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芃回家不到三天,又整理行装,坐上偶像明星吕捷的朋驰跑车离去。
这件事带给纪骧和子翔很大冲击,曲央无法安慰,只能笑笑说:“喜欢芃芃,你们得学会耐心等待。”
除夕当天,一大早曲央就回到家里,拜拜、准备年夜饭,她忙到没时间坐下来。
好不容易,夜色至,年夜饭准备妥当,全家坐在客厅闲聊,等待远在南部的叔叔返家。
“阿昆怎么还没到,早上不是打过电话,叫他早点回来?”女乃女乃心急。
“阿嬷,除夕到处塞车,叔叔赶得回来就不错了。”曲央安慰女乃女乃。
“我叫他提早一天回来不听,每年都塞车塞在马路上,好玩吗?”
“阿嬷,叔叔要熬到今天,等老板发年终奖金,才能包大红包给你啊!”曲央的大弟曲平说。
“说不定叔叔会带女朋友回来给阿嬷看,明年阿嬷就有金孙抱了。”小弟曲易说。
“好啦、好啦,小孩子话那么多,去外面把烧好的火炉拿进来。”妈妈推推儿子。
曲易今年也上大学了,家中三个小孩都爱念书,一个个高中毕了业,生活费、学费都不让家里操心。
“哦!”
曲易出家门,到骑廊下端火炉,他发现一个男人站在家门前,表情僵硬,像憋了很久的大便没解干净。放下火炉,直起身,他够高了,一八二的身量走到哪里都洋洋得意,没想到站在对方身前还是矮了一截。
“你要找人?”
大便男头点一下下,很勉强。
“找谁?”曲易大刺刺问。
“方曲央在吗?”听得出来,他很犹豫。
曲易拉起嗓门朝里面喊:“姊,有人找你。”喊完,他问对方:“你是谁?姊的同学?”
“我是她的室友,纪骧。”
“室友?我姊跟男生同居?”曲易瞪大眼睛,不相信向来低调的姊姊,会做出这么前卫的事情。
突地,小小手心迅雷不及掩耳地朝曲易后脑勺巴下去,啪!声音清脆响一声。
曲央得踮脚尖才能打到曲易脑门正中心,她不算矮,可是住在巨人国里,怎么看,她都像哈比族长老。
“干嘛打人?当老大了不起哦!”曲易抚抚脑勺,姊虽个头小,剁起鸡来,卡卡卡,刀刀断骨,力道不容小觑。
“你破坏我的名誉,打你一下算客气。”手擦腰,她训人口吻,纪骧首度瞧见。
“你打掉我两万个脑细胞,还叫客气?我要跟妈说!”
“去啊,要是不介意秘密被泄露出去,欢迎尽力张开你的大嘴巴。”吵架,一向是女人占优势。
“纪骧,我警告你,我姊是峨嵋派灭绝师太的嫡传弟子,你千万不要追她,追了她,你将后患无穷,别忘记练九阴真经的周芷若怎么对付张无忌的。”话撂下,他忙端火炉进屋。
“谢谢你的警告。”难得地,纪骧表现出为数稀少的幽默。
“别听他,我没那么心狠手辣。”她也回他一份幽默。
“你和弟弟感情很好。”
“怎能不好?他是我一手带大的。”
“一手带大?他年纪看起来不小。”
“我三岁就在带小孩,我有两个弟弟,曲平和曲易,你看到的是小弟曲易,那时,我爸妈在菜市场卖菜,家里没钱让我念幼稚园,我成天在家带小孩。”每每想起童时,她忍不住微笑。
“你笑什么?”
“想小时候不识字,还向邻居借故事书,跟弟弟讲故事,灰姑娘被我讲得乱七八糟,被隔壁阿姨听见,四处当笑话宣扬。”
“然后?”
