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你疯了不成?!”越信在一旁猛扯聂云飞的衣摆,“不帮自个儿徒弟打气就算了,还买对手赢?”
“在商言商,在赌言赌!”聂云飞斜睨着那因紧张而全身僵硬的齐奼奼,冷冷而语,“这一场,她必输无疑!”
他的话影响了不少赌客的决定,也为这场斗局增添了可看性,连师父都不支持徒儿这场仗还打得下去吗?
纷乱间突然一名猥琐汉于挤至齐奼奼身旁低着嗓开口。
“齐姑娘,小的是鲁大少手下……”齐奼奼不解的抬眸望去,只见一个男人对她笑嘻嘻的挤眉弄眼。“咱们大少的意思是,相识即是有缘,他真的很希望能有机会和姑娘延续这份良缘,如果姑娘同意陪咱们大少吃顿饭、游个湖再牵牵小手,那么,这场局就甭斗了,他会自动认输!”
自动认输?
她听得傻了,换言之,她就可以赢了,就可以要求聂云飞帮她完成心愿?就可以……
“去你的!”齐奼奼还没回过神,那名汉子已哎啃惨叫的让香儿用脚给踹远,香儿一边踹还一边气呼呼开骂。“叫你家那锅鲁肉贩去找猪吃饭、找猪游湖、找猪牵小手!眼睛放亮点,我家小姐是什么人物,会为场斗局牺牲色相?”她哼了声,在众人面前故意扯开嗓门。
“想出游请找同类,一个人同一头猪在一块儿划船?就算不沉船也太惊世骇俗了点吧!”
“别这样,香儿。”齐奼奼阻止着她。
“这种人是不需要同他们讲礼貌的,小姐!”,“不是讲礼貌,而是……”齐奼奼咬咬唇接不下去。
“难不成您真对他的提议动了心?”香儿怪叫着,两手捉紧她的肩膀用力摇晃,“您疯了?小姐,是什么原因使得您变得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这种烂人的下三滥建议您竟会考虑?”
“可我觉得,”齐奼奼一脸无助,“我真的会输的,接受他的提议倒也不失为一个赢得胜利的好方法……”
“没志气!”香儿揽了揽她。
“别这个样,香儿挺您,那该死的聂云飞不过是想用这种方法打垮您的自信心,您真赢了,他就惨了,所以当然不愿见您胜利。不论胜负,人最要紧的是对得起天地良心,这种下三滥的妥协是不对的,您尽避战吧,我不但要帮您加油打气,还要用咱们从齐坛带来的所有盘缠通通买您赢!”
说完话她便将全身银两掏出,至薛老四那儿下了往。
“成了!”香儿笑嘻嘻的拍拍掌再回到齐奼奼身边。
“咱们已无后路可退了,您就放手一搏吧,这会儿您除了获胜不许再有别的念头!”
“香儿,”齐奼奼眼中起了薄雾,“你原先不是不希望我赢的吗?”
“算了,香儿想通了,”香儿揽着她压低声,“瞧您这模样,是对那聂云飞动了真心,不论我先前怎么不赞同您的决定,为了见您开心,我还是决定支持您!”
齐奼奼没出声,心底是浓浓的感激,深吸口气她来到了桌旁,深深睇着那正在场子中心剔翅扬须的紫牙无敌——这是她为它另取的名。小紫牙,她在心底对它说着话,我全部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可得帮我多努力!众目睽睽下,大斗盆里的两只蛐蛐儿在公证人的挑动下,缓缓接近了彼此。鲁大少那只辣牙神驹身体壮硕,方方的头,腿很长,相较下,齐奼奼的紫牙无敌短小精干了点儿,不过身手矫健,活蹦乱跳地,颇有战斗力。刚开始时辣牙神驹木头似的不动,对于在旁不蠢动的紫牙无敌没看在眼里。一个跃跃欲试,一个如老僧人定,这样的斗局自然没了看头,于是薛老四就拿了猪鬃毛去拨辣牙神驹的须子,几次挑动终于将它给弄火了,只见辣牙神驹勃然狂怒,直奔紫牙无敌而去,于是乎,两只蚰蛐儿的翻腾搏斗就此展开。只见双方各逞着威风,互相缠斗不罢休。良久,原本蹦蹦跳跳的紫牙无敌后劲不足,只见那辣牙神驹跳起来,张开尾巴,一口就咬紧它不放。
薛老四上前分开了两只蚰蚰儿,但紫牙无敌显然已怯了胆,除了兜圈子躲避外,压根不敢再靠近对方。
众人只见辣牙神驹翘起双翅,得意地呜叫着,展尽威风。
“这一局……”薛老四在众人面前朗声宣,“鲁大少的辣牙神驹胜利!所以……”薛老四拉高了·意气风发的鲁大少左手。
“这一届的蛐蛐儿王是由鲁大少的辣牙神驹获得!”顿时,叫好及哀叹声响不绝于耳,却没传进在香儿身边的齐妩蚝耳里。紫牙,输了!她,也输了!真的输了吗?
