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斯汀王国。北方。多罗郡警局凶杀组。
“……你们要找的是一名男子,三十多岁,外表出众,谈吐幽默不俗,交游广阔,拥有某种特别吸引女人的魅力。他要不是已婚,便是有固定女友,喜欢宰制女人,个性冷静。他可能从事会计师或技师的专业性质的工作,驾驶的箱型车里程数极高,车内保持得十分整洁。”坚定的嗓音自两瓣菱唇间清脆吐落,锁著金属袖扣的玉手握著光笔,指著萤幕上一张张犯罪现场的数位相片,“他从犯罪的过程中寻求杀戮的快感,藉著摆弄尸体的姿势彰显权力,打击体制。这是一个精明冷静的罪犯,他会不停地重复这样的仪式,直到被逮捕的那一天来临。”窈窕的身躯往前一倾,翠眸凌锐地流转过在场每位警官,“请尽快逮捕他,各位,否则这桩连续凶杀案还会继续。”
室内一片静寂,没有人对她的宣称做出任何回应。
终於,在l阵愕然相望后,负责侦察此案的小组长强纳森开了口,“谢谢你为我们做的凶嫌侧写,矢岛小姐,在短短两天之内就能够得到这样的结论,真的让我们很佩服你的办事效率。”
是吗?
矢岛薰闻言,自嘲地勾勾嘴角,听出强纳森带著讽刺与怀疑的言外之意──他根本不相信她的侧写。
别难过,这是地方警察对中央派来的犯罪心理侧写官一向的态度,她不须因此就失去了自信。
她在心里安慰著自己,翠眸调向头发半白的组长,力持镇静。
“……我只是忍不住觉得奇怪,一个事业有成、外表又出色的男人,会需要连续对数名妓女下手,满足自己的吗?”
强纳森果然提出了质询。
她反应迅速,神情严肃,“我说过,除了,他真正想满足的是一种宰制女人的权力,这是他无法从他『正常且高贵』的妻子或女友身上得到的。”
“好吧,就算凶嫌是某个会计师好了,矢岛小姐又怎么知道他车子的里程数极高?”另一个警探开口,不怀好意地眨眨眼,“莫非你是灵媒,拥有透视能力?”
“我推测他车子的里程数极高,是因为这四桩谋杀案都发生在高速公路上,表示嫌犯经常开车漫游,四处搜寻被害者。”
“那么你又如何判定这四桩谋杀案都是同一个人犯下的?”
“因为『签名』。”她镇定回应,“这四个女人被害后,尸体皆被果陈於公路附近的郊外,摆出婬秽的姿势──一般罪犯是不会在谋杀后还费心为尸体摆出具有象徵意味的姿势的,这种情形相当少见,可在这四起凶杀案里却都发现同样的情形。这就像是一种『签名』,是行凶者为了满足自己必须做的事。在每一桩连续凶杀案中我们可以发现不同的签名,而我相信,为尸体摆出的姿势,就是这名凶手为了彰显自己的签名。”
“签名?”警员们面面相颅,脸上的表情又是惊异,又是怀疑。
室内,开始响起一片低声交谈的嗡嗡声,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表示著自己的意见。
惊愕,不信、犹豫、怀疑,蕴著挑釁意味的声浪一波波推向矢岛薰的耳膜,她闭眸,深吸一口气。
“我建议贵组可以派人到最近这一个被害者──玛丽?乔的墓地或犯罪现场监视,说不定可以发现符合描绘的凶嫌出现……”
“他到墓地干什么?”一个警员讽刺地笑道,“莫非为了祭拜不小心被他害死的女人?”
“不。如果他真的出现,只是为了回味犯罪过程。”
“回味──犯罪过程?”
“为了得到满足。”矢岛薰面容冷如凝霜,“一旦他再也无法藉著回味得到满足,便是他再一次犯案的时候了──”
“喂,这个气质高贵的女人不就是总理大臣的女儿吗?”
“啊?你是说那个千金大小姐?”
“是啊。”
“不会吧?总理大臣的掌上明珠干嘛不好好在家里当大小姐,跑来干什么犯罪心理侧写?她有病吗?”
“谁知道这些名门千金想些什么?要是我就悠悠闲闲待在家里享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说的没错,像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还是别出来晃荡,找我们这些男人的碴比较好。”
“什么外表出众的会计师?如果凶手真的是那么成功的男人,干嘛还要杀害妓女寻求快感?”
“那女人该不会天生痛恨男人吧?”
“说不定哦……”
直到矢岛薰离开多罗郡警局许久,凶杀组警察们的窃窃私语仿佛仍在她耳边回旋著。
一群自以为是的男人!
