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婶说到这里,似乎仍心有余悸,六年前那一幕可怕的景象仿佛就近在眼前。
“那禽兽占去了千寻的清白?”湛倚天低吼着。
他目眦尽裂,双拳紧握,他从来都不知道在管千寻过去的生命中,曾经经历过那一些不堪的可怕事,包括她亲爹对她的漠视、包括管千雪对她的妒恨以及李员外对她施加的种种兽行。可是——
“不对,千寻她的处子之夜是给了我啊!”就在三年前,就在她决心利用他来作为报复管千雪的工具的那一夜。
“所以,那个人面兽心的李员外应该并没有占去千寻的清白才是。”他回想起之前的陈年往事。
何大婶点点头,肯定了湛倚天的推测。“千寻小姐是没让那个怀着狼子野心的坏家伙给沾污去清白,千寻小姐她……”何大婶一度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抹去了脸上的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何大婶才能再继续将话说出口。“千寻小姐用她挽钱的剪子杀了那个连畜生都不如的李员外。”
“奴婢到今天还记得那天千寻小姐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抱着自己的身子不断痛哭的情景。”
“而姨夫人就是在那个时候循声找了出来,当姨夫人看见千寻小姐伤了人后,便不停的安慰千寻小姐,要她别哭、别慌,姨夫人说她自有办法解决这件事。”
“姨夫人将千寻小姐交给我,让我带她回到内室,叫她在自己的房里歇着,等我再出去时——姨夫人已经躺在血泊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姨夫人是用她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千寻小姐的自由啊!”
“千寻小姐在听到我的惨叫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才匆匆忙忙的跑了出来,当千寻小姐看到自己的娘亲倒卧在血泊里时,她根本就是连动也不动时,她……整个人似乎部崩溃了。”
“姨夫人一直是千寻小姐生活的重心,她之所以待在管家,受尽一切的屈辱,全都是为了姨夫人不愿离开管家,她才陪着姨夫人的;只是,千寻小姐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自由竟是她的娘亲用自个儿的性命所换来的!”
“从那天起,千寻小姐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不愿开口跟别人讲话,家里面的人全都说她疯了,再来的事,二爷你都已经清楚了。”
因为,湛倚天就是在那个时候介入管千寻跟管千雪之间的,他很不幸的成了她们两人明争暗斗下的牺牲品,继而也埋下了湛倚天仇恨管千寻的前因。
湛倚天回想起从前,他的手轻轻的抚过管千寻额前的疤痕,那是他俩头一回见面,她在他面前装疯卖傻时所留下的疤痕,然而事实上——
“她没有疯,她一直都只是在装疯。”他细语轻喃。
“那是为了躲开千雪小姐的仇视,千寻小姐才不得不装疯;为了报复管家所加诸在她身上的悲剧,千寻小姐在她母亲死后,一直没有离开管家,她伺机而动,想一举击垮管家跟千雪小姐。”何大婶哀伤的诉说着前尘往事。
而湛倚天终于懂了管千寻之所以这么铁石心肠,甚至是没有人性的真正原因,但——
湛倚天难过的摇摇头。“她不该拿我当作报复千雪的棋子。”
他甚至可以说只是个局外人啊!避千寻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玩弄无辜的他,将他的一片真心放在地上踩?
何大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湛倚天很无辜,可是,他曾是管千寻以及管家最看重的乘龙快婿,要报复管家,管千寻也只能拿他当作棋子啊!
“二爷,你还恨千寻小姐吗?”何大婶关心的问。
还恨吗——湛倚天扪心自问。他原以为要恨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但是当听到管千寻投湖自尽的那一刹那,他这才终于明白,他的恨其实全都是用爱去堆砌而成的。
如果他真的恨管千寻,那么他不会花那么多的气力去跟她计较,他不会千方百计的刁难她,与她为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赢得她的注意,甚至是找个借口跟她见面。他还恨她吗?不!何大婶间错问题了;她此刻应该问的是他能恨吗?他能继续理直气壮的再恨管千寻吗?
