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了一整夜,绿芽肯定自己是白担心了。
早餐桌上,霍极鼎泰若自然的用苦早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她不知道昨晚摔倒在地的他是怎么回房的,但他不记得也好,省得她尴尬。
吃完吐司之后,她啜了口咖啡,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旁边虽然有个佣人在服伺着,却也只是木然的垂手而立罢了,空气沉闷得快结冰了。
她不由自主的观察起他来。
他吃的很简单,桌上的餐点很丰富,他却只吃白吐司和黑咖啡,吐司甚更连女乃油都不抹,而咖啡则喝得很凶,佣人已经在他杯里添第三杯了。
啧啧,长期下来,他的胃怎么受得了?酒喝那多,咖啡又喝那大量,他真的应该节制一点……
“冯老师。”
寂静之中忽然听到他开口叫她,绿芽本能地吓了一跳,一颗心不自觉的加快了跳动,这是过去从来不曾有过的现象。
“有事吗,霍先生?”她听到自己偏高的怪异音调,双颊还难以自我控制、该死的微微红了起来。
“待会请到我书房来一下,我想跟妳谈一谈。”他淡淡地说,沉郁英俊的面孔上可以说是没有表情。
绿芽的心还是跳得很快,但她压抑住心跳,优雅得体的微微弯起唇角。“好的,霍先生。”
现在的他跟昨夜深情又痛苦的他判若两人,他知道自己醉后的模样吗?卸下阴郁保护色的他,竟然是那脆弱,连见多识广的她都感到惊讶,也莫名的对他好奇了起来,这实在不是她平时唯我独尊的作风啊!
“那,慢用,我先进书房了。”他对她礼貌的点了点头之后离席,留下忐忑不安的她。
事情不妙,他要跟她谈什么?他该不会什么都记得吧!
这么一想,她就无心吃早餐了,心里像吊着一只水桶,七上八下的,最后决定立即与他面对面弄个清楚,就算他真的记得那又如何?错的也不是她啊,她有什么好不安的?
不过,为了不想让他觉得她很心急,她刻意又按捺了十分钟才去敲书房的门,这已经是她耐性的极限了。
她清了清喉咙,扬声清脆道:“霍先生,我是冯绿芽。”
“进来。”
她转动门把走进去,扑鼻而来是一股难闻的烟味,她本能的反应是皱起了眉头。
他相当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呵,才刚吃完早餐就马上抽烟,她下意识的看向烟灰缸,居然已经有三根烟蒂了。
“听说妳昨天打了美桑?”他凝视着她,开门见山的问,顺手捻熄剩下三分之一的烟。
虽然美桑和管家都异口同声这么说,但他要听她亲口证实。
绿芽打从心里松了口气,原来他要谈的是这件事啊。
“没错。”她直认不讳。
她的没有否认令他俊颜一沉,口气跟着严峻起来。“冯小姐,我付妳两百万,不是为了让妳打我的女儿。”
她敏感的注意到他对她的称呼从冯老师变成了冯小姐,这是不是代表着知道她打了他的宝贝女儿之后,他不再认同她老师的身分了?
这么一想,她的口气也强硬了起来。“恕我直言,霍先生,有些过度顽劣的人就是不打不成器……”
“美桑并不顽劣。”他截走了她的话。“她只是……”
“只是有点不受教而已?”她抢回发话权,扬了扬眉毛,讥诮的问:“你可是要这样说,霍先生?”
蹙起浓眉,霍极鼎沉吟了下,决定不再与她唇枪舌战,因为那是件愚蠢至极的事,而且对他们要谈的事没帮助。“总之,我不希望美桑再受到暴力的阴影。”
“放心吧,令媛绝不至于那脆弱。”她用着嘲弄的口吻说,只要一想起那个小恶魔昨天对她的大礼伺候,她就忍不住变成毒舌一派。
霍极鼎因她的评语拉下俊脸。“冯小姐,口舌之争没有益处,我希望妳不是浪得虚名,而是有真材实料,能够把美桑给教好,否则我会非常后悔雇用妳。”
绿芽的火气瞬间被他点燃了。
他在说什么?
