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地,主卧房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打断了清水美纱复杂的思绪。她站起来,幽幽地凝睇着紧紧关着的门扉。
还是轮不到她,她以为玛丽亚离他而去之后,他会发现她的存在,会感觉到她对他的情意,但事实证明,他还是看不见她。
“我走了。”她朝卧室的门喊着,但他似乎没听见。
抓起皮包,她神情悒郁地走向大门;正要打开大门,一阵门铃声突然响起--
是谁呢?不知何因,她忽然有点紧张起来,因为她怕按门铃的那个人是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
“哪位?”她刻意压低声音问。
门外,海织一脸惊愕。是女人的声音,荒川隼的家里有女人?是他的朋友?他的家人?还是他的女人?
当然那全不关她的事,她只是来道歉的;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却隐隐作痛?
“妳好,敝姓远山,请问荒川先生在吗?”她怯怯地问。
“他呀……”清水美纱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他在洗澡!妳是……”
洗澡?一个女人在他家里,而他却在洗澡,可以想见他们的关系应该“不错”……
“呃,我是工作人员。”
清水美纱一笑,继续压低着声线说话,“吓我一跳。”
吓一跳?为什么要吓一跳?听见“她”这么说,海织不觉疑惑。
“我以为是他的女朋友呢!”趁着荒川隼毫不知情,清水美纱善加利用了这个恶搞的机会。“我马上就要走了,妳要不要进来?”
“呃……”海织一愣,“不,我不打搅你们了。”
“打搅?”清水美纱径自在门内轻笑着,“我和他两个小时前刚在PUB认识,不过是一夜的对象罢了,说不上打搅。”
听到一夜这个字眼,海织的头轰地一声像是被炸开了似的。
荒川隼是个成年人,他有足够的担当做这种事情,而且她也管不着;但是当她听见这件事情由一个女人口中毫不在意的说出来之时,她的心却莫名地开了个大洞。
也许是因为他在她心目中一直太完美,她才会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吧?
虽然觉得他有权利这么做、虽然觉得她管不着、虽然觉得事实与想象本来就该有落差、虽然……虽然她已经那么想,还是觉得自己受伤了。
原来“事实”是这么的伤人、是这么的残酷。
她转身,一会儿就冲下了楼。她在路上一直跑、一直跑,尽避血脉沸腾:心却渐渐、渐渐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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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小姐?远山小姐?”清水美纱听不见外面有任何响应,这才慢慢地开门一探。
门外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可见她已经跑掉了。那也是,听到这种事,她不跑才奇怪。
必上门,她有点得意地一笑。她想这会儿,他在远山海织的心目中已经一文不值了吧?
倏地,一个尖锐的念头钻进她脑海之中。
妒嫉的女人真是最可怕的动物,当她们妒嫉着某一个女人时,就算变成了鬼也在所不惜。
难道她已经因为得不到荒川隼的爱,而变成一个可怕又自私的女人了吗?
正当她沉思之际,荒川隼已经洗完澡。见她还在厅里,他有点讶异,“妳还没定?”
她镇定地一笑,“正要走。”
“噢,”他不疑有他地道,“再见。”
“再见。”她依旧展现出她温柔又娇媚的微笑。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刚才是不是有人按门铃?”
她一怔,不觉有些心慌,“没有呀,你是不是听错了?”
他微微蹙起眉头,“大概吧!”他半强迫地将她送到门口,“晚安。”
“唔。”她无奈地一笑,心里直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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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展正式进入彩排阶段,国内一些顶尖的模特儿也陆续加入,不过主秀还是集中在荒川隼、太田及清水美纱三人身上。
自从发现荒川隼也搞所谓的一夜之后,海织工作的情绪开始大受影响,她不想这样,但总在不知不觉中就因为想起他的事而分神。
每当在彩排现场见到他,她看他也不是,不看他也不是,要命的是正式进入彩排后,服装人员和模特儿之问的接触更为频繁,几乎可说是分分秒秒黏在一块儿。
这要是在以前,她一定觉得是上天对她的厚爱,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折磨。
在她心中,他还是最棒、最顶尖、最优秀、最完美的模特儿,但只要一想到私底下的他是那样的人,她又免不了一阵懊恼怅然。
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警告了自己不能对他有任何不寻常的情愫,却还是无法自持地在乎着他的种种?