湛倚天缓缓的站起身,不回答何大婶的问题。他退出管千寻的房间,不想再介入她的生命,因为,他没法子跟一个曾经伤得那么重的人计较那些她对他做的过分的事。他没法子再恨管千寻,可他也没法子再去爱她——毕竟,爱一个不爱他的人,向来不是他湛倚天做人处世的态度。他会救活她,他会让她走,从此以后,他们人各一方,再无牵扯。湛倚天关上了门,拒绝再去想管千寻。
“二爷、二爷,你快快开门哪!二爷!”何大婶赶到湛倚天的书房,使劲的敲打着书房的门板。
湛倚天开了门,看见何大婶双膝“扑通”一声的点地跪了下去。
“何大婶,你这是在干什么?”湛倚天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急着要去扶何大婶。
而何大婶却执意跪在地上,她不停的磕头,恳求着湛倚天,“二爷,你救救我家的二姑娘吧!她全身在打着哆嗦,抱着自己的身子拚命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那模样真的好吓人!”
听到何大婶的话,湛倚天知道管千寻是毒瘾发作,连忙整肃好衣装,踏出门槛。何大婶连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请大夫了吗?”湛倚天问。
“请了,大夫开了药,婢女煎好之后给千寻小姐送去,可她不肯喝,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打翻了药盅,一个人在那儿又哭又笑的,把大伙都吓死了。”
何大婶话才说完,人正好走到管千寻的闺房。湛倚天打开门,直接进入内屋。
避千寻让人绑着躺在床上,她发乱鬓落,额前还留有一大块的血印子,双眼凹陷,那模样看起来简直比个厉鬼还可怕。湛倚天甚至不愿相信眼前这个面容枯稿的人,曾经是他眷恋最深的姑娘,他不禁举步不前了。此时,管千寻也看到他了。
“怎么?我的模样很吓人是不是?”她不必看就知道,只是——她勾着嘴角冷笑着。“你怕什么呢?我之所以会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吗?那你还有什么好讶异的?”她一说话,便不断地猛烈的咳着。
她的面容因剧咳而涨得红通通的,气息也有些不稳。湛倚天看着她,心口一紧,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的怨恨对方,这么的急着激怒对方,他们究竟是为了要折磨谁呢?
“把药拿来。”湛倚天开口道。他要亲自喂她服药。
婢女把药送上来,湛倚天接了过去,他走到床边,挨着管千寻的身侧坐下,舀了一调羹的药汁送到她的嘴边。管千寻以冷冷的眼眸,直直的瞅着湛倚天。她发现在他平静的眼眸里,竟让她解读不到他的真正意图。
避千寻张口让他把药汁送进嘴里,她含着药汁,目光含怨,突地,又将药汁全数喷出,溅在湛倚天的脸上、衣襟上。湛倚天却不以为意,他甚至连擦都不擦一下,又舀了一调羹的药,送到管千寻的嘴边,要她服下。他的动作惹恼了管千寻。
“你到底想做什么?”管千寻恨恨的瞪着湛倚天。
湛倚天也定定的看着管千寻好半晌,这才回答道:“我只想喂你喝药。”
“为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要折磨我,所以,你才不惜纾尊降贵的亲侍汤药。你不觉得你这么做太大费周章了吗?”管千寻冷嘲热讽的说道。
等她讽刺够了,湛倚天才开口。“等你好了,我就放你走。”他一语带过他心中经历的所有的心路历程。
避千寻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她不懂他说的“她好了,他就让她走”的意义?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决定放我一马,不再为难我是吗?”管千寻想确认他的真正意思。
“没错。”他点点头。
但他的谅解来得太快、大突然,几乎让管千寻感到措手不及,她不懂湛倚天为什么要这么做?几天前,他甚至恨不得将她五马分尸、挫骨扬灰;而今天,他却大发慈悲之心,愿意放她一条生路?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管千寻忍不住用疑惑的眸光瞪着湛倚天。
他的眼眸中写满了平静,这使她看不到他的情绪起伏。好,他愿意放她走是吗?
