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少鹰瞪着白色瓷盘中的玉米煎蛋,硬生生压下变脸的冲动,转而露出一个极为温和的笑容。
“聂妈,麻烦妳换一盘煎蛋给我好吗?”
年过五十的聂妈笑咪咪的耸了耸肩。“抱歉,大少爷,家里的蛋刚好都用完了耶。”
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赢一步──所以了,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
聂少鹰在心里不停对自己默念,他冷然的把装着玉米煎蛋的盘子往前推开,闷闷的吃起三明治。
聂家老二聂少狮微笑了起来,调侃的说:“想发飙就发飙嘛!老大,何必装斯文呢?”
“是啊,大少爷,你就生气吧,我不会介意的。”聂妈也笑嘻嘻的说,穿着围裙的她,身材微胖,很有妈妈的味道。
她喜欢在早餐桌上看到这四个孩子都精神抖擞的享用她亲手为他们做的早餐,这也是她一天活力的来源。
“我介意!”聂少鹰撇了撇唇。
他才不会上当。
他只要一生气就会流眼泪,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就算别人再怎么踩他的地雷,他也会咬着牙关忍住。
“谁不知道我们聂家大少爷最恨荷包蛋里放玉米了。”聂少狮又不怕死的加了句。
朱子说过,血气之怒不可有啊……聂少鹰又撇了撇唇,这是他克制自己怒火的习惯动作。
他妈的,粗鲁的干字差点就要月兑口而出,不过这么一来可就破功了。
哼,算他们两个行,这么整他,改天他会讨回来的。
“干。”
忽然之间,闷不吭声吃着早餐的老三聂少虎把兄长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但用的是毫无平仄的语气,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老四聂少龙灿烂一笑,露出两排可以去拍广告的健康白牙,就外形而言,他是个帅气俊逸的阳光男孩,但骨子里,他可是挺大男人的。
“原来老大心里在想这个啊。”
他们家四兄弟被诅咒过,都拥有“特异功能”。
可惜,并不是点石成金那种好康的特异功能,而是很令人困扰的一种特异功能。
老大聂少鹰刚刚已经说过了,他一生气就会流眼泪,不过幸好是局限于大发火的时候,不然他的泪可要没日没夜、没完没了的流了。
原因无他,他的脾气不太好,又是个工作狂,最见不得员工打混了。
只要他觉得某个人不敬业,他就会不爽,就会想发飙,只是他会努力忍住,不然他就得要流泪。
至于老二聂少狮就幸运多了,他的诅咒比较“人性化”。
先眨一下左眼便能心想事成,只是不能违背侠义。
是不是很有弹性呢?
但仔细想想,要风流倜傥的他,会想做的事,而又不违背侠义的,实在不多哪……个中原由,容后再叙。
老三聂少虎算是最不幸的一个了,不分男女老幼,他都能即刻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和想讲什么。
想想看,能知道对方想讲什么耶,这多可怕!
如果当他正在跟女人上床的时候,对方在心里嫌弃他重要部位的尺寸不够看怎么办?
他还做得下去吗?
这还不够惨,最惨的是,只要对象是他心动的女人,在床上他就一定软掉,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两次了。
据他们祖父的说法是,除非那个令他心动到上床的女人是他命定的真爱,那他才不会软掉。
只是至今,那个能够令他心动又能完成“进攻”大业的女子还没出现……
老四聂少龙能够预知未来一个月内会发生的事,这算不上什么太了不起的事啦。
只是某次他搭机从南非要回台湾时,预知了十分钟后会发生劫机事件而救了全机四百名乘客,获南非政府颁发一纸“永远的荣誉贵宾”奖状而已。
从此,他出入南非终生免签证、免检查,随便他要停留多久都行。
“聂妈,再给我一杯热咖啡。”
聂少鹰懒得再跟手足们抬杠,径自吩咐在聂家帮佣已经超过三十年的管家。
如果不是他们的曾祖父娶了一位美丽的英国神秘女巫,他们四兄弟也不会拥有这些天杀的特异功能。
他们的祖父比他们还倒霉,不但想笑的时候会喷鼻涕,还听得懂动物说的话。
因为如此,同情小动物们也有流浪苦衷的结果是──买了块地专门收养小动物,搞得对动物过敏的祖母跟他分居长达二十年。
不只如此,他只要看到胸部大的女人就会十指颤抖,因此他们的祖母是个太平公主。
还有,他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画面一定是全球各地即将发生的重大灾害。
因此他忙得很,有时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赶紧打电话去各大使馆当报马仔,阻止灾难的发生。
也因为这样,各国元首感激的酬谢结果,他们聂家累积了不少财富,这也是他们父亲那一代,能够创业成功的原因。
而他们父亲也无法摆月兑拥有特异功能的命运,虽然只有一项,但却很累人。
他只要看着一个人的眼睛,就能够知道他的前世今生、前前世今生、前前前世今生……
所以喽,有时他刚认识一个人的时候,会看着人家很久很久,直到把人家的前世今生都看完了,才握手寒暄,开始问候人家。
不过也因为如此,他的事业很成功,所有员工在面试的时候都被他“看”了一遍,确定前世今生都毫无问题才录用。
被严格吧?