她可不是对每个学生都来打这一招的,若不是霍美桑早已被宠上了天,她也不会出此下策,先以打来制伏她。
而他,这个姓霍的居然暗讽她只是浪得虚名,这对向来重视名声的她而言,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霍先生,你想知道你的宝贝女儿昨天对我做了什么吗?”她用一双喷火的眸子瞪视着他,声音因气愤而急促响亮。“她在门上放水桶,淋得我一身湿,她在课本里夹蟑螂尸体,吓得我差点呕吐,她故意打翻饮料杯子,让我的白裙变红裙,我只打了她一下,她却哭天抢地的引来是非不分的管家助阵,她年纪小小,但演技实在高超,令我打从心里佩服!”
听完她激动不已的一席话,他微微一怔,半晌才闷闷地说:“我不相信美桑会做这些事。”
“或许吧。”她不怒反笑,嘴角上扬的表情却极尽讽刺之能事。“令媛在你面前可能表现得只是有些骄纵罢了,但事实上,她会演戏,她很滑头,她的心眼绝不像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她早就已经失去纯真,她懂得怎么激怒我,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惺惺作态的一个小孩子,她长得很漂亮,心肠却扭曲极了,她不值得任何人由衷的疼爱她,因为她丝毫没有可爱之处--”
他的眉头随着她的话越蹙越深,像一潭不见底的井,她本能的住了口,蓦然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过火了。
老天!她在干么?
她怎么可以跟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计较?还非常没有度量的细数她的劣行,并且是在那小女孩的父亲面前。
唉,她完了,可能真像她的好友韦凌珊所说的吧,平时她是一个善良富有同情心、随和又好相处的人,可是一旦有人攻击她,她会比谁都尖锐。
而现在,她显然已经尖锐过头了。
可是怎么办呢?覆水难收,难不成要向他道歉?
她挣扎不已的看着他,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坦然的开口说声对不起,她看到他微微牵动了唇线,已经有心理准备要接受他的炮火抨击了。
“如果妳有把握让美桑变成一个值得人疼爱的孩子,我就不再坚持反对妳使用体罚。”
她愣住了。
他居然没有发火?!
她的心滑过一丝奇异的感受,这个男人,他太护短、太阴晴不定,也太古怪神秘,但是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起码他没有在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之后对她得理不饶人。
“我知道了,我会尽全力的。”虽然两人之间的战火熄了,但她心里还是像卡着一颗石头般,感觉怪怪的。“那我出去了。”
她转身退出书房,举止间幽然飘来一阵彷佛揉合了柠檬与桃子的花果香,这淡淡的香味令他微微怔忡。
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好像昨夜曾出现在他的梦中。
荒谬。
他摇摇头,挥掉脑中荒唐的想法。
昨晚他喝太多了,根本就什么事都不记得,还梦见了舒屏,甚至在梦中深吻了她。
可是,当他在半梦半醒之间醒来,才失笑的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客厅的地板上,一切只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幸好没有被人看见他的失态。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不能从舒屏带给他的伤痛里痊愈,成功的事业无法带给他慰藉,他知道自己内心的那个破洞,始终在滴血,也始终在影响着他对美桑的教养态度。
他知道美桑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的错,过去多年来,他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中,忽略了美桑的成长,也忽略了她需要爱,当他发现小小的她人格已经扭曲了之后,他从讶异到自责,但却不知如何补救。
现在他只希望回台湾这个决定是对的,是对美桑有帮助的,而奕宁所大力保荐的这个冯老师真的可以让美桑的心态恢复正常。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换取一个正常而快乐的女儿,包括牺牲他自己的幸福,在所不惜。
当绿芽第二次走进霍美桑的房间,这才发现小恶魔的房间简直比公主还公主,全部是柔美的粉红色,不过这显然对于陶冶她的性情半点用处都没有。
她从宴会礼仪教起,并在桌上摆了一副标准的刀叉汤匙,但是她很快就发现霍美桑的心不在焉,或许是故意跟她作对吧,她总是左耳进、右耳出,摆出一副不想听的嘴脸,高高噘起的唇角没有半点受教的样子。
“难道我们不能开冷气吗?”绿芽终于忍不住提出自己的要求。
霍美桑胜利的微微一笑。“不能,因为我怕冷。”
绿芽蹙起了眉心。她才不信小恶魔的鬼话,因为这小恶魔明明也一头一脸的汗,甚至整个背后的衣服都湿了,却坚持不开冷气,在这酷热三十七度的夏暑时分,分明是故意整她。
好,不开就不开,既然小恶魔挺得住,她就跟她拚了,不吹冷气不会要了她的命,她就使出冯家道馆的忍字诀,看看谁先中暑!
