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天国
景德客栈内,热闹喧哗,一片繁忙景象。
四名男子身着黑色劲装坐于角落,其中为首之人,高大挺拔、剽悍威严,头戴毡帽,面覆黑罗,仅露出一双锐利深邃的黑眸。
“查得如何?”
“明日辰时,她将会前往白云寺拜佛。”一人恭敬的回禀。
男子不发一语,原本蛮横强悍的眼神,早已转变为柔和多情,热辣辣、情切切,灼人心肠。
这一日,他期待已久,将会不计一切代价,将她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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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荷钱新铸、榴火初燃时节,阵阵温暖东南风吹得人微醉。
今逢神佛诞辰良日,红男绿女、骚人墨客、达官显要,莫不携伴结伙前往舜天国国都外数哩处的白云寺烧香祝祷。
一辆奢华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通过白云寺门,骏马绣鞍、丝缰金勒,极为富丽。
抵达寺院门前,布帘轻挑,从车内步出一名女子,她身材窈窕,身着轻如烟雾般的纱罗衣裳,裙摆绣上锦花、缀上珍珠。
她那如丝缎般光滑柔顺的长发披散于身后,头戴紫罗面纱,绝色容颜若隐若现,分外引人遐思,任由身旁婢女金华搀扶着,轻移莲足步上白云寺阶梯。
众人莫不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讨论。
“她是哪家千金小姐?”
“那辆华丽马车,一看便知是景家所有。”
“这么说来,她不就是景将军的亲妹子景绛雪?”
“什么景将军?他早已辞官任商了。”
“嗳,瞧我这人一老,记性也差了。”
“啐,咱们没空听你说这些废话,听说景绛雪尚未嫁人?”
“是又如何?!她出身名门,又怎么可能会嫁与咱们这些平民为妻……”
众人的议论声传入一旁身材高壮、身着黑衫的四名男子耳里。为首男子朝身旁三人比了个手势,随即旋身步离现场。
他们立即按照计画行事,各自转身步离白云寺。
景绛雪轻移莲足来到殿堂前,望着庄严的神佛石像,合掌跪拜。
一求天下太平,二求双亲安康,三求兄长生意兴隆。
“小姐,可要去求签?”一旁的金华笑问。
听说白云寺的签诗奇准无比,因此香火鼎盛,香客源源不绝。
景绛雪轻轻点头。
金华搀扶着她起身,往一旁的签筒步去。
“小姐想求什么?求姻缘可好?”小姐都已经到适婚年龄了,却迟迟没有如意郎君出现,让她颇为担忧。
景绛雪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就这么怕我嫁不出去?”
“小姐花容月貌、性情温和,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但奴婢只求老天爷能让小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生活。”
金华向来伶牙俐齿,景绛雪说不过她,只得伸手取出签筒内的一根竹签。
就求姻缘。
“奴婢帮小姐瞧瞧上头写了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唯有顺天意,方可渡祸事……这是什么怪签啊?”金华皱紧眉。这究竟是上签还是下签?
景绛雪也不解。
其实她的亲事多年前早已暗中决定好,只是没有告知外人罢了。对于这支签,并不打算放在心上。
“奴婢去找寺内的方丈前来解签,问个明白。”金华一心想为小姐弄个明白,这首签诗究竟蕴含何种意义。
景绛雪轻摇着头,“不了,我有些倦意,想早点回去歇息。”
今儿个她只是想前来拜佛,随即就返回宅邸,以免外出多时,爹娘会担忧。
“是。”金华随即将竹签放回签筒内,搀扶着景绛雪缓缓步下阶梯,乘上马车,准备返回景宅。
正当老王驾着骏马离开白云寺,准备返回宅邸时,一名黑衣男子双臂环胸,站于路中央。
他高壮挺拔,头戴毡帽、面覆黑罗,令人无法轻易窥视其相貌,但他那浑然天成的剽悍威严气势不容小觑。
老王高扬着声,“烦请阁下让路。”
男子不为所动。
老王气恼了,“快快让开,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高扬着手中的马鞭,便往那人身上挥去,给他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以前也有不少恶劣之徒,想趁着小姐外出时前来轻薄非礼,要不是他有武功,这才能保护小姐,并将那些人打跑。
万万没料到,今日竟又有人想动小姐的歪脑筋。而他老王定要保护小姐,不被贼人欺负。
长鞭挥出,到男子面前时,骤然静止。
不,并非静止,而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握住。
老王又惊又惧,眼前男子戴着毡帽又低垂着头,理应看不见他采取什么动作,想不到他竟能以单手就握住他所挥出的长鞭!
