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仙姑遇上罗汉,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啊——”凄厉的哀嚎在宋家客厅突然响起,差点害人误会宋家在这个大伙儿认定绝佳的团圆日子,发生了什么惨无人道的悲剧。“卑鄙!又是让你截走!真该死!”艾仙嫴忿忿不平地低咒着。
她好无奈啊!
随着老妈一到宋家,前脚才踩进人家家门,马上被等三缺一等得不耐烦的男人们给逮到“贴角”;因为老妈不会打麻将,宋伯伯则是被老妈规定不能打麻将,所以只好由她代母出征,准备代表女方给男方一个下马威。
料不到技不如人,几圈下来,艾仙嫴老是被坐在左手边的上家拦胡,直教她心火上升,忍不住藉着低声咒骂来泄愤。
就算他长得挺帅又怎么样?半点都不懂得礼让女士,风度零蛋!呿!
“是你技不如人,怎能怪我卑鄙?”坐在她左手边的男人挑高眉毛,嘴角咬着一根牙签,吊儿郎当地推动眼前桌面上的小方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女人讲话那~~么粗鲁,当心嫁不出去!”
咻——咚!一箭穿心!而且还是“近距离”射击,一箭毙命!
“我嫁不嫁人关你屁事!”艾仙嫴再也顾不了维持那不能拿来当饭吃的淑女气质,小脸胀得火红地尖锐反击。“宋锣翰,你不讲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没错,宋锣翰,她老妈“老情夫”宋希墑先生的长子,嘴巴臭得像刚由垃圾堆里捞出来的臭馊水,惨不忍睹!
“呵呵~~”宋希墑站在艾仙嫴身后,笑呵呵地完全赞同。“仙嫴说的对,我也觉得锣翰的口才不好,难怪会被女朋友给甩了。”哪像他啊,老当益壮,终将美美的姚美女拐到手。
宋锣翰堆叠小方块的双手顿了下,狼狈地狠瞪父亲一眼,引得艾仙嫴小人得志地直发笑;其他人可没敢笑得那么明目张胆,个个低着头闷声笑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曾稍停。
“原来是让女朋友给甩了,难怪火气那么大。”艾仙嫴忍不住噱笑道。
宋锣翰懒得搭理她,丢出一个小方块。“白皮。”
“打得好。”艾仙嫴可乐了,乐得在口头上占点小优势。“这张白皮打得好,被女朋友甩了,难怪脸色发白嘛,真是『相得益彰』!”然后丢出一支废牌,红中。
“碰!”宋锣翰回头碰她一对红中,挑眉咧嘴笑道:“很抱歉,不巧小生正好是当『红』炸子鸡,不怕交不到新的女朋友。”
“不过碰个红中对,你也能『转』得这么夸张?未免太大言不惭了吧!?”睐了他一眼,艾仙嫴有丝懊恼。
本来嘛!只要手上有两支红中对,不管是谁,都可以碰红中的啊!这就是方城之战的基本规则。
“专心打你的牌吧!省得被人拦胡还没修养地骂人卑鄙。”宋锣翰没好气地说了句,藉机堵住她的嘴。
其实也难怪她呕,一个晚上被他拦胡至今,少说也有五次,整晚的牌势被他的拦截搞得七零八落,难怪她会像刺蝟一样乱刺人!
“你……”艾仙嫴气昏了,差点没翻桌。“你才大我几岁?少倚老卖老、拐着弯损人。”所以她最讨厌男生了!
“不多,不过大你四岁而已。”宋锣翰挑起眉,陡地咧开嘴笑,唯恐世界不乱地加油添醋。“在场还有两位比我老的先生小姐,我怎敢『倚老卖老』?”
哇咧!眼尖地发现姚美如和宋希墑两人的嘴角皆往下掉,艾仙嫴好想哭喔!
“这是我跟你的恩怨,不要拖没打牌的人下水!”她恼了,牌连看都没看就乱打。“四条!”
“碰!”宋锣翰可乐了,他正好有很多对子不晓得该怎么拆好,正巧她卯起来乱打,他就捡个便宜,随便乱给她碰。“这么生都敢打?难怪被人拦胡。”
咻——没有“咚”,因为那支箭直接穿刺过她的心脏,无情地凌空飞走了。
“你管我打什么牌?你碰你的吧你!六饼!”
“来来来,哥哥再碰一对……就叫你别乱打,你是听不懂是不是?”
“给你碰还那么多废话?六饼还碰!那是留给人吃的你懂不懂!?”
