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恶魔组长又召见他手中最爱耍嘴皮子的大将时,他本来就很有心理准备,准备洗耳恭听他们的拌嘴,结果,他们又很意外地安静闭嘴,排排坐好。
仔细审看的结果,他发现安静的原因在于——“小宏怎么还没回来?”爱跟阿诺一搭一唱的小宏没回来,他的耳根当然落得清静。
“我要他在蓝家看守蓝凯。”
“蓝凯?”她又是谁?
“蓝祖儿的双胞胎姊姊。”开口的始终是薛浩,而不是那个爱抢话的阿诺!
奇怪,今天世界是变了不成,不然,薛浩一向跟酷哥一样,不爱开口回答他的问题,怎么今天倒是“多话”得很。
“为什么要派人看守蓝祖儿的姊姊。”蓝祖儿才是目击证人,不是吗?
“吕萍萍死了,我猜想胡强将会从石医生身边的值班护士下手,以绝后患。”
“我也是这么想:但,这跟蓝祖儿的姊姊又有什么关系?她并不是蓝祖儿。”
“蓝凯跟蓝祖儿长得一模一样,胡强会把她误认为是蓝祖儿的。”莫名的,薛浩就是不希望蓝凯置身于危险之中。
“可是我们没有多余的人力来保护她了。”这是事实,不是他冷酷而置蓝凯于危险之中不顾。
“她是目击证人。”为了蓝凯的安危,薛浩月兑口而出这么一个答案,惹得阿诺、酷哥两人皆愕然地望向他。
“她是目击证人?”恶魔组长有点狐疑地望着酷哥的怪异,而疑惑道:“有什么不对吗?”
酷哥点头,道:“她当时并没有在现场。”
“不在现场的目击证人?”
“她是个超能力者,看了凶杀的一切过程。”
“可是带这样的证人上法庭,很不智且弱势,辩方律师会抓着这个把柄猛炮轰我们的。”恶魔组长很不相信他最得意的手下之一,竟会是这么的不理智,连辩方律师可能采取的最基本攻势都不懂!
“我知道蓝凯出席当证人,我们的胜算并不大;但是,目睹这件凶杀案的就只有蓝凯姊妹俩,我们要抓徐森的希望,就只能放在她们身上了。”
“那就找出蓝祖儿,她是唯一『真正的』目击证人,不是吗?”
“蓝祖儿只看到凶手的背影,并没有看到凶手的正面,所以,我们还是需要蓝凯的证词,才能指证胡强。”
而唯有胡强的认罪,他们才能使徐森的罪名成立。
“你别忘了蓝凯说过,她妹妹出席当目击证人,她便退出的威胁。”酷哥始终记得这只小母鸡保护妹妹的坚决神采,她不像是在说笑。
“总会有办法让蓝凯不知道蓝祖儿也是证人之一。”他一向乐观得很。
这时,薛浩的BBCALL又响起了;真是多事的一天!
他拿起电话覆机。
“喂?薛浩吗?”电话那头传来小宏焦急的口音。
薛浩的心跳停拍了!莫非——“蓝凯出事了?”他的心莫名地紧揪在一处。“胡强杀了她!”
“没有。”小宏的否定救回薛浩的心跳。
此时,他的肩头明显地放松,口吻也不像刚刚那样焦急,反问道:“那么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蓝凯逃了。”
“逃了?”他真不敢相信他在警局为她的安危挂心,而她,竟然逃了!
“卡喳”一声,薛浩挂掉电话,楞楞然了半晌。
半晌过后,薛浩刷白的脸成了愤怒的铁青,他对同侪一一点名道:
“阿诺,帮我查出从蓝家打出的所有电话,我们不仅要找出蓝凯,更要得到蓝祖儿的下落。”
“酷哥,帮我查看看蓝凯是做什么职业,她极有可能躲到公司去避难了;找到她后CALL我。”
“你要去哪?”酷哥看着手拿外衣的薛浩,心中有一种了然:这小子,今天尽责得不像话,这是为什么呢?
“把蓝凯给揪出来。”薛浩咬牙切齿地答。
他从来没有这么关心过一个人的安危,而她,竟然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做一回事,在胡强杀了吕萍萍后,她竟敢逃出他们的保护!太不智了。
思及此,薛浩的脚步是没半点停歇,转身便匆忙地离去。
“组长,还有事吗?不然,我们得去出任务了。”阿诺总觉得这回出任务出得有点奇怪;但,怪在哪呢?