今日他遇上的不是一般寻常纨裤子弟,而是他所无法对付的厉害角色。
这下子可糟了!
男子稍微一使劲,便将那条长鞭自老王手上扯过来,弃于地面。
老王见他似乎无意伤人,只得壮着胆子再问:“阁下有何指教?若无事,请让咱们尽速离开。”
男子抬起头,眯起如墨般闇沉的利眸,瞪向老王,“我要景绛雪。”低沉的嗓音带着威严。
老王听见来人语气如此狂妄霸道,气得就要冲下马车,狠狠教训他一顿。但随即转念一想,自己若是离开马车,谁来照顾在车上的小姐?
“我身为景家的下人,绝不会让你动小姐一根寒毛。”老王决定驾着马车,掉头离开。
不能与那人正面冲突,得以小姐的安危做优先考量。
却怎么也没料到,正当他准备掉过车头时,这才发现,在马车后方早已有另外三名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驾着胯下骏马,阻挡住他们的退路。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老王急得额间渗出冷汗。
糟,他们已被团团包围。
此时坐于马车内的金华,掀开布帘,往外一探究竟,一瞧见那些黑衣男子,各个高壮威武,吓得惨白俏脸,连忙缩回去。
“小姐,不好了,咱们被一群贼人给包围。”
景绛雪坐于马车内,神情自若,“莫担忧,若他们有意要伤我们。早就对我们所乘的马车发动攻击。”
“真的吗?”金华的神情依旧担忧。
景绛雪朝外头驾车的老王轻柔低问:“他们要的是什么?”
“小姐,你可千万别出来,这些贼人的目标是你。”老王焦急不已。
景绛雪微颦蛾眉。他们要的是她?
“小姐,你可千千万万不能出去啊!”金华急得快要落下眼泪。
要是小姐被人掳走,她和老王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包不敢想像,小姐若是被人掳走,又会落得何等下场。
此时有数辆马车自那名头戴毡帽的男子后方驶来。
驾马的马车夫高扬着声,“前头是怎么啦?还不快让路,咱家老爷赶着去白云寺拜佛呢!”
老王见有其他人前来,心中大喜,正打算扬声请他们帮忙时,那名男子却抽出随身佩带的长剑。
长剑,透着诡谲银光。
男子动作快如疾风、迅雷,一个旋身便将身后那匹拉着马车的骏马斩首。
瞬间,马首落地,鲜血直喷。
可怜那匹马,压根不知发生何事,就这么丢了脑袋、失了性命。
“谁敢阻挠,下场如此。”男子沉声低喝。
那名马车夫见状,吓得赶紧跃下马车,压根就顾不得还待在马车上的主子,自个儿逃命去要紧。
坐于马车内的一名中年男子,见马车一直没往前进,正觉得奇怪,掀开布帘一看,只见原本驾着马车的那匹骏马早已不见首级,倒卧在地面,大片鲜血染红一地,马车夫亦不见踪影……
他误以为马车夫和拉车骏马一同遇害,吓得连忙跳下马车,扬声大喊:“出人命啦……救命啊……”
其他还待在后方等着前进的马车和行人,一听见有人这么大喊,哪敢再往前去白云寺拜佛,急得连忙掉头离开,不敢多待片刻。
老王一见眼前这情况,就算自个儿年岁已高,见多识广,也难免害怕起来。
见那名男子手拿着锐利长剑,直往他们的方向步来,他又惊又惧,“你……可别过来……”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个儿是绝对打不过眼前这名男子,可是也绝不能让他就这么将小姐带走。
咬紧牙关,老王下定决心,等会儿就要前去与他拚命。
“金华,待我一下马车,你马上就驾驶马车带着小姐往前快速奔离。”老王向车内的金华交代。
他就算丢了这条老命也无妨,只要能保住小姐就好。
金华瞪大双眸,“老王,你想做什么?可千万别做傻事!”她自然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觉悟。
“我老王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绝不会让你这贼人碰小姐一根寒毛!”老王跃下马车,怒目瞪向那名男子。
男子眼底浮现一抹笑意。“就凭你?”
不自量力!