他在她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偶像了吗?她对他有着其它情感吗?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怎能如此放任自己的情感,怎能对他有不切实际的妄想?她真是太糟糕了,一个专业的服装人员是不该将私人情感加诸于工作之中的。
收工后,总监永野俊皑请客带一干工作人员及模特儿去唱歌喝酒,而海织在小笠原的要求之下也一起前往。
在卡拉OK里,海织凑巧地被安排坐在太田及荒川隼之间。
左右两边都是当红顶尖的国际名模,这在其它女孩眼中是何等幸运的一件事!但谁晓得对她而言,这活月兑月兑就是一场漫长煎熬。
偌大的包厢里,大伙儿又唱又跳地玩乐着,只见海织和荒川隼一脸沉重地干坐着不说话。不过大家自顾自地玩,倒没人去管他们快不快乐。
“海织,”太田拿起酒瓶,“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说话的同时,他已帮她注满了一杯酒。
“我……”见他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她连忙想拒绝。
他睇了她一眼,笑问:“妳应该成年了吧?”
“当然。”她说。
“那喝一点应该不要紧的。”他一笑,有点激将意味。
海织从小就在父亲的军事教育下成长,向来是生活检点、自律甚严,即使已经成年,喝酒这种事,她还是有点抗拒。
她还没作任何表示,一旁的荒川隼突然干咳两声,“不能喝就别喝,别装大人。”
女人一喝醉了就什么防备也没有,要是倒霉的又碰上身边有个虎视眈眈、不安好心的男人,那可就贞操不保。
为了她好,也不甘让太田就那么得手,他下意识地就在一边放冷话。
原本他是为了劝阻海织喝酒,谁知他的语气听来却像是嘲谑她;这会儿,原先打定不喝酒的海织竟被他激得反倒生起酒胆来了。
说她装大人?她“升级”当大人已经很多年了!
拿起酒杯,她狠狠地仰头就栽--
“哇,妳酒量这么好啊?”太田边惊道,边睨了荒川单一眼,像是在感谢他的临门一脚似的。
海织放下酒杯,一张脸已经被呛红了;虽然喝的不是烈酒,但对一个不喝酒的女孩子来说,这些酒也够她喉咙灼热了。
太田又帮她倒了一杯,“厉害,厉害,我跟妳喝。”
因为喉咙已经感觉到烧热,海织不觉有点迟疑。
见她当真把酒喝得一滴不剩,荒川隼脸上一沉;他知道太田想做什么,因为这是太田的“故技”,就因为知道,他才极力想阻止一切的发生。
“喂,”他力保镇定,“妳酒量不行,酒胆可不小。”
明明是想劝阻她,但不知为何每一出口就像是在讥笑她、激怒她;他应该直接告诉她小心“狼人”就在她身边,但怎么也说不出口。
太田跟他是旧识,他不能不顾朋友情义地扯他后腿;再说,要是海织真和太田发生了什么,那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根本就轮不到他来管。
听见荒川隼在一旁放话,海织赌气地说道:“给我。”她抢下太田手中的酒瓶,一口接着一口地喝。
太田一怔,但旋即露出了高深的笑意。他睨着一脸紧张的荒川隼,有点示威意味。
尽避一开始感到不适,但喝着喝着,生理上的反应似乎也变得有点麻痹;她一口一口地喝着,不一会儿竟将整瓶酒都给灌进肚子里去了。
“海织?”小笠原见状,立即劝止着:“妳别乱来,妳不会喝酒的。”
也许是为了赌一口气,也或许是酒精作祟,海织居然大夸海口,“小笠原老师,妳放心好了,我叫海织耶!我有海量。”
“妳在胡说什么?”小笠原皱起眉心,“别……”
“小笠原小姐,”太田打断了她,“难得轻松一下,妳就让她喝吧!大不了等一下我送她回去就是了。”
喝了酒的海织开始傻笑,“对,对,对,小笠原老师,我不会醉的……”说着,她站了起来,高举空酒瓶,“干杯!”
