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爱人向后跑 第七章

一个月后

鲍孙家不管早餐、午餐或晚餐,餐桌上一向是安静无声的,但这天,大家长公孙应龙却丢了一颗炸弹出来。

鲍孙河岸在大和集团的表现日渐进步,令他的特训成员深感安慰,公孙应龙仑人替公孙河岸买了几张假文凭,对他的宠爱不言而喻。

然后,在这晚照常槁木死灰的餐桌上,公孙应龙下了一个命令,他要爱孙公孙河岸和莱尔集团的千金林伊曼相亲。

这个宣告无疑是颗原子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反应。

“爸!这太过份了吧?”公孙映文的母亲郭俐仪第一个不平。“如果要和林家千金相亲,应该是我们小武去相亲才对,为什么是他呢?”

莱尔集团市值吓人,而且众所皆知,林伊曼容貌与气质都很出众,更难得的是,她拥有一颗精算商业的头脑,这点绝对可以补足她那没用儿子的不足。

“我想堂哥你应该对林小姐没兴趣吧?”公孙映文切着火腿,眼睛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公孙河岸发问。

她的问题是希望公孙河岸表明立场,不然她那没大脑的母亲又要丢人现眼的在爷爷面前,替她那不争气的弟弟争宠了。

自从上回被这只蛮荒泰山掐过脖子之后,她对他的态度客气多了。

她自嘲的告诉自己,她是怕恶人一族,他有蛮劲,又敢耍狠,算她怕了他,不过她也因此收敛起了对他的嚣张态度。

算是各让一步吧,毕竟根据她的长期观察,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堂哥心机没她想的那么深,不像要独占大和集团的样子,她也就不再对他咄咄逼人。

而且……她的心房蓦然滑过一丝柔软。

看到雷荣森包容方女乃女乃的气度,真的让她反省了许多,一家人,尽避没有血缘仍是一家人不是吗?

包何况她和公孙河岸还有深厚的血缘关系啊,如果再无缘无故的排挤他,连她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孟特助,相亲的时间你再通知我的秘书。”

她听到公孙河岸在对爷爷的贴身心月复说话,此语形同接受这项命令。

她瞥见公孙河岸的美仪老师秦遇霞失神的喝着咖啡,耳边听到她母亲大感不平的怨声载道,还有映武在不爽的摔杯子。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她知道现在的她,情绪处于看似表面平静,其实内心潜藏的那座火山随时会爆炸。

因为她已经失去雷荣森的消息一个月了,一个月前一时冲动的寄出那些相亲照片,方伯母礼貌的写了封问候信给她,然而也是只字未提她那折磨死人的儿子。

她开始觉得自己得了相思病,也怀疑自己晚来的月信是不是“有了”,甚至亢奋的想,如果她真的有了,就找到主动联络雷荣森的理由了。

然而她的月信只是晚了,妇科医生告诉她,她没有怀孕,应该是压力太大才会导致经期失调,要她放松心情。

于是她决定换个发型,改变心情。

“执行长,您这个发型真是太太太适合您了!”张秘书用热烈的语气表达她的赞赏之意。

当她顶着一头俏丽的短发到公司时,全部人都为之惊艳。

可是啊可是,她还是做什么都显得心浮气烦。

一定是天气……

她起身,啜了口手中的香醇咖啡,美眸看着玻璃帷幕外的行道树,树叶都转红了呢,已经深秋,秋高气爽,连冷气都不用吹,她有什么好烦的?

足足发呆了几十分钟,张秘书捧着一束香馥浓郁的香水百合走了进来。

“是亚都建设的吴老板送的。”张秘书笑吟吟的把花束插进水晶花瓶里。

鲍孙映文懒洋洋的看了追求者的仰慕花束一眼,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就如同昨晚她和丽池饭店第二代小开去坐游轮,对方包下一整艘游轮,还布置了三万朵香槟玫瑰来讨她的开心,她依然无动于衷一样。

对,因为要证明自己的魅力,这一个月来,她疯狂接受追求者的邀约,她本来就是社交界最耀眼的一朵花,加上刻意放电,没有男人不对她一见钟情的。

然而这些却换不到她的快感,她不开心,还觉得空虚,有时约会晚归,疲倦的躺平在床上,她都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荒谬感觉,原来对于不喜欢的人,无论对方再怎么讨好她都没用,她一点也不感动。

