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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不缺席 第十章

他在躲她。

那天,她哭倒在他怀里,在他半哄半劝下,她终于决定推翻之前的协议,宣布自组委托书征求团,和京信继续斗下去。

他一方面高兴她做了这样的决定,一方面又提议在钰华金召开股东大会以前,他们俩最好不要见面,以免影响彼此的情绪,不能做出最好的决策。

他说,让他们俩都心无旁骛地去打奸这场战役,只要真的尽力了,到时结果不论谁赢谁输,都能无悔无憾。

他这么说,冠冕堂皇地,可她却知道,他只是不想见她。

他在躲她。

会议中,程以萱紧紧咬着唇,智囊团几个成员讨论得不亦乐乎,她却恍惚走了神。

从那天以后,他便一直不曾在她面前现身,甚至连一通电话也没。

这算什么?还说爱她、想娶她呢,真爱她的话能忍得住这么久不与她见面,不问候一声?

哪个男人会这样追求自己喜欢的女人?

他真的爱她吗?会不会在这段时间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那么爱她?

程以萱心发慌。不知怎地,她开始有些害怕起来,怕他不再喜欢她了……

“以萱,妳觉得怎样?”一道女声拉回程以萱心神。

她眨眨眼,眸光流转,几张满是期待的脸孔回迎她。

他们刚刚问她什么?她一点也没听见!

强烈的罪恶感漫上程以萱胸臆,她绷紧身子,暗斥自己魂不守舍。

这些人都是为了帮她打赢这场仗才不惜开会讨论到三更半夜的,结果她这个主帅居然还不专心,净想些风花雪月!她咬牙,在心底痛斥自己。

“对不起,我刚刚有点头痛,没听清楚你们的问题。可以再说一遍吗?”

小组成员们互看一眼,虽是讶异,却没人责怪她的疏忽。其中一个男人耐心地将方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我们刚说到,煜丰证券评估,他们在全台将近一百个分公司据点,大约可以帮我们征求到8%的股份委托书;另外其它几家比较小的券商,大概可以帮我们征求到5%左右。”

“这样的比率还是太低。”另一个女人接口,“所以我们正在讨论有什么办法能够提高散户将委托书卖给我们的意愿。”她顿了顿,望向程以萱,“妳觉得由妳出面写一封公开信给小鄙东,采柔性诉求如何?”

柔性诉求?程以萱沉吟,“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在报上登公开信吗?”

“嗯。重点是号召小鄙东支持公司派,不要将委托书卖给市场派。京信的顾元玺形象一向强悍,妳正好可以从温柔婉约的一面切入。”

要她以哀兵姿态恳求小鄙东支持她?程以萱唇角一弯,苦笑。

“妳在媒体的形象不错,我们认为这招应该有用。”智囊团们以为她不情愿,加紧游说她,“虽然妳可能觉得……”

“我会写信。”程以萱打断他们,冷静道,“任何能打败京信的办法,我都愿意尝试。”

身为主帅,她不能辜负官兵们对她的期望,更不想辜负敌人对她的期望。

他不是希望她认真尽力打一仗吗?

好,她就打给他看!

“……关于征求委托书,我还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智囊团成员好奇地望向她。

“从前大家要征求委托书,都是透过券商帮忙,因为他们营业据点多,小鄙东要去办理相关股务比较方便。”她淡淡说道,“其实很多小鄙东不卖委托书,不是不想卖,是懒得卖,因为不方便。”

“是这样没错,所以我们才要请券商帮忙啊。”大伙儿还不太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她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券商的营业据点再多,也比不上便利超商吧?”

“便利超商?”

“台湾的超商多如牛毛,几乎每条巷子都有一家,既然超商可以代收水费电费、电话费,为什么不能帮我们代收委托书?”

请超商代收委托书?

与会诸人面面相觑,对这出奇的想法先是感到意外,不敢相信,继而一阵狂喜,一个个脸上点亮光彩。

是啊,为什么不行呢?超商既然可以代收水电费,为什么不能代收委托书?