“然后妈妈每天教我认几个字,我努力学习,没上国小前,我就能逐字念故事书给弟弟听。”妈妈不是教育家,数字教得很敷衍,幸好她认真不辍。
“你很聪明。”
难怪她会考上第一志愿医学系,难怪她看事情永远比同龄的芃芃深入。
“那叫生活迫人。对了,你怎会来我家?”
“芃芃走了,子翔去夜店,我不想在除夕夜一个人。”子翔肯定去喝闷酒,他们常对自己说,喜欢芃芃是老天爷对他们的惩罚。
“心情不好?”曲央问。
“谁好得起来?”他反问。
“别担心芃芃,她只是太年轻,总有一天她长大,会看清楚,谁对自己最好。”
曲央相信,没有男人会无条件对女人好,而且好得这么彻底,老天对芃芃很礼遇,可惜,她不懂珍惜。
“你觉得芃芃会回来?”
“会。”曲央说得笃定。
曲央燃起他的希望,低眉,他笑逐颜开。
“你为何这么想,我和子翔都相信,她真的离开我们了。”
子翔天天到夜店寻欢,纪骧也想放任自己疯狂,问题是,他做不来,他严谨惯了,酒精也无法教他放松自己。
最后,他找到曲央家里,因为上次,和曲央逛传统市场的愉快记忆还在,虽然市场人多嘈杂,虽然他容易和旁人挤挤撞撞,但那些买菜、卖菜的欧巴桑,亲切热切的问候声让他很快乐。
他知道欧巴桑的问候来自真心,她们夸他帅,背后没有其他目的。当惯复杂人,偶尔单纯,让他觉得满意。
“芃芃再找不到对她那么好的男人。”她盗用子翔的话。
“吕捷不好,他传过很多次绯闻,我担心芃芃吃亏。”
他从不看影视消息,为芃芃,他特地上网,把吕捷的八卦消息一一读过。
“挫折是成长的必备条件,你无法把芃芃包在安全气囊里,又希望她长大懂事。”
吃亏是学习必经历程,就像她,不也要把闷亏吃透,才能教自己了解,爱上他是错误选项。
“曲央,你是个很棒的老师。”和她谈话,让人气平心静,焦虑全数自我放逐。
“可惜我不是老师。”她宁愿不当好老师,不必说些让自己心酸的浑话。
“至少你将是个懂得安慰病人的好医生。”
“你呢?企业家,科技人员、企管经理?我从不晓得你的职业是什么?”这不算交浅言深吧?通常称得上朋友的人们,就可以互相交换背景资料。
纪骧不语。
他是特务人员,专帮大企业、高层政治搜集情报,甚至……杀人。
他们的对象常是欧美日各国,国家领导级人物。所以芃芃笑说他们是007,其实有几分正确,只不过,他们不属于公职人员。
他的工作有相当程度的危险性,这也是他和子翔一直不敢对芃芃敞心的原因之一。
他们的工作虽危险,报酬却高到吓人,接任务至今不到十年,他和子翔都是拥有数十亿身价的黄金单身漠。他们曾想过,出资为喜欢时尚的芃芃打造一家高档精品店,倘若芃芃有意愿,他们乐意成立设计部门,让芃芃创立品脾。
不想说?不勉强,她没想过勉强他的意愿。
聊天同时,她远远看见叔叔的轿车驶进巷口。
她打开门,对里面说:“阿嬷、阿公,叔叔回来了。”转头,她邀请纪骥。“一起进来吃团圆饭吧!”曲央相邀。
“好。我对你做的菜深具信心。”这是真心话,他不费神打诳语。
“年夜饭的主厨是我妈妈。”曲央不接受巴结。
“希望她做的菜和你一样好。”他回话。
“你以为我的厨艺是从谁身上学来?”
“被你两个弟弟逼出来?”