她知道她失恋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失恋了。

因为雷荣森一点消息都没有,他没有追到台湾来,没有来安抚她,他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有传达给她,她之于他,果然是无关紧要的。

这项残酷的认知让她心碎,也让她夜不成眠。

他真是狠心,真是好狠的心哪……

“还有这个,今年的秘书室旅游,大家选出来的地方,”张秘书把几张资料放到她面前。“有法国的塞亚城堡度假旅馆,还有瑞士的依斯湖度假别庄,最后这间最贵,但也是评价最好的蕾梦度假城,在法瑞边境,听说风景如画……”

“妳刚刚说的是蕾梦--蕾梦度假城吗?”她不相信似的重复问了一次,不知不觉的拿起资料来看。

怎么会这么巧,张秘书怎么会刚好提到这个地方?

“是啊,您也知道蕾梦度假城吗?”张秘书笑了笑。“据说每晚房价高达三千欧元耶,如果您答应的话,那些秘书小姐肯定会高兴得半夜睡不着觉……咦,怎么这样?执行长?执行长?”

张秘书看到上司居然拿着资料在发呆,忍不住这次的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执行长?哈啰,您看得到我的手吗?”

她觉得上司有点反常,以前她总是充满干劲,从不浪费时间发呆的,可是现在她甚至会在开会到一半时出神。

唉,这也难怪,被冷落了,有谁高兴得起来?

自从老太爷重用认祖归宗的河岸少爷之后,她们家执行长就一直处于情绪低落的边缘地带,如今是越来越明显了。

“妳在干什么?”她瞪了耍宝中的张秘书一眼,撇撇红唇。“妳先出去,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张秘书模模鼻子走了,公孙映文强压住内心波动的情绪,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然后她终于忍不住拿起了蕾梦度假城的简介资料。

她看着看着,低回不已。

如果她真的答应小秘书们去蕾梦度假城度假,那她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再见雷荣森了吗?

可是聪明如他,如果看出她的用心怎么办?

不不,快点打消念头吧,这是个蠢想法,她绝对不能这么做,如果她自己送上门去,他会以为她真有那么放不开他。

所以她千万不可以再有这种想法冒出来了,既然走了就不要再想他,不要再想了吧。

鲍孙家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喜事,公孙河岸和莱尔集团的千金林伊曼结婚了。

在婚宴上,公孙映文不啻是比新娘子更耀眼的一朵花,她身着招摇夺目的细肩带银色鱼尾晚礼服,紧身曼妙,将窈窕身段显露无遗。

但在整个过程中,她却觉得无聊透顶,若不是邀请了好友杜奕宁来观礼,她可能在礼成的那一剎那就起身走人。

“原来看一对不相爱的新人结合是这种感觉,完全无法替他们感到喜悦。”她知道从头到尾自己的表情都冷若冰霜,因此吓跑许多想来跟她搭讪的企业家第二代。

“所以妳知道喽,跟不爱的人可以结合,但绝对不能结婚。”美丽报的社长,风采翩翩的杜奕宁如是说。

鲍孙映文白了他一眼,不太认同他的论调。

因为他令她又该死的想到了雷荣森。

是不是因为不爱她,所以他跟她结合了,却没有与她白首偕老的意愿?因为下爱她,所以即便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他也没有挽留她?

因为又想到他,鸡尾酒会上,她恍神了,美丽的眼眸呈现迷蒙的美感,她不知道她有多性感、多动人。

“老天!雷森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听到身后暸亮夸张的招呼声,她整个人几乎没跳起来。

手执香槟杯,她急切的寻找声音来源处,看到两名同样高大的男子在交谈,一名她认得,是她公司的业务部副理,另一名著台身黑色手工西装的……

她的心快眺出胸口了,将香槟杯往侍者盘中一搁,她提起鱼尾裙角,疾步走向背对着她的男子。

他是什么时候来台湾的?还偷偷的来参加她堂哥的婚礼?是谁邀请他的?是她父母吗?

不对啊,她父母从没关心过她,压根就不知道她有方芃这名挚友,又怎么知道要邀请他来呢?

带着满月复疑窦和想见他的急迫心情,她越走越快,直到她拍那人的肩膀,对方转过身来,她蓦然一呆--

“你是谁?”不是雷荣森,强大的失落感令她的语气既冰冷又无礼又鲁莽,她黑亮的眼瞳瞪视着面貌平凡的男子,咄咄逼人的质问。

“呃--”男子忽然间被一名艳丽不可方物的绝色美女逼问着,他目瞪口呆,完全说不出话来,

“大小姐--”副理不敢得罪的搓着手。“这是我朋友雷先生,他在加拿大负责一间成衣工厂……”

鲍孙映文打断他的话,满带敌意的美眸睨视着雷姓男子。“你也叫雷荣森?”