她想,狠狠甩头,墨黑色的发丝自紧紧束著的发髻中松落,飘然垂落肩头,形成好看却狂野的波浪。
手指轻轻一按,她让温热的水流当头冲下,刷过她丰厚的秀发以及肌肤莹腻的果躯。
如瀑布般倾泻的水流,洗去了她身上因处於密闭空间沾染的一身烟味,却带不走满腔的焦躁与怨怒。
她早明白,一个女人从事这一行难免会惹来物议,却没想到哈斯汀的男人气量竟如此狭窄,对女人涉足打击犯罪领域依然带著排拒的态度。
不错,她是名门千金又怎样?她是出身官宦世家,可并不表示就是个只会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她毕业於哈斯汀最好的公立大学,还特地到美国深造犯罪心理学,甚至还在FBI(美国联邦调查局)受训了一年。
她是犯罪心理学硕士,也拥有实际工作经验,应王国中央调查局之聘回国担任犯罪心理研究科侧写官。
“多罗郡公路杀手”并不是她负责的第一个CASE,可遭受的轻蔑对待却名列前茅。
只因为她是个女人,又出身不凡,所以就必须忍受这些沙文主义猪不合理的偏见吗?
可恶!
矢岛薰不禁诅咒一声,仰头最后一次让水流冲刷过全身,然后跨出玻璃淋浴间,拾起白色浴巾拭乾自己。
才刚戴上黑色,还来不及套上白色浴袍,旅馆的电话便锐声响起。
她按下浴室墙面的按键,将通话从影像切换到只有声音的模式,“哪一位?”
“矢岛小姐吗?”是强纳森蕴著淡淡笑意的嗓音。
矢岛薰听出了,“有什么事吗?”
“我们刚刚派人到墓园监视,发现了一个符合你侧写的男人。”
“什么?”她微微一惊。
这么快就发现凶嫌了?
“他三十二岁,英俊又有魅力,车厢内保持得很整洁,里程数很高──我的手下立刻将他带回来问话……”
“我马上过去。”
没等对方进一步解释,矢岛薰立刻结束通话,她匆匆走出浴室,从衣橱里两套挂得整整齐齐的套装中捡出鸽灰色的那一套,跟著顺手拿起挂在门边衣帽架上的驼色长风衣。
不过几分钟时间,她已经穿好套装,绾上发髻,提著黑色公事包,神清气爽地出门。
秀丽的面容,是一贯冷静无痕的表情。
坐在金属椅上的男人相貌确实相当不错。
浓密而微微不羁的黑发,聪慧机敏的黑眸,红润的薄唇噙著淡淡微笑,一只手闲闲地摆在桌上,另一只手则跟随喉间吟著的歌曲,轻轻敲著节拍。
瞧他这副从容自得的模样,就好像正享受著某个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秘密似的。
简直是不知悔改的家伙!
矢岛薰看了就有气,简直无法再镇静地透过玻璃窗凝视问案室。她好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狠狠朝这个草菅人命的男人踢上几脚。
“为什么你们不快点审问他?”她忍不住对站在她身旁的强纳森皱眉。
“我们已经问过了,小姐。”后者对她半讽刺地一笑,“问题是他不承认自己是凶手。”
“他当然不承认。”冷冷一撇嘴角后,她深呼吸,努力命令自己冷静,“他是什么来历?”
“他叫乔石,中国人,只是偶然开车经过多罗郡,在墓园停下来参观而已……”
“哈。”普通人会那么无聊参观一座乡下墓园吗?那里可没埋什么知名人物!
强纳森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棕眸闪过某种光芒,“接下来不如请你帮忙如何?”
“我?你们要我问案?”矢岛薰蹙眉,“你明知问案是警方的责任,我们侧写官不能插手的。”
“我知道,但我们跟乔先生之间有很严重的语言沟通障碍。”
“沟通障碍?”
“他只会说中国话跟英文,而我们这些乡下警察中文跟英文都不怎么样。”强纳森凉凉说道,“相信博学多闻、精通数种语言的矢岛小姐一定能充当我们的翻译。”
他在嘲讽她。
矢岛薰敏感地听出强纳森语气的讥刺,翠眸不禁一冷,但她只是静定回应,“既然如此,我很乐意权充贵局的翻译。”
“很好。”强纳森淡淡地笑,领头旋身,走进问案室。
矢岛薰跟著进入,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清脆规律的声响。待她窈窕的身躯终於在中国男子的面前落定时,他才恍然从沉思的世界里惊觉,扬起头来。
深邃的黑眸定定凝住她。
她倒抽一口气,有数秒的时间呼吸困难。
那样深邃、意味深刻,又隐隐蕴著玩世不恭的眼神震慑了她,她躲不开,只能狼狈地被钉在原地。
接著,两瓣俊朗的唇微扬,逸出清隽好听的笑声。
“你就是矢岛小姐吗?”他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躯居高临下地逼近她,“在下乔石。”
她微微晕眩,在怔然与他右手相握后,才蓦地惊觉自己的失神。
他是个嫌犯啊,而她竟然任由他潇洒悠闲地与她握手,仿佛两人是在某种宴会场合相遇,而不是在这狭窄阴暗的问案室!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她姓名的?