必须前世今生都清清白白的才能进入他们“沐天集团”工作耶,警政署用人也没他们这么严格吧?
时光飞逝,他们父亲已经过世了,母亲也过世了,祖母也过世了,只有他们的祖父依然健在又健康的与他们同享这些特异功能。
现在他老人家很少出门,没机会知道小动物在外流浪的苦衷,所以不养小动物了。
因为老了有老花眼,睁开眼睛就算有画面也看不清楚,已经在各大使馆的不舍欢送声中光荣引退,无法当灾难未发生前的报马仔了。
现在唯一还困扰他的是,在家里看到聂妈的时候,他老人家的十指会不停的颤抖,还抖得非常之厉害……
想到家族史的这里,聂少鹰牵动了下嘴角。
幸好他没遗传到祖父的特异功能,不然现在隆乳那么流行,他可有得抖了。
“美女、美女、美女!让男人会呆呆望着的美女,妳不懂吗?”
安采智食指关节不停叩响桌面,美丽的唇角扬起高高的不耐烦弧度。
苏葭蹙着眉头。“可是,总裁……我们安氏全球酒店集团向来以优雅品味著称,分布在全球超过八十个国家的酒店走的都是精致的路线……”
“在赌城开的酒店要什么优雅品味?”安采智打断了部属的话。
她实在拿这个食古不化的企划部经理没法度耶。
辨矩是人订的,就算安氏酒店集团一直很优雅又如何?
难道不能打破规律吗?
这个世界在变,而且是瞬息万变,为什么她天杀的要拥有一个思想停留在台湾光复初期的企划部经理呢?
苏葭是她女乃女乃的好友的女儿的女儿,在她父亲管理集团的那一个年代就进安氏了,从一个小小的企划助理升到如今的经理位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她不能开除她,这是令她最呕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安采智精巧的下巴微扬,N度重复自己早已在会议中说过的主张。
“饭店里所有服务生都要是金发美女,三围的标准比照安洁莉娜裘莉,最好跟她一样有张诱人的丰唇,然后穿上金色比基尼,围上透明纱裙,薪水优渥,重点是,要能够忍受客人的咸猪手,现在跟我说妳了解了,然后把这本烂透了的企划书拿出去重做,明天我们再讨论。”
“可是这违反了善良风俗啊,再说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安洁莉娜裘莉啊……”
苏葭转身走出总裁室前,仍在嘀咕。
等到门一关上,安采智马上拿起水晶烟灰缸往前方丢去。
幸好烟灰缸的材质够厚实,总裁室的地毯又够厚软,美丽昂贵的水晶烟灰缸并没有破。
“见鬼!”安采智极不文雅的诅咒了一声。“她那种格局,再大的步,也跨不过黄河去!”
她是老板,却要被领她薪水的部属碎碎念,这倚老卖老的老女人,实是她的心月复大患啊,她必须除之而后快才行,否则永无宁日……
“小智阿姨!”
一个不足四岁的可爱小女孩奔了进来,却硬生生被体积还满大的烟灰缸绊倒在地。
“天哪!”
安采智急忙奔向小女孩,迅速将哇哇大哭的她搂抱在自己怀里疼着。
“彤彤乖,是阿姨不好,阿姨乱丢东西害妳跌倒……”她轻声哄着小女孩,温柔的神情乍然浮现在她向来刚强的美丽面孔上。
她是个女强人、工作狂,心中唯一的柔软之处就是怀里这个美丽的小东西,她溺爱彤彤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怎么回事啊?”