男子赶忙解释,“不不,我叫雷森荣。”

任何人在她的气焰之下,都会自动矮半截。

“你叫雷森荣?”是她听错了,原来是她听错了,人家明明叫雷森荣的啊,怎么到她耳里却变成了雷荣森?

“请问,有……有什么不对吗?”雷森荣不安的问。

撇了撇红唇,她没好气的说:“这个名字差劲极了,你最好去改改名字。”

紧蹙着细致的柳眉,她高傲的走了,情绪恶劣的从侍者盘中再取一杯香槟,豪爽的一饮而尽。

回想起刚刚波涛汹涌的心情,这下全部变成了嘲讽。

只是一个听错的名字就引起她莫大的情绪反应,如果见到他的人呢?她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呢?

很快的,圣诞节来了,公孙映文收到了吴芝娴的圣诞问候卡。

卡片很漂亮,而吴芝娴的用语则很含糊,她说家里快办喜事了,欢迎她再到蕾梦庄园一游,诚挚的欢迎。

喜事?公孙家才办完喜事,方家也要办喜事了,喜事、喜事,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喜事啊?

短短几句话让她猜测许久,冲入她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雷荣森要办喜事吗?该不会是他和宋雅扉要结婚了吧?

这个想法令她心口为之一窒,几乎快不能呼吸了。

如果要办喜事的真是雷荣森,她……

她又想怎么样呢?

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当晚她气闷的跑到酒吧买醉,虽然,她根本就不确定要办喜事的是不是雷荣森,她就已经因为认定了而恼怒不已。

她去了丽嘉饭店的钢琴酒吧,这里往来的都是政商名流,可以安全的买醉,在安全上毋需顾虑。

然后才一走进去,她就遇到了熟人。

她看到了公孙河岸的美仪老师秦遇霞。

“妳不是秦遇霞吗?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妳。”她走向秦遇霞坐的吧台边,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感觉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没想到端庄不已的秦家小姐也会来这种地方,她以为秦遇霞是那种除了果汁,连鸡尾酒也不沾的女人。

“公孙小姐……”秦遇霞已经喝了几杯,不胜酒力的她,眼儿开始迷醉了。“真高兴在这里见到妳。”还不忘礼数。

“我可以坐下吗?”不等回答,公孙映文便俐落的把公事包住吧台一搁,穿着套装窄裙的双腿熟练的坐上了高脚椅。

“坐啊,我请妳喝一杯。”秦遇霞笑了笑,她的脑袋已经晕眩了。

“威士忌。”虽然秦遇霞说要请她喝酒,但她压根儿就不相信秦遇霞会点酒,她迅速帮自己点了平常惯喝的酒。

“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一个人吗?”她点起一根烟,摇摇调酒师送上来的玻璃杯,冰块叮当作响。

秦遇霞看起来很失意,奇怪了,曾经同住一个屋檐下快一年,她都看不出秦遇霞这温温顺顺的女人内心这么狂野,居然会来酒吧买醉。

“嗯……我一个人。”秦遇霞摇了摇酒杯,双眼迷蒙的看着她。“妳知道吗?刚开始我简直无法了解一个地痞混混的世界,可是最后我却爱惨了这个混混,这实在很奇怪,不是吗?”

“啊?”烟抽了几口,她看着秦遇霞,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妳也不懂对不对?”秦遇霞像是找到盟友了,尽情诉苦,“我怎么会爱上他呢?他老是在捉弄我,从来不用心听我讲课,还小妞小妞的叫我,一点也不尊重我是他的老师,他粗鄙、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又玩世不恭,个性还很阴暗,疯狂起来的时候,谁也拿他没办法,他曾载着我飚车,飙到我昏倒也不理我,吻我的时候,居然让一台笔记电脑给爆炸了,过程好滑稽,我怎么会傻得爱上他呢?唉……”

秦遇霞根本不像在说给别人听,她径自说她想说的,像是把积压在心底好久好久的烦忧,一古脑全说了出来。

“秦遇霞,妳--”公孙映文忘了自己的烦恼,红唇无法抑制的张成了O型。

天哪!原来……

原来以教养著称,名满社交圈的第一名媛秦遇霞居然爱上了她已婚的堂哥公孙河岸?