“不对,我妈用厨艺诱拐我老爸上勾,所以呢,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才要真正见识何谓真正的五星级主厨。进去吧,不过进这扇门前,先把所有的不开心统统放下好吗?在我们家,吃饭……”
“皇帝大,谁都不可以把怒气带上桌。”曲央的话他熟背了。
“很好。”
言谈问,叔叔车子在廊下停妥,曲央迎上前寒暄,她勾住叔叔的手,埋怨他没带新婶婶回家,叔叔指指纪骧,出言揶揄:“我不介意你的动作比叔叔快。”
“叔叔,你不要乱说话。”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在她身上显现。
纪骧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轻松愉快,在这里,曲央和平常很不一样。至于这个不一样,说实话,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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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她特意把纪骧留下来,她明白,不管几点回去,他面对的都是一室清寂,她不忍,所以留客。
方家在年夜饭后是方城大战、父子亲人厮杀的重要时刻,每年此时,全家人聚在一起,边打牌边闲聊一年来发生的生活与笑话。
长辈在客厅打牌,晚辈窝在曲央房里玩大老二,这是多年习惯。
“一对五。”曲平说。
“一对八。”曲易说。
“一对十。”纪骧把牌丢出去。
“趴。”曲央看看手中的烂牌,满脸无奈,这回她输定了。
丙然,最后一轮,倒数第二名的曲易把葫芦丢出去,她大输。
“说秘密吧!我要听你很开放那段。”曲易暧昧影射。
他们玩牌规则中,输的人要说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
“我快修完五年级的课程,没有意外的的话,我会提早一年实习、毕业。”曲央说。
“这算哪国秘密,谁不知道你是书呆子。”曲平说。
“梢安毋躁,秘密还没说完,五年级的课程有两个实习学分,每个星期四我要到医院实习,正好在某个星期四,我碰到三年级的学妹,她追着去看感冒的曲易……”
曲央没说完,曲易纵身跳过去,大手往她的嘴巴捣去,力道没拿捏好,他直接把曲央压在地板上,惹得她尖声大叫。
“救命……啊……”
“你答应不说的!”曲易不平,手指头伸到大姊腋下搔痒。
“大三女生看上大一的?哇!我们家曲易,老少通吃。”曲平用脚踢曲易的。
“晋萱且是跳级念上来的,她和曲易同年,郎才女貌配得刚刚好。”曲央在尖叫空档,插上话。
“你说的是苏晋萱?了不起,我追她好久,她看都不看我一眼,她居然欣赏你这种幼稚男?太没眼光了。”
说着,曲平加入战争,扳过小弟的脸,硬要找出他哪里长得比自己优。
这下子,曲央躺平,曲易双腿张开跪坐在曲央身上,手压她双肩,让曲央动弹不得;曲平也以同样姿势跪在曲央大腿问,但手臂由后往前,把曲易的脸往上扳,扳出一个不谐调的一百三十度。
“晋萱喜欢阳光美少男,不是你这种型男啦!”曲央一面挣扎一面说。
“你还说!那我也要说你的秘密,大姊和纪骧大哥同居。”曲易大喊,要当爆料天王,谁不行?
“冤枉,包大人,我是冰清玉洁的好女生。”手短脚短,她怎么挣扎都月兑离不了曲易和曲平的四条腿。
纪骧看着三个姊弟绞在一块,忍不住发噱。他们的感情真的很好,他没有兄弟姊妹,只有子翔陪他长大,但他们很少这样玩闹。
“纪骧!不准当局外人,快来救我。”曲央手脚乱挥,像快溺毙的小矮人。
好吧,虽然他不习惯英雄救美。
挥挥袖子,潇洒起身,纪骧两个轻松拉勾,就把大弟小弟拉离曲央身上。他扶起喘息不止的曲央,曲央有了靠山,躲到“高山”后头说话,更“倡秋”了。
“晋萱知道我是曲易的亲姊姊,对我好好哦,姊凭弟贵,我常吃到她送的点心蛋糕和饮料。”夸张笑两声,她学起晋萱甜甜的口吻。“易……别走那么快,我的腿又没你长。易,你饿不饿,我们去喝下午茶。易……易……易……”曲央越喊越恶心,只差没让房里的三个大男人吐满地。
“方曲央,你完了!”
