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的迎宾楼客栈首日开张,张明灯结红彩,提供给络绎不绝穿梭在热闹市集的人潮一处休憩用餐的重要地标。
日前不知哪里冒出来两个不识相的剑客,在迎宾楼切磋剑艺,扰动了住宿的客倌不说,还将整座迎宾楼给拆得彻彻底底,害迎宾楼足足休业个把月重新装潢整修,直至今时今日。
黄道吉日,开市的大好日子,黄历上是如此标注。
谈笑风生、嘻嘻嚷嚷、高谈阔论、吃喝玩乐,迎宾楼内宛若一幅小型的人间百态图。
“呜呜……”
一道与欣喜气息格格不入的啜泣声窜入热闹大厅内,无视众人所投注的打量目光,粉女敕红的身影已经为自己找了处空位坐定——而同桌坐著一黑一白的男女。
忽视客栈悬挂著“高朋满座”匾额下方某角的“勿携带外食”告示,粉女敕红的身影自顾自地从腰间小红袋模出满满一把瓜子,泄愤似地使劲嗑,贝齿好似与瓜子有著杀父弑母的深仇大恨般报复猛咬。
同桌的黑衣男子及白衣女子恍若未闻、视若无睹,一个喝酒,一个吃菜,将右侧座位上的不速之客当成幻影。
粉女敕红的身影一边痛哭,一边嗑著瓜子,水灵灵的眸子现下全浸在两泡泪海中,一张小嘴又要嘤咛又要咀嚼瓜肉,忙碌得很。
“这位客倌,你要点什么?”店小二不识相地凑上前。
“呜呜……喀、喀。”她唯一的回答,其中还附加瓜壳破碎的声音。
“小泵娘,你是不是和家人走丢了?”店小二看著姑娘梨花带泪,好不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必心探问。
听到伤心处,粉女敕红的身影哭得更大声、更响亮。
“我不是走丢了……呜呜,我是被抛弃了啦,呜呜呜……呃……”粉女敕女圭女圭打了个哭嗝,顺顺呼吸后又继续自怜自哀。
“这……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报官差来处理可好?”
敏感字眼一溜进耳内,粉女敕女圭女圭的眼泪由“流”转“喷”,如洪水倾泄,一发不可收拾。
“我就是被官差给抛弃了的——呜呜!”
不问还好,一问反而让小泵娘哭得更彻底,店小二千般不该、万般无奈地摇摇头,转而服务另一桌招呼的客倌,放她一人自生自灭。
哭声抑扬顿挫,时而婉转,时而高昂,大“哭”嘈嘈如急雨,小“哭”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娇泣声远比迎宾楼内某位琴
师正拨弄的琵琶乐音更突出,搞得拨动琴弦的手不自觉随著粉女敕女圭女圭的号眺而奏。
曲终收拨哭声止,此时只剩吸鼻声。
终於,粉女敕女圭女圭对於有同桌之谊那两个不曾开口的冰人发出微词。
“你们两个人很坏耶,看到人家哭成这样都不闻不问……呜呜……”这是迁怒,毋庸置疑。哭红的鼻头又是一酸。“呜……跟龙老大一样坏,呜呜……是他自个儿说要带我到汴京逛市集的,是他自个儿答应要陪我一整天的!结果、结果他一听到衙役跟他说有人看到那个阎王门的臭魑魅也出现在汴京城,他、他竟然抛下我——抛下我去办案耶!呜呜……我就知道,他说爱我只是哄骗我的,他对我的爱压根比不上他对阎王门的爱!呜呜……”
黑衣男子及白衣女子总算抬起眸,瞥向唧唧咕咕埋怨的小泵娘。尤其是黑衣男子在听到粉女敕女圭女圭那句“他对我的爱压根比不上他对阎王门的爱”时,还被烈酒给呛了下,脸色古怪。
