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庄,官若盈又开始了她的大呼小叫。她不是个易于沉溺的人。想哭便哭,爱笑即笑,愿意感动就感动但这些情绪都不会在她心里储存太久。何苦呢?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再相遇即是缘,遇不上,也没啥可叹的。反正世界无限大,多的是新鲜的人、新鲜的事。
“青莲,端些吃的来。折腾了一晚上,我们都饿了。还有,烧桶热水,我同庄主要沐浴。”官若盈过说边往贵妃椅上一瘫,眼神闪也不闪地痴望着正对着她的陆文拓。好个贵族的气质,英挺不失儒雅,自信而不见狂妄,一身胡服将他衬托得光芒四射。她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择偶标准:男者长才,事业有成。古人不也说了?“郎才女貌”嘛!她这会儿是瞎猫撞着了死耗子:无故有了一个出色的丈夫,又换了张出水芙蓉的面容。
说起这脸,她就来劲了,唐素以胖为美,好在这个身体没跟上时代潮流,不然她会气死!她不喜胖,那代表肉多,重,懒,易喘,还容易引起一些疾病;她也不爱瘦,皮包骨似的,营养不良。女人嘛!一张脸自是要出落得比花儿娇,比水儿纯,而身材则应是丰而不肥,纤而不瘦,那才美呢!无巧不巧,“方仪”偏瘦了,但“官若盈”却是拿捏得正好!哈!勾引的本钱足了,还怕丈夫的心留不住?
陆文拓向连昕堂交待完后备事宜,才一转身,就见他的小妻子一脸垂涎地望着他傻笑。示意屋内仆人都退下后,他才有些疑惑地走近她,“盈儿,你没事吧?”
“拓!”她像被什么突然打到一样地从椅上一跳起来,神采奕奕地握住他的手,“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
陆文拓迟疑地吞了吞口水,总觉得她今天有些怪怪的。
“拓,你明天忙吗?”
“从明天起,都不会特别忙。你,想干什么?”他怎么觉得毛毛的。
“哦,不忙就好。拓,我们玩锤头、剪刀、布,好不好?”
“‘锤头、剪刀、布’?那是什么?”他被她拖着往床榻走去。
“游戏呀!来嘛来嘛!”她煽情地亲吻他的颈项。
陆文拓克制不住地低吟一声,他有预感这小妖精会勾引他。思及此,他的眸色沉了下来,一股熟悉的热流在体内渐渐爬升。
饼了不久,青莲端着一盘膳食下正准备推门而人,听见里面似乎正闹得欢,一时玩兴来了,她放下要扣门的手,侧耳偷听起来——
“一、二、三,锤头、剪刀、布!剪刀!……哈!你输了!你输了!”这是夫人的声音,青莲想。夫人也真是,这么晚了不知拉着庄主干什么呢?
“……盈儿,换亲一下好不好?”这、这个委屈的声音是庄主吗?!青莲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或许,闺房之中,人也会变吧!她自我安慰地拍拍胸口,顺了顺气。
“不行不行!嘿嘿!你输了,乖乖听话吧!”青莲一听,险些岔了气,夫人怎么笑得那么奸诈?她想对庄主干吗?
“盈儿,那有悖常理……啊!不要!”庄主怎么了?叫得那么惨?青莲已准备万全,随时准备冲进去救可怜的庄主。
“我不管我不管!快月兑裤子!嘿嘿!最后一件吗!还不给我乖乖躺下去,我要在上面!噫……你那是什么表情?认赌服输你懂不懂?快点!……好啦!下次换我在下面好不好?……”
青莲听不下去了,她快不省人事了,她为什么还不昏倒了事?啊!伤风败俗哪!为什么会这样?算了,饭菜也甭送了,走吧!
正当青莲准备溜人时,屋内的官若盈又抽了个空,叫住她,“青莲!进来吧!我要吃东西……你先把裤子穿上,咱们吃完饭洗干净再来喔!乖,不许登我……”
砰!盘碎人倒。不堪刺激的青莲终于晕了过去。
★★★
自从昨日听张总管说,中书令席恒的家仆奉命从长安送来了香药糖水,官若盈心里就一直疙疙瘩瘩。席恒还捎来一封信,信中说京师正举行隆重的浴佛斋会——以水灌佛像,并希望陆文拓能去一趟长安,与他相聚。她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忍了一天,直到现在与陆文拓闲适地共枕一榻,才憋不住了,“拓,中书令是几品?”
他笑着轻抚她的发,挪了挪身子,使她更舒服地枕在他的胸前,“中书令是‘风阁’的是最高长官,为正二品。”
“什么‘风阁’,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她思索地皱眉。
“没印象?我以为你对席恒了如指掌呢!”他不甚介怀地摇了摇头,“‘风阁’是朝中的实权机构之一,处于决策的地位。原名‘中书省’,武皇时改称为‘风阁’。”
“这个我知道!”官若盈汗颜地吁了口气,更往他怀里钻去,“那席恒的官阶岂不是相当高?他与你是好友?为什么送香糖水?”