“过年不可以口出恶言。”把食指抵在唇边,她搬出家规训人。
“好好好……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曲易龇牙咧嘴。
“大姊的秘密过关,继续下一摊。”曲平宣布。
这回曲易拿了一手好牌,却什么牌都不打,好让自己大输。
曲平伸伸懒腰,先拉过纪骧坐到墙角边,态度摆明了置身事外。
“曲央,你没问题吧!”纪骧有点担心,忍不住想坐到曲央身前去,再怎样,有堵高山做屏障总是安全些。
“放心,你不要看我姊个头小小,她很孔武有力的啦!”曲平拍拍纪骧,然后站高山看双马相踢。
“今年大扫除,我不小心扫到一本某个女高中生的日记……”
唉听见日记二字,曲央忙不迭扑向前,捣住曲易的大嘴巴。“不准说,偷看别人的日记够不道德了,还讲。”
纪骧看着曲央以恶虎扑丰之姿跳到曲易身上,死命压制,同意了曲平孔武有力的形容词。
曲易头往右侧偏,偏开她小小的掌心。“不道德的人很多,想听秘密的人快来帮我。”
第二名不道德人士出现,曲平拦腰一抱,把曲央抱离曲易身上,曲央短手短脚,拳打脚踢全招呼到空气身上。
“喜欢他不是一天两天,但等他发现我,得等到何夕何年?”曲易用恶心巴拉的口吻念出青少女日记。
“是暗恋?真悲伤,谁叫我们家老大长相引不起男人。”曲平的叹气声更可恶。
“我始终站在他转身处等待,无奈他永远眺望远方,等待天边云彩。”
“浪漫悲剧,落花有意水无情……”
“方曲易、方曲平你们死定了。”
“死定了”三字,带着哽咽出口,纪骧发觉了,他走到曲平身边,微微摇头暗示,救下曲央。
纪骧拨开凌乱长发,捧起她的脸问:“你还好吗?”
“很好,”她努力维持平静,吸气、呼气、吸吸呼呼,用拉梅滋呼吸法缩回眼角泪液,挤出笑,踮起脚尖,她凑近他耳边说:“不过他们两个完了,你帮我吗?”
“帮,”为朋友,两肋插刀,可!
“好,一、—一、三,发动攻击!”
曲央抢到床边,迅速抓起枕头,抛给纪骧,然后一阵胡打乱K,打得曲平曲易毫无招架之力。
曲易倒在地上,曲央不放过他,一脚踩在他的上,枕头频频往他头顶砸。“少女的心事可以公诸于世吗?你欺天欺地、欺负少女,知不知罪!”
“慈禧太后铙命……”曲易的哀嚎声未歇,门外劈劈啪啪的鞭炮声响起,十二点正,大年初一到来。
曲央停止乘胜追击,对曲易撂下狠话:“好好记取教训!”
说着,她勾起纪酿的手臂,走出房门,新年到,领红包的时间到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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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板上,纪骧久久不能成眠,同样的,床上的曲央也睡不好,他就躺在她床边,认真细听,她甚至听得见他的呼吸。
他怎会留下?
记不得了,领红包后,她考虑过送客,但他眼底难抑的激动让她提不出送客念头。
家里没客房,爸爸作主纪骧睡到曲央房间地板上,他相信女儿,是因为她从小到大的优良表现,至于相信纪骧嘛,不知道,毫无理由,他就是相信纪骧并非轻薄男子。
他又翻身了,睡不好吗?笨蛋,他当然睡不好,地板那么硬,睡惯名床的男人怎么睡地板?
“纪骧,要不要你来睡床,我睡地板?”曲央扭亮床头小灯,半撑起身问。
他也支起身,望住曲央。
他认识曲央四、五年了,她都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出现他眼前,第一次,她披头散发,居然风情无限。
“怎不说话?看傻了?没见过美女?”她试着开玩笑,不让气氛尴尬。
他腼腆一笑,“你今天很不一样。”
“怎么说?”
