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呛,呛昏你 第一章

坐落在台北市郊,占地数十公顷的天龙庄园内,四栋欧式独立洋房包围住的,是一间风格迥异的闽氏平房建筑物。

一辆宾士车停在屋子外,司机下车,走到后边恭敬的开了车门。车门一开,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下了车,自信惑人的神情,让身边的人更加必恭必敬。

“大少爷,你回来了。”年过半百的管家谋叔,早在一旁等侯。“太老爷和二少爷、三小姐在里头等着你。”

点个头,高大俊朗的男子,踏着沉稳的步伐,往屋里走去。人还没进屋里,他的小妹……不,几个钟头前,她已从他的小妹,变成他的大妹,她倚在门边,噘着嘴——

“大哥——”看了噘着嘴的妹妹一眼,他没停留,沉稳的脚步继续往前,进入屋内,立定在一个满头白发、白胡子的老人面前。“爷爷,我回来了!”

“嗯。”饶是满头白发,但老人的身子骨可硬朗了,手中的拐杖,只是权威的象征。老人回过身,精锐的双眼,看向管家,下颚一抬,“谋裕。”

苞在太老爷身边三十年,太老爷只消一个眼神,管家谋裕就能意会。

点了香,分给每人两炷清香后,管家退到一旁去。

站到供奉神氏祖先的牌位前,满头白发的神天龙恭敬的举着香,三个孙子则分别站在他身后。

“神氏的先祖公、先祖母,今天我们神氏家族又多了一个子孙……”满头白发的神天龙,嘴里念念有词的,说了一大串。“恳请神氏的先祖公、先祖母,保佑亮儿,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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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钟头后,在神氏宗祠内,听完了一大段精神训话的三兄妹,终于可以暂时摆月兑头上那顶无形的紧箍咒。

“为什么我们要求神氏先祖保佑那女人生的孩子?我可不欢迎她来,谁知道她是不是觊觎我们家的财产?”

吃着她酷爱的甜点,神村月含着汤匙,愈想愈觉得即将进门的后娘,一定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物。

“月,你很久没有尝到天龙棒的威力了,对吧?”理着小平头的神村拔,吃着佣人特地帮他料理的麻辣锅,热得冒汗之际,呵呵笑着。“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爷爷老归老,打人可还是很痛的,那种痛麻的感觉,不输吃麻辣锅。”

他们三兄妹中,就属他最常领教爷爷手中那支天龙棒的威力。

“既然爷爷已经认定,就别再说什么了!”抽掉领带,神村拓夹着他餐盘里的花椰菜,沾着佣人每餐都会帮他准备的芥末酱,一口吃下。

看着大哥吃下的芥末、二哥最爱的麻辣锅,神村月一脸不敢恭维的表情,还是她的甜点最顺口。

“大哥,爸真的要带那女人回来?”狠狠地吞下甜点,神村月还是持着反对票。

“爷爷都答应了,不是吗?”神村拓倒没有反对的神情。

他妈已经死了五年,如果他爸真的想续弦,谁能说什么?何况孩子都生了,最重要的是,他爷爷已认定孩子是神氏家族的一员。

“如果爸真的要带那女人进门,我一定、我一定会要求先帮孩子做DNA的检查。”神村月仍是一脸气呼呼的。“谁知道她是不是怀了别人的孩子,硬要赖在爸的头上。”

“月,这话你可别说给爷爷听,当心他打死你!”吃麻辣锅吃得一脸通红的神村拔,紧张的警告着。

“我的怀疑是合理的。”忿忿地用汤匙把盘中的甜点戳碎,神村月拨着长发。“那女人不是日本的艺妓吗?她……她的生活比一般女人复杂多了,她的男……男朋友一定也很多。”

神村拔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一笑。月说的也有道理,但既然老爸决定娶她,对那孩子应该就有某种程度上的认定。

“爸会知道那孩子是不是他的。”神村拓悠然的享受芥末呛鼻的……快感,鼻通、脑通,让他的思绪更分明。由他掌管的神氏集团旗下的金融企业,成绩一直都是亮眼的。

对于两位兄长的反应,神村月嗤之以鼻。男人,全是一堆蠢猪!用自我认定的方式,来决定自己是不是孩子的父亲,真是够猪头!