而且超商的据点比起券商,那可真是多上好几倍了,对小鄙东办事再方便也不过,肯定能提高他们将委托书卖给钰华公司派的意愿。

太棒了!这个主意好。几个人摩拳擦掌,眼神都不掩兴奋。

“就这么办!”

请便利超商代收委托书?只要小鄙东拿委托书到超商,就可以换一台咖啡机?

彼元玺失笑,他沉思片刻,愈想愈觉得这想法真是新奇有创意。

不愧是他的以萱,竟能想出这样刁钻的办法来。

他站起身,双手负在身后,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怎么办?他好想见她,奸想好想见她啊!

他等不及想看到她,等不及想问她是怎么想出这样的主意来的。他想看她认真战斗时的表情,肯定是神采奕奕,全身发光发亮,像女武神一样耀眼夺目吧!

他真想见她,想看她那美丽神气的模样。

可是他不能见她,不敢见她,怕见了她动摇她的决心,更怕动摇自己的决心。

他若是见到她,一定会一把将她拥入怀里,把她抱得紧紧的,亲她、吻她、她,冲动地想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体内,与她骨血交融。

他会没办法再放开她,会只想赖在她身边,嗅闻她诱人体香,与她分分秒秒相拥。

见到她,他便不再是战场上犀利冷酷的猎豹,会成了一只只想对主人撒娇的猫咪。

所以他不能见她,不敢见她啊!

彼元玺烦躁地叹气,不停踱步,一颗心乱糟糟,狼狈不堪。

打开手机,屏幕上的她巧笑倩兮,他只敢呆看,不敢按下她的电话号码。

翻阅报纸,是她写给小鄙东的公开信,娓娓动人,他读着,不自觉幻想起她在执笔时,该是多么温柔又坚决的表情。

人人都说这场战争京信的王子占尽优势,赌他一定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岌岌可危。

赢了钰华,输了心,这样的买卖究竟划不划算?

他苦笑,坐倒在沙发上,嘲弄自己三魂丢了七魄,为了个女人濒临发狂边缘。

手机铃声响起,惊醒顾元玺失魂的神智,他怔然数秒,才记得接电话。

“元玺,是我。”是乔旋。

他振作起精神,“什么事?”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程以萱以钰华金控董事长的身分写公开信给小鄙东,要求他们支持公司派,还请超商代收委托书。”

“嗯,我知道。”

“这个女人挺强韧的嘛。”乔旋赞叹,“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能出此绝招,了不起。”

“她的确很棒。”顾元玺微笑,与有荣焉。

“所以呢,财政部现在有个想法。”乔旋笑道,这笑声,听来不怀好意。

彼元玺一凛,“什么想法?”

“我们觉得让这么聪明又有企图心的女人继续经营钰华似乎也不错。”

财政部想倒戈?听闻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顾元玺有些吃惊,却不慌乱。之前在乔旋有意无意的暗示下,他就曾经料想过财政部有可能在最后关头故意给他出难题。

“部长不怕以萱跟衡公太过亲密吗?”他慢条斯理问道,“要是让K党的残余势力再度复活,上头也会不高兴吧?”

“是啊,这的确是个问题。”乔旋也同意。

“所以?”

“所以部长要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

“他想问问你,不如我们两边来个交换条件如何?”乔旋语气中充满诡谲,“只要京信愿意支持官派人选出任钰华金控董事长,财政部就支持你担任总经理,顺便把子公司钰华工银的董事长宝座也奉送给你。”

要他让出钰华金控的董座?顾元玺领悟,迅速在脑海里玩味眼前情势。

原来这就是财政部一直以来的算盘,先挑起他和以萱的鹬蚌之争,他们好渔翁得利。

结果王子与公主,谁也没得到钰华金控的董事长宝座,而是让财政部这程咬金给叼走了。

“我想这应该是你的主意吧?乔旋。”顾元玺质问好友,语气平淡。

乔旋呵呵笑,“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果然够了解我。”

被他摆一道了!

