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的举起像是已经不是自己的手,将油漆涂在墙上,褚似似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累死的。
荆亦择那个家伙,一定是个魔鬼,虽然是她求他让她住在他家,也是她主动开口问他工作上的事,并在得知他有意为工作室征人,就大言不惭的说出自己也是设计科系毕业的,不管任何工作她都可以胜任,多苦多累她都不怕的……向他毛遂自荐。
但就算是这样,他怎么可以叫她到工地擦油漆呢?
昨天甚至还叫她帮忙扛瓷砖……
他是个魔鬼,一定是个魔鬼,要不然怎会叫她这么一个秀秀气气、柔柔弱弱、年轻貌美的女生来做粗工?
魔鬼!恶魔!
用油漆在墙上写了大大的“魔鬼”两个字,再用同色油漆将它们覆盖涂掉,褚似似叹息地将右手的刷子换到左手,再用力的甩着酸痛不已的右手,疲累却不想认输。
“怎么?才工作一个小时就撑不住了吗?还信誓旦旦的说不管任何工作都可以胜任,多苦多累都不怕?”
想起第一天上工,他要她打扫满是木屑和垃圾的五十坪大房子时,那一脸“预料之中、早知如此”的表情和那些话语,她就一整个不想认输。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宁愿累死,也不要被他瞧不起。
又用力的甩了几下右手,她将油漆刷从左手上拿了回来,再度咬紧牙关,努力的刷着墙面。我刷我刷我刷刷刷。
“叮咚咚,叮咚咚。”
大门的电铃声突然响起,让她用力的呼出一口气,暂时偷得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她放下油漆刷,走到锁上的大门前,从猫眼孔往外看。原来是魔鬼老板。
她将门上的锁打开,开门让他进来。
荆亦择走进来,二话不说的先皱眉头。
“我没有偷懒喔,已经很努力在刷了。”她先声夺人的开口说。
“我不是叫妳让电扇开着吗?”他看了一眼放在窗边停止运作的电风扇,转头盯着她。
“它的噪音好大,我听了会头痛。”
“口罩呢?”
“戴口罩我会觉得没办法呼吸。”
“妳的问题怎么会这么多?”他皱眉问道。
“我有保持通风,除了大门外,所有的窗户和后门都有打开啦,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中毒。”她没理他,径自对他说道。
他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在担心妳会中毒,只是不想增加麻烦而已。”褚似似也皱起眉。这人不只是魔鬼,还很机车,超级机车。她忍不住在心里月复诽着。
“收拾一下,我带妳去吃午餐。”他说。
“干么要带我去?不是说不想增加麻烦吗?”她看了他一眼,嘀咕着转身。
“妳在说什么?”他耳尖的问。
“没有。”她迅速回答,一溜烟就跑进洗手间去换下工作服,以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取代,再放下先前绑在脑后的头发,用手拨散后,青春无敌的走出洗手间,大声宣布道:“我好了。”
这家伙虽然是个魔鬼、恶魔,但在吃的方面倒是从没虐待过她,总是带她去吃好料的。
“东西呢?”荆亦择将油漆稍微整理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两手空空的她问道。
“什么东西?”她一脸疑惑。
“妳换下来的工作服。”
“在洗手问里呀。”
“带着。”他说。
“为什么?待会儿不是还要回来继续工作?”她不解的问。
“不回来了。”
“啊?可是墙壁还没漆完呀?”
“下午会有两个油漆工人过来接手。”闻言,褚似似一整个呆住、傻眼。
油漆工人?
换句话说,让她忙了一整个早上、忙到手差点没废掉的工作,其实是可以找专业的油漆工来做的?而他明明有这个打算,却还叫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拚命的刷?
他到底是当她笨蛋还是呆子,要这样子的整她?
“你是不是很想赶我走?如果是的话就明说,犯不着用这种方式整我,要我知难而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表情有些生气。
他看了她一眼觉得无聊,只说了三个字,“小孩子。”
“什么?”她瞋目叫道。
“快点去拿妳的东西,再拖拉下去,我就要先走了喽。”他面不改色的朝她下通牒。
魔鬼。褚似似暗自骂了一声,急忙跑进洗手间收拾刚才换下的衣物还有一些私人物品,背着包包快步走了出去。因为他在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已经先走到门外去了。
荆亦择就站在门边等她,见她出来之后,便用钥匙将大门锁上,然后按下电梯下楼。
他们现在正位于林口重划区的一个新小区里,交通不是很方便,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她明明还一肚子火,却又得乖乖紧跟着他的原因。
因为若不跟着他,她就要自己走路回家了。
“妳想吃什么?”上车后,魔鬼问她。
“我有决定的权利吗?”她赌气般的讽刺问道。
“这一餐算是新人欢迎会,所以有。”他回答。
新人欢迎会?褚似似忍不住挑高眉毛。“我已经工作一个星期了,这欢迎会会不会来得太慢了呀?”她哼声说。
“有总比没有好。还是要算了?”他问她。
“不行!”她立刻大叫道。
她直率的反应惹得荆亦择忍不住微勾了下嘴角。
“说真的,我怀疑你是真的欢迎我。”她开口说,决定趁这机会问清楚,免得做了一堆白工后才被扫地出门。
“为什么妳会有这种想法?”荆亦择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问。
“打扫、擦油漆、搬砖头和培养土,然后掘土种花,这些乱七八糟的工作难道不是你想逼我知难而退、主动打包行李离开的手段吗?”她瞪着开车的他,质问道。
“如果要这样,我当初直接把妳赶走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我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有了,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去做这种事?”荆亦择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她真是小孩子心性。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老叫我做这些乱七八糟又累死人的工作?”她还是不信。
“这些工作我平常也在做。老板都做了,做助理的理所当然也得做,不是吗?还有,”他转头看了她一眼,“是谁说不管多苦多累的工作都可以胜任的?”