“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们要一起去接机。”再尝一口芥末。呛!呛得真过瘾!“明天一早我有重要的课。”

神村月的话一出,马上听到某人的吐嘈声:“小姐,明天是星期六耶,你要上哪一堂重要的课?”

闻言,神村月哑口无言。头一回,她痛恨美好的周末假期。“倒是我还真的是有事……”神村拔转头扭动筋骨。“饭店明天要接待一位贵宾,我这个总经理不在,好像会有一点失礼。”“是啊,好伟大的总经理。”神村月哼了声。

“那好吧,明天我跟月去。”

“我不去!”神村月两手环胸,拗着脾气。“为什么我要去接她,她又不是我的亲妈妈。”

神村拓和神村拔兄弟俩相视一笑,颇有默契的道:“这句话,留着去说给爷爷听吧!”

“哥——”看着拓拔兄弟俩并肩离去,神村月站在原地又气又无奈的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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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乃女乃,我回来了!”

如同以往的假日,还在就读大三的温苡蝶会从台北搭车回宜兰,帮忙管理家里经营的民宿。

以往,她还没进门,就会看到女乃女乃站在门边等她回来,可是今天她却没看见疼她的女乃女乃。

“爸,女乃女乃呢?”放下背包,温苡蝶问着在拿大门钥匙要带住宿客人看房间的父亲。

温民泉指着房间门,没多说什么,回头亲切的招呼住宿客人,带着他们到前幢的屋子去。

“妈,女乃女乃是不是生病了?”走到正在整理明天参加赏鲸行程的客人名单的母亲身后,温苡蝶纳闷韵问。

假日是住宿的高峰日,女乃女乃最喜欢和来住宿的客人聊天,一个接着一个,她聊得兴高采烈,客人也当她是自己长辈一样那般亲切——

温苡蝶还常笑说,她家民宿客人回流率之高,是其他民宿业者望尘莫及的,而占最大的功劳者,就是她的女乃女乃。

“没有,别乱说话,你女乃女乃身体好得很。她只是心情不好,你进去看看她吧!晚餐她也没吃,后面桌上还有饭菜,你端进去给女乃女乃吃。”温母边说,边忙着统计。“你今天好像比较晚回来,吃过饭没?”

温苡蝶走到后边添饭,一边说道:“今天有个同学过生日,我去买个礼物送她,耽误了一点时间。我也还没吃饭,肚子饿死了。”

“那你先吃吧!”

“不用,我先端给女乃女乃吃,等一下再出来吃。”经过母亲身旁,温苡蝶小声的问:“女乃女乃为什么心情不好?”

温母顿了下,抬眼看着女儿。“为了你姑姑的事,下午她打了电话回来,说明天要回台湾。”

“姑姑要回来了?”温苡蝶诧异的问。

说真的,她对她的小泵姑印象非常模糊,只记得小泵姑很疼她。姑姑离家那年,她记得她才十岁,之后,她就没再见到小泵姑了,只知道小泵姑跟一个男人去了日本。

“女乃女乃答应了吗?”温苡蝶问得更小声。

十几年来,姑姑一直没回来,泰半的原因,都是女乃女乃不准她再踏进温家大门一步,偶尔她打电话回来,也总是让女乃女乃给挂断。

向来对任何人都亲切的女乃女乃,唯独对这个小女儿展现她固执的一面。

也莫怪女乃女乃这么恨小泵姑,小泵姑和她爸差了十多岁,是家里人捧在掌上的明珠,但她却执意跟一个日本男人到日本去,害得爷爷在小泵姑离开家的第二天,就活活给气死了。

不要说女乃女乃,连她爸都似乎不谅解小泵姑,也曾挂了几次小泵姑打来的电话。

她猜,今天接到小泵姑电话的人是她妈,她妈心软,总会让小泵姑和女乃女乃说几句话,尽避妈总是为了这件事被女乃女乃骂了一回又一回;但她知道,女乃女乃还是希望听到小泵姑的声音、知道她平安……

“没有,你女乃女乃把电话挂了。”

“那小泵姑回台湾住哪里?不如我去找她。”

“我不知道她要住哪里。她打来的时候,我叫她挂断再重打一次,我跟你女乃女乃说我在忙,请她接电话,结果说没两句,你女乃女乃就把电话挂了。”

“那要去哪里找人?小泵姑被挂一次电话,恐怕还要再过两个月,才有勇气再打来,每次我都接不到她打来的电话。”温苡蝶叹了一声,旋即拍拍娘亲的肩膀。“不过,妈,你变聪明了,还知道用这一招。”

温母笑一笑。“这一招下一次就不管用了。”

“我再帮你想几招,让你不用挨骂。”笑一笑,温苡蝶端着饭,走向房间,敲敲门,开门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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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乃女乃,我回来了!”