安采慧一身淡粉色的裙装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倒没有多大的紧张。
“彤彤被烟灰红绊倒了,都是我不好,走,我们到对面的麦当劳去买个蛋卷冰淇淋给她吃。”
小女孩马上破涕为笑。“阿姨,彤彤要吃冰淇淋。”
“好~”她拉长声音,亲了柔软的小脸颊一记,里头尽是宠溺。
十分钟后,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已经坐在快餐店的靠窗位子了。
彤彤在儿童游戏室里和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安氏姊妹则喝着香浓的热咖啡忙里偷闲。
“怎么又摔烟灰缸了?是哪个白目的部属又惹妳生气了?”
安采慧深知姊姊的个性,在公事上,她要求绝对的独裁和服从,也最恨跟她顶嘴的部属了。
“还能有谁?”安采智撇了撇红唇。
安采慧嫣然一笑。“苏葭姊啊。”
她的姊姊是个道地的美人,标准的瓜子脸,浓眉大眼,秀鼻挺俏,还有张小巧红唇,皮肤更不用说了,工作狂一个的她,长年都在办公室里拚命,根本没什么机会晒太阳,所以吹弹可破。
可惜,她的男人缘却极差。
自从四年前她与未婚夫闪电解除婚约后,她的身边就没有再出现任何一个固定男伴,她的秘书李斯是唯一的例外。
她不知道姊姊为什么要和感情深笃的未婚夫解除婚约,只是从那之后,她就把工作当寄托,这委实不是个好现象。
“那个老处女,我严重的怀疑她根本是荷尔蒙失调,我要她找些比基尼女郎在我们赌城酒店里当服务生,她居然说我违反善良风俗?!”安采智忿忿不平的说:“妳说这象话吗?”
安采慧嫣然一笑。
“苏葭姊的观念是有点守旧,不过她也是求好心切,就算是看在女乃女乃的面子上,妳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就是有女乃女乃这块免死金牌,她才会不把我放在眼里。”安采智哼哼两声。“等着吧,我打算在非洲盖间饭店,然后把她调过去镇守边疆地带,看她面对不穿衣服的非洲土人时,还敢不敢说他们违反善良风俗!”
“姊,看来妳跟苏葭姊的梁子结得很深哦。”安采慧打趣道:“何不把精力挪用到别的地方去呢?”
“挪到什么地方?”她耸耸肩,灵光一现,顿时精神一振。“上次彤彤生日的时候,我不是答应要带她去东京迪斯尼乐园玩吗?不如我安排几天假,我们一起带彤彤出国玩!”
安采慧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我指的不是把时间挪用到我女儿身上。”
对于姊姊对彤彤的疼爱,她很感谢,但她不是一个自私的妹妹,她比较希望姊姊也有幸福的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
“哦?那我就没兴趣了。”安采智挑挑眉峰,既然不是带彤彤出去玩,她便不甚带劲。“我宁愿工作,公司里还有好多事要忙。”
语毕,她啜了口咖啡,眼睛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想着位在普吉岛的安氏度假村要办十周年庆了,一定要办得尽善尽美才行……
“姊──”不必看也知道她姊姊出神的时候一定在想公事,安采慧叹了口气。“妳什么时候要出柜?”
“什么?”安采智蹙了蹙眉头。
采慧问这是什么鬼问题?还问得一本正经,太不象话了。
安采慧眨着无辜的长睫,她们姊妹俩有一模一样的黑睫和闪亮的水眸。“妳是女同志不是吗?”
“是谁告诉妳这么荒谬的事?”安采智气结的握紧了粉拳。“这又是哪个记者捕风捉影的八卦,妳告诉我,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安采慧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她,缓缓说道:“姊,妳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找个男人来分担吧。”
自从父亲无预警的中风后,才大她一岁的姊姊就负起接管安氏集团的重责大任,不容自己出一点点的错。
她曾想过,是不是繁重的公事让她姊姊和未婚夫渐行渐远而解除婚约的?
答案她无从得知,但她这个妹妹却独享着幸福,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把女乃女乃和公司都丢给姊姊承担,她真的很自私。
“谁说男人就一定能替女人分担些什么?”安采智自我嘲解的把玩着空杯。“爱情是一座糖果屋,很甜,可是一定会融化。”
她心里的糖果屋早在几百年前就融化了,可是心里的伤,却没那么容易融化。
“放心吧,傻丫头!”甩掉脑中的思绪,她扬起嘴角笑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爱男人,但我可以向妳保证,就算不能再爱男人,我也绝不会去爱女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