彼元玺又气又好笑,“如果我不接受这条件呢?”

“唉,那也没办法。”乔旋好遗憾地叹气,“我们只好退而求其次,考虑考虑跟程以萱合作的可能性啰。虽然程家跟衡公关系不错,不过看她本人颇有野心,应该不至于真成了衡公的傀儡吧?”

当然不会。顾元玺冷哼,这一点他比乔旋更清楚。那么好强的她怎可能甘心成为一尊傀儡女圭女圭?

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明摆着就是在要挟他!

彼元玺暗自磨牙。“乔旋,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在记恨我们念书时的事吧?”

“记恨是不会,顶多有点小小不爽。”乔旋倒也坦然,“主要是,我很怀念那段跟你彼此竞争的日子。”

所以到现在还要跟他竞争吗?顾元玺摇头。他这个好朋友啊,算他狠!

“怎样?你到底同不同意?”乔旋追问。

他淡淡扯唇,“这个嘛……”

冬去春来,阳明山漫天樱花飞舞,又到了四月赏樱季。

照理该是处处温煦和融、浪漫满人间的季节,金融界却一片风云诡谲,山雨欲来。

今日是王子与公主的最后决战日,钰华金董座之位究竟落在谁手上?众人引颈,热烈期盼。

一早,股东会场所在的饭店便热闹滚滚,人声鼎沸,附近交通严重打结,只能容纳千人的会议厅更被黑压压来自各方的小鄙东们整个塞爆。

上午进行股东会议,经常出现在各大公司股东会的闹剧也同样出现在这场鄙东会。几个平日无所事事,专爱到处闹场的“职业股东”轮番上台,从财务报表上的呆帐,到公司厕所新装的灯,侃侃而谈,不客气地轰炸钰华金控各级主管。

主管们灰头土脸,教小鄙东们千奇百怪的问题问得下不了台,惹来媒体记者们哄堂大笑。

最后还是超人气的美丽董事长出来打圆场,一出荒谬序幕才告终了。

接下来才是众所瞩目的主戏——董监事改选。

到底程以萱的家族能在这次董监事改选中拿到几席?媒体记者们兴致勃勃,架着摄影机四处追逐各大股东。

虽然双方都对自己的底牌保密,不过旁敲侧击之下,记者们也了解到目前还是京信集团占优势,下仅有官股护航,对外也靠着京信的专业形象征求到两成的股份。

至于程以萱呢?似乎也因为超商代征委托书这样的奇招,征求到了将近两成的股份,只是因为她本身握有的股权不及京信多,再加上得不到其它大股东们的支持,仍然处于弱势。

看样子,钰华政变势不可免,京信即将入主了。

“……大家好像都认为我一定会输。”

饭店某问休息室内,程以萱凭着窗,看窗外人来人往,若有所感地叹道。

“怎么?难道妳还想赢吗?”惊讶的声嗓,来自一个男人。

他是乔旋,不久前特地来敲她的门,说是要来跟她打声招呼。

他看着她,凌锐的眸光蕴着几分试探意味。

“我还没有输。”她勇敢迎视他怀疑的眼,“在投票结果还没出来前,一切还是未定数。”

“可是妳应该知道妳输定了。”乔旋冷静地指出,“就算你们配票的策略再高明,也拿不到超过五席的席次。”

大概四席左右吧!程以萱默想。虽然她手下的人还在努力拉票、固票,但她心里已经有谱。

“财政部和京信合起来,有把握拿下十四席。”乔旋补充。

“比当初你们内定的十六席少。”程以萱淡然道,“而我有把握程家绝对拿下不只一席。”

“这倒是。”乔旋颔首,湛眸凝定她,点亮异采。“不过只为了多拿几席董事席次就发起委托书大战,妳觉得值得吗?”