就见恶魔组长开口说:“我没事了,我要交代你们的事,薛浩全说了。”
这就是了!
他们几个何时轮到薛浩在发号司令了呢?阿诺与酷哥各自望了一眼,而后很认命地拿起自己的外套,出任务去喽。
而那个恶魔组长,他真庆幸自己有一班能干的手下,让他每天吃饱了撑着,一点事也不用做,真好命。
嘿嘿,他是愈来愈喜欢薛浩了,把他要分担的事全抢去做。
蓝凯不相信她逃离薛浩的魔掌不过是半个钟头的时间,而后,她便被他活逮个正着。
这说来说去都怪她太有自信了,她相信在她逃了之后,小宏一定会通知薛浩一干人,相信他们会全部动员出去找她,绝对不会有人待在她的巢穴等她回巢;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所以她才大胆地折回来拿钱包。
她也曾打过放弃钱包、赶快逃命的主意,但,跟薛浩交手了两次,她有绝对的把握薛浩不出一个钟头便可以将她的朋友、可能的去处,还有职业打听得一清二楚,不论她去投靠哪个朋友,最后她难免会被薛浩逮个正着;所以,她唯一的去处就是——旅馆。
问题是,去旅馆得有钱,她没了皮夹,也就没钱、没卡,因此她进不了旅馆的大门。
而她,在相信她的巢穴终将没人的状况下,所以她大胆地回来了,没想到——呜,没想到薛浩竟大刺刺地坐在客厅中,跟她招手说:
“嗨,你忘了带钥匙吗?”他看着从窗口攀爬进来的蓝凯戏谑着。
看来,没带钥匙的她是从隔壁的阳台攀爬过来的,而藉口当然是千篇一律——忘了带钥匙,被反锁在外之类的说词。
凯此时是一脚跨在屋里,一脚还在屋外吹冷风的姿势;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是乖乖进屋好,还是溜得好。
不知道薛浩的脚程有多快喔?她又开始打量薛浩精实而修长的双腿。
输了,光看他手长脚长的,又能当上高级干员,他的身手铁定此她快得多,那她干么费那么多力气去做一些徒劳无功的事啊?
索性,她就坐在三楼的窗台前,等他的发球权,而她,等着反击。
谁知道薛浩一开口却是个风马牛不相千的话题。
他说:“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坐在窗台前。”
“为什么?”她好整以暇地端着他瞧。
“因为胡强能杀了一个吕萍萍,他就不介意多一个蓝凯;坐在窗口前的你会是很好的枪靶。”
枪靶!
蓝凯跌了进来,赶紧跳离了窗户有三公尺远。
“既然这么怕死,为何还要逃离小宏的视线之外?”他冷冷的口吻中有遮掩不去的怒意。
“我不信任你们警察的办事能力。”
薛浩挑高了眉望着她瞧。
“如果你们真的有保护证人的能力,那石医生就不会被胡强干掉,不是吗?”
她在薛浩的对面坐下,将那双发黑的布鞋抬至茶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她说:“你们没办法保护石医生的安全,那我更没必要相信你们就能让我安全无虞,长官,你说我是不是很有忧患意识、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她公然挑衅一个高级干员!
“你明天得出面指认凶嫌。”而他不是一个容易被挑衅的人,很显然的,蓝凯是找错了对象,遇到了敌手。
“到时候我自然会出现。”
“我们没有理由相信你。”
“你!除了相信我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她上扬的怒气在紧握的拳头中被压抑下去。
“有,那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你,要监视我?”
她不敢相信薛浩竟然这样对待一个证人!
“是保护你。”
“我不需要这样的保护。”
陡然,薛浩那高大的身子站了起来,黑压压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他用他那低沉的男中音,低哑地对她说:“我希望你能知道牺牲掉任何一个证人,我们比谁都难过。”
老天!她真的被他那慑人的神色给吓住了。
她从来没见过薛浩的脸色这么难看过!不过,她也认识他不久就是了。
***
又少了一个!
恶魔组长很不相信地又点点人头,一、二、三,果然是少了一个!
“薛浩呢?他又迟到了不成?”
这小子难道就不能准时个一两次吗?
“他不是迟到,他是下能回来。”阿诺弹弹皮鞋上的灰沙,满不在乎地答。
“为什么不能回来?”他最近又没有派新的任务给他!