“我想,强纳森组长已经告诉你我来担任你们的翻译吧?”她说,强迫自己直视面前微笑魅惑的嫌犯,紧紧咬住牙关。
“翻译?”他似乎有些惊讶,微微挑高浓眉。
“是的。请坐。”她示意他坐下,跟著与强纳森在他对面坐定,“你说你来自中国?”
他点头,跟著补充,“上海。”星眸闪过灿亮辉芒。
“上海?”她不明白他为何特别强调,微微一愣,“就是那迷人的东方之珠吗?”
“不错。矢岛小姐既然听过上海,想必也听说上海男人特别温柔体贴吧?”他微笑问道,口气淡淡轻佻。
她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挑逗她?一个杀人嫌犯挑逗她?而她,竟然有一瞬间还心跳一停?
莫名怒火悄悄在矢岛薰心底燃起,她气他,更气自己。
“我没听说过上海男人任何事。”她凝眉,抿唇,端出最严肃的神情,“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为何你今天下午会出现在多罗郡三号墓园?”
“我说过了啊,我只是开车经过,顺道参观一下而已。”
“参观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墓园?”她冷冷望他。
他只是漫不经心地耸耸肩,“或许对你们而言那座墓园没什么,可对我们中国人而言,西方墓园还是很有趣的,不论是坟墓的雕刻,或墓碑上的纪念文字,都挺有意思的。”
“所以你纯粹只为了研究雕刻和纪念文字才在那座墓园徘徊?”
“是的。”
“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她假装平和地追问。
他微微蹙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她倾身上前,翠眸紧盯他俊秀的面孔,“玛丽?乔这名字对你有任何意义吗?”
“玛丽?乔?”黑眸闪过怪异的锐芒。
矢岛薰心一跳,感觉自己似乎逮到了,她深深呼吸,眸光不曾须臾稍离乔石的脸庞。
后者默然半晌,终於,微微一笑,“你是在向我问案吗?小姐?”
“不错。”她自齿间逼落,看不惯他到现在还故作冷静。
他望她半晌,蓦地伸手支额,唇间迸落清朗的笑声。
他笑得那么畅快,那样开怀,像发现什么可笑到极点的事情一般──
矢岛薰娇容凝霜,“你笑什么?”
他没回答,摇摇头,俊容首先转向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强纳森,“你没告诉她吗?”
后者双手一摊,“看来是矢岛小姐误会了。”
“误会什么?”她锐声插口,眸光在两个男人之间交互来去,胸膛隐隐漫开不祥之感。
“请看我的护照跟签证,小姐。”乔石一面说,一面自牛仔裤后口袋掏出证件,“上面写著我是前天才入境哈斯汀,因此,我不可能是多罗郡四桩连续谋杀案的嫌犯。”
矢岛薰抢过护照,急速翻阅著,在其中某页发现哈斯汀的入境章时芳心不禁一沉。
不错,日期确实是前天。
她转过秀颜,瞪视强纳森,“这护照是真的?”
“是的。”他点点头,“我们用红外线确认过了。”
“你──”她面容刷白,嗓音气得微微发颤,“你竟然故意误导我……”
“我可没有,小姐。”强纳森举高双手,作投降状,“我只是请你进来翻译,可没说乔先生就是嫌犯啊。”
她被整了!就这么简单!
瞪著强纳森状若愧疚,其实暗暗得意的神情,矢岛薰明白自己被这个地方警官狠狠耍了一记。
她更明白,自己绝不能因此失去镇静,否则只会增添多罗郡警局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已。
只这么一转念,她原先愤怒焦躁的心绪便逐渐平定下来,面容重新恢复一贯冷静,“既然多罗警方不认为乔先生是嫌犯,那我便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说著,她起身就要离开。
强纳森拦住她,“等一等,矢岛小姐。”
矢岛薰转头瞪他,“还有什么事?”
这家伙还想怎样?他侮辱得她还不够吗?
强纳森仿佛没察觉她隐聚的怒气,只是淡淡微笑,“事实上,我们之所以请你过来,是因为乔先生告诉我们一些很有趣的事,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
“什么有趣的事?”
