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发生急诊意外后,苏心黎一直觉得有人在跟踪她、监视她。像现在,她就总觉得身后有一双寒冷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她,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全身不自在。她猛然一个回身,眼光四处搜寻着那道视线。
黄守谦发现她惊惶失惜的模样,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
黄守谦眼光跟着搜寻。被街灯照得通明的大街四处都是人,黄守谦保护性的用手圈住她,纳她入怀,一一过滤每个神色匆忙的陌路人。
大街上,每个人都显得很忙,忙着赶赴约会,忙着回家赶赴晚餐,似乎就没有一双可疑的眼眸直盯在他们身上。
看来,是心黎多虑了。“走吧,没事的;别忘了,医院将整件事情封锁得好好的,就连地方上的报导都没刊登,他铁定不会发现你的行踪,你放心,别将神经绷得那么紧。”他拍拍她的肩头,要她放宽心。
苏心黎还是不放心的又在人群里搜寻了一遍,确定刚刚只是她的多虑后,她才展开容颜,笑得腼腆。他知道要她真正放宽心还得等一阵子。黄守谦不急,只要苏心黎能待在他身边,再长的时间他都会等待。
“走吧,快赶不上八点半的电影,只怕宋洁她们几个会等得心慌,以为我们两个放她们鸽子了呢。”
黄守谦顺势拉起苏心黎的手,快步地迈开步伐,越过红绿灯的另一端,渐渐隐没在灯火通明的商业圈时,这一端万头钻动的人群里问出一点火光。
阎濮阳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燃起火,低头点了菸,他深沈的眸光专注地胶着存菸草上那点星火。
他吸了口菸,吐了一口白雾。白烟枭枭里,没人能看清他面部的表情,然而他却看见了苏心黎,他那个好久不见的妻子。
“我回来了。”像是在宣誓什么似的喃喃自语,嘴角挂着一丝阴森的笑。
今天苏心黎一回到家就觉得不对劲。她的房子有人进来过!是谁?谁进来她的屋子?她直觉地想到了阎濮阳,认为他找到她,就要来逮她了。苏心黎像是逃难似的,飞奔上楼,拉开抽屉,拿了身分证、护照、钱包,衣服没来得及打包,便匆匆忙忙跑下楼,拉开门,就要冲出去。
就在她冲出门之际,迎面撞上房东太太。“楚小姐,你这么急的要上哪去?”
苏心黎没空理她,头也不回的就要跑。
房东太太见她要走,便也紧跟在她后头追着,口里叨絮着她来的目的。“楚小姐,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我想跟你说,今天早上我发现你后院花圃的花洒在漏水,我想水这样继续流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就自作主张地请工人来修,你不会生气吧?”房东太太陪笑脸地问。
苏心黎慌忙的步伐站走了。她慢慢地回过身,过滤房东太太的话。是修理水电的工人来修花洒,不是阎濮阳!不是他。她整个人瘫了下来,跌坐在地上。
房东太太吓了一跳。“楚小姐,你不要紧吧!你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来看诊?”
房东太太慌忙地跑过去搀扶苏心黎,却被苏心黎婉拒了。“对不起,房东太太,你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至于水电工人的钱,我待会儿再给你送过去。”
现在她整个人都快被阎濮阳的影子给弄得虚月兑了,很本投心思理别的事。
“楚小姐”的个性孤僻打从她搬来的那一天,房东太太就领略到了,既然当事人都不在意坐在地上了,那她也不好意思干涉什么,反正她的目的只是要来收水电工人的钱,现在目的达到了,她便打道回府,回家去等老公。
趁夜,阎濮阳闯进了苏心黎的房子里,以直捣黄龙之姿侵入它的主卧室。他站在她的床边,点着菸,看着她熟睡蹙眉的模样,脑中浮出她另一个模样,是笑的样子。那时,她的身旁站着一个伟岸、英挺的男子;是那个男人让她容颜有了笑意的是吗?
他恶狠狠的目光锁住她熟睡的容颜,心里拧着一份不甘心。他分不清楚这份酸所为何来,只知道在他日子不好过的同时,她怎么能笑?怎么能!
但,不会太长久的;她笑的日子就快结束了,因为他就快出现在它的生活里了,等他一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哭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有笑呢?!