“因为他得当蓝凯的贴身保镳啊。”小宏的嘴角依旧漾着孩童般的笑。
“谁准他的?”恶魔组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晴。
“他说蓝凯是重要证人,我们输不起再失去一个『石医生』了,所以,他决定派自己做这件艰难的任务。”
突然,阿诺觉得不对,他转头问小宏说:“跟一个像蓝凯这样的绝世美女在一起,算是艰辛吗?”
小宏耸耸肩,又笑开了一双明亮的眼,道:“不知道,不过,我想我很快就会清楚保护一个绝世美女辛不辛苦了。”
“怎么说?”阿诺急急地问。
“因为,薛浩要我去日本找蓝祖儿回来做秘密证人,不给蓝凯知道。”小宏得意地笑,又得意地笑。
阿诺楞了好一会儿,他的桃花眼不断地睁大又睁大,而后,不信地摇摇头。“怎么可以,薛浩怎么可以将这种好差事派给你?这太不公平了!”
“薛浩说啊,你太了,将美丽的蓝祖儿交到你手中太危险了一点。”
说罢,小宏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能看到自许为大情圣的阿诺铁青着脸,他实在是太得意了。
“组长,薛浩这小子乱发号司令。”阿诺为了“美色”,硬是陷害了薛浩。
酷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伸了个懒腰,再换个姿势,冷眼旁观他们组里这对宝的争吵。他一向懒得介入同侪之间的甜蜜拌嘴。
突然,“酷哥!”恶魔组长点召他。
“YES,SIR.”他陡然坐正身子。
“你们现在出任务都不经过我指派了是吗?”组长没好气地又睨了那对宝一眼;还在为谁该去日本接回蓝祖儿在吵!
唉,他们根本就不把他这个组长放在眼里嘛!
“薛浩有他的理由在,我们的确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证人了。”没过分的阿谀组长、陷害薛浩,不是他不尊重组长的身分而护着好友,而是就事论事一向是他的作风。
他说:“薛浩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我想他明天带蓝凯来指认凶嫌的时候,会给组长你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把该做的解释全推给明天的薛浩,酷哥自认为自己没必要帮薛浩善后与安抚恶魔组长受创的自尊;他这个朋友没什么好处,就是懂得如何隔山观虎斗;所以喽,自个儿多保重了,薛浩。
***
蓝凯侧身支着头躺在床上,看着半依在另一张床的薛浩。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入主她的,不,是她与祖儿的香闺,而那个人竟是个警察!
听听她的口气,看来蓝凯姑娘不大喜欢“警察”这个身分,是吗?
其实也不,相反的,她对于穿制服的男人一向有好感,举凡教官、军人,甚至于警察,她都相当的欣赏。
问题是——薛浩不是个穿制服的刑警,他是个高级干员,他可不需要穿那套硬梆梆的制服,所以他丧失了让她有好感的条件。
再来,他是个限制她自由的警察,所以她更有理由对他产生厌恶。
“你不能去睡客房吗?”
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得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的做法,她的房、她的床只能让她的老公上。
然而,这个高级长官现在却大刺刺地半躺在她的床上,盖她的被、睡她的枕!
“如果你不习惯我睡你的床,我们可以交换。”薛浩合上眼,关掉屋里所有的光线;他讨厌睡觉时是个有光的世界。
“交换?”她伸手模索到电源开关,打开,看到薛浩闭着眼的模样。
真像个大孩子!睡觉时竟抱着枕头睡——
抱——抱着枕头!
蓝凯望着薛浩手中环绕住的枕头,她想到了在昨晚时,她的头还枕着它,而今夜,薛浩却抱着它睡?
这——算不算是一种性骚扰?
她急奔下床,猛力抽走薛浩怀中的枕头。
“你干么?”薛浩的眉拧着深深的不解。
“你不可以抱着它睡。”
“为什么?”
“因为我讨厌人家对我性骚扰。”
“性骚扰?”真是莫须有的罪名!“我何时对你性骚扰来着?”
“我昨天还枕着它睡,而你今天却将枕头环在你的手臂,夹在你的胯下,你说这不是性骚扰是什么?”
真是欲加之罪啊!