一个小时之后,霍美桑突然站起来。
“我要上厕所!”
她没到得绿芽同意就径自跑到卧房附设的浴室去,一去不出来,直到绿芽完全失去再等她的耐性,她大步走到浴室前,隔着门板倾听,里面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
“霍美桑,妳在干么?”她连续拍打着浴室门。
没有人回应。
“霍美桑,妳再不出来,我要进去喽!”
她语带威胁,却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索性推开浴室的喷砂玻璃门,傻眼的看到小恶魔躺在干净的大型浴白里睡得香甜,身上还盖着雪白的浴巾,浴室的空调是独立的,她还开了冷气,看起来舒适极了。
好极了,她真是会享受!
不怒反笑,绿芽拿下架上的莲蓬头,把水力转到最大,方向对准小恶魔的身体,水笼头往上一扳,强烈水注瞬间往霍美桑的身上乱喷。
“哇!”霍美桑吓得醒过来,她故意睡在浴室里,就是要让这个讨厌极了的女老师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她居然用水喷她!
“清醒了?可以继续上课了吗?”绿芽毫不手软的把莲蓬头的方向对准霍美桑的脸,喷得她几乎快睁不开眼睛。
“妳是老巫婆!我讨厌妳!”霍美桑狼狈的从浴白里跳起来,暴眺如雷的扑向绿芽,死命扯着她的衣服。
“想打架是吗?没问题,不过如果谁向妳爸爸告状,谁就是香菇,妳敢吗?”说完,绿芽挑衅的看着张牙舞爪中的她。
“我打死妳!”
霍美桑奋力扯住绿芽的头发,绿芽也扯住她的,霍美桑张嘴咬了绿芽的手臂,绿芽也咬她的,两个人都痛得哇哇大叫,而那支还没关掉水的莲蓬头则在空中乱转乱喷,整间浴室一片“水汪汪”。
这天,霍美桑又破了绿芽另一个戒--跟学生打架。
也破了她人生的首戒--跟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打架。
霍极鼎难得回家用晚餐,却看到两个挂彩的人与他一同吃饭。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没想到自己早上才允许冯绿芽可以使用体罚,她就用得这么彻底,而且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连她这个当老师的都挂彩了?
“没有人要说吗?”他锐利的眸光轮流在两人脸上梭巡,但是她们两个都继续保持缄默。
霍美桑倔强的抿着唇,闷闷的扒着饭菜,纵然她很想向父亲告状,但她不想当香菇,所以最好把嘴巴闭紧一点。
而绿芽当然是不会说的,这是她征服霍美桑的一个过程。
餐毕,她回到房里,沐浴饼后,泡了杯咖啡,打开电脑,开始找寻灵感,撰写她这周的专栏。
执笔美丽报美仪专栏的报酬并不多,却可以满足她的女王性格,许多粉丝来信都尊称她为老师,她甚至有海外的读者,这令她飘飘然的。
不过今夜似乎不是一个写作的好日子,窗外星光太灿烂,她忍不住离开电脑,走到长窗前去仰望着满天星斗。
敲门声在她沉醉星空时响起。
“哪位?”她问。
“霍极鼎。”
她连忙加了件小外套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修挺的霍极鼎,他也洗过澡了,身上散发着一股干爽的皂香,他穿休闲服的模样是她不曾见过的。
“我们谈一谈。”他径自走进她的房间,看到开机中的笔记型电脑,也看到敞开的落地长窗,晚风徐吹,透明的纱帘扬起。
“妳在写美丽报的专栏?”
绿芽微感诧异。“你知道?”
这真是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霍极鼎居然知道她是美丽报的专栏作家?
“奕宁提过。”他淡淡的回答。
奕宁?她敏感的竖起耳朵。“你们很熟?”
他奇怪的看着她。“他没告诉妳吗?我们是表兄弟。”
绿芽瞪大了杏眸。
老杜和霍极鼎居然有血缘关系,他有来头这么大的表兄弟,为什么从来都不提?都几岁的人了,还那么爱搞神秘。
“写得顺利吗?”他的眸光瞥了瞥她开着的电脑。“我是不是打扰到妳了?”