“是啊!我十四岁与他结识,同年同月同日的生辰,共同在朝为官六载,是挚交。自两年前我辞官还乡,他每年的节庆日都送了东西过来。而昨日,正巧是四月初八浴佛节,送浴佛水不是很正常吗?盈儿,我怎么觉得你有时精明聪慧,有时又憨气可人,像个初人世的婴孩?”他的声音低沉舒缓,让她听得心头暖暖的。她喜欢这样和他抱在一起,听他说话,恬美安适得如沐圣光。
“拓,你为何辞官?还想念着庙堂中的尊荣显贵吗?”
“当今圣上宽厚爱人,视我为己出,深加信赖。然而其一是由于家父死前遗命,令我辞官回家接任产业,其二是伴君如伴虎,势劣遭欺,权高被妒,我也厌倦了终日工于心计。人生在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权倾一时也将成过眼云烟。我先忠于国,后孝于父,俯仰坦荡。何况当今国泰民安,少我一个也没所谓。说起尊荣显贵,现在与那时也没差多少。我曾向陛下承诺,陆家盈利的一半上缴国库,且永不涉入政事,这也就免去了皇上起了‘养虎为患’的念头而压制山庄的发展,我更是能伸展拳脚,干自己喜欢的事业。”他说完,揉了揉小妻子昏昏欲睡的头,“怎么?听烦了吗?”
“才没有!你的声音真好听,我好喜欢听你说话!”她急忙反驳,深怕他一个不高兴就闭紧了嘴巴。见他只是笑而不语,她沉思了一下,才低低地开口;“拓,为什么一个浴佛节,席恒刻意前来,而府里却无人过问呢?我觉得这里每个人都很好,但东南西北却划分得清清楚楚。我早就想问了,并不止浴佛节吧?从我醒来,至少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还有青莲告诉我的中和节、花朝节、寒食节、水节……青日山庄里都是冷冷清清的。我来到这儿这么久了,竟然连三弟陆治和弟媳李盈香也不曾照过面,不是很好笑吗?一家人,屋子这么华丽,大得有些惊人,在红墙绿瓦的包围中,却一家家、一户户隔得那么生分,连共桌吃个饭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也是规矩吗?”
“不,这不是规矩。但陆家有个不成文的习惯,生下一子,就为之建一座别院,生下的若为女子,两年之内便许下人家,连人带嫁妆送了出去。以前因为陆家世代将才,所以不留女孩,对男子的要求则非常严厉,大家独门独院过久了,就少有往来。”
“真是好个重男轻女!现在不为朝官,也承袭习俗吗?我看不必。生为一家人,那可是天大的缘分,为什么任之错过?节日是家人热闹团聚的时候,怎么可以忽视?拓,难到你一点也不遗憾?”她望着他假寐的脸,一手伸进他的发中,温柔地抚弄。
“不知道。家父在时就是这样了,以前在长安时过过节,但也不觉有趣。”
“但是,你现在有我。如果你以前不觉得冷,那么以后我会让你感到温暖;如果你以前不觉寂寞,那么以后我会给你感动加充实,正如你给我的一切,我想让你拥有和我同样的庆幸,庆幸我们遇上了彼此……”她的话,消失于他激动的吮吻中。
一夜的话题正式结束,而这夜的旖旎却才刚刚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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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浴佛节后不久即是端午节,官若盈满身斗志地想找几个女眷一块儿做粽子,让陆家人能坐下来吃一顿团圆饭。当然,关键还是到各个院落说动说动,谁叫她正无聊又恰好鸡婆呢?她就是这样,兴致一来,瞄准目标,便勇往直前。
可悲的是,折腾了将近一上午,除了陆云扬那臭小子勉强答应外,陆正风是摆明了不愿搭理她,只顾着做他的木头;而陆治则是至今找不着人,西院仍是徒留空屋,连个仆人也不见。打击虽大了点,但半途而废可不是她的准则,不到最后绝不放弃!
但毕竟仍是说着容易做着难,游荡了近一上午,她也有些丧气地由浩然楼向望嵩阁走去。这条路她还是第一次走,主屋的范围大,路也多而繁杂,她每次都凭直觉绕了回去。思及青莲或许已在屋里摆了午膳,她不禁加紧了步伐,浑然不觉自己走错了地方。等到察觉,她才愣在了原地。怎么走到个林子里来了?才想往回走,又因为听到了一个声音而驻足往声源处看去。
好个风神俊美的男孩子!他一身锦白,手执利剑,动作如风起云落,流畅自如。离他不远处,有个穿桃红衣裙的女孩,她手握一把短匕,眼神锐利地盯着正在习武的男孩。
一个闪神,男孩的眼眸对上官若盈观察的眼睛,他的动作因此而慢了半拍。
“白痴!看什么看?!你有几条命可以闪神?”女孩手一挥,匕首掠过男孩的脸颊,射进他身后的树干上,“光有剑术有屁用!你根基不牢,下盘不稳,懦弱,分神!成得了大器才怪!”