“言下之意,你是在指责我在对你,意婬?”薛浩不在意自己有个更丑陋的罪名。
意婬?蓝凯当场傻眼了。
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一层,她只是觉得薛浩做那个举动会让她脸红,而那是——“是意婬吗?”她拾起恍然的眼,傻傻地问。
“不是。”
他从来不对一个陌生女子产生,对别的女人产生那种,他觉得不但不尊重别人,更是污蔑自己。
不是!还好,还好,不然被一个刑警意婬,她都不晓得自己以后该怎么出门见人了。
“既然那么在意我睡你的床,为什么不交换?”
交换?“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让你睡祖儿的床!”祖儿的清白可比她的重要多了。看来薛浩是一辈子都搞不懂,咱们蓝凯小姐为什么总是像只老母鸡般地护着妹妹?
“我是不是指认完凶手后,便可以不受你的监视了。”她一直都不认为薛浩是在保护她,而长期跟一个刑警住在一起,她会崩溃。
“对你的保护会一直持续到你出庭做证。”
“什么?”出庭做证!“哪时候出庭?”
“这就要看法官排定听审的时间。”
“那要多久?”
“不一定。”
不一定?“你的意思是说,这可能是一段不短的时间。”好长的刑责!
“也可能就在这几天。”薛浩懒散地回应。
表才相信这种安慰话;她天生就不是乐观的性子,所以拒绝这种安慰,看来要缩短跟这位警探的相处时间,她还是得靠自己,不过,这次她一定要记得带皮夹,省得没身分证、没钱,人家旅馆的门槛踏都不让她踏一步。
“薛浩,你有女朋友吗?”
天外突然飞来这一“笔”,蓝凯问这个问题,是问得毫无预警,让薛浩全身张狂着警戒的细胞。
“为什么这么问?”
“想要多了解你一点啊。”笨。
“为什么想要多了解我?”
身为一个警界人员,他有着旁人所没有的警戒。
当然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笨。这些话,蓝凯当然不会傻傻地告诉薛浩,她只是笑开了一双眉眼,说:
“照这个情形看来,我们得相处好一阵子,如果咱们不找些话题聊聊,保证过不了几天,我们都会疯了。”
“你不会时时刻刻都跟我在一起。”
“你是说我的保镳会换?”
她眼里闪着遮掩不去的兴奋;要是她的保镳换成那个可爱的女圭女圭脸的话,那她的逃亡行动会更顺利一些。
“我是说你可以正常上班。”
“那我上班的时候,你会跟着我吗?”
“当然。”
当然也就等于废话,只是这位老兄比较文雅了点;嘿!如果是废话,那她干么还苦哈哈地带一个刑警去上班,专访那个牛郎,然后再给自己带来一大准的麻烦。
蓝凯自认为自己绝不自虐,所以她拒绝同意他的好心。“算了。”她摆摆手,显得有些颓丧。
“你很排斥警察?”
打从他跟她一照面,她就摆着退避三舍且敬而远之的姿态,为什么?
“我是排斥你。”
“喔。”薛浩只是点头,并没有太多的伤心,更不想再追问下去。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
“我从不认为我是个万人迷。”
他们组里若是有万人迷那也该是阿诺或是小宏,像他和酷哥是标准的扑克脸,没万人嫌就已经不错了。
而至于阿清嘛,光他那一项洁癖,就够让一些女人退避三舍。
蓝凯又一次打量薛浩了。
她是质疑他话里的真伪,像他这样的男人,站在同侪面前,他可能不是最好看的,但,薛浩整体给人家的感觉却不输给他好友之中的任何一位,她很难相信有哪个女子会忽略他那身刚硬背后的温柔眼光,而讨厌他!
但……你自己不就是一个吗?蓝凯的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她。
嘿!她讨厌他是因为,因为——“你总是监视我。”她的声音略微娇柔地向薛浩抗议着。“我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
“我说过我是在保护你。”他不觉得这个问题还需要再争议一次。
“如影随形的保护就是监视。”她的感觉就是如此。
“那看来你得再忍受一阵子了。”言下之意,他并不打算认同她的做法打退堂鼓就是了。
“你一向这么固执、无法转圜吗?”她瞪大圆睁的杏眼斜睨着他。
“我生性呆板,不晓得如何转圜。”薛浩可以随时把自己拿来戏谑一番,而无伤大雅;这样的男人绝不会是生性呆板的人。
懊死的臭男人,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不要怪我出狠招了!蓝凯心中有个下大下小的坏主意正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