“当然值得。”她毫不犹豫。“至少证明我们真正的实力。”

他静静望她,良久,轻轻一笑,“妳真的是个很好强的女人。妳知道吗?要不是妳跟衡公关系太亲密,我们或许会考虑站在妳这边。”

“哦?”程以萱扬眉,并不把这样的客套话当真,只是浅浅一笑。“你们现在考虑也还来得及啊!”

“我也想啊!”乔旋呵呵笑。“只可惜妳还是迟了一步,我们已经跟京信达成协议了。”

“什么协议?”

“等投票结果出来妳就知道了。”乔旋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总之,那时候元玺会宣布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哦。”

元玺!听到这名字,程以萱脸色一变。

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她不曾见到他,听到他——他说到做到,真的完全断了与她的联系。

他够狠!

“看妳的表情,似乎对元玺不太高兴。”乔旋饶有兴味地欣赏她的表情,“怎么?他哪里惹到妳了吗?”

“他没惹我。”她说,神情凝霜。

一个半月没见面,从何惹起?她冷冷撇唇。

“是吗?”见她的反应,乔旋似乎也捉模出一丝端倪,笑了笑,不再追问。他坐上沙发,伸展长长的腿,故意长吁短叹,“他没惹妳,可惹恼我了,最近一天到晚看到他,烦都烦死了!”

“为什么?”

“他啊,老是三更半夜找我去他那问日本料理店喝酒。”他抱怨。“不去还不行呢!”

“他找你谈关于钰华的事吗?”

“是就好了。”乔旋翻白眼。“偏偏他说的全是言不及义的废话。”

“废话?”程以萱讶然。

那么自信沉稳的大男人会特地约朋友喝酒说废话?她难以置信。

“他说什么?”她好奇地问。

“多着呢!比如说他如果要求婚该怎么求呢?是要先上对方家提亲呢?还是先跟新娘本人说比较好?还有,戒指要买什么样的?婚纱是不是该先订做?喜帖怎么印?喜宴哪儿请?”乔旋一连串细数,语气仿佛无奈,其实满蕴浓浓嘲讽。“净讲这些五四三,妳说他无不无聊?”

她心跳一乱,粉颊蓦地发热,“他跟你说这些?”

“所以你知道我有多烦了吧?”乔旋目光炯炯,眉宇间尽是笑意。“他啊,见不到想见的女人,就拿我垫档,天天缠着我说些有的没的。”

这么说,他也因为见不到她而烦躁了?

听乔旋这么说,程以萱总算觉得下那么愤懑不平,起码这阵子不单只有她一人受相思折磨。

只是既然他也如此痛苦,当初为何要提出那样的建议?

他想试探她,还是自己?

她颦眉,冷哼一声。“他跟你说那些有什么用?他又还没正式求婚,怎么知道对方一定答应嫁给他?”

“对啊,我也是这么说。”乔旋一拍手,极为赞同她,“我说,老兄,双方家长作主的不算数,你问过人家了吗?她有说一定嫁给你吗?”

“是吗?那他怎么说?”她假意漫不经心地问。

“妳猜呢?”乔旋偏偏故意吊她胃口。

“我猜?”她先是一愣,敛眸细想数秒后,樱唇忽地讥诮一勾,“我猜他说对方肯定会答应,只要他把一切都打理好,到时新娘自然会乖乖上礼堂。”

“咦?”乔旋惊叹。“妳果真了解他!”

那么,他果真是这么想的了。程以萱眼神一冷,他就这么肯定她一定会嫁给他?