“盈香……”男孩抚过脸平面上的伤口,掌中现时染上一道血印。他有些委屈地看着女孩,轻声唤她。
“别叫我!”女孩凶归凶,仍是走上前为他轻轻拭去血迹,“说你笨,不会躲啊!”
男孩低下头,腼腆地抿唇一笑,“怕你晚上报复我。”
“臭小子,不害臊!走吧,今天上午到此为止。”她拉着他的手走向一旁的官若盈,有些高傲地抬高下巴,“初次见面啊,嫂嫂。”
“初次见面。我为刚才无礼的偷看向你们道歉。”她真诚地笑笑,不以为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官若盈,我们的名中都有一个‘盈’字。”听到他们的对话,她也知道这肯定是一直无缘相见的陆治和李盈香。听云扬说,他们俩同年,现在应是十七岁了,怎么看上去还像个孩子?
“大嫂。”站在李盈香身后的陆治露了个温和的笑。
“刚才我并未表明身份,你们就都知道我是谁了吗?”
“是啊,看衣料就知道,除了我,谁还能在庄里穿这么上等的绸缎呢?再者,手上的龙纹戒是我父皇赐的,不言自明。”李盈香有些不耐地道。她的动作很率性,一点不怕得罪人。
“西院准备了午膳吗?”官若盈问。
他们同时摇了摇头。
“那到望嵩阁用膳如何?今天中午是刘妈下厨,菜色可好了。”
“耶?是吗?我要去!”李盈香兴奋地大叫。
“大嫂,大哥他……”陆治欲言又止。
“自家人吃个饭怎么了,他也很想和你们同桌呢!走吧!”官若盈看着李盈香瞬息万变的表情,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一开始见到盈香时不但不讨厌她,还同她说了这么多话。
盈香还像个孩子,她不是因为内心的厌恶而摆出了高姿态,而是一种天性。人,不能只有表面的举止和言行,而应该看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名堂堂皇公主住的院落会无人服侍,也不知道盈香是打哪儿来的武功、哪儿学的粗活,但没有关系,来日方长,他们是家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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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包粽子?我?”李盈香含着一嘴的饭菜,惊讶地道。
“对呀!很好玩喔!自己包好自己吃,很有成就感呢!”官若盈更是兴致勃勃。
“为什么要包粽子?”她吞下口水中的食物,又夹一块鸡肉往嘴里塞。官若盈讶异地瞪大了眼,“你不知道?宫里不过端午节吗?”
“什么是端午?我又没在宫里住很久,我怎么知道?”她语不惊天动地人死不休。
辟若盈不解地看向陆文拓,只见他会意一笑。“盈香是皇上的民间遗珠,从小与三弟在阴山习武长大。”
“喂!什么是端午?”李盈香用筷头敲了敲陆治的头,“我为什么没过过端午节?”
陆治边伸出一手轻抚她的背,为她顺顺气,免得吃太快噎到,一边缓缓开口,“每年五月初五为端午节,也称天中节、浴兰令节。《大戴礼记》上记述说:‘五月初五蓄兰为沐浴’,这是指人们在这一天以兰汤沐浴。另外,五日初五接近夏至,这时,阴气上升,疾病便传,日虐除毒气。但端午节之所以广为流传,不仅仅在于避毒祛邪,而是与战国时期楚国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有关。屈原被好人所害,长期流浪于沅江、湘江之间。他感于民生疾苦,深得民心,最后痛苦至极而心死,于五月初五投汩罗江而死。楚人为怀念他,每年五月初五,用竹筒贮米,投入江中,已祭悼他。而端午节吃粽子、角黍是在魏晋以后约定俗成的。”
“你好啰嗦!最后一句才到点子上。”盈香不耐地冲陆治翻了翻白眼,又转向官若盈,“粽子好吃吗?”
“那当然。我们可以叫刘妈教我们做。”
“让刘妈做我们吃就好了,干吗自己动手?”她皱眉。
“一,刘妈年岁大,她做不了这么多给我们吃;二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才有意义;而三呢,大家一起动手,一起有说有笑的,做出来的粽子各有各的样子,各有各的味道,不是很好吗?”官若盈下定决心要说服她加入自己的阵营。
“嗯……”她垂头考虑了一下,而后笑开了,“好吧!我第一次做东西,试试看吧!”