“那你现在就解开我。”她要马上离开他的视线、离开他的势力范围、离开……他的人。
“我说了,等你病好了之后,我就让你离开。”湛倚天对自己的决定很坚持。
“我没病。”她斩钉截铁的说。
“你有毒瘾。”他言简意骸的说。
“这全都是拜你所赐,不是吗?”管干寻忍不住嘲讽道,他还在装圣人吗?她之所以会变成这样,不是他害她的吗?
“所以我有义务将你的病医好。”湛倚天早在心中做下决定。
“湛倚天,我不在乎、我根本不在乎,你懂吗,我只想离开这里,我不想看到你,如果你决定忘掉你我之间的恩怨,那么,你该做的就是成全我的希望,而不是在乎我的毒瘾。”管千寻吼出她心中的想法。其实,她内心里最想问的是,他既然都已经不在乎她曾经如何的伤害他了,那他为什么还要在意她身染剧毒呢?
“让我走。”她冷冽的说,语气中不带一丝丝的情感。
“办不到。”他早就说过了,她要走可以,但前提是她必须要健健康康的离开。“我说过我愿意放你一马,但你必须照我的要求行事。”
他一向专制、独裁,他霸道到压根不允许管千寻说出一个“不”字。
他再次将汤药送到管千寻的嘴边。管千寻看着黑黝黝的药汁,心口一恸,明白他固执的程度是十匹牛也拉不动的。她无奈的点点头,终于屈服在他的恶势力下。
“我喝,但——你把我解开,我自己喝。”她才不要他亲侍汤药。她才不要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暧昧的关心。
湛倚天没有拒绝,直接将药汁交给在一旁候着的婢女,他差人解开了管千寻的绳索。
“二爷。”听命行事的长工面有难色,似乎觉得不妥。
湛倚天从来没有见过管千寻发病时的恐怖模样,所以,不明白一旦她的毒瘾发作,是多么惊人的事。
“解开她。”湛倚天相信管千寻是不会再做傻事的。
于是管千寻的绳索被解了开来。湛倚天示意丫鬟把药汁端过去给管千寻。管千寻的手颤抖地将药碗接了过来。而药汁则几度溅洒出来。湛倚天看着她的动作,不禁皱起眉。管千寻的毒瘾比他想像中还来得深,他开始觉得有点不安,他
真的不认为坚强的她可以挺得过犯毒瘾时的那份难过。半夜三更,从管千寻的房里传来一阵凄厉的嘶吼声。
“二姑娘,你再忍忍,再忍忍,大夫说过,忍过毒瘾上来的这
一段时间,你就会没事的。”何大婶拿着打湿的帕子,不停的帮管千寻擦拭冷汗,心酸的老泪纵横在脸上。管千寻难过的在地上直打滚。她不断的抽搐、不断的冒冷汗——不!她不行了。
“大婶,把我绑起来,大婶,求求你——”管千寻窝在地上苦苦的哀鸣着。
如果绑着她,才能根绝她想吸食毒物的惯性,那就趁她现在神志还清醒时,赶紧把她绑起来,免得等她神志逐渐迷失之后,又会做出什么让人扼腕的悔事。
“大婶——大婶——”
避千寻以手指掐进自己的血肉之躯里,仰头朝天际悲鸣。那声音凄厉得有如鬼哭神号,它一声声的传进湛倚天的寝房内。
他知道她又犯病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来得严重、一次比一次来得急速,让他即使是闭上眼睛,都能看见她双眼凹陷,窝在地上打滚的狼狈模样。管千寻是绝对熬不过这一关的,他知道。湛倚天翻开被子,神色匆忙地赶到管千寻的闺房。一进门,他看到何大婶正含着泪水,拿着绳索绑住避千寻。湛倚天走过去,从腰间掏出一颗赤红色的药丸,将它塞进管千寻的嘴里,让她就这么吞了下月复。那赤红色的药丸,好……好眼熟!