“懂,怎么不懂?乖喔,当心我『碰阿财胡阿财』,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哟!”
“你可下可以闭嘴?没见过像你这么大嘴巴的男人!”
“男人嘴大吃四方,你还小,不会懂的啦!”
只见“仙姑”和“罗汉”,一个丢牌,另一个就碰,其他两家根本连模牌的机会都没有,还得眼巴巴地看着他们俩斗嘴,二男宋锣志和三男宋锣升苦着脸,却没敢插入他们的战争之中,哀怨地直瞟着在场的两位长辈。
姚美女额角冒汗、美眸微眯,嘴角挂着一派优雅的上扬弧度,轻轻甩手肘撞了撞宋希墑的手臂,示意他“主持公道”。
“呃……”
宋希墑才发了个音,正吵得不亦乐乎的一男一女不约而同地同时转头卯起来瞪他,瞪得他话全往肚里缩,一张脸像抹了苦茶油般,传出阵阵苦味。
“那个……『岁』就让你们年轻人去『守』,我和你们阿姨去休息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再顾不得身为长辈的尊严,拉着姚美如脚底抹油——溜!
保命要紧啊!
***
结果这一战,由“喜气洋洋”的除夕夜战到隔天的大年初一,到凌晨五点时分,一桌子人几乎全挂了,连互相道句“恭喜”或“新年快乐”的力气都没有,草草地将麻将丢弃在桌上,各自回到房间补眠。
昏昏沉沉地睡到下午,艾仙嫴全身慵懒地由床上爬坐起来,一时还不适应自己的新房间,瞪着天花板有丝怔忡。
对喔,她现在是“寄人篱下”,怎好意思给人家睡得这么晚咧?
正觉得肚子有点饿,起床准备到厨房找东西吃,结果门这么一拉,咚咚咚……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三个大男人临时煞不住脚,全在她房门口叠成一团。
“该死的女人!”宋锣翰边以不雅的姿势往前跌,边用咆哮的音量吼道。“你哪时候不开门,偏找这个……啊~~”
“我怎么知道你们会往我的房间冲过来?”艾仙嫴眼尖,早跳到一边以臂环胸,微眯起眼瞪着那堆“人肉沙包”。“请问三位先生,谁可以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
宋锣升被压在最下面,无辜地摇着手上的纸张,跟举白旗投降没两样;这可怪不得他,同时被两个高头大马的哥哥压在最底层,他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喂!”眼睁睁地看着艾仙嫴抽走小弟手上的纸,被压在中间的宋锣翰抢夺不及,伸直的臂嘲讽似地顿在半空中。“该死的宋锣志,你不会快点滚呐!?”
“好嘛~~”宋锣志委屈地应了声,乖乖地踩着他的起身站到一边。
艾仙嫴可没空搭理他们兄弟的“阋墙”,将纸条上的字看个清楚,每看一句,她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纸条上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儿子们和亲爱的仙嫴:
正值喜庆的新春假期,我们决定到各地去散心,顺便度过属于我们的第一个蜜月,所以家里就麻烦你们照顾了,千万别让我们家被坏人扛走。
PS:出租店里的生意就让你们几个轮着照顾,为了服务我们的顾客,春节本店照常营业。
老爸&阿姨美如留
艾仙嫴不敢置信地瞪着那张恍若会咬人的留言,感觉心脏一阵凝窒;那些留言已经够令人憎恨的了,没想到她那天真到不行的老妈,竟然还在署名处留下一个红艳艳的唇印,差点没让她丢脸丢到太平洋!
老天!她以为宋家的儿子都还小得在喝女乃吗?他们都成年了,她居然还来这一套!?
“给我啦!”宋锣翰好不容易挣月兑窘境,头一件事便是抢过艾仙嫴手上的纸条。“什么嘛!那两个人真是太过分了!”
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艾仙嫴可不爽自己的老妈被扯进去。
“你干么把我妈扯进去?”老妈的个性她最清楚,可受不了归受不了,她却无法容许有人对母亲不敬,即使是背后说坏话都下行!
宋锣翰顿了下,忍不住翻了记白眼。“拜托!他们两个是一起行动的欵,过分当然两个人都有份!”
开什么玩笑?从来家里的活动都是她一人提议,老妈附议,她哪有那个脑子会建议宋伯伯去度蜜月?“我妈那个人最没主见了,八成是宋伯伯将她拐走!”