“我也可以参加吗?”陆治小声道。
“当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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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夜晚。官若盈坐在梳妆台前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谁惹你不快了?”正半躺在床上看书的陆文拓闻声笑问。他的小妻子是多变的,时儿娇媚,时儿野性,时儿温柔似水,时儿也会落落寡欢。
辟若盈嘟着嘴,转头看向她,“陆正风一直这样吗?”
“一直怎样?”他坐起来了些,放下书卷专注地看她。
“他会不会是性情不好?”
“不会,他虽不太多言,但性情还好……说来,他也好久不曾约我赛马了。”他直起身子道。
“我找过他几回,好说歹说他就是一声不响,表情总是很沉重,像……压抑着什么似的,一径地做些个椅子、桌子,”官若盈低声道,对他说,也像对自己说。不觉陆文拓已来到她身后。
他邪笑着从身后一把抱住她,挑逗地轻咬着她的耳垂,“你找过他‘几回’了?嗯?”
“文拓……你别闹了,我,说正事呢……”她被他越吻越下的动作打断了思维,轻喘渐起。
他将她横抱了起来,向床榻走去,“明天我们一块去看看正风。今夜,你只能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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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拓是标准的外向型大男人主义者。关上房门,一切好谈,谁有理谁做主,有时屈居劣势也无所谓;但房门一开,门槛一迈,什么面子、尊严一大堆,就开始摆起了一副庄主的臭架子!
什么人嘛!被迫走在他身后的官若盈不停地在心里咒他跌一大跤,在来来往往的下人面前出尽洋相!不过话说回来,他的一脸沉然和惟我独尊的气势还真是乱帅一把的。
去!犯贱哪!那叫踩在女人头顶上的尊严,是压迫女性而来的威风!什么了不起!这么一想,果然觉得没那么好看了。官若盈自我安慰地想。
不觉已至浩然楼,站在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的锯木声:陆文拓蹙紧了眉头,推门而入。
正在锯木的陆正风仿如没听见声响一样,头也不抬地继续干他的事。
“正风。你这是干什么?”陆文拓环视四壁,发现一屋子全是木制品,未成的、已成的,都有。而且屋中潮湿而不通风,窗户紧闭,地上还搁着两盘未动用的饭菜。一盘已有霉意。
陆正风愕了一下,而后错愕地抬头,“大哥?”
“你是怎么回事?饭也不吃,人也不理,一个人关在屋里做这些干什么?”
陆正风又沉默了下去,低头不语。
“陆、正、风!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我要答案!”他一掌拍上临近的木桌,怒声大吼。
“我能说什么?我有什么权利开口!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连自做自事都不行吗?!我受够了!别再来烦我了!”他撒气地将手中的锯子使劲摔了出去,砸上一堆木制品,发出好大的响声,那堆东西因为受力太大而倒了,露出一副绝美的丹青。画中只有一双眼睛.一双盈满泪水的女性的眼睛,那动人的哀怨中的溢着滴滴情意。兄弟俩人没有注意这小小一角,但官若盈发现了。
她早有耳闻,陆正风的丹青乃一绝,这画,应是他画的才是。细看落名,果不其然。难道,陆正风的失常,会是为了“她”?
可“她”——会是谁呢?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眸子,一丝灵光从她脑中急闪而过,又消失了。
身旁有两头快要爆发的狮子,她想细想也不成,只得试着打打圆场.“文拓,有事慢慢说,问清楚再发脾气。正风,先别恼,你大哥是关心你才来的,他想叫你一起过端午咧!”
“你有完没完?!你算什么东西!我们陆家的事轮不到你开口!”陆正风气得口不择言。
辟若盈冲着咬牙切齿的陆文拓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正风,我知道你现在气在头上,我们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但我还是有些话不吐不快,首先,我和你大哥向你道歉,我们忽略你了,竟连你受了伤害,我们也不知道,只任你一个人独自难受了这么久。但是,除此之外,你还在气什么呢?不要去伤害自己,也不要伤害别人,因为这对事情都没有帮助。哪里跌倒,哪里爬起,你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有战功,有官阶,我也相信你是个有理想和抱负的人。这么下去,又有什么用呢?如果心受伤了,要找到症结去治好它、安慰它,就是不要任其溃烂流脓。因为这伤口并不只你痛,陆家的每一个人都会跟着你痛。想发泄,就发泄吧;想哭想叫想砸东西都无所谓,可我希望在那之后,再还我们一个顶天立地的陆正风!我言尽于此,你听与不听,都看着办吧!但请你记住,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包粽子,等你吃顿团圆饭,等你回家。”
语毕,官若盈再深深地看了一眼已有些动容的陆正风一眼,便与陆文拓相继离开。
房中,又只剩下陆正风一个人独自站在原地。他的眼光在环视这混乱的屋子后,定在了墙上的丹青上。
一颗豆大的泪水,落在了地板上。
★★★
离开浩然楼后,俩人一路无言,直走到北院的赏荷亭中才停了下来。
陆文拓坐在亭栏上,遥望着池中的荷叶田田。良久,他才沉声道:“我现在很乱,很多话不知从何说起,让我一个静一静……”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了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盈儿?”他不解地握住她环在腰上的手,回头想看她,却因看见她一脸哀伤而愕住了。
“不要说你很乱,不要说你想静一静、不知从何说起,你就零零杂杂,想什么说什么。拓,你不是正风,我说过,你有我,你不会像他一样无人可说。请不要再露出刚才那种孤独沧桑的眼神了,你有我,你不寂寞。不论你说什么,无聊的事也好,伤心也好,胡闹也罢,甚至是强词夺理,我都会听、会认真地听。你喜,我喜;你忧,我忧。”她深情而执着地凝视着他,“你懂了吗?”