“元玺一向有自信。”仿佛看透她想些什么,乔旋主动开口。

“我知道。”她不动声色地微笑,内心已有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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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阵混乱的、针锋相对的配票、投票及计票过程后,投票结果终于正式出炉。正如程以萱事前评估的,她拿下了四席董事席次,京信和官股则各拿下七席。

在这场董座争霸战中,她已经宣告出局。

她输了。

奇怪的,她并不感到十分遗憾,也许是因为在漫长的过程中她已逐渐接受自己的劣势,也许是因为她很骄傲自己能坚持战到最后一刻。

至少,她藉由这样的过程证明了自己,她的实力绝不仅止于当初协商分配给她的一席。

也许应该感谢元玺。她在心里默想,若不是他鼓励她坚持下去,今天的她恐怕会遗憾万分……

“顾元玺来了!”厅内忽地一阵骚动。

他终于来了。程以萱凛神,眸光流转,凝定那缓缓出现于入口处的男人身影。

好久不见,他还是那么挺拔、俊酷、一贯的从容不迫,迷人至极,放肆地牵引她每一根神经。

可恶!她还是好爱他!

乍见到他身影,她呼吸急促,心狂跳,几乎想立刻冲上前拥抱他,将这些日子来的哀怨与不满尽数抛到一旁。

她轻抚胸口,目光焦渴地看着他从入口处走来。

他走路的姿态真帅,酷极了,就像花豹一般自信而优雅,全身上下,嗅不出一丝犹豫仓皇。

一丝犹豫也没……她倏地咬唇。

他真的像乔旋所说,因为不能见她而感到焦躁不安吗?为什么她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瞇起眼,不知怎地,有些生气了,莫名的怒火在胸口翻扬。

比起她整个下午在这里亲自坐镇,现在才漫不经心现身的他显得好自在,好悠闲。

媒体记者一见他,像苍蝇见了糖蜜,团团围住他。

“顾先生,京信这次拿下了七席董事,你有什么感想?”

“你准备将京信的经营团队带来钰华吗?到时这两家公司要怎么进行合作?”

“钰华的董事长是不是就由你来出任?”

问题此起彼落,轰炸他。

他却不为所动,抬起头,清锐的眸光穿越重重人群,终于找到站在另一头的她。

她一动也不动,昂起下颔,挑衅似地回视。

他微微笑了,墨幽的瞳慢慢地、一点一点发亮。

“各位,我有两件事要宣布。”他扬声道,虽是对记者们墅言,目光却不曾稍稍放开她。“第一件,京信已经跟财政部达成协议,我们将支持官派人选出任钰华金控的董事长,至于我本人,则担任总经理。”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呆愣,就连程以萱,也不禁吃惊。

“……这场战争,我跟以萱不分胜负,她虽然输了,我也没赢,便宜全让财政部给占去了。”

财政部?众记者同时将视线调向站在角落的乔旋,后者潇洒地摊了摊手,笑容温煦中不掩快意。

程以萱则是怔怔望着顾元玺。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决定将董座之位让给财政部。虽然总经理或许才是真正掌管公司营运的那个人,但他这几个月的布局,难道不是为了拿下董座之位吗?如今让财政部渔翁得利,他真能甘心吗?

她打量他,想找出其间是否有一丝丝不情愿,但他神情只是一派轻松。

仿佛看出她的担忧,他嘴角一扬,朝她扯开一抹迷人微笑。

“我还要宣布第二件事,是关于我跟以萱。”他朗声道,迈开长腿,在众目睽睽中一步步走向她,直到与她仅仅相距一个呼吸。

他低下头,深情的眸光与她交缠。

然后,他探手,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小方盒。

室内惊声四起。

她身子一僵。不会吧?他要当众向她求婚?眼看着他打开盒子,亮出一颗璀璨无比的钻戒,她脑海瞬间空白。

“嫁给我吧,以萱。”他朗声道,屈膝在她面前半跪。

她倒抽一口气。

“请妳嫁给我。”他重复,这回嗓音有些沙哑。

她怔怔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她的毫无反应似乎惊慑了他,原本还勾着笑弧的唇一下子收敛,眉宇收拢,俊眸悄悄漫开一抹淡淡的不确定。

那不确定,极淡极淡,若不仔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可她却看到了,狂乱的心韵在这一瞬,慢慢找回了该有的节奏。

原来他也会紧张,原来他并不像表面那么镇定,原来他真的有些惶恐。

也许乔旋告诉她的话并不假,他这阵子的确为了不能见她而烦恼,而她的忧虑只是多余。

她抿唇,女性的温柔教她不忍当众为难他,缓缓伸出手。

他狂喜,立刻抓住她的手,将钻戒套住她的人,也试图以此套住她的心。

他站起身,搂住她,在满室掌声与欢呼声中,志得意满地笑道:“欢迎大家到时来喝喜酒,看我的六月新娘!”