看她在那里说醉话,大伙儿也觉得有趣,一点也不替她担心。
不知是谁又递了罐啤酒给她,而她很豪气地一饮而尽:酒尽人倒,她一个后仰,整个人往座位上一蹬。
“隼,”太田将醉得像一摊泥似的海织捞进怀中,低声道,“我会照顾她的。”
荒川隼目光一凝,一种不知名的狷怒在他眼底酝酿着。
昏暗而吵闹的包厢里,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人之间已经点燃的骇人战火;唯一察觉到不寻常的只有担心海织的小笠原,还有得不到荒川隼青睐的清水美纱。
荒川隼沉默地将身子沉在沙发里,两只眼睛不时瞄着一旁瘫在太田怀中的海织。他从来不曾这么痛恨过另一个男人,但这一际,他气恼得想痛扁太田一顿。要不是大家都是文明人,他一定会爆发出来。
海织自从瘫倒在太田怀中之后,就一直末再发出任何声音,就像是昏倒或是睡着了一般。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太田扶着海织站了起来,“各位,我先送她回家好了。”
大概是大家都喝了酒,说起话来难免有些不正经,不知道是谁突然冒出一句,“太田先生,你可别趁机做什么坏事唷!”
“我不是那种人,不过就算是做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太田一笑置之。
这些玩笑话听在别人耳里或许不痛不痒,但听在荒川隼耳中,却像是雷声般轰隆隆响。
数度,他几乎冲动得要阻止太田将海织带走,但碍于风度,他忍住了--
就在他挣扎的同时,太田已经带着海织离开了包厢;这时不知足谁又咕哝了一句话,“不知道太田先生会把远山小姐带回哪个家?”
说罢,大家哈哈大笑,没有任何人重视这件事情。
在听见这句话后,荒川隼再也坐不住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坐在一个热腾腾的火炉上,就连一秒钟都待不住似的。
他霍地站起,“我先走了。”话落,他也不管其它人有什么反应,一阵风似的就冲了出去。“怎么回事?”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地发怔。
而隐隐知道内情的小笠原及清水美纱却不发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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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川隼一路追到停车场,只见太田正要打开车门将海织扶进去。
他一个箭步趋前,“等一下。”他冲到太田的红色跑车旁,一把就将海织扯进自己怀里。
太田一震,“你……”他促狭一笑,“你这是干嘛?”
“我送她回家。”他不加思索地说。
“你送她回家?”太田哼笑着:“干嘛跟我抢?”
他目光一凝,表情严肃,“你会送她回家吗?你知道她家在哪吗?”
“你管太多了。”知道他在乎海织,太田卯上他,“我送她去哪里不用跟你交代吧?”