“难怪笺笺姨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姑娘还没追到手时连天边的月亮都愿意摘下来只为博她一笑,等追到了、得手了,连叫他去隔壁包子铺里买颗包子来填嘴都嫌远!呜呜……坏蛋坏蛋!”粉女敕女圭女圭边说边拎起桌上的包子啃,压根忘了那包子是属於别人掏钱叫的餐点。
白衣女子原先无波无绪的神色因粉女敕女圭女圭的埋怨而柔化,牵起好浅好浅的笑。
“还有,你们知道他多过分吗?寻常的情人之间不是都会唤小宝贝呀小心肝什么的,我跟他说:『你也要叫我小宝贝噢!』他竟然很生气很生气的跟我说:『旁边等吧!』我真的乖乖站在旁边等——结果你知道吗?『旁边等』的意思竟然是另一种拒绝的意思!城里人讲话为什么这么拐弯抹角?!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说什么旁边等!害我像个白痴傻傻地等他开口!”粉女敕女圭女圭已经直接捉著白衣女子衣袖诉苦。同为女性,必能了解她的伤心难过。
白衣女子缓缓转向黑衣男子,还未开口,黑衣男子已先恶声回答了白衣女子眼眸中调侃的问句:“你胆敢要我叫出如此恶心的字眼,不如叫我自盖天灵来得容易!”
白衣女子细肩一耸,眼神流露出“我就知道”的讯息。
“你看、你看,你旁边的坏家伙也一样!坏男人臭鸡蛋!”粉女敕女圭女圭抢先一步为白衣女子打抱不乎。
“有时,男人也会害羞。”白衣女子总算开了金口,浅浅淡淡的嗓音似笑非笑,脸部没有太大的线条牵动,可见她是个不擅微笑的女子。
“害羞?”粉女敕女圭女圭瞟向一脸铁青的黑衣男子,他那神情哪叫害羞呀?!
“嘴拙的男人向来不善甜言蜜语。别强人所难。”白衣女子缓道,似乎在为身畔的男人辩护。
粉女敕女圭女圭嘟著菱唇。“我知道龙老大向来就不会说些甜心甜肺的话,可他丢下我一事又怎么说?他好不容易才从一大堆公务中抽出空闲来陪我,结果又被臭阎王门的家伙给占用去了——我知道龙老大虽然破了阎王门一次,可那里头主要的大鱼儿都给溜了,害龙老大被县太爷削得无地自容,这档事老被其他捕快拿出来耻笑,龙老大一直耿耿於怀,也与阎王门誓不两立……但他也不能这样待我呀!你知道吗?我都不敢在他面前问:『我和阎王门究竟哪个重要?』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呜呜,龙老大绝对、肯定、毫不考虑地回答『阎王门』!”
龙步云就是那样的人!一遇上了公务,压根忘了她还挂在他臂上,施展轻功,咻的一飞,消失在她视线范围,留下拎著满手食物的她愕然站在原地。
“我想,阎王门也挺不屑得到你口中那位『龙老大』的如此重视。”白衣女于意有所指。
“阎王门不屑,可我屑呀!我屑,龙老大却不肯给我,呜呜,我好可怜……呜呜……”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究竟排在哪里呀?
粉女敕女圭女圭又展开二度的哭声茶毒——茶毒全迎宾楼的人的耳朵。
或许是黑衣男人被一波波的娘儿泪水给弄烦了,一张冷脸镶著冷眼,漾著冷到极点的冷寒气息,冷冷地吐出足以冻霜三尺的极致冷语。
“十两,右手。十五两双手。三十两双脚。五十两脑袋。”
咦?粉女敕女圭女圭眨眨眸,逼出一堆积压在眶里的泪珠儿。这个男人……刚刚那番简洁有力的话怎么好像在……报价?
