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天的海水浴场挤满了人,再加上一年一度的音乐祭在此举行,沙滩上更是人潮汹涌。
“很热闹对不对?”夏晓波戴着遮阳帽,打着阳伞,穿著海滩鞋走在热腾腾的沙滩上。
周海滨没回话,看看四周都是人潮,实在找不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地方歇脚,于是他决定随地扎营,把大遮阳伞碧定在沙滩上,铺好大布巾,便坐在遮阳伞外的地方晒太阳。
夏晓波坐在遮阳伞内,拿出防晒油东抹西擦,但背后实在擦不到,便把防晒油拿到他眼前。“海滨,帮我擦防晒油。”
“从以前我就有一个疑问。”
“请问。”她笑咪咪的说。
“来海边就是要晒太阳,涂了一整身厚厚的防晒油来晒太阳有什么意义?”
“叫你擦你就叫,哪这么多抱怨啊?”有那么多女朋友会不明白女人爱白的天性吗?如果是别的女人叫他擦,一定二话不说就擦了吧!
他摇摇头,把防晒油挤在手掌心,两手摩搓了下,便随随便便的擦在她背上。
她噘着嘴,“应付我。”把防晒油丢回包包,躺着看来来往往的人,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又有了新的提议。
“海滨,我们去玩水好不好?”
“妳去玩我不想玩。”
她又不会游泳……“我知道啦,你想留在沙滩上看美女是不是?”
他望了她一眼后说道:“水有什么好玩的?我小时候玩得不想再玩了。”
“你小时候?”夏晓波闻言兴致来了。“对啊!海滨,你很少跟我说你的事耶,不如你就跟我说说你的童年、家庭啊?你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有几个兄弟姊妹?”
“这有什么好说的?”
“我就是想听嘛!”她推推他。
“无聊……”扫了她一眼,不过他还是说了。“我家在苏澳海边──”
“难怪你会叫海滨了!”
“我爸爸是渔夫,妈妈在市场卖鱼,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姊姊,姊姊嫁给船长,哥哥则继承爸爸的事业。”
“哇!那你们一家子都从事渔业嘛!”
周海滨无声的笑。
“为什么你例外呢?”
“当渔夫很辛苦的……其实我很讨厌捕鱼这个行业,还记得家里总是充满了鱼腥味,餐桌上总少说有一样鱼的料理,鱼腥味总是无时无刻的跟着你,彷佛就从你体内发出来似的,有时同学会故意取笑你:哇!好重的腥味。然后你便跟他们打架,成了学校的问题学生。”
原来他也有一段惨绿的少年期啊!还以为他一直是个平平顺顺的优等生呢!夏晓波看着他,觉得真是看不出来。
“上了高中才立志要月兑离那个地方,为了不想一辈子当渔夫,于是高中三年拚命念书,总算在大学联考放榜后,在亲友燃鞭炮的欢呼声中,离开了成长十几年、讨厌了十几年的地方。”
看着他不作任何表情的侧脸,,他的目光投向人影浮动的海面,夏晓波微笑的说:“等到真的离开后,才思念那个从小就最讨厌的地方吧?”
聪明伶俐的女孩……她的心思细腻又灵敏。周海滨望着她,跟女人交往,他从来没说过太多关于自己的事,但是这回却把这些话跟夏晓波讲了,他又何必在心里对自己说谎?其实她在他心里的位置,真的跟别的女人不太一样。
位置?他已经在心里放置了一个属于夏晓波的位置了吗?
“海滨,哪天带我去你家,见你爸爸、妈妈好不好?”她趁隙说道。
“见我爸妈干什么?”感性的眼神瞬间一变,他睨着她。
“嗯……你见过我老爹、老娘了,我也要去见你爸妈,这样才公平啊!”
“没什么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们了。”相处也一段时日了,他还会不晓得她在打什么主意吗?
“这哪是打扰……”她翘着嘴皮子喃喃自语。“做媳妇的去见公婆也是应该的。”
周海滨装作没听到她的话,闭眼假寐。
夏晓波觉得无聊,叫了他几声,他都不理,然后她看到一旁经过的小孩子手里拿着冰淇淋,也想吃,便抓着钱包跑了开去。
周海滨坐起身,看着她的背影。
夏晓波排着长队等候买冰淇淋,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
“夏晓波!”