老王强忍着心头的惧意,就要奔向前与那名男子厮杀。
男子略微弯身,蓄势待发,只要一个箭步向前,便可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且慢!”
一道清脆、温和嗓音自老王身后传来,打断即将发生的悲剧。而发声的不是别人,正是景绛雪。
她掀开布帘,缓缓步下马车,隔着轻薄的面纱,看着眼前那名头戴毡帽、面覆黑罗的黑衫男子。
男子见她步下车,眼底有抹讶异,却有更多的深情蕴含其中。
“小姐!”金华原本是打算老王一下车后,立即驾着车离开,万万没想到小姐却掀开布帘,步下马车……这下子,情况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围,不知所措。
景降雪眼底毫无惧意,望着前方的男子。
“为什么要我?”初次见面,为何如此执意要她?
男子望向她,没答腔。
“若我不从呢?”她再问。
“我就杀了他们,再强行将你掳走。”男子眼底尽是肃杀之意。
景绛雪凝视着眼前的男子许久,从他的神情便可看出,所言不假、言出必行。
为了保全老王与金华的性命,她只得往他的方向走去。
“小姐,不要啊!”金华奔下马车。万万不能让小姐过去贼人那里,她非得保护小姐。
男子怒目一瞪。
金华瞧见那骇人的神情,腿一软、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老王见状,顾不得晕厥倒地的金华,打算开口制止景绛雪。
景绛雪朝他摇了摇头,“老王,劳烦你带她回去,我不会有事。”怎么也不愿他们为了她而丧命。
如果她的顺从能救他们一命,这样也值得。
虽说这是她第一次与眼前这名男子相遇,但没来由地,她就是知道,他为了要带她走,什么事都做得出。
老王老泪纵横,“小姐……”
都是他们拖累了小姐,害得她不得不顺从那贼人的话!天晓得小姐这一离开,将会发生什么事?
不,不成,怎么都不能让小姐为了救他们而牺牲。
正当老王打算冲向前时,男子的动作快了一步,他弯身拾起一颗石子,弹指往老王的腿部射去。
老王倒地,申吟出声。
明明只是颗小石子,可是一被击中腿,就疼得再也站不直身躯。对方武艺高强,深不可测。
“老王!”景绛雪低喊,就要前去探视他的伤势。
天,怎么会这样?都是她害了他!
男子失去耐性,迈开步伐,跨步来到景绛雪面前,探出如钢铁般的强健臂膀,将她的纤腰一把钳住。
“你……”景绛雪动弹不得,不由得抬起头,却在瞧见他那深邃且深情的黑眸时。忘了挣扎。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如此执意要她?又为何会以这么深情款款的眼神看着她?在她脑海里,有着无数疑问。
毋需男子下令,另外三人立即驾马前来。后方,还有一匹通体泛着耀眼光芒的赤鬃烈马。
男子抱着她跃上马背,沉声在她耳畔下令,“抱紧我。”
景绛雪不得不顺从,伸出纤纤小手,紧搂着他那结实的腰身。
未曾与男人如此亲近,不禁俏颜绯红,所幸她脸上覆着面纱,才不至于被人窥见她此刻的窘态。
男子随即策马奔驰,三人尾随在他身后,离开此地。
老王倒在地上,老泪纵横,暗骂自己的无用,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带走景绛雪。
他该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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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奔驰,迅如疾风。
景绛雪紧闭双眸,小手紧搂着他结实的腰身,怎么也不敢放开,深怕若是一个不小心跌落马背,便会当场毙命。
这时,男子策马缓行,其余三人立即向前。
“前方不远处就是舜天国的通关城门。”
“要强行通过?”
男子看着怀中的人儿。
带着她,必定会令镇守国境的城关士兵起疑心,若要强行通过,势必得引发一场厮杀。
但他此行就是为了她而来,无论如何,定要带着她离开。
“杀了一些士兵也无妨。”男子的态度强悍。
景绛雪惊得惨白俏颜,连忙抬起头,向他柔声乞求,“拜托,千万别杀人!”怎么也不愿有人为了她而受伤。
男子凝视着在轻薄面纱底下的她,虽然无法完全看清她的容貌,但他早已迷恋上地那轻柔的嗓音。
“不愿我伤人?”