“我没听清楚,麻烦你再说一次。”她吸吸鼻,抹去双颊的泪痕。
“十两,右手。十五两双手。三十两双脚。五十两脑袋。”
“右手?双手?双脚?脑袋?”粉女敕女圭女圭仍不明所以。
黑衣男人眸间闪过一丝不耐。“再问一回,价码加倍。”
“你要给我?”她伸出白女敕女敕的掌心,等待从天而降的意外之财。
白衣女子这回倒是相当不给面子地噗哧一笑,换来黑衣男人的诧然神情——当然不是针对粉女敕女圭女圭的愚蠢问句,而是白衣女子那抹罕见的清丽笑靥。
男人绿眸中的不耐几乎是瞬间消散,只是口气仍不见转柔,这回他仔细答覆粉女敕女圭女圭的困惑。
“十两,我帮你砍了他的右手。十五两砍双手。三十两双脚。五十两我就砍他一颗脑袋。”这可是他干杀手以来所开出最低的价码。
“砍……你要砍了我的龙老大!”她恍然大悟,继而大声嚷嚷。
“砍你嘴里的负心汉。”黑衣男人纠正她的用辞。
“不可以!”粉女敕女圭女圭直接反应。她虽然嘴里埋怨东、埋怨西,嫌龙老大过於疏忽她、过於醉心公务,可她从不曾想伤害龙老大。
她立刻竖起浑身尖刺般的防备模样,自动将黑衣男人归类为“坏人”一方。
“你敢把坏主意动到我家龙老大身上,小心你吃不完兜著走,他可是赫赫有名的铁血神捕龙步云,你动他一根寒毛,他会将你关在地牢生跳蚤生到死!”
她的威胁偏向於毫无用处的童语谩骂,不过黑衣男人和白衣女子倒是因为她句子中所透露的某段字眼而双双挑起眉。
白衣女子淡然重复,望了身畔男人一眼。“铁血神捕龙步云,是吗?”
即使早在粉女敕女圭女圭前一刻的泣然指控中,两人已能猜出那名“龙老大”的身分,但听闻全名仍有另番趣味。
语毕,两人同时望向迎宾楼正门,那抹正心慌意乱在寻人的蓝衫男影。
“小泵娘,有人来找你了。”白衣女子朝粉女敕女圭女圭道。
粉女敕女圭女圭回首,见著那个在前一刻才抛下她去办公务的臭男人,但现下的她早将自己哭得淅沥哗啦的原因抛诸脑后,赶忙像只小粉蝶飞扑而上。
“龙老大,那边有坏人要砍了你。”她急忙告密。
龙步云此时只注意到她脸上纵横交错的未乾泪痕,伸手为她抹去,压根没留意她方才的低声密语。
“你又哭了?鼻头和眼眶都红得不像话。”
“谁教你要抛下我!”
理亏的一方总是得表现忏悔,以博取原谅。龙步云握著她的手,在自个儿脸上掴了数下轻不隆咚的耳光,赔笑道:“我保证没有下一回。”
“你上回也这么说!”