“欵?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宋锣翰也是站在宋家的大家长那边,自然听不得她将罪过全推给自家老爸。“想我老爸『守身如玉』将近二十年,要不是姚阿姨挑动他『一湖死水』,他怎会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
“国文程度差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什么『一湖死水』还『伤风败俗』?我妈只是想要有个伴而已!”连这么简单的句子都表达得不轮转,真不晓得他怎能活到这么大?
死不肯承认国文是他最烂的科目之一,宋锣翰窘极反怒,大声辩驳。“我也是这个意思啊!”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了,宋锣志和宋锣升四眼一翻,直想当场晕死过去算了!
这两个人到底是犯冲还是八字不合,怎一见面就吵吵吵?吵得连鞭炮声都压得过,实在是有够无敌!
宋锣志头痛地抚着额。“你们两个,别再吵了好不好?”睡眠不足已让他头疼,结果这两个人还在这边火上浇油,令他的头痛有坩无减。“问题是,他们这一去不晓得去多久,而且店里的工读生也回家过年了,店里的生意谁去顾?”
一语惊醒梦中人!
艾仙嫴惊恐地瞪大双眼,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摇头摆手。“别叫我,我很忙、很忙,还得找工作……”
“找工作?”宋锣翰的眼眯了起来,嘴角扬起算计的弧度。“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无业游民喽?”
艾仙嫴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那、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宋锣翰和弟弟们传递着奸笑的眼神,看来他们找到一只绝佳的代罪羔羊。“那么你工作也别找了,出租店的生意就让你打点。”
“我才不要!”她想尖叫!“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什么人,才不要碰任何跟钱有关的敏感工作!”谁晓得这些臭男人在打什么烂主意,她才不上当呢!
“你是对自己的操守没信心?”宋锣翰隐约猜到她的想法,故意用话刺激她。
“乱讲!”果然,有人的心思硬是被拿捏得入木三分,连反应都抓得神准。“我这个人最诚实了,才不会做那种偷鸡模狗的下流事!”
“既然如此,我们都不担心了,你还担心什么?”宋锣翰扭了扭腰,转动因整夜没睡而产生微锈的腰骨。“我们可都是有工作要做的,全家最闲的人就是你,当然得接下这个最重要的任务。”他自以为是地做了决定。
“为什么!?”她的声音稍嫌凄厉了点、哀怨了点,却没有得到想像中的善意支援。“你们不是也都还有好几天休假?要我顾店可以,但为求公平起见,你们每个人都得轮班!”这可是公定的假期欵,任谁都赖下掉!
“我抗议!”原以为先反对的会是老跟她不对盘的宋锣翰,想不到出声的竟是老二宋锣志。“休假归休假,我可没时间闲着;我那编号三、四十个女朋友,个个等着我去给她们『秀秀』,我怎能弃她们于不顾?”他有充分的理由逃避“刑责”。
“三、三四十……”艾仙嫴的声音拔得尖高,最后却以气虚结尾。
上帝老爷,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她艾仙嫴成长至今二十有三,连一个男朋友都没交过,没想到宋锣志才大她一岁,人家就有那~~么多的女朋友!三、四十个钦,多令人嫉妒啊!
“仙嫴,你不会狠心地让我落到像大哥一样凄惨的下场吧?”不知是不是蓄意,他状似不经意地踩了下宋锣翰的痛脚,用那极无辜的眼神瞅着艾仙嫴。“大哥被一个女人甩了就算了,我可是三、四十个欵,一次被三、四十个女人同时甩掉,我一定会伤心死了!”说到伤心处,他忘形地握住艾仙嫴的手,一副大情圣的模样。
“呃……”要死了!她艾仙瘴从小到大,头一回让一个男生握住小手,害她一时心头小鹿乱撞,差点没跑出胸口。“这……”奇怪了,她脸红个什么劲儿?
“喂!你这个不可救药的花花浪子!”宋锣翰一股怨气没地方发,正好发泄在那不长眼的二弟身上。“她可是差点变成你妹妹的女人,你这么牵着她做什么?”他拎起宋锣志的领子,恶狠狠地扔到墙角。
“呼~~”老实说,艾仙嫴此刻是感谢宋锣翰的,因为他解救她于心脏麻痹的瞬间。“既然锣志有『要事』待办,那么,锣升总可以参加轮班了吧?”她可没忘了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不行欵,我要准备研究所考试。”宋锣升是个大四的学生,除了繁重的课业之外,平时还兼家教,“据说”是个大忙人。“年假归年假,图书馆可没休息。”所以他的理由比二哥还充分,断无被退回的理由。
“啊?”艾仙嫴可儍眼了,想不到这家子的人都这么忙。“那你咧?长男先生?”