他先是被她的眼神震住,而后渐渐放松了唇部紧抿的线条,划开一抹像是满足而幸福的笑。他坐在石椅上,将她抱在腿上坐好,不再在乎这儿是屋内还是屋外。
“那我说,你要耐心听,因为我是真的很乱,一点儿头绪也没有。”他停顿了一会,吻了吻她的发际,“正风应该是受到什么打击才会变了个人,我这个做大哥的却一点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这是多久的事、这事的经过怎样。不但不知道,在你跟我说了以后,我见了他没说上两句就发脾气。不但不问缘由,反而……那时我很生气,不是气他,而是气别的什么,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我不知道,我好难受……”他逃避似的将头埋人她的颈窝,环抱她的手收得更紧。
“见我同他说话,讨厌吗?”她轻问。
“嗯?”他不解地抬头。
“我无法想象你和别的女人说话、笑闹、拥抱……连想都怕。我不能忍受你接近其他女人,甚至是一个平常的问候。如果你做了,我就会难受,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会伤心,会吃大醋。所以,我问你,见我同正风说话,你讨厌吗?”她看着他突然似笑非笑的脸,不觉说这话有什么奇怪的。
“坦白说,”他笑了出来,“听你刚才的话,令我很高兴,同时也让我有尴尬。”
“尴尬?为什么?”。
“居然让你说对了。我冲自己的弟弟发火,居然是因为自己的小心眼,”他敛起了笑容,面色再次沉重起来,“你找过他几次,同他说一整个下午的话,笑给他看。你对他观察人微,他伤心,你知道。以后会找他的。对吗?可是,我受不了,即使他是我弟弟。”
“拓,你对别的女人友好,我会吃醋是千真万确的事,但有个特例。”她伸手抚平他纠结的眉,“如果你关心的是我的亲人,以纯粹的亲切感去关心,我会很高兴。你知道吗?我爱你,我看到你,便想触模你;碰到你的衣角,会想将你抱在怀里;抱着你,就会想吻你;亲吻之后.还会不自禁地要更近更多,我爱你。想和你呼吸同样的空气,吃一样的菜,穿一样的衣服,生活在同样的环境。我爱你。爱你的所有,不论是倔犟的你、爱面子的你、温柔的你、憨气的你、甚至是不可理喻的你。我爱你,也跟着爱你身边每一个人。如果住在这儿的是与你无关的人,我不会没头没脑地碰钉子,不会去主动接近。拓,以前,我从不认为自己有家。没有家,便是以天下为家。所以不论我流浪到世界的哪一个角落,都没有所谓。可是,那天我在草场上迷了路,我就想我要回家,我要回青日山庄,我要回到有你在的地方,世界无限大,但只有你在的地方,才会是我的容身之处。因为爱你,所以爱你的每一个家人。爱你越深,爱屋及乌的心态才会越浓。现在,你懂了吗?”她泪眼婆娑地与他对视,才发现,他也是红了眼眶。
他再次将她狠狠地搂在怀里,沙哑地道:“盈儿,我放不下手了,怎么办?我怕会失去你。”
“那咱们就不放手。我是你妻子,不会轻易离开。除非……”她的话被他以唇堵住。
良久,他才放开她,深情地看着她,“那么,约定了?不离不弃。”
他再次垂下头,
以吻封缄。
★★★
后来,官若盈又找过陆正风几次。他的态度有些缓和,但仍是少言。也没表示想参加包粽子的活动。但无论如何,端午节仍是到了。
陆文拓、官若盈、陆治、李盈香、陆云扬,再加上与陆云扬形影不离的杏儿和教授做法的厨娘刘妈,一行七人,将本来宽敞的厨房挤得水泄不通。屋中央的长床上摆满了基本材料和各种已经加工过的馅儿,众人沿桌而立,刘妈一人站在最前面手嘴并用地教授包粽子的绝窍。真歹命咧,堂堂一个青日山庄,竟只找出了她这一个会做粽子的,害她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劳心又苦力。
“这做法呢,奴才刚才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不知各位主子还有哪儿不懂吗?”刘妈放下手中的东西道。
大约是有陆文拓在,在场气氛不太热络,一时间也没人回应。当然,也有不怕事的,例如——
“死奴才!你又说你‘讲清楚’,又问我们‘有哪儿不懂’,拐着骂人蠢哪!别以为你岁数一大把就倚老卖老,告诉你,本公主全听明白了!快滚吧,看了碍眼!”李盈香不耐地挥了挥手。
辟若盈拉了拉陆文拓的衣袖,示意他别皱眉。她总觉着盈香不坏,只是嘴皮子狠了些。
“是,奴才这就告退。”在陆家做牛做马四十余年,刘妈哪受了这气?一腿颠了下,官若盈忙扶住她,并送她到门外。
“刘妈,您年纪大、见识广,别同盈香计较,她没恶意的。”出了门,官若盈便小声安抚她。又从衣袋中取出了二十两银子,塞到她手上;“大过节的,麻烦您了,收下吧,当讨个喜庆。”
“夫人,这……”刘妈感动得收也不是,推也不是。
“快收下吧。我回去了,您小心走。”官若盈笑笑便往厨房走去。
待她回到屋里,盈香和陆治已忙得热火朝天,陆文拓仍在瞪着眼前的一堆东西皱着眉。陆云扬见她回来,立刻凑上前悄声道,“大嫂,我同杏儿到里屋去如何?拜托拜托!”