“太田,”他眼神如炬地盯着太田,“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对她不是认真的。”
太田撇唇轻哼,“那你呢?她是你喜欢的类型吗?”眼底像要喷火似的。
“如果我说是呢?”他沉声道。
“你喜欢海织更胜玛丽亚?”太田一副想找他碴的模样。
他眉心一叫,“我不想跟你争论这已经是过去式的事情。”说着,他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海织拦腰一抱,转身欲离去。
“隼!”太田突然唤住他,“对你是过去式的事,对我却不曾过去。”
他话一说完,荒川隼不禁一震。
他一直以为玛丽亚的事情已过去,却没想到太田还如此在意;太田追求过玛丽亚,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没想到时至今日,太田依然无法将她忘怀。
或许真正爱过玛丽亚的人不是他,而是太田。玛丽亚总说他冷漠、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女人,就连最后分手的理由也是她感受不到他对她的爱。
他不能说自己从没爱过玛丽亚,但他想也许他给的爱不够多,又或者不是玛丽亚所期待的那种。
但他不是吝于给爱,而是还没找到一个能感受到他的爱的女人;在他的爱情国度里,爱一个人是不必说也不必特意表现的。
当两个人真正相爱,即使彻夜相对无言,也依旧感受得到对方的情感……他想,那才是他所期待、所渴望的爱。
怔愣片刻,他大踏步地往自己的座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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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海织抱上车后,他才突然想到他根本不知道海织住在哪里。没有第二种选择的他,只好把喝得烂醉的她带回他家去。
车刚到楼下,瘫在座位上的海织突然跳起来,一副欲呕的模样。
“喂……”他才想扶她下车去吐,但已经来不及了。她不只吐了他一身,连座位一带也难以幸免。
“噢,Shit!”看着眼前的惨状,他忍不住咒骂一句。
他将她抱下车,飞快地往楼上冲,而一切只因他实在受不了那股味道了;再不赶紧去换洗所有衣物,他想恐怕连他都会吐。
一进门,他就抱着她往浴室跑;将她往浴室门口的藤椅上一放,他迅速月兑掉自己沾了呕吐物的上衣,“该死!”他一边月兑着,一边嘀咕。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膛这淌浑水?刚才应该让太田把她带走,好让她吐他一身的。
“唔唔……”海织瘫在藤椅上,嘴里不知呢喃些什么。
他拧了条湿毛巾,先帮她把脸抹干凈,然后再替她月兑掉臭气冲天的上衣。
她的肌肤非常白皙,那珍珠般的色泽十分动人,光看见她陶前那一片细致光滑的肌肤,就让他差点儿移不开视线。
其实在国外做表演,经常可以看见只穿著内衣裤,甚至只穿内裤的模特儿在后台更衣,因此对于女性的身体,他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及震撼:可是海织那白里透红的躯体却牵动了他心底那一根的神经。
她穿著米白色的蕾丝衬衣,像个小女孩般毫无防备地瘫睡在藤椅上,酡红的脸颊、紧闭的双眼、微启的唇瓣、平静的呼吸……这一刻的她比平时更能打动他的心。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做这些遐想,实在不是一个好男人该做的事,不过他也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男人。
怔望着她好一会儿,他恍然回过神来,神情有点不安。
他站起身来,回到浴室,重新再拧了一次毛巾;现在他该做的应该是帮她把脏衣服月兑掉、擦凈她的身体、抱她上床睡觉、然后安分地等她清醒。
压制着翻腾不休的思绪,他终于做完了以上所有动作,并抱着她回到卧室。掀开棉被,他将她妥置在他订制的大床上,然后替她盖上了棉被。
“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刚刚做了一件没几个男人能做到的事吧?
他在床沿一坐,静静地凝睇着熟睡的海织。
她那白凈的小脸有三分之一陷在枕头里,而露出的那三分之二是那么的惹人怜爱;她眉心微微拧着,像是在睡梦中还想着些什么似的。
“爸……”她咕哝了一声,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我不想回去……”她紧紧地握着他温暖的大手,唧唧咕咕地。
当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他心里浮起一种被需要的满足感;他任由她抓着,然后仔细听她在嘀咕些什么。
“不要……”睡梦中,海织苦苦哀求着:“我还没见到他,还没……”接下来,她的呢喃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还没见到他?他是谁?是她曾经提过的偶像模特儿吗?是太田吗?
原来她心里对太田有那么强烈的思念,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只记得他的事情。想到这儿,他不觉深深地妒嫉起太田来。
扁是想着此刻躺在也床上的女人在睡梦中仍想着另一个男人,就够教他懊恼沮丧;这一际,他才惊觉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已不是一般,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的存在已经影响了他、左右了他、牵动着他。
可是那又如何?这个女人心里只想着太田,或许当她醒来,还会怪他破坏了她和太田共谱一夜恋曲的好机会呢!
想着,他懊恼地欲抽回手。
“唔……”海织牢牢地握住他的手,一刻都不肯放松。
她将他温暖的大手搁在颊边枕着,然后面带微笑沉沉睡去。
他怅然地一叹,不知该哭该笑、该悲该喜地凝望着她;良久,他决定在她身边躺下,因为他倦了、也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