她的心突地抽得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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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局终了,人群散去。
这次大战,当上蛐蛐儿王的是辣牙神驹,意气风发的是鲁大少,赌局的最大赢家则是越信和聂云飞。
身为庄家,越信先扣下了他庄家该得的部分,再接买彩比率收银付彩,不管怎么算,只要参赌的人越多,他就赚得越多,无论谁输谁事他都会是赢家。至于聂云飞,押了逸乐居来赌,由自然成了另一个最大赢家。
“输了也好,输了也好,”香儿拍了拍都已曲终人散了,还没回过神的齐奼奼,“人是活的,财是流的,破财消灾不打紧,咱们虽输光了盘缠可还有朋友,是吧?傅大哥!”她问向那头正指挥着手下热起油锅,捡拾着败亡蚰蚰儿尸体的傅骧。
“你会收容咱们两主仆到你铺里上工挣盘缠吧?”
“别开玩笑了,襄儿妹妹,”傅骧这输了万两白银的大输家没将输钱的事搁在心上,这会儿尽候在锅旁等吃,连椒盐都早已备安在手上,他用力拍起胸膛。
“都是自己人,还谈什么上不上工的?别说盘缠,你和小齐姑娘想要多少银两,只需同傅大哥开口说声便是了。”
“傅肥油,谁同你是自己人了?”香儿以女敕指使劲弹弹他肩膀,“我和我家小姐都不是乞儿,平白无故拿你的钱做啥?想帮忙就将工资调高点就是了。”
“齐姑娘,若不嫌弃,寒舍也很欢迎两位的。”一旁霍惕世诚诚恳恳地出了声。
“若想尽快挣到路费,”越信笑呵呵的加入对话,“两位姑娘不妨考虑在下的福聚赌坊,咱们那儿的客人只要赢了钱,给点红彩不是问题,若姑娘肯对那些个赌客们微微一笑,”越信愈说愈兴奋,暗地里却是要刺激那始终面无表情的聂云飞,“或是撒撒娇说几句打气的话,保证想要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什么话嘛!”傅骧气嘟嘟的蹦起身,差点儿打翻了油锅,“越老板当咱们小齐姑娘和襄儿姑娘是什么人了?”
“这有什么关系?重点是能尽快挣到钱嘛!”一个博骧、一个越信,争来夺去的都想拉齐奼奼主仆上自个儿铺里落脚,霍惕世虽没出声,眸里却也道尽了相邀的诚意,香儿听得烦索性棉住了耳朵,齐奼奼则是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出,私心底,对那始终沉默的聂云飞仍是满怀企盼。争到最后,傅骧也解决了一锅子的鲜炸蛐蛐儿,舌忝舌忝指头,他意犹未尽的对着聂云飞道:“好样的,云飞,你这炸蛐蛐儿的点子真是不赖,比吃烤鹌鹑还来得带劲,下一回比赛拜托快点举行。”聂云飞没吭气,只用微笑作答。
“得了吧,傅骧,”霍惕世没好气的一叹,“吃什么就夸什么,前阵子你不还夸鸦鸽的肉感是天一?”
“鸦鸽?”傅骧半天才想起是聂云飞那只短命的小鹌鹑,他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拜托你,惕世,那小鹌鹑的肉早随着秽物排出愚兄体内了,什么口感肉感早忘得干净,今日不言昨日事,谁还会去记得?现在只知道,紫牙无敌的香脆绝对比鸦鸽的肉感更胜几筹。”
“什么?”越信惊得扬高音调,“你吃了紫牙无敌?那只我花了五百两银子买来的蛐蛐儿?”
