害,大学修过戏剧课程。”
看她终於放开了原本紧绷的表情,则尧的心情也大好。
“告诉我,你现在人在哪里?”
“花莲呀。”他突然抛出问题,让她有些错愕。
“你在花莲做什么?”
“呃……”她该怎么回答?工作还是玩乐?
“跟杨则尧一起旅行。”见她犹豫,则尧替她说了。“来,跟我说一遍。你在花莲做什么?”
又是好笑又觉无奈,最后,芳岳还是依了他的话,报上答案。“唔,好吧,跟杨则尧一起旅行。”
细细瞅著她,杨则尧笑了。那笑容……晴朗得像是花莲的天空。
等他们办好租车的手续,已经是下午四点的事了。
驱车在花莲市附近晃了晃,他们直接开往杨则尧事先订好的民宿。
“咦,怎么是两个人?当初不是说一个人吗?这个……我们这里只剩下一个房间可以住,床还是单人床,真对不起哎!”
“黄先生,应该是我不好意思,临时多了个伴。”
目光在芳岳身上来回打量,黄先生露出诡异的笑容。“哦哦哦,我了解、我了解,难得出来玩,放纵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如果你们不嫌挤,单人床应该可以。”
他了解?杨则尧怎么觉得黄先生的话让他一头雾水……
倒是杜芳岳,被黄先生这么肆无忌惮“研究”过,她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当下沉凝了脸,她冷冷地道:“既然住不下,那我们自己想办法好了。”说完,她一把拉著杨则尧就快步朝车的方向走。
“等、等等……好歹应该跟人家说声再见吧。”杨则尧知道她在生气,却无法掌握确切的原因,他只能猜问:“刚刚黄先生的话冒犯你了?”
“你说呢?”瞠看著杨则尧,她在眸光里藏了根刺,语气依旧寒凉。“被人当作伴游小姐,算不算冒犯?被人用猥亵的眼光看待,算不算冒犯?”
“走!我们回去,向黄先生说清楚,然后要他跟你道歉。”他是全无邪念,所以从没往这个方面想。
“怎么才能说得清楚?更何况,他什么都没说破。要他道歉?哈!不可能!”她撇撇嘴,遇上这种事,只有自认倒楣的分。
“不,我还是觉得应该说清楚。”一个转身,他就要往回走。
芳岳拉住他。“算了啦!真的……算了啦!”
深深注视著她,杨则尧感到困惑。“我不明白,你可以为了他伤害你的尊严而生气,为什么不能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挺身?”顿了下,他继续说:“我不是要找他吵架,只是觉得应该要让他知道什么是对人的基本尊重。”
“可是……”
“在我看来,『息事宁人』并不表示圆融、豁达,而是懒惰与畏怯。”杨则尧抓住她的手,微微使劲握了下。“走!我们一起去吧!”
就这样,两人四眼相对,定在当场许久许久……
“好,一起去,就算他拿猎枪出来也不怕!”因为他的这句话,在她心底似乎有股豪侠之气发酵了、膨胀了,最后就冲口而出。
“没错!绝对不怕!”
他们并肩跑向黄家的小砖房,虽是要去向人讨声道歉,但莫名地,两个人不约而同笑著,开怀地笑著,仿佛正要去做什么畅快的事咧!
或许,这是因为夜风飒爽的缘故吧——
杜芳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