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宝瑷发现,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自从未婚夫韦御齐忙碌起来后,两人相聚的时间变少了,她才逐渐体认到这种孤独。
下班后,在便利商店买了份当天的晚报,她一个人在闹区的街头闲逛,直到腿酸了、口渴了,才挑了家质感不错的韩式火锅店用餐,并破天荒地点了罐啤酒。
未婚夫的事业越做越大,当未婚妻的她应该高兴才是,但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对于物质她并没有太大的要求,认为两个人只要心连心,生活还过得去就可以了,不一定要赚很多钱,才能把日子过得精采,但显然大部分的男人都不是这么想的。
既然韦御齐想冲刺事业,她也只能扮演好“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的角色,不吵不闹地支持他,即便再孤单都绝口不提,唉,连她都佩服起自己的忍耐度了。
忍耐即是压抑,过度的压抑则需要适度的发泄来平衡。
她自认是个无趣的人,生活中并没有太多足以发泄的事物,所以当她看到冰柜里的啤酒,霎时想起外国人开心喝酒、不开心也喝酒的事,所以便破天荒地点了啤酒来喝,想藉此达到适度的发泄。
微苦的啤酒顺着自嘲的心情入喉,感觉喉咙有些热辣,似乎神奇地产生了点平衡作用,冯宝瑷就这样一口接一口喝着,当口感不差的啤酒罐轻得几乎见底时,她的全身发烫,这时耳边传来手机响起的声音。
“喂。”她迅速接起手机。
“小瑷,是我。”
韦御齐的声音透过手机传到她耳里,霎时令她握住手机的手一紧。“你在哪里?吃饱了没?”
眼眶微微发烫,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我在一家韩式火锅店里,正准备要吃饭……你吃了吗?”
“还没,等会儿这里忙完就会去吃。”他的声音夹杂着越来越明显的风声,可能正走出室外或靠近窗边吧。
“先吃吧,再忙也要记得吃饭。”她叮嘱,不自觉泄漏出些许哀怨。
“……嗯。”
他迟疑了下,沉静了两秒后,又问道:“你吃饱后到饭店等我,晚一点我们去看午夜场电影。”
午夜场电影?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约会了?
“你很累了吧?不早点休息吗?”她的心跳加快,很想有个浪漫的约会,却又舍不得他太累,心情一下子复杂了起来。
他又安静了下,久到她以为收讯不良,正准备起身到店外继续讲时,他的声音才又传了过来。“再累也要陪陪你,好吗?”
她心口一悸,所有的委屈都因他的温柔话语而烟消云散,她既感动又愉悦的答允,收线后心情一整个飞扬了起来。
耶!约会约会,好棒喔!
火锅正滚烫着,她将才买来不久的报纸对摺,边吃火锅边翻看,不意才翻到下一版,就有人拍了下她的肩,她疑惑地转过头,发现老板陈文昌就站在她身旁——
“老板?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火锅?”不是吧?东区那~~么大,怎么在火锅店里也会遇到熟人啊?
“这是我姨丈开的店,他是韩国人。”
陈文昌顺理成章地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注意到她桌上的啤酒罐后,招来侍者点了个泡菜锅和两罐啤酒。“我偶尔会来捧捧场,没想到会遇到你……你也喝啤酒啊?我请你。”
“呃……谢谢。”
惨了,她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少,刚才喝了一整罐,现在全身都在发烫,不想再喝了。可是老板点啤酒请她,她实在难以开口拒绝老板的好意啊,也只得硬着头皮ㄍㄧㄥ下去了。“听说韩国的男人都很大男人主义,你阿姨真勇敢耶,敢嫁给韩国人。”
“我阿姨是幸运,嫁到韩国的新好男人,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听到她抱怨什么。”陈文昌笑道,见服务生端来了汤锅及啤酒,便侧身让服务生上锅,并为她拉开啤酒罐拉环后递给她。
“是喔?那还真是幸运呢!”她叹道,礼貌性地举起啤酒罐向他致意。
陈文昌隐在眼镜后的眼闪了闪,同样以啤酒就口。“你也很幸运,有御齐这么帅的未婚夫。”
“他帅吗?”
冯宝瑷腼覥地模模鼻子,客气地回道:“还好啦,你也很帅啊!”
“你谬赞了,我实在是不能跟御齐相比。”
陈文昌挑挑眉,不置可否地摇头轻笑。“你都不知道他当年在学校里有多红,所有漂亮的女生都追着他跑,不论他走到哪儿,总会有美女环绕,让全校的男同学都超羡慕又嫉妒。”
闻言,冯宝瑷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翻搅,她压下胃部的不适,打趣说道:“包括你吗?”
