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有一世纪那么长,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都沉默了。
她只听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的温度,还有那比平时还急促一些的呼吸。
这个吻来得突然,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吻一样,但不同的是……这个吻不是惩罚的、不是教训的,而是充满浓烈的感情。
她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脑袋也像是快烧起来般。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离开了她的唇,但与她的距离依旧是那么的近。他的手紧环着她,他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她,他的……
“英希,”他低沉的声音说着:“我不想只是你的意匠哥哥。”
她一怔。不想“只是”?他希望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如果是,那么他希望他还是她的什么呢?
她瞪着两只晶亮的眼睛看着他,眼底盈满疑惑。
“我对你……我是说我……”他微微虬起浓眉,好似他即将说出什么难以开口的话来。
他想说什么?他到底还想成为她的什么?除了意匠哥哥,他还想……
看着他懊恼的、尴尬的、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她脑子里啪啪啪地响着。
版诉我,那是什么意思?告诉我,这是什么表情?她想这么问他,但是她开不了口。
“你……你到底想怎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他再一次拧起眉头,仿佛挣扎更深、更多了。
她神情略显懊恼地看着他,“这到底算什么?”
“英希,我现在还来得及跟你说什么吗?”他浓眉一虬,“在逃开了这么久之后,一切还来得及吗?”
她一愣。逃开?他并不是用离开来形容他赴美深造及工作之事,而是用逃开?
她更糊涂了。
“曾经,我以为你只是我的妹妹,但是你不是,再也不是了。”他有些艰难,甚至是腼腆地说着:“不知不觉中,我已经不能再把你当妹妹看……”
看她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像是在看着什么不可思议的生物般,意匠突然觉得难为情。
老天,他都三十一岁了,居然还会因为向女性示爱而感到羞赧?!
听到他这些话,再看到他的表情,英希隐约察觉到什么。但是……怎么可能?
她的脸一热,胸口一紧,忽然有种想立刻逃开的感觉。
老天,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
她猛地推开他,像是无头的苍蝇般不知所措,失去方向。她想赶快跑,但是她该往哪里跑?
“英希。”见状,他飞快地抓着她的手。
她惊羞地望着他,唇片歙动着,“你……你想说……喔,不会,不会的……”
看见她这样惶然的表情及反应,他的心一阵抽紧。
已经来不及了吗?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她对他已经没有当年的那种感情及眷恋?
他不想放开她,就算他曾经让她失望、让她伤心,而她对他的情愫也早已荡然无存,他还是会努力,努力的让她感受他对她的爱。
“听我说。”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听我说,好吗?”
迎上他炽热而真诚的目光,她心口一悸。
“让我有机会把话说完,可以吗?”他语带恳求。
“你……你……想说什么?”
他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上车。”说罢,他拉着她走向他的座车。
打开车门,他将她轻轻地推上车,然后关上车门。他绕过车头,进到驾驶座。
将钥匙插上,他发动了引擎,然后转头看着她。
她略低着头,拧着眉,唇片微微颤抖着。
他看得出她此刻是多么的激动、多么的不安、多么的不知所措,他伸出手,轻轻地、温柔地握了她的手。
她一震,惊羞地看着他。
她不再生气,不再像方才那样张牙舞爪地对他,此时的她是羞怯的、娇憨的、惹人怜惜的。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羞悸地抽回手。
他睇着她,“你想去哪里?”
她一怔,“我……我想回家了。”
他挑挑眉,撇唇一笑。“好,那就去你家。”
反正已经起了头了,就趁今天把事情一次解决吧!
放下手煞车,打了档,他踩下了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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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终于在她住处楼下停了,但他没有立刻熄掉引擎。
事实上,刚才在途中停红绿灯时,她数次想开门跳车。因为她隐约感觉到他想对她说什么,但是她又怕听到些什么。
这是多么矛盾的一种心情啊!
一直以来,她不是期待着他的爱吗?为什么当它好像真的要来临了之际,她竟是如此的惊慌惶恐?