见他一脸贼笑,便知道这臭小子在想些什么。自从替他说了情,她也将杏儿还了他,他们俩还真是如胶似漆的好不快活。在陆家,少爷们与底下丫环相好是无所谓的,不过只能娶为妾,永不能扶正,这是规矩。
“去去去!狗腿小子!”官若盈笑推他离开。正想走到陆文拓身边,盈香兴奋地凑上前来,“嫂嫂!你觉得是包莲蓉好,还是放红枣和豆沙?我知道这玩意儿,我在宫里吃过,那时只管吃,哪记那么多!这会儿可想起来了,端午节吃粽子!嗯,我知道,有百索粮、九子粽……可怎么包呢?都放一点儿算了……”她说着说着又自言自语地走开子,令官若盈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怎么孩子似的!一回头,她见陆文拓的眉间更紧了,忙走上前,刚想开口问,他便蹦出一句令她气结的话来,“君子远疱厨。”
“远个屁!”她不屑地啐道。
“盈儿,你怎么口不择言……”
“你闭嘴!好说歹说,不是早跟你勾通了吗?出尔返尔呀?!门都没有!”她双手叉腰,摆出茶壶样,“乖,手伸出来。”
他虽有不满,但还是伸出手,让她给他挽上袖子。
“拓,你要是娶了别人呢?包你一辈子干干净净,轻轻松松,连个油烟味都闻不到。但很不幸,你妻子是我。你放心,这不会是最后一次,往后什么伏日、中秋、重阳、腊月、除夕……少不了你的折腾;我郑重告诉你,人前你是威风八面的陆庄主,在自己人面前,你可是我官大小姐的男人陆文拓。我可以下厨,你当然也必须跟着下。现在。动手包粽子。”
陆文拓啼笑皆非地看着他强悍的小妻子,“盈儿,女孩子家讲话不可以这么粗鲁。”
辟若盈正要回嘴,又听见盈香的叫骂声,“陆治!你白痴啊!不许碰我的心血!啊!该死的,浑蛋!你再试试看!没用的家伙!……”
轻吁了口气,官若盈挑了挑眉,示意丈夫看看盈香为了一粒粽子而边骂边追打陆治的惨况,“瞧,对比之下的小妻子我,又是多么的贤淑可人呀!”
陆文拓眼也不眨地瞪着正“你追我跑”的两人,艰涩地吐出四个字:“家门不幸。”随即又浅浅地笑了,他看向自己的妻子,”来吧!”
“嗯。”
一个时辰过后,在厨房正屋的四人已是小有成果,虽然间中也不时会有几段上插曲啦,官若盈瞟了瞟里屋的布帘,正纳闷这么久过去了,怎么里头一点动静也没有。
“拓,我去看看云扬他们怎么样了。”她拍了拍陆文拓的手臂道。
正忙得兴起的陆文拓含糊地应了声就又一头栽进了一盘盘的杏仁、核仁中去了。
“傻瓜,”官若盈宠溺地取出怀中的手绢拭了拭他额上的汗,然后才走向里屋。正想掀帘而入,里面就爆出一声大叫。
“哇!成功了成功了!我终于包出来一个了!杏儿,你看你看!好漂亮,对不对?!”一听即知是云扬那傻小子。
漂亮?鬼才信呢!
“那……有没有奖励?”云扬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官若盈听着也觉不对劲了。,
“来嘛!一下就好,我不管!”那臭小子在撒娇?!