宋锣翰挑起浓眉,眼底有股不容错辨的谴责。“你真是个怪女人。”
“你干么又损人了?我可没惹你!”说不到两句,这两个人的火气又明显上升了。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在他的观念里,住在一起就成了一家人,虽然她才刚加入,可往后还有一大段时日得同住一屋,说不定还得住到她嫁人为止,所以他自然将她归类为自家人。“你就可以叫锣志、锣升的名字,为什么我就是『长男先生』?”
艾仙嫴没料到他会如此小肠小肚,计较这种无聊到不行的称谓问题,一颗脑子还转不过来,便听到宋锣志和宋锣升忍不住抱着肚子发笑。
“哎哟~~老哥,你别那么搞笑行下行?”连开玩笑都不行,宋锣升真是受不了他少根筋的大哥。
宋锣志算是有点道德,没像宋锣升笑得那般夸张,不过也是闷着笑,笑得脸都有点变形了。“谁教你打一开始就跟仙嫴『怕拍感情』,老跟她抬杠个没完,难怪仙嫴看你不顺眼……”
心事被一语道破,艾仙嫴感觉自己脸在冒烟,怎么都不敢看向宋锣翰。哎~~这么说来,她的肚肠可比宋锣翰大条不到哪里去,骨子里跟他一样爱计较!
“我哪有跟她『怕拍感情』?”宋锣翰的眉蹙了起来,大大地不赞同弟弟们的说法。“我是担心她怕生,故意跟她闹着玩的!”他的颧骨泛红,迅速往两颊蔓延。“欵,你这女人,不会当真以为我跟你过不去吧?”气死人了!他怎受得了如此被误解?
“那个、我……”这下子艾仙瘴可尴尬了,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是“体贴”她初来乍到的不适应,而不是故意跟她八字犯冲!“可是你、你昨天为什么老是拦我的胡?”
“打牌本来就是这样啊!”宋锣翰像看恐龙一样看她。“没有人嫌钱多的是吧?现在经济那么不景气,不多攒点钱放口袋怎么会有安全感?我赚钱可是很辛苦的钦!”他从事的工作是股票分析师,每个开盘日都得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盘面看,所以一毛钱都不可以放过!
宋锣升无力地扶住二哥的肩头。“拜托~~”他得找个支柱来撑着他的身子,不然恐怕会无力得昏厥。“又开始了,他的铁公鸡理论。”
“那可不。”宋锣志心有同感,委屈地双眼一泡泪。“就是因为大哥的一毛不拔,害我每回约会都穷酸得紧……”他美发师的工作可没大哥赚得多,经常得跟大哥“周转”兼“挡鎯”。
“你穷酸关我屁事!?”说到这个,宋锣翰又有一篇大道理。“人家是一个人交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你咧?还开花店呢!难怪你会没钱,活该死好啦!”
“喂!”艾仙嫴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臂。“大过年的,别说那个字。”
咦?他说了什么吗?没有啊,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特别的字眼,还是不能在过年的时候说的啊!“哪个字?”
“就说了别说那个字,我哪会那么蠢,自己去犯那个忌讳?”艾仙嫴垂下头颅,对他的迟钝感到心死。
“那就是没有喽!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她果然是个怪女人!
又说她计较!?他才是最爱计较的那个人!“啊明明就不能说那个字嘛,你这个人……简直有理说不清!”
“欵?你这女人怎么搞的?”她不善的口气也惹恼了他,才刚歇下的火气又上扬了。“我都说别计较了,你是听不懂是不是?”
“够了够了。”宋锣志忙出声缓和紧绷的气氛。“你们再吵下去,永远吵不出个结果;既然看店的责任落在你们两个身上,我们两个没事的人要走了。”说完拉着宋锣升就准备走人。
“等等等等!”一把揪住二弟的领子,宋锣翰有个盲点没搞清楚。“什么时候看店又关我的事了?”
“仙嫴应该不会操作店里的电脑吧?”宋锣志见艾仙嫴点了头,才接下去将话说完。“总该有个人教会她,这个责任自然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是我!?”他也有很多事要做啊,最重要的是休息,他要好好休息!
宋锣志和宋锣升不怀好意地互看一眼,两人泛起一模一样、皮笑肉不笑且颇为吊诡的冶笑脸——
“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没事做,而且刚被女人甩了,闲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