阎濮阳的脸展开一抹突兀的笑,既阴森又冷冽。他低下头,在她额际落下一吻,没任何的情感,只是想在她身上烙印属于他的味道罢了。
他在她的屋子里待了一晚,熟悉这屋子的每一个地方,在天际方白之际,他趁她还没清醒时,隐没在路的另一端。
苏心黎一直睡得很不安稳。在睡梦中,她一直梦到阎濮阳:梦到他像个索命阎罗似的,紧追着她不放,她拚命地逃,拚命地逃,却仍旧逃不掉他手中的镰刀。她眼睁睁看着他手执镰刀,劈头砍下——随后,她躺在血泊里,而他的眼里有放肆的得意。
她吓出一身冷汗,由噩梦中惊醒,却已是清晨六点了!苏心黎瘫了身子靠在床头,让梦中一切渐渐淡去。蓦然,她闻到空气中,一股不属于她的味道,那像是烟的味道,像是——阎濮阳的专属!苏心黎从床上跳了起来,像避瘟疫似的,躲得远远的。她像只惊弓之鸟地搜寻卧房的一切。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房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别人,更没有阎濮阳。
苏心黎掩脸,坐在地上。老天!她都快被自己的神经质给逼疯了。为什么她只要一碰到有关阎濮阳的事,她的冷静自持全都会瓦解?她坐在地上哭了好一阵子,等自己的心情渐渐平复后,才站起身,走进浴室去梳洗,然而,她才刚进去,整个人就全愣住了。
她的硝化甘油——被人全倒进了马桶里!阎濮阳是用这种方法来告诉她,他找到她了!他找到她了!这是一种极度恐惧,苏心黎不用想就可以猜出阎濮阳若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她的生命将再度遭受他的糟蹋。这一次,她连皮夹都没来得及带,便赤足狂奔而去。
当黄守谦找到苏心黎时,她披头散发,脸上布满泪痕,而脚底被小石子扎得伤痕累累,她的模样是既狼狈又落拓,让人看了好难受。
他慢慢地接近她,叫唤她。“心黎。”
叫了几回,她才稍有反应地缓缓抬起头。猛然对上她的眼,他才发现短短的半天,她的神清气朗不复存在,此时此刻布满在她眼眸的是极度惶恐。
看到了黄守谦,苏心黎像是找到了依靠。她倏然揪着他的衣领,诚惶诚恐的对他说:“他来了,他来了;他像个魔鬼似的紧追着我不放——”她激动的嗓音徒然一落,幽静地开口。“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折腾我,让我不好过?为什么?为什么……”她喃喃自语,一再地问,盈眶的泪滚滚落下,那惊惧的模样,让人看了心好疼。
那个男人到底是对地做了什么事啊?为什么心黎会怕他怕成这个样子!
黄守谦怜惜的目光锁住她娇小的身躯,伸出了手,握上她的柔夷。“走吧,我们回家。”
苏心黎晃了两下头。一不,不回家。”家有阎濮阳在等着,她便不回去。
她对那个男人的惶恐显而易见,有家她都归不得。他冲动的纳她入怀,拍拍她的肩,温柔地间她:“那么,跟我回去好不好,在我那里,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他的温柔、他的宽阔胸膛都让苏心黎感动不已,她发现自己竟然急需一双可依靠的肩膀来帮地分担对阎濮阳的害怕。
她点头,接受了黄守谦的好意,让他带她回家,将她纳在他的羽翼下,不让她再次承受阎濮阳的恐吓。
而她自以为是的安全却只有短短的两天。她原以为这样就可以躲开阎濮阳,自己可以找到幸福,没想到阎濮阳恶势力却无限延伸,威胁到了黄家。今天黄守谦突然打电话回来,说他有要事必须到台北研习一周时,宋洁突然临时造访。宋洁的脸上没以往的乐观、开朗,一进门来就对着她哭。
“楚谨,我不知道你是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但是,求求你去跟那个人求求情好不好?黄医生再这么下去,他的前途会没的。”
苏心黎一脸茫然,她完全听不懂宋洁所讲的。
宋洁急了,她冲动地月兑口而出。“你知不知道黄医生昨天被解聘,而且全中部没有一家医院敢用他,黄医生递的履历人家根本连看都不看的,就全部被退回。”
苏心黎一脸的愕然,惊讶于自己所听到的。然而事实不只如此,后续还有更残酷的。
“你知不知道黄医生今天根本没有要到台北出差一个礼拜,他是被黑社会给要胁了;今天傍晚,院里来了一群小混混,要胁黄医生离开你,黄医生不肯,那些败类就联手恶狠狈地揍了黄医生一顿;而当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时,他心中惦记的仍是你,所以他要我打电话通知你,说他得出差一个礼拜;事实上,他没有出差,他连性命都难保了,他远出什么差!”
宋洁在心里为黄守谦叫屈;当初如果知道“楚谨”是个女煞星,她说什么都不会怂恿黄医生去追求它的。
苏心黎整个脑袋乱烘烘的,在极度的冲击下,她只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阎濮阳根本不可能打退堂鼓放开她。
“宋洁,我只问你一件事。”她的眼盯住宋洁。“是谁要你来跟我说这些?”