然后,官若盈听到里面轻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啵”了一声。
好哇!那臭小子,这两个小家伙,这么小就乱来了?!官若盈不动声色地悄悄移开。算了,古代这事儿都早熟嘛!几岁嫁人的都有,她不看开也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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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包好了,接下来是一项更为艰巨的工作——蒸熟。官若盈生火,李盈香帮忙,倒也像模像样地成了架势。一切准备就绪,只要等着熟了。除了兴致不减的盈香仍守在灶门前外,其余人都回到前厅左边的齐云斋边休息着边等着吃。
云扬懒洋洋地软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扇柄。当他看到正欲起身去找盈香的陆治时,眼睛刷地一亮,赶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陆治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一手还钳着陆治的脖子。
“云扬,你干什么?我要去找盈香……”陆治轻声反抗。
“对了!就是这一句!”他转头时上官若盈的视线,“大嫂,你知道这小子自打五岁被送到阴山拜师学武,到十五岁回庄后最常说的是什么吗?”云扬清了清喉咙,装着陆治的轻声细气,“‘我要去找盈香……’,‘盈香在哪里?’‘我,我一个人睡不着……’”
“云扬!”陆治一张俊脸霎时通红,忙捂住他的嘴。
辟若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后才转面问身旁的陆文拓,“四弟习武?真是令人不可思议,一点看不出来。”她指的是陆治挣不开云扬的钳制,“很厉害吗?”
陆文拓垂下头,在她耳畔轻声道:“不止。”
“耶?那是什么意思?”她叫嚷。
陆文拓但笑不语。
“什么嘛!神秘兮兮的,我一定会知道的!”官若盈朝他吐舌,惹来杏儿一笑。
“大嫂,你可还要听听后事如何?”云扬扯开陆治的手,兴致高昂。
“快说快说!”官若盈一脸“有好戏可看了”的表情。
“盈儿……”陆文拓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精彩了!”云扬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自命潇酒地将扇柄一甩,扇页顿开,但不巧方才在里屋上的面粉此时倾泄而出,洒了他一头一脸,好不狼狈。官若盈和杏儿更是不给面子地大笑特笑,连陆文拓也有些忍俊不禁。
“好啦!不许笑。”接过杏儿递来的帕子,拭净了脸后,他顶着一头白面继续开讲,“那时候,三哥晚上总睡不着。我呢,有一次路过西院,那已是丑时了……”
“你那么晚会‘路过’西院?”官若盈语带玄机。
“这个嘛,嘿嘿……带过不谈。”云扬心虚地睇了杏儿一眼,后者害羞地低下头去,“你们猜我听到什么?婴儿似的哭声。我好奇地推门而人,然后看到床榻上三哥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一抖一抖的在被子里哽咽,还小声地在那儿边哭边叫着‘盈香、盈香’……”
“云扬!你别说了!”陆治的头都快垂低到胸前了,声音还是不大。他的声音有种无法形容的好听,像没变声似的,但并不是女气,感觉很舒服。
云扬会理他才怪,摆摆手示意陆治别吵,“三哥回来后不出两个月,那天我与二哥曲香亭对奕,忽然张总管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说,有个穿红衣服的女孩上门闹事,十几个侍卫都没挡住,说是要见三哥,但那天三哥又找不着,我和二哥便到了大厅。一进门,我就傻了。知道吗?打我出世,来找碴的人也不少,就没见大厅被破坏成那样。满地都是瓷片、被割破的字画、被折断的椅子,连门槛也给硬生生拿去要同她对打。谁知她却收了剑,扬着一脸高傲的笑,说:‘总算有个称头点的人来说话了。算了,看来今儿这做主的也只有你们了。虽然还不算隆重,但也比那些狗奴才好些。’二哥是不对女人动手的,何况对方又像个孩子,见她收了剑,二哥也就算了,可听她这么一说,又差点冲上去打人。那时我拉住了二哥后,问那女孩有什么事。你们知道她说什么吗?女孩突然眼光一柔,笑笑说:‘我是来提亲的。’她见我和二哥发愕,又开始扳起脸色,击掌三下后,门口溜进三十余名身着皇宫侍卫服的人,四人抬一口大箱,一共抬了八口大箱摆在大厅里。那女孩将箱盖一个个掀开,每口箱内都是成堆的黄金,白银、珍珠、人参……她见我们还是不说话,很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再说了一次,‘我是当今圣上的和瑞公主李盈香,我是来提亲的。’十五天后,皇上才下了旨赐婚,据说也是听闻了三嫂的惊世骇俗而迫于无奈。就这样,咱们乖巧温柔的三哥‘嫁’入了皇家。唉!可喜可叹哪!”说罢他还作势地摇摇头,而官若盈已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提……提亲?!盈香不知道男方才要下聘、提亲的吗?”官若盈边笑边往丈夫身上靠去。
“她只晓得成亲需要下聘,至于提亲是哪一方,她认为无所谓。”一直无言的陆治突然开了口。
“哦——”官若盈和云扬异口同声,看他的窘迫。
陆治的脸又一下红透了,可当他瞥见正一手托着三个蒸笼快步走向他们的盈香时,立刻站起身,轻巧地拿走了蒸笼放在桌上。那迅速无声的举动使大家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有陆文拓的嘴角挂了抹了然的笑。
“让我看看你的手,烫到没有!”握起她的小手一看,发现只有右手食指上有些微红,陆治才御下了凝重的脸色。他拉着盈香在位子上坐好,将她的食指贴在自己耳垂上,又回复原来那张文静而有些羞怯的俊脸。
“你在邈视我吗?这么容易被伤到,我还配是李盈香吗?哼!”她不屑地抽回手,白他一眼。
“真是母老虎……”云扬低喃。
“你说什么?!”