“我想霍先生你来找我的目的,不是要谈我的工作吧?”她猜得到他要问什么。“如果你是要问我和令千金身上挂的彩,那我无可奉告。”
他沉默了一下。“美桑也是这么说。”
她笑了。很好,小恶魔总算有遵守她们之间的约定。
“既然如此,就请你别管我们了吧。”
“既然我眼睛看到了,就不可能不管。”他挑起了眉毛。“冯小姐,我希望妳的体罚适可而止,美桑只是个孩子,如果妳恐吓威胁她,我绝不能认同妳的做法。”
“你以为我威胁她?”绿芽不可思议的半瞇起杏眸。
“难道不是吗?”他冷峻的看着她。“如果不是妳打了她,威胁她不准说出来,她为什么不敢告诉我实情?我没见过比妳更加糟糕的教育者。”
绿芽没好气的挑着眉。“你真的太自作聪明了,霍先生,难怪令千金的性格会那古怪,原来都是深受你的影响。”
她说过,当有人先开始攻击她时,她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刻薄的言论令霍令极脸色一变,语气带着命令。“妳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
绿芽不假思索的月兑口而出。“我的意思是,或许你该考虑给令千金一个正常的家庭,一个有爸爸、有妈妈的家庭,而不是在酒后苦苦思念一个叫做舒屏的女人,却对女儿的心理状态百般忽略!”
他的脸色霎时发白了。
“妳该死的从哪里知道那个名字?”他的声音在颤抖,拳头握得死紧,整个人看起来完全不对劲,好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
“哪个名字?”绿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舒屏吗?”
“不准妳再提那个名字!”他额上的青筋凸了起来,咆哮的警告她,然后用力甩门离去,力道之猛,好像连窗户也摇了一下。
绿芽愕然的看着他负气离开的背影,忽然觉得他们父女俩发起脾气来居然这么像。
她第一千次感觉到,来到霍园是不智之举。
而那个叫舒屏的女人是谁?为什么霍极鼎对这个名字那么敏感?
“给我一杯冰拿铁。”绿芽将菜单还给服务生,美眸没好气的看着坐在她对面,气定神闲、笑吟吟的杜奕宁。
“你好像很乐。”她陈述他的表情之后马上兴师问罪。“你为什么没告诉我,霍极鼎是你的表哥?”
昨晚他甩门而去,那是第一次有男人当着她的面用甩门表达不爽之意,她当然很不舒坦。
怎么说她也是有名气的老师,在社交圈享有一定的地位,难道他就不能对她尊重点吗?
“妳没有问我啊。”杜奕宁俊雅的脸上摆出无辜的表情。
“哼哼。”她懒得跟他耍嘴皮子,话锋一转,直接切入她想知道的事。“既然你是霍极鼎的表弟,那你一定知道某个芳名叫舒屏的女人是谁。”
他意外的看着她。“他跟妳提到舒屏?”
绿芽又轻哼了两声。“可以这么说。”只不过他是在醉后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把她错认为舒屏,但她不想对杜奕宁提起这个,因为那晚还有个小插曲存在--她跟霍极鼎接吻了,这个秘密至今只有她知道。
“我真是不敢相信他会主动跟妳提舒屏。”杜奕宁诧异不已。“他已经好几年不跟任何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也不许任何人提起她。”
绿芽扫了他一眼。真是废话啊,这个她也知道,光看他昨晚青筋暴现的反应她就知道了。“那舒屏到底是谁?”
“是他的亡妻。”
“哦--”她懂了,想必他极爱他的亡妻,思念过度,才会在酒后将她错认为她。
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在死后还让他思念不已?他不许任何人提起她,也是怕触景伤情吧!
她又发掘到霍极鼎另一个优点了,他很深情,妻子都死去那么多年了,他仍深深爱着她,至死不渝的爱是任何女人的梦想,她也不例外。
“说说美桑吧,她令妳头疼吗?”