“他说他叫阎濮阳;他说他不会强迫你回去,但是你得要有心理准备,他说不管你逃到哪里,他总有办法找出你来;他还说如果你执意不肯回去,那么明天之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黄守谦等着陪葬。”宋洁依照阎濮阳所交代的,一字不漏的全盘说出。
苏心黎笑了。是的,就是他了,他从不避讳地跟她讲明他要的是什么。她输了,是彻彻底底的输了。原来,天涯的尽头是如此的短,而阎濮阳终于还是逼得地无路可退。
苏心黎没拎半件行李,孑然一身的回到了阎家。阎濮阳就坐在客厅里,跷着二郎腿等着她,眼里有明显的狂妄得意。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呵!他就不信她可以躲得开他。他的志得意满写在眼眸里,苏心黎懒得再理他。她越过阎濮阳,想走回自己的卧房。途中,她的手臂被攫住。
阎濮阳猛然用力一扯,让她的身子跌进他的怀里。他的脸蹭着她的面颊,戏谑的口吻里有藏不住的得意。“人家不是都说:‘小别胜新婚’的吗?怎么,你我夫妻俩阔别了一年多,你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他的唇齿含住她圆润的耳垂,轻轻地咬。
阎濮阳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在折腾谁,依稀的只想让苏心黎不好过。他的手滑进她的衬衫里,探索她的身躯,游移在她的曲线下。他的吻狂暴中带着热烈,炙热的吻纷落于他熟悉的每个地方。
在他狂乱的探寻里,他分不清楚这是,还是惩罚,只知道自己竟然迫切的需要苏心黎。他急切地推高她的裙子,挑逗她所有的感官,最后以昂长的进入她的柔软。
苏心黎强抑住自己对阎濮阳的爱与欲。她不能对他有反应,不能连自尊都输给这个魔鬼。她的自制,阎濮阳全瞧进眼底。他朗朗地笑了开来。
他以新生的胡髭蹭着她的脸,用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低语:“如果黄守谦知道你的身体仍旧这么想念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为你做那样的牺牲。”
他的取笑是如此显而易见,难道他非得用这种方法来凌辱她吗?
苏心黎出乎本能的反击了回去。“你怎么知道他的牺牲是全然的吃亏,搞不好我在他的怀里也是像现在这样放荡。”她不惜以丑化自己与黄守谦的关系来伤阎濮阳的自傲。现在她什么都不在乎了,能伤到阎濮阳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阎濮阳果然被她给激怒了。他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只知道苏心黎让别的男人给染指了,是他的羞辱。
他虎口一张,按住了苏心黎的下颔,将她的头拉近,他恶狠狠的眼瞪上她眼中的清明,威胁着她:“给我诚实点,你是真的让黄守谦碰过你?”他的眼眯成了危险约两直线。“你知道你说谎的下场。”如果她真让黄守谦碰过她,那么他会让黄守谦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
阎濮阳的凶狠写在眼眸里。她明白他眼底的要胁是什么。老天,她怎么能再让他激怒到失去了理智,拿一心为她守护的黄守谦来当激怒阎濮阳的对象!阎濮阳是个没心的恶魔,若真将黄守谦扯进她与阎濮阳的恩怨里,阎濮阳会不计一切的讨回他所谓的公道。届时,黄守谦怎敌得过这个恶魔!
苏心黎认输了。她忍着下颚的痛,晃了晃头。“没有,黄守谦没碰过我,我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激怒你;你别去找他麻烦,他跟我毫无干系。”
她是焦急的在求他放了黄守谦;而她一心为黄守谦月兑罪的模样让阎濮阳的心感到痛。这个女人,爱上黄守谦了是吗?
他的眼固定在苏心黎脸上。他与她之间的恩怨纠缠了两年,这两年来,他们彼此虚情假意地欺瞒对方的感情,利用彼此,相互折磨——原以为,这是恨支撑了所有,但,事实呢?
他是否真的恨她,所以在她逃的时候,决意不计一切的将她追回?像是在印证什么似的,阎濮阳低头掠去了苏心黎的吻。在她的吻里,他狂暴的心得到了平复。他对苏心黎到底是什么情感?阎濮阳思索着。
苏心黎趁他放开她的唇之际,求他:“放了黄守谦,别逼他走投无路。”她不愿黄守谦因为她,而断送掉大好前程。
她的求情打断了阎濮阳的好心情。
他挑高了眉,凌厉的目光再次锁上苏心黎。“你们之间既然毫无干系,那他是生是死,又与你何干?”
他言下之意是不打算饶了黄守谦吗?苏心黎一扫刚刚的哀兵之姿,正式与他对上。“阎濮阳,如果你真敢动黄守谦的话,那么我对你仅存的爱会荡然无存。”
阎濮阳朗朗她笑开来。他灼亮的眼眸有明显的戏谑,他回她一句:“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爱与恨吗?”
他的话像一把剑,狠狠刺进苏心黎的心房,剜得她好狼狈。倏地,她转过身离去,不愿让自己的脆弱大剌剌地摊在他眼前,任他取笑。
看着苏心黎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眼前,阎濮阳心底泛起莫名的恐慌,像是在害怕——害怕苏心黎这一转身,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而这份恐惧黑压压地聚合,让他的心感到沈重不已。
他很冲动地拿起了电话,拨了电话给凌正云,交代下去。“对黄守谦的杀手令取消。”
“为什么?”阎濮阳下的杀手令一向很少有收回的可能性,这次是什么原因让他破了例?
为什么?凌正云的疑窦打醒了阎濮阳。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取消对黄守谦的杀手令;难道他真是怕苏心黎对他只有恨、没有爱,会再一次的逃离他,不再回来!阎濮阳的视线紧紧盯住旋梯,心中那股恐惧竟愈漾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