陈文昌愣了下,笑着接下她的回马枪。“嗯,包括我。”
“噗——你还真坦白啊老板。”冯宝瑷乐了,开心地笑眯了眼。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原本让冯宝瑷觉得老态龙钟、几近走不动的时间先生,突然健步如飞地加快脚步,不知不觉两人的汤锅都见底,啤酒也差不多喝完了。
“谢谢你的啤酒,我该走了。”
酒足饭饱后,冯宝瑷准备到饭店赴未婚夫的约会,孰料才一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下,整个人又跌回椅子上,还差点因为没对准椅子而跌倒。
“小心点!”陈文昌赶忙伸手扶她。
“谢谢,我没事……”
她拉开一抹笑,最后一个尾音才飘出嘴巴,咚的一声,便醉倒在陈文昌怀里——
★★★
一个男人的宿舍里贴满了另一个男人的照片?韦御齐越想心里越毛。
原来陈文昌的堂哥和威廉熟识,知道威廉和韦御齐走得近,在一次派对狂欢后向威廉吐露曾在堂弟宿舍里看到的“奇景”,教威廉震惊不已。
不过当时韦御齐已经从研究所毕业了,因此威廉便把这事儿搁在心底,没想到狭路相逢,到了台湾又遇上陈文昌,关系还牵扯得挺复杂的,威廉在挣扎了好一会儿后,终于还是在刚才向韦御齐全盘托出。
韦御齐在听了威廉的警告后,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原本饥饿的胃也完全没了食欲,只好早早回饭店等小瑷,但他却怎么都无法定下心来,像只无头苍蝇般在房里走来走去。
事实上文昌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来,既没有“侵犯”他,更没有向他“告白”,倘若就因为这样而排斥这个朋友,也不是个太厚道的行为。
而且小瑷在文昌的公司也工作了好些年,除了确认文昌不曾交往过女朋友之外,并没有发现文昌有太过奇怪的行为,若因此叫小瑷辞职换头路……坦白说,他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时间在他的焦躁里一分一秒地度过,当他注意到房里的电子钟已然显现出九的数字时,整个人惊跳了起来。
九点了?
一个火锅可以吃那么久吗?怎么到现在还没看到小瑷的人?
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给小瑷时,他的手机竟然早一步响起,萤幕显示来电者是陈文昌。
没来由的,陈文昌的名字和小瑷到现在都还没到饭店的事形成一个连结,韦御齐双眼暴凸,缓缓地按下接听键——
“御齐,你未婚妻在我车上。”是陈文昌的声音。
“你想怎么样?”
什么叫做心慌胆战,韦御齐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一向精明的脑袋当了机,连询问冯宝瑷为何会同他在一起都忘了问,便反射性地月兑口而出。
懊死的!要是文昌敢对小瑷怎么样,他非得亲手扭断文昌的脖子不可!
“想怎样?”
陈文昌怔愣了下,有丝犹豫地说道:“我想问你住在哪儿?什么饭店的哪号房,好把她送去你那里。”
★★★
等待的过程是磨人的,在陈文昌允诺会将小瑷送到饭店后,韦御齐便急呼呼地跑到饭店大门口等候。
一辆银色的轿车缓缓地驶了过来,只见陈文昌从车窗探出头来,他赶忙趋上前去,眼尖地看到冯宝瑷动也不动地睡在副驾驶座。
“该死!你把她怎么了?”
他火速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发现冯宝瑷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心像吊了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手忙脚乱地将软趴趴的她抱起。
“先抱她上去,有什么事等会儿说。”
陈文昌的眼里冒出问号,将车钥匙交给饭店的泊车人员后,轻声说道。
三人一起坐上电梯,陈文昌和他解释了刚刚的情况,但韦御齐一声也不吭,直到回到房间,将冯宝瑷安置在床上后,他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深吸了口气,走出房门,面对着陈文昌。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我警告你,不准伤害小瑷一根汗毛。”
怀疑是颗可怕的种子,不需要任何养分就能成长茁壮,尤其心爱的人就在危险分子底下工作,韦御齐更是怎么想都无法心安,决心一次将所有疑问厘清,以免以后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冯小姐是我事业上的好帮手,我怎么可能伤害她?”陈文昌盯着他,眼里的问号不曾减少。“刚在电梯里我也跟你说过,我和她在火锅店相遇,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她喝醉了,我把她送来你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明人不说暗话,既然你不懂,我就说给你懂。”深深地凝着他,韦御齐一字一句清楚地转述着他不久前听到的荒谬消息。“听说你曾经在研究所的宿舍里贴满我的照片,是不是真有此事?”
陈文昌错愕地瞠大双眸,虽然张开的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韦御齐已然从他的表情里得到证实。
“我不晓得自己对你的行为该有什么样的想法,但我只能说,很抱歉我没办法接受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