夏晓波回过头,觉得眼前这男人有点面熟,却叫不出他的名字。
男人看出她努力的回想和不好意思的笑容,便笑道:“我是丁文华,妳短暂上过班的日本料理店经理。”
“哦!”她指着他大叫。“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经理嘛!”
丁文华露着白齿笑说:“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到妳家,可是妳姊姊说妳现在不住家里。”
“我姊姊?”一定是老娘了,“那是我妈啦!”
“妳妈?”
“对呀!她老是喜欢骗别人说她是我姊姊。”
“是哦,可是听她的声音还有说话方式,好象真的满年轻的。”
“她最喜欢装可爱啦!”她摇摇手。“我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姊妹。”
“我想你们家的人应该都跟妳一样很可爱吧!”
“呵……谢谢,对了,你打电话找我干么?”
“呃……”看着她娇憨的笑脸,丁文华心动了一下。“找妳去上班啊!”
“对不起噢,其实我那天是闹着玩的啦!”夏晓波低着头不敢看他。
“没关系。”
“你人真好。”她抬起头冲着他笑。
丁文华又一阵心悸。“我们真有缘,竟然还在这里遇见。”
“是啊!”
“妳想吃冰淇淋?”
“嗯!”她点点头。“排队排好久了!”
“妳过来。”他大胆的牵起她的手,走到冰淇淋车后面。
“小丁,”年轻老板向丁文华打招呼,看到他手牵着一个女孩,问道,“你女朋友啊?”
“不是。”夏晓波猛摇头,手从他掌中抽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妳有男朋友?”
“而且应该快要结婚了吧!”
“是吗?”丁文华脸上浮现失望的神情。
夏晓波双眼全集中在冰淇淋机上,哪还有心思注意到他的失望。“你跟老板认识啊?”
“嗯……”丁文华勉强振作精神,对着老板要求。“先给我朋友一支吧!”
“这有什么问题。”老板一口应允。
“可不可以两支?”
“没问题。”
“我要巧克力口味的哦!”
老板马上吩咐工读生拿两支巧克力冰淇淋给她。
“谢谢。”夏晓波准备掏钱,却被丁文华阻止了。
“我请客。”
“不用啦!”
“没关系。”
“太不好意思了!”
“你们就不要推来推去,我请客。”老板说道。
夏晓波与丁文华听了,相视而笑。
那男人为什么牵夏晓波的手?
那男人居然牵夏晓波的手?!
阵阵酸意在胸口发酵,怒气也逐渐累积,周海滨看着夏晓波拿着两支冰淇淋走来,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其实心里很不是滋味。
“海滨!”她兴高采烈的跑来。“喏,一支给你。”
“我不吃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周海滨的脸色显得有些深沉。
“大人也吃冰淇淋好不好,吃嘛!”
“妳自己吃。”他不能确切地解释自己为何生气,但是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冰淇淋!
“吃啦!”
“不要。”他把头别过去。
“哎唷!不骗你,真的很好吃。”她绕到另一边,把冰淇淋递到他眼前。
“我说过我不想吃!”他皱着眉,随手挥了过去,冰淇淋被他拍到在沙滩上。
“喂!”夏晓波看着掉在沙滩上的冰淇淋大叫。“你到底在干什么啦?”
周海滨看着地上脏脏的冰淇淋,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你知不知道我排队排多久,要不是遇见朋友跟老板认识,我可能还要再排上半个钟头才能拿冰淇淋来给你吃呢!”
“朋友?”他冷哼一声。
夏晓波没注意到他脸上奇怪的表情。“还不用钱呢!”
“什么朋友?男朋友?”周海滨俨然就是男朋友在质问女朋友的口吻。
“你在胡说什么?那是朋友,单纯的朋友!”
丁文华远远的看到男人把夏晓波手上的冰淇淋挥到地上,以为两人起了什么争执,担心她的他走了过来。
“晓波?”
周海滨一看到他怒火更炽,但若是表现出怒发冲冠的模样,岂不落人口实,让夏晓波一口咬定他是在吃醋了?
“人太多,我要回台北了。”他低低说了一句,扭头就走。
“什么?!音乐祭都还没开始耶!”她真是搞不懂他,脾气来得这么快,他比她还像小孩子吧!