“我认识的方曲央,很拘谨。”
是吗?是吧,她只在家人面前才放得下面具,大部分时间,她给人认真、勤奋的刻版印象,尤其……在他跟前。
“好啦,你见识到我的另一面,明天开始,可以到处破坏我的名声。”她开玩笑,在他面前放弃谨慎,没有想象中困难。
“要不要试试贿赂我。”
他坐到她床边,用棉被把她瘦瘦的肩膀包起来,她太骨感,让人觉得她像疾风中被吹弯腰的小草。
曲央慷慨,把棉被分给他,两个人挪挪位置,挪到床头,背靠枕头,缩缩脚板,不经意地,两人缩进同一个温暖空间。
是寒冬呐,这样的举动很正常!
“我很穷,出不起好价钱。”曲央缩成虾球,她怕冷。
他大方,手一张,把身上的温暖同她分享。
“你可以常邀请我到你家吃饭。”继爱上曲央的厨艺之后,他也爱上她母亲的厨艺。
“你被我妈的菜吸引?”
曲央偏头,窝进他胸口,自然而然,虽然脸颊已经红过一大半,但这个胸膛、这份温暖呵,这样的促膝长谈,她喜欢。
“若不是你爸爸捷足先登,说不定现在你要喊我老爸。”他记得她说,方妈妈是用厨艺引诱方爸爸。
“你那么容易上钩?”难怪阿嬷老说,想留住男人,要先留住他的胃。
“我就是那么容易上钩,吃饱是我人生最大要求。”她的轻松带领了他的轻松。
“别把自己说得像个穷光蛋,要不是我知道你有多凯,肯定会被你诚恳的语气欺瞒。”她缩手呵气,下一秒,发现他的手握住她的,传来暖意。
“我的父母亲是游民,七岁之前,我所有的记忆只有饥饿和寒冷。”
游民?第一次,他对她说过往。
“很辛苦吗?”抽出手,她回握他的。
“辛苦?忘记了,只记得我成天幻想食物香味,所以,一旦我有钱,我每天都上五星级饭店用餐,把肚子填得饱饱才甘愿。”
直到曲心加入他的生活圈,纪骧才恍然大悟,原来只是简单炒饭都能炒出好味道,然后昨天,在一年的最终一天,吃进嘴里的饭菜不但满足他的味蕾,还大大地满足了他对家的想望。家……一群人守在一圈……他暗暗发誓,将来他要创造一个这样的家庭。
“还饿吗?我去煮火锅给你。”她心疼。
“不饿。”
他把食物连同感恩吞进胃里,尤其从方家爷爷、爸爸、叔叔、姑姑手中拿到红包那刻,感动溢满心胸,这是他第一次拿到红包。过年对他而言,不再是清冷孤单的代名词。
“后来呢?我没见过你的父母亲。”
“有一年寒流来袭,公园里,我和父母窝在一起取暖,朦胧问我睡着,清醒后,发觉自己躺在医院,听社工人员说,我父母亲在那个夜晚被冻死。”多年过去,他已记不得父母亲的长相。
“对不起。”拉拉棉被,她舍不得他冷。
他摇头,续道:“我被送进育幼院,认识子翔,他告诉我,我们这种年龄的男孩没有人愿意收养,他叫我安安分分当个孤儿,别多想。他自己说别多想,还是常和我一起幻想一个温馨、幸福,有爸爸妈妈、有兄弟姊妹,有笑声、会吵架的家庭。”
就像他在方家见到的这样,大家说说闹闹,把过年的气氛吵到最高潮。
他会有的。守得云开见月明,早晚芃芃觉醒,发觉深爱她的男子在身边,他们会组织幸福家庭,有爸妈、有儿女,有幸福、有甜蜜。尽避胸口发酸,曲央坚持要他快乐。
“后来呢?”曲央问。
“子翔错了,没多久,我们同时被义父收养,他教导我们很多知识,长大后,好接手他的事业。”
义父没结婚,是个百分百的美国人,之前在美国FBI,退休后,以计件方式,接下国家不愿意承认的任务,但这种任务往往为他们带来难以想像的丰硕收获。