她不是八卦的人,可是这件新闻太大了,真的让她的嘴阖不拢啊。

看着咚一声醉倒在吧台上的秦遇霞,她的嘴还是张得大大的。

怎么会这样?

虽然事到如今她得承认公孙河岸确实不差,但他有什么魅力让秦遇霞这么好的女人也爱上了他?

震惊之中,她蓦然想到了自己。

她爱雷荣森吗?

是的,她爱他,为他而心动……但是,只因他没有追上来求她,没有给她面子,所以这份心动就当没发生过吗?

她要和秦遇霞一样,等到雷荣森真办喜事了,再一个人独自来酒吧买醉诉情衷吗?

不不,她不要这么傻,雷荣森如果真和宋雅扉结婚了,她会后悔莫及,她会懊恼到什么地步,连自己也不敢想象。

再看一眼醉昏过去的秦遇霞,她的决心在剎那间更坚定了。

入冬的蕾梦度假城更美、更梦幻了。

这个冬天来了近百名的香港影视明星,他们在这里尽享最高隐私的假期,一时间饭店里星光闪闪,每天看这些明星们争奇斗艳,看得让人眼花撩乱。

“……这个传闻真的很骇人,已经有好几个旅行团耳闻不敢来订房了,我个人认为这个问题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严重……”

雷荣森在法籍客服经理安道略话还没说完时,即出乎安道略意料之外的一个回身,面对着他的客服经理,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兴味的淡笑。

“你不觉得人比鬼可怕吗?”他气定神闲地反问安道略。

“啊?”安道略微微一愣。

雷荣森此时完全收起笑容,严肃起来,语气透露了一些什么,却又让安道略捉模不定。

“饭店有闹鬼传闻,我不希望听到身为客服经理的你再以讹传讹,如果是『有心人士』在散播这个流言,你放心,我一定会揪出来,也请你转告那些『有心人士』,想揩油找我雷荣森是找错人了。”

“总、总经理--”安道略结巴了起来。“我想您是误会了,绝对没有什么有心人士在造谣,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也会竭我所能去杜绝这个流言,以示我对饭店的忠诚。”

“很好。”雷荣森这时又笑了,他嘉奖地拍拍安道略的肩,勉励道:“蕾梦度假城就是需要像你这样忠心耿耿的人才。”

这嘉勉的话,却听得安道略头皮发麻,诚惶诚恐。

没错,因为一笔烂赌债,他收了对手饭店的钱,放出蕾梦度假城闹鬼的风声,然而新的赌债又冒出来了,于是他又动了歪脑筋,希望雷荣森同意付一笔钱让他去处理这个流言。

可是现在,雷荣森不但不买他的帐,还反将了他一军,会不会暗地里早就知道他就是出卖度假城的凶手了?

“对了,酿酒厂的厂长下个月就要退休了,董事长的意思是,希望由你接任这个重要的职位,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没问题。”

就在安道略忐忑不安的时候,雷荣森的声音又平滑如丝的冒了出来。

“啊?”安道略一脸的错愕。“您--您说什么?”

妈的!这不是摆明了明升暗降吗?

虽然他在蕾梦度假城只是个小小的客服经理,可是油水不少,去酿酒厂还能有什么搞头?他的一生都毁了,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老太太知道这件事吗?”他马上把护身符搬出来。

就因为他女乃女乃和方老夫人有交情,他才得以进入蕾梦度假城,而方老夫人打从心里瞧不起雷荣森这个外姓人又是人尽皆知的事,他相信只要他向老夫人告状,一切就搞定了。

“这个问题很好。”雷荣森笑了笑,眼光突然转冷。“我想董事长会很乐意回答你。”

“是吗?”安道略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像只丧家之犬的跟在雷荣森身后,满月复的郁卒。

两人走到接待大厅的自动玻璃门边,一部计程车驶近,身着白色制服的饭店服务生立即趋前开车门。

“欢迎来到蕾梦度假城!”训练有素的宏亮声音。

雷荣森本能停住了脚步,饭店每一天的每一位客人之于他,都是重要及无可取代的。

他看到一名俊朗斯文的男子下了车,东方人,深吸了口新鲜冰冷的空气,看起来对四周的环境感到很满意,这是他乐见的。

“绅士,你不觉得你该扶扶公主吗?”

抱怨的女声之后,一名短发俏丽的东方女子跟着下了车,雷荣森的视线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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