“是呀!”傅骧笑呵呵的剔剔牙,“方才趁乱我四处兜了一圈,叫人将没人理会的蛐蚰儿全扔进锅里五百两算啥?我输了万两白银连屁都没放一声,这只紫牙害我输了赌,孝敬给我祭五脏庙也算值得了,怎么,越老板是舍不得蛐蛐儿,还是恨没吃着?”说着说着,他自牙缝中抽出一根残屑递过去,“要不这样,这根就权充紫牙无敌的断腿,再帮您洒上些椒盐打个底吧!”越信啐了声没理会他。“成了,吃饱喝足也该回家休息,惕世,咱们走吧,云飞,再有好事别忘了叫一声。不骗你,这回参赌我首次感受到那种刺激的兴奋感,嘿嘿嘿,也许过不久,我傅骧也同你一样成了个赌徒。小齐姑娘,你和襄儿妹妹就同咱们一块儿回城里吧!”
“别用你的油嘴喊我襄儿妹妹,”香儿噘高了嘴,很恶心耶,喊杜姑娘,还有,我的香是香味的香不是襄阳的襄,别再弄混了。”
“香儿?”傅骧笑呵呵的,“那不跟我的铺名同一个字?没得说,此乃天意也,两位就请移驾敝铺吧!”
“走吧,小姐!”香儿用力拉着半天没移动身躯的齐奼奼,“别等了,这里没人会留您的,输了就要服气,您自个儿答应了聂少爷,说输了就不能再烦人的,说话算数,走吧,咱们快去挣盘缠吧,可别连家都回不成了。”齐奼奼将眼神白面无表情的聂云飞身上移开,他始终不出声,看来是早等着把她这尽会惹祸的烦精给赶出逸乐居,这结局她心底早有数,可为何真临到了头,见他不出声,她还是会伤心?失魂落魄的她被香儿扯着出了门,冷不防屋里头传来了声音。
“走之前……”聂云飞抬高眸子,对上了齐奼奼那见他出声便立即回头,且瞬间透着光彩的眸子,“记得带走你的野猫,别让它留在这里夜里叫得人烦。”
“卷卷儿?”齐奼奼敛下眸子、收回失落乖乖点头,“谢谢提醒,我还真忘了它,香儿,你等等,我到里头抱卷卷儿出来。”她人还没走过穿堂却听见聂云飞又出了声音。
“齐奼奼,以你仅学三日的功夫就能得个第二已属不易,这样吧,我这儿有个现成差事,如果你能帮得上忙,那么,你对我的一个要求依然有效。”
齐奼奼傻杵了半天才回过神,转头睇着聂云飞。
“你不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如果你不想帮我的忙,”他耸耸肩,“不妨就当成玩笑话吧。”
“不!”齐奼奼站直了身,双目灿亮熠熠生辉,“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噢,别这么不争气吧,我的好公主!香儿哀叫一声将脸埋入掌心,一声愿意就听得很清楚了,有必要这么地迫不及待、喜不自胜吗?我可怜的好公主,您这辈子许是注定要被这男人给吃得死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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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宜昌城霍氏大宅。宜昌内原有两名富豪,一是聂云飞之父聂诚;一是霍惕世之父霍彰显。事实上,在聂诚尚在世时,聂家所拥有的产业及生意甚至在霍家之上。可自从三年前聂诚在江上灭顶骤亡,聂家产业又遭总管殷福设计卷走后,一夕之间聂家破败,自此,霍彰显取代了聂诚的位置,成了宜昌首富。这一日正是霍彰显五十大寿,还未入夜,霍府大门外已是彩灯高结,弦乐飘飘,众多贺客盈门,不单霍彰显亲戚、生意上的朋友,连宜昌附近几个乡镇的官员都因与他交好,纷纷派人送上了贺礼。商场中人出手自是不含糊,一时之间,又是金寿桃、又是银床、又是搪瓷古玩骏马的,搞得霍家几个管事光是收礼排位置就累得半死。霍宅大门口虽是人来人往,却始终有个翘首远望的美丽身影站在那儿不曾移开过。
“茉馨!”霍惕世皱眉出声喊着妹妹,“一个姑娘家老守在门口,人来人往引人侧目,难看着呢。”
“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霍茉馨不放在心上,目光依旧锁在远方,“大哥,你不是说”她咬咬唇,“说他一定会来?”
“你是指云飞?”毕竟是同胞兄妹,他又怎会不明白妹妹等的是谁?他叹口气陪着她一块儿远眺,“放心吧,之前我不敢说,可这回他同我赌了说会来,既然是赌,那么,他就一定会来。”
“这也拿来赌?”霍茉馨傻了眼,“如果他没来,会输掉什么?”
“他的脑袋!”
见妹妹猛吸气惨白了脸,霍惕世笑着摆手,“别这么紧张,就算他真输了,你老哥又怎会真去动他脑袋?”