褚似似顿时语塞,停顿了几秒才强词夺理的说:“但我是女生啊。”
“女生就该享有特权吗?”他反问。
她又语塞了两秒,“至少……至少不该做这么粗重的工作吧?”她说。
荆亦择又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把话和她说清楚好了,免得她疑心病愈来愈重。他可没这个时间精力面对她接二连三的怀疑。
“听好了。”他严肃的开口道,“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如果妳下次还有这类的问题,妳也不必跟我抱怨了,直接跟我说妳不想做了就可以。
“我的工作室原本就是一人公司,现在加上妳,也只有两个人而已,所以大小事都得靠自己来做,工作性质会较杂乱,没办法像大公司一样分工仔细,有固定负责的工作内容。
“因为工作室成立不久的关系,至今还没找到稳固的合作伙伴,所以不管是拆除工程、泥作工程、木作工程或水电工程,时常都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但尽避如此,交屋日却不能以此做借口延误,因为那关系到我个人和公司的诚信问题。做这一行的,口碑很重要。”他强调道。
“所以我再说一次,在我公司上班会很忙、很累,而且不管是轻松或粗重的工作妳都要做,也没办法准时下班。但是相对的,妳会拥有很高的薪水,也会有红利可以抽成。以上,妳还有什么问题?”
褚似似呆愣了一下,这才乖乖地摇了摇头。她从没想过这些环节,原来他不是故意要整她,也不是故意要这么魔鬼,而是这份工作的性质就是这样。
其实说穿了,他大可找更有经验、更有力气的员工进公司,因为他很需要这样的人来帮他分忧解劳,结果,他却被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麻烦给缠上,不仅被迫提供了住处,还得提供工作。
这个人不是魔鬼,而是一个面恶心善的大好人。
而且也不能说他面恶,他长得并不难看,头发偏短,五官端正,下巴偏方,眼神正直,看似有点威严又严肃,但绝对不是坏人的长相。
事实上,如果他可以笑一笑,别老是绷着一张脸、而且动不动就皱眉头的话,应该会很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想好了吗?”他问她。
“想什么?”褚似似眨了眨眼,猛然回神,不是很了解他要她想什么。
“是要继续这份工作,还是要辞职?如果要辞职的话,我待会儿就把这几天的薪资算给妳。”
“我……又没有说我要辞职。”她嘟着嘴,不甘愿的说。
“意思就是要继续做了?”他趁车子停下来等红灯的空档,转过头看着她。
“嗯。”她对他点了点头。
“不再抱怨了?,”
“我又没有抱怨,只是想搞清楚而已。”她喃喃自语的低声说。
“中午想吃什么?”他呼出一口气,言归正传的问她。
“什么都可以吗?”想到吃的,她的心情顿时又飞扬起来,眼睛和眉毛似乎都笑弯了。
他点头。
“真的可以吗?”她再问一次。
“对。”他回答。
“那我要吃麦当劳!”她开心的大声说。
这答案让荆亦择听了一整个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妳是认真的吗?”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褚似似用力的点头,她想吃麦当劳想很久了。
因为之前都住在家里,妈妈会煮三餐,所以她很少有外食的机会。再加上之前交往的那个混蛋对吃很挑剔,认为快餐全都是垃圾食物,根本连碰都不屑碰一下,也命令她不准吃,所以她才会这么渴望。
他这种行为,在一起的时候她会将之视为替她着想、为她好,可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莫名其妙、霸道和独裁。那家伙根本就不懂得尊重他人的意愿,甚至竟然要她明白养情妇是他誓在必行的事——那个混蛋、人渣、烂人!
不该再想他的,那种自以为是又不懂得尊重她的烂人,根本就不值得她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去想他。不准想,不要想了。
“我要吃麦当劳。”她再次大声的说。
虽然无言以对,但既然都已经答应她了,荆亦择也只能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