经过了那么多年,她早已是个二十三岁的成熟女子了,但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个只有十六岁的吉条英希。
他看着她,神情平静而自若。
“在车上说?还是……”看见她那惊羞的、不知所措的娇怯神情,他的心一撼。
他还记得她十岁时的模样,也还记得当时自己对她的心情。
一晃,十三年过去了。十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让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女孩,变成一个教人心动的小女人。
不自觉地,他有点看傻了。
老天,他真的想不到已经三十一岁的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少男情怀。
“英希,你已经追上我了……”他说。
她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他蹙眉一笑,深深的注视着她。
“还记得你到我家来的那一天吗?那一天很冷,而且刚下了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知道那天爸爸要带你回来,我跟妈妈十分兴奋……”他的视线飘得很远很远,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的那一天,“我们守在客厅里等着你的到来,虽然这么说,对你已过世的父母亲过意不去,但是当时我真的非常高兴能有个妹妹,尤其在看到你的那一刻,这样的感觉更深了。”
她微微皱起眉心,直直地看着他。
“你是个漂亮的小女孩,像洋女圭女圭般精致,也像洋女圭女圭般柔弱。”说着,他的视线回到了她脸上,“你很坚强,没有哭,但是脸上有着让人不忍的哀伤跟忧郁,当时我告诉自己……”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脸。当他的指尖碰到了她,她的胸门一紧,脸也跟着发烫。
他目光炙热却又温柔地凝视着她,“不管怎样,我都一定要保护、爱护这个上天赐给我的小妹妹。”
她眉心一拧,眼眶一热,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有些湿了。
“那一天晚上,你哭着站在我的房门外,我知道你需要安慰、需要温暖,所以我像一个哥哥般抱着你、哄着你入睡,因为……你是我最宝贝的妹妹。”
说到这儿,他的手指微微一缩,神情变得挣扎。
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她心头一震。
“几年过去,你长大了,大到让我不得不有所顾忌……”他眉心拢起,“当惠理子提醒我,我也渐渐察觉到你的改变,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方面……”
她微怔。惠理子提醒他什么?
他像是看出她眼底的疑惑,“惠理子说你已经不把我当哥哥看。”
她一震,有点羞赧。原来惠理子早已发现她对意匠有着情愫,原来她那一点心事根本藏不住。
老天,发现的人应该只有惠理子吧?要是连保二郎伯父跟贵子伯母都发现的话,那她……
“当时,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的感情,所以我立刻跟惠理子订婚,并飞到美国去……”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那两年,我能不回来就不回来,我以为我无法面对的是你的感情,但其实……我也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
她眨眨眼睛,疑惑地望着他。“什……”
“记得我第一次回国的那一天晚上吗?”他深深注视着她。
与他四目相对,她浑身发烫颤抖。
她怎么忘得掉?那一个晚上,她是如何鼓起天大的勇气吻了他,而他又是如何让她伤心痛苦的吻了她……
“你说得对,你吓坏我了。”他说,“当你吻了我之后,我真的吓坏了。”
“……”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怔望着他。
“但是,当我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练习对象,当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男生,我疯狂地妒嫉着,所以我……”
疯狂地妒嫉着?他是说,他在妒嫉着她虚构的男朋友?这也是说他……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对她……
“不……”她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两眼圆瞪。
“那时你才十六岁,而我已经有了未婚妻,你绝对不会了解我是如何的痛苦挣扎……”他神情懊恼,“我甚至觉得自己很病态,很……英希,爱上『妹妹』让我有很深很深的罪恶感。”
“可是,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她冲口而出。
“我知道。”他深情地看着她,“我知道……”
“我逃到了美国,逃到了惠理子身边,假装一切都没发生,但我逃得越远,对你的思念就越深浓,深浓到惠理子再也无法视而不见。”
闻言,她一怔。
“难道你跟惠理子是因为我才……”
他没回答,只是点头默认。
他们是因为她而解除婚约的?她就是他们分手的原因?她难以置信。
一直以来,她总是在想,到底是什么事或是什么人,导致相爱的他们分手,而如今答案揭晓……
“对不起……”她歉疚得掉下眼泪,“对不起,我……”
见她自责的掉泪,他心疼地道:“不是你的错,英希……”
她抬起泪湿的眼帘望着他,“可是你跟惠理子……”
“是我的错。”他蹙眉一笑,无奈又懊悔地说:“我为了逃开你,为了逃开我爱上你的事实,才会仓促地作了决定。”
尽避他这么安慰她,她还是觉得愧疚难过。
“当时我太年轻了,年轻到做了那么愚蠢、那么伤人伤己的决定……”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不是你的错,你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对你说这些,也许会带给你困扰,毕竟已经事隔多年……”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但是她看得出来他还有话想对她说,他……还想对她说什么呢?
“英希……”他虬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我不求你回应我的感情,只是想让你知道事情的始末及真相,我不要你恨我,不谅解我。”
她的眼眶再度湿润,眼角也闪着泪光,那是喜悦的、欣慰的泪光。
“你……”她的声线有点颤抖、有点哑,“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他目光炙热而真诚。
“那么你……”她紧张得吞了吞口水,“你对涉谷里佳说的话……你说你心里有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女人,那个人是……”
他深深地看着她,话声温柔地道:“吉条英希。”
闻言,她再也压抑不住激动的情绪跟泪水。
“英希?”见她激动得流下眼泪,他不禁心慌,“别哭……”
他急着为她拭泪,不断地安抚着她:“是不是我不该这么说?是不是我让你难过了?不,你别哭,我不是存心要你哭……”
懊死,难道他选择将一切说出来,是错误的决定吗?难道已经三十一岁,不再是毛头小子的他,又作了一次错误的决定。
“对不起,英希……”他伸出双臂,不舍地、爱怜地将她轻拥入怀。
她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轻声啜泣,一时之间,情绪还无法平复。
绕了那么一大圈,饱尝了那么多的痛苦、挣扎及折磨,她以为他永远不会给她那种她要的爱,而如今……
如果一切的痛苦折磨,都是为了今天的这一刻,那么……值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他,“我一直……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这一刻……”她的声音微弱、颤抖,却又意外的坚定。
意匠一怔,眼里交织着惊讶及狂喜的复杂情感。
她已经给了他回答,而他也确定了一件事——一切都还来得及。
低下头,他再一次覆上她的唇,而这次,她勾住了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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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上有了依归,总能让人神清气爽,不自觉地快乐起来。
罢主持完一个重要会议,意匠走出了会议室。
他的秘书跟了上来,好奇地打量着他。“香川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
“嗯?”他回头瞥了她一眼,“有什么?”