他不理她,径自踏着脚步离开。
夏晓波追上去。“那我怎么办啊?”
他气极反笑。“叫妳朋友载妳回去啊!”
“你到底在气什么啊?”刚刚明明还好好的啊!
周海滨不理她,一步一步用力的踩踏在沙滩上,越走越远。
“怎么了?”丁文华走近。
“我快气炸了!”夏晓波望着他没人人群的身影,气得快抓狂。他居然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没关系,我有车,我载妳回去吧!回台北再好好向他解释。”
“谢谢。”
“哎唷唷!我的宝贝女儿舍得回来啦!”
徐阿娇看到女儿走进店里,不顾客人,喳喳呼呼的大呼小叫。
夏晓波把包包用力的扔向柜台。“气死我了!”
“怎么了?谁惹妳生气了?”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周海滨。”夏晓波跺着脚。“今晚我不回他那儿了啦!”
“好啊!”徐阿娇又要走向客人。
夏晓波生气的大叫。“老娘,妳怎么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就是诱惑又失败了!”徐阿娇回头睨了她一眼。
“不是啦!他把我一个人放在福隆,自己开车回台北!”夏晓波怒气盈胸。“妳看他过不过分!”
“是有一点过分啦……不过,他会生气一定有原因,妳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人生气的事?”
“我只是叫他吃冰淇淋嘛,他说那是小孩子吃的东西他不吃,我就要他尝几口,他便生气了,莫名其妙!”
“人家不想吃的东西妳就不要逼人家吃嘛!像妳从小就很讨厌吃榴槤,我也没逼妳吃啊!”
“榴槤真的很难吃嘛!”
“也许在周海滨心里,冰淇淋是很难吃的东西。”
“怎么可能?冰淇淋很好吃耶!”
“那是妳觉得,像我跟妳老爹就很喜欢吃榴槤,妳不是打死也不肯吃吗?”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逼他吃冰淇淋?”夏晓波塌着眉,坐在柜台内的椅子上。
徐阿娇不管她,跑去招呼客人,等客人结完帐出门后,夏晓波突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该不会是因为他吧?!”她大叫。
“晓波,妳要吓死老娘啊!”徐阿娇拍拍胸脯。“因为谁啊?”
“我遇到一个朋友,他请我吃冰淇淋……海滨不喜欢我随便让人家请客吗?”她偏着头想。
“男的朋友请妳吃冰淇淋?”
“嗯!可是我跟他要了两支耶!”又不是她自己独吞。
“傻瓜,周海滨是在吃醋。”徐阿娇敲敲女儿的头。
“这样他也要吃醋,那他如果看到丁文华牵我的手不就──”夏晓波恍然大晤。“天吶!老娘,他真的在吃醋!”
“妳还让别的男人牵妳的手?!”徐阿娇瞪大眼。“难怪他要吃醋了。”
“老娘,怎么办?他误会我了!我跟那男的只有一面之缘,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会认为我红杏出墙吧?”夏晓波抓着头发哀叫。
“红杏出墙?妳嫁给他啦?”
“老娘,妳很无聊耶!”她嘴里嘟嚷。“嫁给他是迟早的事嘛!”
“难怪我爹常跟我说,女儿长大就是别人的了。”
“先别说这些废话,老娘,我现在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洗刷我的冤屈?”
“笨女儿,让他吃吃醋、刺激刺激他也好。”徐阿娇勾住女儿的手臂。
“到时候他翻脸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我敢跟妳发誓,他绝对舍不得妳走。”徐阿娇举起手。
夏晓波怀疑的望着她。
“他会吃醋就表示他在乎妳、喜欢妳、在他心里不是没有妳。”
“对哦!”夏晓波高兴地拍手大叫。“万岁!我终于打动他的心了,我早该想到的,他在乎我、喜欢我,所以才吃醋嘛!”
“因此这会儿妳更要利用另外一个男人来刺激他、逼他表态。”
“妳是要我利用丁文华?”
“别说利用,说朋友互相帮忙嘛!就像你老爹常讲的,生意场上就是鱼帮水、水帮鱼。”
“嗯……”夏晓波卷着胸前的头发,犹豫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