“他给了我们另一种凶嫌的侧写。”
“什么?”矢岛薰一惊,脑海瞬间空白,数秒后方将眸光调往依然坐在椅上的男人。
他闲闲地躺落椅背,双手在后脑杓交握,依然是悠然自得的模样。
“你对我的侧写有意见?”她质问,一字一句从齿间迸落。
“不敢说有意见。”他浅浅地笑,“只是有些不同的看法而已。”
她重新落坐,冷冷瞪他,“愿闻其详。”
“嫌犯大约三十多岁,仪容整洁,也许长得还不错,但肯定有某方面的缺陷,有可能天生驼背,又或者有口吃。他已婚,或者跟女人同居,喜欢宰制女人。他很聪明,智商极高,却因为自身缺陷遭受社会排拒,曾经在工作及异性上遭受极大挫折。他可能是电工或电脑工程师,或从事其他需要一定专业技能、却不需跟人打交道的工作。他痛恨女人。”
矢岛薰听著乔石洋洋洒洒的叙述,怔然。
这男人是谁?为什么他像是几乎不需经过任何思考,便能组织这一大段有条有理的侧写?
她不敢相信。
最不愿相信的,是他推论嫌犯在人际关系上有困难──这完全推翻了她之前认定嫌犯交游广阔的侧写。
他──是故意来找她碴的吗?
翠眸一瞪,“你是谁?凭什么自以为是提出对嫌犯的侧写?”
“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个无名小卒。”对她的挑釁他只是淡淡一笑,“不过曾经修过几年犯罪心理学。”
“你看过这件案子的资料吗?”她问,蓦地转头怒瞪强纳森,“你怎么可以让一个不相干的人看案件资料?”
“嘿,小姐,你别误会,我可没让他看任何资料啊。”强纳森大呼冤枉,“是乔先生自己在我们的问话中推论出来的。”
“事实上我是看过一些本案的资料。”乔石插口解释,“我在来哈斯汀的飞机上,看了一些关于本案的相关报导。”
“所以你便据此侧写本案的嫌犯?”
“不错。”
她怒视他,良久。
“你为什么推论嫌犯在人际关系上有困难?”这是她最关切的一点。
“那你又为什么推论他能言善道,交游广阔?”他反问。
“因为他让尸体摆弄姿势。”矢岛薰解释,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相千的人解释,“这表示他对女人有极强烈的宰制,他瞧不起女人,藉著物化女人得到满足。我推论他与异性的关系无往不利,因为太容易到手了,所以更瞧不起女人。而且,”她顿了顿,“如果不是具有相当的魅力,又怎能在公路上游说陌生女子上他的车子?”
“你推论得很不错。”他微笑赞赏,“但只有一点有问题。”
“哪一点?”
“他不是让任何『陌生女子』上他的车子,而是『妓女』。”
“妓女?”她一怔,“那有什么分别吗?”
“他不需『游说』妓女上他的车子,只要给她们钱就好了。”
“只要给钱……”矢岛薰喃喃重覆,蓦地,脑海灵光一现,心跳跟著加速。
她──似乎错了……
“他专挑妓女,而不找其他良家妇女下手,这表示他在与女性的交际上有问题,他无法说服她们接近他。他恨女人,却只挑妓女下手,因为她们在他眼中是低等生物,不值一顾。”
“那么他之所以摆弄尸体,除了权力欲,同时也是宣泄对女人的愤恨?”
“是的。我猜想他成年以前在异性关系上一定遭受许多挫折,也许高中毕业时鼓起勇气邀请女同学当舞伴,却徒然招来嘲笑。”
“是啊。”矢岛薰怔怔然,在乔石的描绘下,她几乎可以看到一幅画面──一个镇日捧著书,既口吃又驼背的高中男生怯怯地邀请女同学跳舞。
可当他遭受一次又一次残酷的拒绝,那聪颖的眼眸开始抹上激烈的恨意……
一念及此,她不觉打了个冷颤,翡翠双眸迷蒙地凝定乔石。
后者静静持住她,好一会儿,才转向强纳森,“我建议多罗警方可以将目标暂且锁定这样的男人,而且,不妨从警察经常聚集的酒吧查起。”
强纳森一愣,“为什么?”
“因为这样具有权力欲的嫌犯,通常渴望从事具有公权力的工作,”矢岛薰飞械化地开口,主动替乔石解释,“即使他们无法成为军人或警察,也会藉著接近他们得到自我满足。”
虽是对著地方警官解释,可她眸光却一直紧盯乔石,片刻不离。
“没错,就是这样!”乔石笑道,一面懒洋洋地鼓著掌。
她瞪他。
就算在这么严肃的时候,他神态还是如此漫不经心,悠闲慵懒得令人生气。
而她,竟然败在这种人手下……
她输了,却无法心服口服。因为她不信自己的判断竟会输给一个门外汉,而且是这样一个漫不经心的门外汉。
简直──可恶!
“你──究竟是谁?”她再问一次,再怎么强装冷静,语气仍掩不住微微激动。
“我说过了,”他淡淡地笑,黑眸闪耀璀光,“在下只是个smallpotato——小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