端着饭进人房间的温苡蝶,看到女乃女乃背着她在擦眼泪,还偷偷把小泵姑的照片藏入枕头底下。

“女乃女乃,您今天偷懒喔!没有出去招呼客人,客人都在问‘怎么没有看到温女乃女乃’。”

笔意装作没看见女乃女乃掉眼泪的画面,温苡蝶走上前,把饭菜放到桌上。

“女乃女乃,您是不是在等我回来一起吃饭?对不起啦!我同学今天生日,我去买礼物送她,才会这么晚回来。”温苡蝶拉着女乃女乃的手。“女乃女乃,我们一起出去吃,好不好?”

温女乃女乃手一挥,强装出的笑容,却被两行泪水给急速掩盖,她老泪纵横,十年来思念女儿的情绪,再也掩藏不住。

“苡蝶,你小泵姑她……她要回来了……”温女乃女乃用手掌擦拭着泪,哽咽道:“她……她要回来了。”

“女乃女乃,我知道、我知道。”温苡蝶蹲在女乃女乃身边,握着她的手。“女乃女乃,其实,您很想小泵姑的,对不对?”

“那个……那个不孝女……”话才出口,温女乃女乃的两行老泪,流得更急、更心酸。

看着女乃女乃哭得伤心,温苡蝶也跟着红了眼眶。她拿了面纸帮女乃女乃擦眼泪。

“女乃女乃,您让小泵姑回来,好不好?”十年来,她第一次当着女乃女乃的面,帮小泵姑求情。因为今天女乃女乃在她面前没有掩饰对小泵姑的思念,她也看到了女乃女乃心疼小女儿的一面。

“不好!”温女乃女乃大喝着:“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让她再进温家大门一步的。”

“女乃女乃……”

温女乃女乃想到当初老伴被女儿气死的情景,气得发抖着。“她不是我们温家的人了,从她跟那个日本男人走了以后,她就已经不是我的小女儿了……枉费我和你爷爷那么疼她,她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不要父母、不要这个家……我……我……我……”

温女乃女乃说到激动处,一口气喘不上来,人便昏了过去。

温苡蝶扶着昏倒的女乃女乃,拍抚女乃女乃的胸口,帮她顺气,焦急的大喊: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爸、妈,快进来,女乃女乃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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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天龙庄园里的佣人比平常更加繁忙,为了迎接新女主人和小小姐,几十名的佣人,在翰园里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八点整,神村拓带领弟弟和妹妹在宗祠内,一同向祖先们上香。

太老爷下的规定,除非病到不能下床,否则,每个神氏的子孙,每天一大早都要到宗祠来上香过,才可以出门。

“爷爷,我们要到机场去了。”神村拓恭敬的向坐在一旁的神天龙禀报。

“嗯。”神天龙挺直背脊坐着,单手按着代表他神氏最高权威的天龙拐杖,颔首,威严的提醒:“拓儿,记得我告诉你的话吧?”“爷爷,我记得。”

“好。那就去吧!”

“是,爷爷。”

立在神村拓身后的神村月,没忘记神氏家族的规矩——出门不忘告知爷爷、进门不忘向爷爷告知。

“爷爷,我和大哥一起去接机。”

“嗯。”神天龙凹陷的眼窝,往右移三公分,对上孙女的脸。“月儿,见到你的新妈,别忘了和她打招呼。”

尽避心中有着千百个不愿意,在神氏最高权威者的面前,神村月仍是必须微笑的回应。“爷爷,您放心,我会的。”

神天龙点过头后,兄妹俩一前一后踏出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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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宾士往桃园中正机场的方向前进,神村拓对耳边的埋怨声买若罔闻,专注的盯着车上的电脑荧幕,按下Enter键后。他轻轻松松地再帮神氏集团,赚进五百万,冷漠专注的神情,登时挂上轻松无比的笑容。

“大哥,我在跟你说话,你都没在听!”坐在他身边的神村月,嘟着嘴,圆圆的双眼瞪着他看。

伸个懒腰,神村拓笑道:“好吧,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厚!我就知道你一直都没在听我说话。”神村月不厌其烦的再重复一次方才说过的话。“我不想去、我一点都不想去。”

神村拓两眼一凛,冷光睨视。“月,不可以胡闹!”