“二……二爷,你让二姑娘服了什么?”何大婶心惊地昂起脸,害怕的问湛倚天。
湛倚天宣勾勾的看着管千寻,见她气息慢慢的平稳下来,而且脸色也不像先前那般的潮红燥热,这才放下一颗纠结的心。
何大婶却觉得事情大大的不对劲。管千寻自从断了毒瘾以来,每一次犯病全都是以惊心动魄的状况收场,没有一次像这次这样的平和落幕。
“二爷,你究竟让二姑娘吃了什么?”何大婶不得不弄清楚,因为,以管千寻的体力,她是无法再承受更多的折磨了。
“罂粟。”湛倚天言简意赅的说。
“罂粟?!”何大婶怔忡地倒退了几步。
她难以置信的直摇头,口中不解的问:“不!不会的,二爷,你明明说过,你可以谅解二姑娘先前的所做所为,说你原谅二姑娘了,那你怎么又把那毒物喂给二姑娘吃?”何大婶难以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
她奔上前,抓住避千寻的下颌,强行扳开管千寻的嘴,要她把那害人的东西吐出来。
“二姑娘,吐出来、吐出来,你不能再吃那害人不浅的东西了,
二姑娘,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何大婶不断的拍打管千寻的背。管千寻无力的闭着眼,不愿意醒来,因为,她知道湛倚天并没有做错。
她犯病的时间愈来愈短,且一次比一次痛苦,她不知道当自己熬过了这一次之后,能不能熬过下一次的关卡?她知道自己中的毒实在太深了,根本没法子根治。她输了,她不想再跟宿命抵抗了。
“大婶,别这样——”管千寻抓住何大婶的手,拼命的摇头,让她别做徒劳无功的事了,因为,她的身体她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我需要他的药。”管千寻认清了这个铁一般的事实。
“可是,那玩意儿会害死你啊!”何大婶不舍地擦着眼泪。她不明白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要遭受那样的苦痛?
避千寻柔声的告诉何大婶。“我不在意了,真的,我不在意了。”
她管千寻的性命一直活得很无奈,如果这是上天执意要让她的
人生过尽坎坷,那——她愿意屈服了。管千寻回眸,望向湛倚天。
她伸直了手,跟他要那赤红色的毒药。“给我吧!”
如果那些害人的东西可以减轻她的痛苦,那么她愿意服下它,让它解决她所有的痛苦。湛倚天将腰间的小瓷瓶递了过去。那瓶子小小的、轻轻的。
湛倚天说:“里头还有十五颗左右。”
“你是什么意思?”管千寻明白他的话一定有他的意义在,不然,他不会选在这个时机跟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只剩下这十五颗的药了。”如果将来还需要更多的分量,那……他没有了。
避千寻的脸色倏地骤变,变成了一片惨白。
“你是说,过了十五天之后,像今晚的这种痛苦,我得再经历一次。”管千寻试图将他的话解释得更清楚。
“不是一次。你懂的,这毒瘾一犯,便会折磨得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湛倚天点明管千寻日后将会遭受到什么痛苦的考验。
避千寻拿着药瓶的手不住地颤抖。来生不能——求死不得——
霍地,她悲凉地笑开了,她昂起脸问他道:“你现在是变了个法子,想出新的方式来折磨我吗?”
“我没有。”他难过的说。
“你没有,那你就不该开这种玩笑。”
如果她迟早都得承受这道最终的关卡,那她宁可现在就承受,而不愿意等到十五天后,才去明白那种绝望的痛苦。
避千寻将握在手里的瓷瓶用力的摔在地上,倏地,瓶身碎了一地,赤红色的药丸全滚了出来。
湛倚天不置一词,只是弯下腰,拚命的去捡拾那红色的药丸,那是管千寻活下去的凭恃,他一颗也不愿意放弃。
“我带你去找大夫。”他说。
避千寻像是听到天大的谎言一般,死命的瞪视着湛倚天。她一点都不肯相信他,她也不懂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千寻,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再活下去?”他那双深如海水般的眼眸定定的凝注在管千寻身上。
避千寻的心口一悸,别过头,不想看他的眼。
“想活又怎样?不想活又怎样?”她自牙缝中发声。
“想活,那么就请你相信我;不想活,那——想想你娘,想想
当初你在管家那么艰难的环境下,还愿意活下来的原因。”他难过的说。
听到湛倚天提起她的过往,管千寻两眼立刻直视着湛倚天。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娘的事?!