景绛雪轻轻点头。
“那我答允你,绝不伤任何人。”而他向来说到做到。
其余三人眼底有抹诧异。
万万想不到,向来作风强悍、行事霸道的王,竟会答允这名女子的要求。
景绛雪透过面纱,看着眼前仅露出锐利黑眸的男子,不由得再度双颊绯红,连忙低垂俏脸,不敢再望着他。
没来由地,在他的注视下,她的心止不住狂跳,呼吸急促。
为何如此?她不解。
她原本打算虚与委蛇、假装顺从,再乘机逃离,万万没料到他们的马匹脚程竟如此飞快,即将抵达边关。
再这样下去,一旦离开舜天国,怕是再也没有机会逃离。
“你在想什么?”仿彿听见她的心声,男子伸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逼她不得不直视着他的眼。
“没什么。”她心虚地想别开眼,不敢看着他。
男子掀起面纱,直瞅向景绛雪的眼,不容她避开。
这时,三人总算得以瞧见那藏在面纱底下的绝色容颜,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难怪王会如此执意要前来,并强行掳走她。
景绛雪全身散发出高贵端庄的气质,肌肤雪白剔透,宛如出水芙蓉,令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宛若丝缎般细滑的乌黑长发随风飘扬,白皙小巧脸庞上有着绝美的五官,巧夺天工。
黑白分明的清透双眸透着灵气,俏挺的鼻梁底下那透着粉色光泽的小巧唇瓣,令人心动。
“是吗?”男子眯起眼,不信她的说辞。
景绛雪轻咬下唇,没答腔。
在他面前,她仿佛是透明的,心事全被他看穿,怎么会这样?
“若你胆敢逃离,我就杀了全城的人。”他沉声威吓。
景绛雪惨白俏颜,颤抖着声音说:“不……你不会这么做的……”他好残忍,竞拿全城人的性命威胁,逼迫她就范。
“你可以试试看。”男子神色自若。
杀人对他而言,如同伸手捻死几只蚂蚁一般简单,无论挥剑杀了多少人,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景绛雪无奈的垂下眼,原本打算逃离的念头就此消逝,轻启红唇,“我不会逃的……请你放心。”
“那就好。”男子这才将面纱放下,彻底遮掩住她的脸庞。
不愿他人瞧见她的绝美容颜,她的一切只能属于他一人。
“咱们走!”男子一声令下,策马奔驰。
景绛雪紧搂着他,全身轻颤着。
男子自然也感觉到她的害怕不安,伸出如钢铁般的手腕,将她紧紧搂在怀中,避免她落马。
这动作,令他们两人身躯更为贴近。
景绛雪俏脸紧贴着他结实壮硕的胸膛,倾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轻嗅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阳刚味……心跳再度加快。
明明与他是初次见面,为什么对他有股既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更有股强烈的直觉告诉她,他绝不会伤害她,所以她才肯跟着他一道离开。
然而此刻脑海却又浮现爹娘与大哥的身影,让她是怎么也舍不得离开……想逃却又不敢,只因不愿全城的人为了她而死……
最后,她还是选择顺从。
“拓跋狩,记住我的名。”他俯身在她耳畔低语。
景绛雪一愣,没料到他竟会在此刻告知他的名。狩,好个霸气十足的名,就如同他的人一般。
进出城关的旅人、商人极多,必须一一接受士兵盘查,并获得士兵首肯,这才得以进出舜天国。
骏马脚程飞快,没一会儿就来到国境城关。男子策马疾驰,丝毫没有停下动作,打算一鼓作气通过。
镇守边关的士兵没料到竟有人胆敢闯关,立即摆出阵式,排成一列,手中长刀直指向前,逼得来人非得停马不可。
拓跋狩单手搂着景绛雪的娇躯,另一手策着胯下赤鬃烈马,腾空一跃,就这么轻松跃过那些士兵的头顶。
其余三人亦以同样方式,迅速通关,扬长而去。
众士兵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尘土飞扬。那些骏马脚程极快,就算他们此刻策马追赶,怕也追不上。
“该死,那些究竟是何人?”守卫将领喝问。
“人高马大,应是成戟国或刑阑国的人。”
“其中为首的男子怀中好像还有一名女子。”
“可有瞧见其长相?”守卫将领再问。
士兵纷纷摇头。
那匹赤鬃烈马以极快的速度跃起,甭说是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他们就连那为首男人的身躯都看不清。
“传令下去,从此刻起,各城关皆要更加严格盘查各方旅人,方才之事,万万不可再度发生。”守卫将领下令。
究竟是哪家女子被掳走,天晓得她又会落得何等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