喔噢,同一招不能使用两次,尤其当你头一次还食言。龙步云在心底自我反省,并思索下回该用哪招哪式来哄她,以掩饰自己老在公务之际忘了身畔还跟了个她。
唉,他对於自己根深蒂固的“恶习”也只能无力叹息,并且努力扭改中。
他当然不是故意要抛下她,而是他每一回只要接收到“恶徒”讯息的同时,身体便有了最直接的反应,等他将公务处理到一段落,接下来便是万分懊恼地在人海中寻找嘤嘤哭泣的她,所幸她向来不改沿途嗑瓜子又随手丢瓜壳的恶习,才在每一回的寻人过程中顺利无阻。
他太习惯一个人,现在正学习著肩负另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肩负著另一个人的爱恨嗔痴,也学习著让那个人分享他的一切——
只不过看来,他做得糟透了。
明明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他恐怕得花上数年的时间才能完完全全学会。
“算了,这回原谅你了。”粉女敕女圭女圭朝他努努嘴,做了个好可爱好可爱的鬼脸。
“你每回也都这么说。”每回都在哭泣他的无心抛弃后,又窝回他的怀抱,原谅了他,也纵容他下一次再犯的无心之过。
“谁教你爱我,我当然要对你好罗。”她说得理所当然。
在她的认知中,这样的爱情往返是毫不冲突,更不曾计较彼此的爱恋里孰深孰浅,孰多孰少。
“你若是肯叫我声『小宝贝』,我会原谅你原谅得更快噢。”她仍不死心地补上这句。
小宝贝?恐怕他这辈子踏进棺材前都不可能有勇气将这么恶心的三个字吐出口。
“我告诉过你,说不说那三个字都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说与不说是同一码事。”他努力洗脑,巴不得将“小宝贝”三个字给扫出她的记忆里。
“但笺笺姨和龙伯伯每回见上一面时都会喊一次。”这是她在龙府数月来的重大发现,两夫妻甜蜜恩爱得羡煞池里一群交颈鸳鸯。
“果然……我就知道一定是那两个老拿肉麻当有趣的万年夫妻教坏了你。”而他竟然是那两个每回一开口就是成串肉麻情话的夫妻所结合生下的怪胎——至少在他娘眼中,认为自己的儿子完全没遗传到她夫君的舌粲莲花。
阿弥陀佛,幸好他是“不正常”的。龙步云几乎感动得想膜拜上天,叩谢诸佛众仙。
“你该不会是……害羞?”
“是『害』怕说出那三个字,我会『羞』得拿剑自刎。”龙步云还原长串句子,并加重语气在“害羞”这两字之上。
“你怎么跟那个坏人一样。”她咕哝。
“什么坏人?”
“就是坐在窗边那里的黑衣服坏蛋呀。”她指著方才落坐之处,并领著龙步云一同移向指尖所指的座席。
龙步云顺势望去,只先见到一抹纯白身影。
是她!
“你不是……君家的怜我姑娘?”龙步云认出了白衣女子。
他与她相识的机缘全因“阎王门”,在破了阎王门后,这名白衣女子与一干魑魅魍魉同时入狱,可惜他查不出白衣女子的真实身分,甚至有人证指出白衣女子是汴京富商的宝贝女儿,只不过被阎王门给强掳了去,最后官府也只能因罪证不足而释放了她。
白衣女子缓缓抬起眸子,仍是清冷淡然。
“那个名字,只容许一个人唤。而通常,人们称我为——”粉薄的唇畔扬起不带任何笑意的弧形,启口:“阎王门,白无常。”
“什么?!你是阎王门白无常?!”龙步云几乎是震惊,只见白无常身子一偏,纤细的身躯之后,是双讽视的绿眸冷瞳及低低浅浅的沉笑。
虽只有一面之缘,但龙步云瞬间了然这名绿眸男人的身分。
阎王门当家主事,阎罗!
“女圭女圭,后退!”他反射地将女圭女圭推到自己背后,先护住她的安全才迎上阎罗那双冰火交融的鹰眸。
阎罗右臂一抖,利剑上手,耀耀的银芒反照在他脸庞,衬得他的眸子更显青翠。狞笑一声,剑势袭向龙步云,又狠又快,既辣也绝。
龙步云只来得及伸指挟持凛冽剑身,但仍阻止不了贯彻在剑身那股源源不绝的惊人内力将剑身送进他的肩胛。
鲜血染湿了深蓝衣料,只让蓝衫颜色逐渐加深而不见赤血。
“这一剑,回敬你对我阎王门魑魅魍魉的种种『照顾』。”阎罗扯出浅笑,俊逸的轮廓更添邪气,执剑的手没有半丝松懈。