纪骧感激义父,他给了他们一份全新生活,但从没给过他们亲情,他和子翔是在严苛磨练下成长。
接手任务之后,他们做得比义父更好,从世界各地下订单的领袖、企业首领多到需要排队,每次任务完成,他们的名声更上层楼,然后涌进更多的任务,只是……除了钱,他们更想要的是家庭。
纪骧还是没告诉她,工作内容是什么,但曲央已经够满意了,她又多知道他一些些,可用来充实自己的心灵日记。
“别回想过去了,想想未来、想想希望,想想还有多少你有能力做的事。”
点头,纪骧同意她。
他想要一个家、一个由他亲手建立布置的家,只是芃芃太年轻,而他的工作会给家庭带来阴影……不过,他会的,他将慢慢淡出任务,他将有能力给妻子安定,因为义父新收养的弟弟表现不恶。
“为什么叹气?我说得不对?”曲央问。
“我羡慕你的家。”
“是啊,我们不富裕,但家人都开心、平安、健康,足够了。”
“说说你带小孩的经验吧!”他爱听她的故事,故事温馨得教人心动。
曲央合作,偏头想想,说:“曲平爱吃糖,满口烂牙,妈妈不准吃,他就大哭大闹,有次我灵机一动,从木炭上敲下来两小块碎渣,趁曲平睡觉时放到枕头边,他醒来吓坏了,以为是自己的烂牙齿,哭半天,下决心改掉吃糖习惯。换你。”
“换我?什么意思?”
“故事交换故事,公平!”
有道理。纪骧说:“前年我和子翔到义大利工作,才进饭店就有个热情的义大利女孩看上子翔,偏偏她不是子翔的型,子翔一眼瞧中站在路边的吉普赛女郎,巴着人家不放。他语言不通,但用了世界通用的恋爱语言。”
“什么叫做世界通用的恋爱语言。”
“那是子翔的理论——巧克力和玫瑰花。”
“哦。”懂了,下回她会为他做巧克力蛋糕,为他插一瓶酒红玫瑰。
“吉普赛女郎收下了,子翔认为自己很有希望。”
“然后?发展出一段缠绵悱恻的异国恋曲?”曲央眼睛发光。
见状,纪骧大笑,原来所有女生听到爱情都难免眼睛一亮。
“女郎指指子翔手上的钻表。”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想笑,风流王子认栽,那是他人生头一遭。
“子翔给了?”
“当然,不过是手表,子翔没看在眼里。”
“然后呢?”好像越来越精彩,她坐直身,紧盯他的表情。
“女郎要了手表、要了钢笔,还要了他的皮夹和他的西装外套。他着魔似地,一样一样剥下来给对方。”
“你当时在旁边?”
“在。”
“为什么不阻止他?”
“要我放弃看好戏机会,不!那是我难得的娱乐。”
“你是个很糟糕的朋友,然后呢?”
“然后吉普赛女郎一样一样把子翔身上的东西,交给身旁的小孩,最后,她说一句我们听不懂的话,就跑掉了。”
“怎么会?太扯!”
“后来,那位对子翔热情的义大利女孩说,那五个小孩都是吉普赛女郎的儿女,而她的丈夫是个酒鬼,可怜的子翔当场梦碎。”
没有同情心的两个男女同声大笑,她笑进他怀抱问,他把她的笑容拥入胸前,不熟的两个人突然熟了一百年,距离缩减、面具抛弃,他们把真面目送给彼此。
就这样,他们聊到深更、他们在隔天第一声响炮里,在同一张床上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