“你不动他却会动!”她气咻咻的,“云飞视赌如命,也视屡行赌约如命,你怎么可以和他打这种赌,让他用命来赔?”
“这是云飞自个儿提的要求,我又能怎么办?”霍惕世一脸无奈,“妹子呀!你这胳臂也弯得太厉害了吧!什么事都向着云飞,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哥哥!”
霍茉馨噘高嘴嘟嚷,“什么话嘛,怎么能拿云飞来比?这根本是两码子事!”
“茉馨,”他认真的睇着妹妹,“你还是对云飞这么死心塌地?如果,大哥是说如果,如果他喜欢上了别人,你会怎么做?”
“不可能的!”她立刻反弹,压根不愿接受这种可能性。
“自小我就跟在他身边打转,云飞眼里除了赌没放过任何女人,而我,自信可以因着爱他而无怨无尤守候,换言之,这世上只有我会是最适合他的女子……”
霍茉馨的声音突地停了下来,因为眼前正踱来她想念的男子,她正想要飞奔上前却打停了足,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身后跟了个少女,一个娇柔羞涩却美丽动人的女子!在她的呆视中,一对男女已来到了眼前。
“日未落,换言之,”聂云飞笑嘻嘻的拍拍霍惕世肩头,“这场赌你输了。”
“输得五体投地!”霍惕世真心笑了,拉着他便向宅里踱去,“见到你来,别说一个要求,十个我也允你。”
“省省吧,我不贪心的,一个就够了。”聂云飞笑着转向沉了脸色的霍茉馨,“怎么了?茉馨,舌头让猫给吃了?从没见过你这么安静。”
说到猫,还更响起了猫叫声,霍惕世左右巡了巡,才发现窝在齐奼奼怀里,脖子上还绑了个蝴蝶结的小黑猫。
“这就是卷卷儿?”霍惕世好笑地上前,同眯眼一副戒备模样的小黑猫打了招呼。
“是呀!”齐奼奼柔笑着,“家里没人,索性带它一块儿出来见见世面。”家里?
霍茉馨脸色由阴转黑,什么意思,这丫头这样坦然直语,像她和云飞是对小夫妻出门似的。
“云飞哥!”她蹦上前将手臂挂进聂云飞臂弯里,打小这位置就是她专属的,谁也别想占据,“我等了你半天,你知道吗?这回爹的寿礼里竟然有整套用金子打造的牌九耶!”
“这么阔气?”聂云飞笑嘻嘻的任由她黏在身上,丝毫没有他对其他女子惯见的冷情。
“是呀、是呀!”她扯着他直往偏屋行去,“快嘛!我带你去看,如果你喜欢,咱们可以先拿来玩玩,爹若知道是你拿去玩,肯定不会骂人的。”
“成了,茉馨,我自个儿会走的,别这么拖着我嘛,惕世!”聂云飞回头向霍惕世招招手,“我先走了!席上见。”
在齐妩妩微带愕然的目光里,聂云飞二人渐渐走远,可虽走远了,交谈的声音却依旧飘了过来“云飞哥,她是谁?”
“她?小妹妹,她是谁关你什么事?”
“怎不关我的事?”霍茉馨骄蛮的道:“任何事情只要与你有关就与我有关!”
“是这样吗?”聂云飞淡哼,“一个小徒儿罢了……”“齐姑娘,霍惕世温柔的嗓音让齐奼奼了神,他伸手将她请入厅里,“今晚你是咱们的客人,有什么需要都只管同我说一声就是了。”
“谢谢你,霍大哥!”她感激地点点头。
“走吧,我带你去见傅骧和香儿姑娘,他们早来了,就坐在里头。”
那日聂云飞答应让齐奼奼留在逸乐居,却还是没让香儿留下,香儿只好回到傅骧的慕馨香铺里打散工挣银子。
“对了,齐姑娘,”霍惕世一脸好奇,那日云飞说要请你帮的忙究竟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齐奼奼一脸迷惘,“他始终没说,只说届时只要他向我眨眼,我点个头就是了。”
“眨眼?点头?”霍惕世蹙起眉,“什么意思?”
“不知道!”她摇摇头,“算了吧,霍大哥,别去费思量了,他脑中的思绪本来就不是咱们常人所能理解的。”
‘呵……”霍惕世也摇了摇头,一脸的遗憾。
“你却是无可救药地爱着他吧?”这话虽是问句,两人却对这问题的答案早已心里有数。
齐妩蚝红着脸,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