方回过神来的官若盈连忙打圆场,“哇!好香喔!这么快就熟了?”
“那是!”盈香马上回身去揭开蒸茏盖,顿时香气四溢,“嫂嫂,做这个好有成就感喔!哪个是我的……啊?不会吧?好丑喔!”她拎起一个方不方,圆不圆,糯米馅子都溢出来的玩意儿。
云扬忙低头偷笑,“真是什么人做什么样儿……”
“四爷,这个好像是您做的。”杏儿指着笼一坨面目不全物。云扬忙起身想湮灭证据,可是那令人发火的笑声还是响起——
“哇哈哈!比我的还丑!你那是什么东西?!”盈香毫不客气地仰头不笑,“真是什么人做什么样儿的东西!”
“李、盈、香!你!……”云扬以扇柄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
“我怎么样?白痴!哼!”她拎着自己的粽子放到陆治面前,“你先试一试……”
“啊?”他为难地咽了口口水,想到盈香猛塞馅儿的模样他就发毛。
“快点!又死不了人!”要死也不死我,她恶毒地想。
陆治看了看她,最终还是屈服于她的婬威之下,剥开粽皮,轻咬了一小口。当他们发现全桌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瞧时,才戒慎地缓缓咽下咀嚼了良久的口中物。
“怎样?难以下咽吧?”
“怎样?味道还不错吧?”
云扬和盈香的声音同时响起。闻声的两人互瞪一眼,才又转向陆治。
“还……还可以……”陆治话语未落,手中的粽子已被盈香袭卷而去,大块朵颐。
辟若盈含笑看着这一切,忽而瞄到门边一片衣角,她心神一动,起身走向门口。
“正风,你来晚了。”她柔声唤住举步欲走的人。
屋内刹时静了下来,只有盈香吃东西的声音。
陆正风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向屋内点了点头,以示来意,便准备离去。蓦地,一团黑影向他袭去,他本能地用手一接——一个粽子。
陆文拓仍然板着张脸,“这个是我包的,便宜你了。”
“大哥……”陆正风眼眶一红地走上前,“对不起……”
“来,快进来,凉了就不好吃了。”官若盈笑着拉着陆正风落座,又在他面前加了一个盘子,在蒸茏里挑出各式各样的粽子放在他面前,“这个是我做的,这是杏儿的,这个是陆治的……盈香,你也贡献一个好不好?”见盈香含糊地点了点头,只顾着吃,她的笑不禁更深了,“别看盈香这个不漂亮,据说味道不错呢!至于云扬的,我想你还是不要吃比较安全。”
“大嫂,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太伤害我心了!”云扬立刻拉长了脸报怨。
“我这可是实事求是,男孩子下厨不行也不算丢脸,有什么计较的?中秋节咱们做月饼还有得比呢!”
“……也是。”他赞同地点头,“反正我有杏儿。”
“四爷!”杏儿娇羞地垂下了头。
“没用的东西!”盈香可不会放过一丝一毫损他的机会。
“你!”云扬站了起身。眼见战火又起,官若盈不禁有种“甜蜜的无力感”,“好了,别闹了。这几天正是清明,选蚌日子我们一起去为长辈们扫扫墓吧!你们什么时候才会有空?”
此话一出,气氛立即沉重下来。
“大哥说呢?”陆正风开口道。
“明日吧。”陆文拓看了满桌的人一眼,发现并没有人反对,“那么就定下了。今夜早些睡,明日辰时出发。”
“是。”众人齐应。
辟若盈有点意外,“古人”还真是以孝尊大,居然连盈香那丫头也规矩了下来。
“大嫂。”陆正风轻声叫她。
“嗯?”
“那日,对不住了。”他满是歉意地道。
“说傻话。一家人哪来那么多礼?”她旋身与陆文拓相视而笑。
是啊!一家人。
有吵、有闹、有矛盾;有喜、有乐、有幸福。却是吵不散、分不开的一个整体。有家人的感觉真好;有爱的感觉真好。
辟若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