阎罗口中的照顾,便是魑魅魍魉入狱时所受的严刑拷打,虽然并非出自於龙步云所授意,但这笔帐仍然挂在龙步云头上。
女圭女圭惊声尖叫,为那把深深埋在龙步云皮肉之间的利刃。
薄利的剑柄微挑,甫月兑离龙步云的身体,拇指大的伤口便激出细泉般的血水。阎罗脸上嗜血的快意浮现,在女圭女圭尖叫声未止之际,右手腕在收回薄剑的同时仍在龙步云咽喉半寸之距划出一道致命剑芒,削断龙步云悬垂胸际的鬓发,也在他颈前破开一道浅显见血的伤口。
“这一剑,是替那爱哭的小丫头砍的,惩你弃她不顾,也是赏她逗笑了阎王门白无常的谢礼。”阎罗甩去剑上腥红,唇角仍是笑得冰冷,只有在最后一句话凝望身旁的白无常时,绿眸间的暴戾之气褪去,但仅仅一瞬,视线再回到龙步云脸上时,眸仍冷冽。
“我会再度拆了你阎王门。”龙步云毫不畏惧。
“随时候教。”阎罗左手执起酒杯,笑意未明地朝他一敬。
龙步云虽带著剑伤,仍面不改色地取饼一只酒杯。
“敬誓不两立。”阎罗仰首饮尽。
“敬唯一一次的把酒言欢。”龙步云也道。
目送著可敬又可怕的对手潇洒离场,龙步云知道,或许与阎王门的针锋相对终无结束之日,他虽小胜一回,但今日一见阎罗小试牛刀,却已再明白不过——凭他单独之力绝不可能胜过阎罗。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真被我娘给说中了。”龙步云自嘲地摇头。
低下眼,瞧见女圭女圭正努力压按著他的伤口止血,他血流的速度恐怕不及她眼眶滑落的泪水。
“不碍事,只是肩膀罢了。”受伤的人还得安慰没受伤的人。“等会儿敷些伤药便没事。”
“我的小埃袋里有伤药!”女圭女圭模出一堆瓶瓶罐罐,开始为他疗伤。虽然这些伤药是她先前在灵山里医些牛马猪蛇专用的药,但……抹人应该也有效果吧?
女圭女圭选择了隐藏伤药的用途,加快十指的动作,乾净俐落地将喷血的伤口给料理完善。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果真不假,你竟然买通阎王门来谋杀未来亲夫?”龙步云佯装愠怒地板起脸。
“我没有!他开了价,但我没点头!”女圭女圭为自己辩白。
“怎么,是价码太高吗?”小没良心的!
女圭女圭想了想。“龙老大,你只值五十两耶。”五根白女敕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晃出一道像取笑著他的笑弧。
“五十?!”听到自己身价仅值区区小数目,龙步云简直不敢置信。“是五十两还是五十万两?”计价单位可不能随便省略。
“是五十两没错,那个男人说了三次。”
男性尊严遭受强烈侮辱,龙步云咬牙。“可恶,我去把阎罗追回来问清楚!”竟敢将他订价订得如此低廉?!士可杀不可辱!
还来不及跨出迎宾楼门槛,一把铁算盘阻挡了龙步云心有不甘的步伐。
“这位客倌,慢著,您的帐还没结清。”
“帐?”他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叫了东西吃呀。难不成踏进客栈就得付费,那这家店岂不名列“黑店”?好大的胆子,敢在他这官差眼下干起不法勾当?!
“是方才与您在窗边雅座谈天的男女客倌叫的菜。”算盘拨了十数下,掌柜的嘴里吟念著数道迎宾楼的招牌美食——通常挂上招牌两字,就代表著菜肴的“身价”绝对是首屈一指,最后算盘递到龙步云眼前。“总共五十五两,恕不赊欠。”
五十五两,喝!比砍他龙步云的价码还贵上五两咧!
“该死!江湖侠侣过上这种场景不都会丢个金元宝在桌上,然后豪气十足地撂下『不用找了』的挥霍字眼吗?!你们砍颗脑袋所赚的黑心银子就足够我这小小捕头吃穿一年,结果连区区一桌的饭菜钱也要压榨我这微薄薪俸的穷捕头来付?!阎罗!我跟你誓不两立——”龙步云仰天长啸。
龙步云与阎王门的梁子,至此越结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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