呵!他连婚期都打算好了。六月新娘,他想得可真美啊!

她翠眉一挑,似笑非笑,俯向他耳畔,轻声细语。

“我只是不想让你丢脸,才戴上这戒指的,可没说一定要嫁给你。”

“妳不嫁给我,还想嫁谁啊?”他当她是撒娇,在众人的祝福与道贺声中,一路搂着她往外走。

她没抗拒,由着他带路。

“我能嫁的人可多了。只要我愿意,多的是男人抢着娶我。”

“这倒是。”他乐呵呵地同意,还没察觉到危险,低唇啄她脸颊一记。“妳一直很受欢迎。”

“所以呢,我觉得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考虑,嫁给你是不是我最好的选择。”

他蹙眉,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停下来,定定望她。

“妳的意思是……”

“我想,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吧!”她嫣然一笑。

“什么?”他震惊。

“我怕情绪受影响,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所以我想从现在到婚礼那天,我们最好不要见面。”她慢条斯理道,拿他之前说的话回敬他。

“以萱,妳……”

她打断他。“我们不见面,不打电话,在这段期间,我会好好问问自己的心,到底想不想嫁给你。”她说,眼角眉梢,笑意分明,可话语却好决绝。

他顿时茫然。“妳真的要我们两个月下见面?”

“应该不难吧?之前你都能忍得住不见我了,再忍两个月应该只是小意思吧?”她笑容可掏地问。

他心一紧,半晌,嘴角牵起苦笑。

“妳是不是因为之前我说不见面的事在生气?我可以解释。”

“你不必解释,我了解。”她说,唇畔深深的梨涡,甜得可以溺死人。

他的心,在那样的梨涡里载浮载沉。“妳真的了解吗?”

“嗯。我知道你是怕我又对你心软,也怕自己动摇,所以才决定不跟我见面。”她顿了顿,“我应该感激你,元玺,要不是你鼓励我征求委托书,我今天不会输得一点都不遗憾。”

她真的不遗憾吗?他怔然望她。

“既然如此,妳为什么……”

“因为你太自以为是了。”她说,微笑好甜美,语气好温煦,眼神却冷冽冻人,直逼南极冰窖,“你知不知道,你害我这一个半月来每天晚上睡不好,镇日惶惶不安?”

“惶惶不安?”

“对。你知不知道,见不到你我很慌张?我害怕,怕你忽然不喜欢我,我甚至怀疑,你是因为对我没兴趣才躲着我,我每天都胡思乱想,吃不下,睡不好,连开会也不专心——你知道吗?”她质问他。

他惘然,没想到他的决定会为她带来如此困扰。

“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歉。

她却只是淡淡冷哼,不理会。

一个女人的爱,会让她变得很温柔,可女人的自尊,也会促使她变得残忍。

她现在要让他瞧瞧,她残忍的一面。

她冷冷微笑,他冷汗直冒。

“以萱,以萱。”惊觉大事不妙,他赶忙握住她的手,声声腻唤既是诱哄,也是求饶。“妳真的舍得要这么久不跟我见面?”

她当然不舍得。这两个月若对他面言算是酷刑,对她也同样是。

可是她必须忍。

因为属于他们的商战虽然告一段落了,但爱情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在这非常关头,她绝不能让步,一旦让了,从此便只能节节败退。

她不能输,不想输。

所以她对他说再见。

“拜拜!”她甩开他的手,旋身潇洒离去,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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