她顿了顿,“你看起来好快乐。”
“噢?”他皱皱眉头,“我平时看起来不快乐吗?”
“是有点。”她一笑,“你回来至今,脸上几乎是没有笑容的,但是今天……”
他挑眉一笑,“你最好赶快习惯我快乐的样子。”说罢,他迈开大步,神情愉悦地步进电梯。
他的秘书尾随进去,跟他一起回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有人趋前报告:“香川先生,有位小姐找你。”
他微愣,“谁?”
难道是英希?不,她现在应该在上班,不会跑到这里来找他,那么是……
“她说她姓桥本。”
闻言,他一怔。是惠理子?
“她人呢?”他问。
“我已经请她到会客室等候。”
意匠转身,立刻往会客室走去。
打开会客室的门,他看见背着门的沙发上坐着一名女子。
那背影是熟悉的,毕竟他曾跟这个女人在一起过。
“惠理子……”
她微怔,然后转过头来。“嗨!”惠理子大方地道。
解除婚约五年,他们不是从不联络。在美国时,她偶尔会约他吃饭,好几次是带着她的美国男友。
不过,在跟美国男友分手后,她便返回日本,而之后的一年多,他们就不曾再联络或见面。
最近的一次电话联络,是在他返国接掌大东亚金控的新闻见报时,她主动打给他的。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他走上前,在她正前方的沙发上坐下。
“我刚好到附近洽公,想说好久没见你了,所以……”虽然曾有一段情,但现在的他们已经只剩“老朋友”般的情谊。
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看起来很不错。”
他唇角一扬,幽默地道:“你是指衣服吗?”
她呵呵一笑,“我是指你的表情。”
“我的表情?”他微怔。
她点点头,“过去几年每次看见你,都觉得你看起来像……”她试着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像黑白电影。”
“啊?”他微虬起眉头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看起来很……很快乐。”她像是很满意自己找到了一个简单又明了的字眼般,笑了。
意匠想起方才他的秘书才那么形容过他,不禁撇唇一笑。
“有好事吗?”她语带试探地问,“该不是你已经开始新恋情了吧?”
“新恋情……”他认真忖了一下。
虽然“人”不是新的,但心情绝对是新的。是的,他跟英希之间确实是新恋情。
“是哪家的小姐?”她问。
他觑了她一眼,神秘地道:“你也认识。”
“ㄟ?”她微愣,用一种狐疑的眼神盯着他瞧。
须臾,她自他的笑意中反应过来。“难道是……”
他点点头,因为他知道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惠理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我的老天,你真的出手了?”
他皱皱眉头,“什么出手?你这话听起来好像我对什么未成年少女下手似的……”
“几年前,她确实是啊!”她促狭一笑。
“她现在已经是个二十三岁的女孩了。”他说。
“是啊……”她抿唇一笑,“虽然还是相差八岁,但她已经离你越来越近了。”
他微笑不语。
“她现在变得怎样?一定更漂亮了吧?”
“她从小就很漂亮。”他说。
“我知道。”她瘪瘪嘴,语带调侃地说:“不漂亮,你哪会心动?”
“别消遣我了。”
“唉……”突然,她叹了口气,直直地望着他,“想想,还真是可惜耶,我居然把你这么好的男人放走了,不如把你抢回来好了。”
闻言,他眉心一蹙,“惠理子……”
看他把她的玩笑话当真了,她哈地一笑。
“瞧你多紧张。”她挑挑眉,笑叹一记,“放心吧,我才舍不得放弃我的男朋友呢!”
“咦?”他一怔,“你又有……”
“什么『又有』?真失礼。”她轻啐一记,“是罗伯特。”
“什么?”罗伯特是她的美国男友,而他们在一年多前就分手,怎么……
“一个星期前,他从美国来找我。”她说,“虽然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不过他是美味的草。”
听完她对前男友的妙喻,他忍不住笑了。
“总之我们旧情复燃,现在打得正火热。”她坦率地说。
“希望你们能一直火热下去。”他说。
“这我倒不担心,”她瞅了他一眼,“比起你来,他可是热情得太多太多了。”说着,她话锋一转,“对了,很久没见伯父伯母了,他们好吗?”
“他们都很好,前阵子我爸爸才刚问起你。”
“真的?”她有些讶异,“看来,我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他们,欢迎吗?”
“非常欢迎。”他毫不迟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