避千寻的眼睛移往这些年来一直在照看她长大的何大婶。“是你说的?”
何大婶无言以对,算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她为什么要把她不堪的过去,告诉她的敌人?为什么要把她的弱点曝光,让敌人有机会伤得她更深?
“二姑娘,二爷他是真的关心你啊!”何大婶不舍的解释道。
“他若是真的关心我,今儿个他就不会这么的害我。”她这一身的病痛全都是他赐给她的,而他竟然还有脸来对她假惺惺地施合他所谓的关心!
避千寻的心中突如其来产生一股莫名的烦躁,此时,她看谁都不顺眼。何大婶觉得管千寻的话说得实在是有失公允,毕竟,湛倚天对管千寻的恨并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其来有自啊!当年其实是管千寻对不起湛倚天,现在,她又怎么能怪他对她心狠手辣呢?
“二姑娘——”何大婶想劝管千寻。管千寻却一个扬手,推开她。
“走开!”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你们全走开!”她要不要活下去,不需跟任何人开诚布公地谈。管千寻关起心门,禁止任何人窥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与惶恐。她的模样不禁让湛倚天想起他与她初相识时,那个犹如惊弓之鸟,处处避打人群的管千寻。
只是,当年,还有一个不识管千寻真面目的湛倚天傻呼呼的掉入她的温柔陷阱,成了她走出自闭牢笼的棋子,但现在呢?现在的管千寻还能靠谁呢?
湛倚天看看管千寻佯装出坚强的模样,发现——他抛不下她,
纵使知道她不爱他,甚至不屑于他的援手,他都无法对她做到置之不理的地步。
次日清晨,湛倚天集会各个铺子的管事,将他手中所有的工作全交代下去,而他则打算只身一人带着管千寻回到幽州老家。
“我不要去看大夫。”
避千寻用力拍掉湛倚天伸过来的手,恼怒他的多事。对于她自己的生命,她不想再抱持过多的期望,十五颗药丸就
十五颗药丸吧!她不再在乎她的人生会有多长。管千寻已经放弃了自己,湛倚天明白,他却不容许她这么做。他替管千寻整理好了细软,不容她反驳地强行将她带走。
“湛倚天,你放开我。”管千寻努力的想挣开他的禁锢,却徒劳无功。
她的虚弱比湛倚天所想像的还来得严重,她竟连挣开他的手的能力都没有。湛倚天不禁一时失神,惊慌的望着管千寻。
他的目光难懂而复杂,这令管千寻着了十分讨厌。
“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悲悯吗?!不必了吧?我管千寻还不需要你的怜悯。”她的自尊心强到不许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她。
湛倚天收回惊讶的目光,语气坚定的告诉她:“想要我放手,可以;只要你有那个力气,那么你就走吧!”
他的手圈住她细细的手腕。
避千寻想把自己的手给要回来,却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束缚。他——他的手劲甚至不强,而她却无力撼动!避千寻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你必须跟我走,我会找到好大夫来医治你的。”他的口吻坚定,好像是只要他如此坚定不移,便足以力挽狂澜。
避千寻不再挣扎了。她跟着他走——如果他那么坚持想要掌控她的人生的话,那她无话可说。
湛倚天驾着马车一路向北而行,他——甚至连在个车把式驾车都不愿意。管千寻懂得湛倚天在顾虑什么。他是怕车把式粗心,驾着马车一路颠簸,会让坐在马车内的她感到更不舒服,所以,他宁可自已累,却坚持由他自己驾车。
而管千寻懂的还不只是这些。她还知道,为了早日赶到他的目的地,湛倚天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地在赶路。她已经数不清他有多少日没阂过眼,她只知道每回当他送膳食进她的车厢内时,他总是双眼赤红、胡须横生的,那模样简直像个鬼似的。
这一路上,他俩其实并没有交谈过。这样也好,管千寻心忖,省得她还得费心思去臆测他字里行间的意思。管千寻阖上眼,昏昏沉沉的睡去,直到湛倚天再来叫她起来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