当他走进两人相约的咖啡座,看到绿芽脸上贴着两块有损容貌的OK绷时,他打从心里想笑,而且不难想象她跟美桑这两只大小母狮子斗得有多激烈了。
绿芽云淡风轻地啜了口拿铁。“还好。”只是今天一起床就浑身筋骨酸痛而已,不过她不会对杜奕宁诉苦,因为她也不想当香菇。
“很高兴妳还没有打退堂鼓。”他用赞美的眼神看着她。“妳知道的,美桑在德国有过许多美仪老师,她们都在三天之内打包行李走人,并发誓再也不要见到美桑这只小恶魔。”
她怡然一笑。“是吗?那她们太没用了。”
他微笑看着龙心大悦的绿芽。
这就是他喜欢她的地方,七情六欲全表现在脸上,只要让她觉得她是最棒的,她就会拚命达成你交付给她的使命,他相信美桑在她的教导不会改头换面,也相信死气沉沉的霍园多了她会截然不同。
“走吧,中午了,我请妳吃饭。”他拿起两人的帐单起身。“这里八楼有间加州风味的餐馆,应该合妳的胃口。”
绿芽露齿一笑。“太好了,顺便可以讨论一下专栏内容,我想稍微改变执笔风格。”
两人相偕进入透明电梯。
八楼到了,走出电梯口便是情调浪漫的暗蓝灯光,餐厅入口就在正前方,音乐从里面传出来,带位柜台前有一对外型出色的男女侧对着他们,绿芽忽然止步。
“是霍极鼎!”
她看到修挺的他身边有位衣着入时的年轻美女,时时留意时尚社交新闻的她,一眼就认出美女是政治世家邓氏望族的千金邓友婷,芳龄二十五,刚从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留学回来,温婉有礼、气质上佳,是许多重量级名流心目中的最佳媳妇人选。
“太好了,刚好过去打声招呼。”杜奕宁神清气爽地说。
“不不,不要!”想到昨晚和霍极鼎发生的冲突还没化解,绿芽连忙拉住好友,再说人家现在在和美女约会,他们怎么好打扰?
他和邓友婷是在约会吗?
是吧!
虽然没有手挽着手,可是形影亲密,邓友婷微微地笑,虽然没有笑容,但他却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总是眉头深锁。
哼哼,才在说他深情、长情,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个有七倩六欲的普通男人,醉了才思念亡妻,清醒时不忘约会美女解闷,她把他想得太清高了。
“妳好像在生气。”
杜奕宁的声音传到耳里,绿芽吓了一跳。
“哪有?”她模模自己的脸,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大概是饿了吧。”
他微笑凝视不自在的她。“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绿芽心一跳。“不要胡乱造谣,谣言要止于智者。”
“什么谣言?”他好笑的看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她。
“就是--”算了,她实在无法把话憋在心里,再说杜奕宁虽然是个男人,但心思敏锐,或许说出来可以消除她心中自那晚开始,就对霍极鼎产生的怪异感觉。
因为……所以……
听完之后,杜奕宁并没有大惊小敝,反而认真的打量起有点烦躁的她。
“所以呢,妳对他有了感觉?你们来电?”
酒后认错人是很平常的事,他敢说表哥如果知道了,顶多对绿芽致声抱歉罢了,但绿芽是个女人,对一个强吻了她的男人,感觉却会变得微妙而有所不同,
“你在胡说什么?”绿芽拔高了声音替自己辩白。“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年过三十五,死了老婆又带着一个难缠九岁女儿的男人有感觉?”
她一直自视甚高,日后的结婚对象也必然要匹配得过她,如果她嫁给一个鳏夫,她会被秦遇霞给笑死,那女人一定会说她是没人要才嫁给年纪一大把的鳏夫的,不管对方再优秀也一样!
“可是妳的态度很奇怪。”杜奕宁慢条斯理的看着她。她对霍极鼎的评语太过尖锐,她明知道他并不若她形容得那么差劲。
“不要这样看我!”她抗议着。“我的态度哪里奇怪?你说啊!”
他玩味地笑。“妳在闪他,妳不想让他看到妳,或者--”他镜片后带笑的眸光一闪。“妳不想正面和他以及他的女伴打招呼,因为妳心里不是滋味。”
“我看你简直有妄想症!”
她恼羞成怒的返身跨回电梯里,迅速按了关闭键,不想再看到杜奕宁那张惹她心烦意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