纵使大哥向来就疼她,但他露出这种眼神,还是会令她不寒而栗。当大哥这么看她时,那就代表着——不准再闹、没得商量。

噤声半晌,神村月看着身边人过分迷人好看的侧脸,忍不住又提出问题:“大哥,爷爷是不是交代你什么事?”

点个头,神村拓淡笑着。月儿都读大三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直都是秉着好奇宝宝的精神,对任何事都要问到清楚了解才肯罢休。

“爷爷说了什么?”神家爷爷别的长处没有,重男轻女、长幼有序的观念,倒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大哥和二哥都说她是好奇宝宝,其实那是因为爷爷都只把重要事告诉大哥和二哥,才会造就她好奇宝宝的个性。

“爷爷说,要爸抱着亮儿从大门进入,让苹姨从后门直接到翰园去。”没隐瞒,是因为他太了解她的好奇个性,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绝不是她神村月的作风。

“苹姨?那个女人!?”

“你该称她为苹姨。”是村拓两手环胸,睨了妹妹一眼。

月不是小心眼的人,大概这件事爸隐瞒太久,她又突然多了个小妹妹,一时间无法接受,才会一直表现出反弹的表情。

“苹姨!?哼!”她噘着嘴哼道。但就事论事,神村月没忘记对爷爷的做法下评论。“爷爷真是老古板,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规矩,老沙猪!”

神村拓用食指关节在妹妹头顶上敲了一下。“不准批评爷爷。等苹姨入了我们神家的户籍,我相信爷爷会对她公平的。月,你其实并不反对苹姨和亮儿到我们家的,别老摆着一张臭死人的脸,横竖她们都是会进门,微笑迎接她们,不是更好?”

神村月听话的露出一个笑容——可以拍牙膏广告的笑容。

哼,讨厌!大哥会读心术,她想什么,他都猜得出来,只不过,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再说,谁知道那个女人,是好是坏?为什么她要用微笑去迎接她?不,她不!

看着妹妹扭头看向窗外,自己在生着闷气,神村拓低声笑着。

“别气了,一早我已经交代过邱嫂,让她做你爱吃的可尔必思蛋糕,接机后,回到家,你就可以吃到了。”

听到这个,神村月的双眼闪闪发见。“真的!?大哥,还是你对我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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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回台湾的旅客一批接着一批涌出,温苡蝶睁大了双眼,一个钟头前,她看得目不转睛、目不暇给;一个钟头后,她看得头昏眼花、呵欠连连。

女乃女乃伤心过度而昏倒,还好休息过后已没事,她苦思了一夜,想着该如何化解女乃女乃对小泵姑的思念。

在日出之前,她终于想到一个好法子,但前提是,她一定要先找到小泵姑,可是又不能让女乃女乃和爸爸知道她在找小泵姑,一旦他们知道,一定会阻止她的。

所以,她搭了早班的火车离开宜兰,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机场来,希望能顺利堵到小泵姑。

但是,她手中虽然握有小泵姑十多年前的照片,但十多年前,小泵姑还是个少女;十多年后,小泵姑会变成什么模样,她也不知道。偏偏她缺乏勇气,不敢学人家举着大大的牌子,召告众旅客,她要接的人是“温丽苹”。

等了好久,等得她尿急,想上厕所又怕错过和小泵姑见面的机会,忍、忍,她要忍……

忍了好半晌,不行,再不去上厕所,她恐怕会忍不住。

急急忙忙的冲到洗手间,还和一个女生相撞——

“哎啃,好痛,你搞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

帮忙捡起那女生的手提袋还给她,温苡蝶发现她们两个的手提袋竟是一模一样的。她频频向那女生道歉,那女生哼了一声转头就走,温苡蝶松了一口气,急忙进入洗手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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