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果全鸡、虫草鸭子、杜仲爆羊腰、药牛乳、枸杞羊肉粥、鳖汤、鹿肾新龟汤、豆蔻包子,以及塞入人参、茯苓、干姜、大枣、糯米、陈皮等等十数种药材的蒸猪肚。
琳琅满目一整桌子由赫连瑶华派人送来的各式补药、补汤、补菜肴,像在催促著她快快养壮身子,早些怀上蛊卵,好达成他的心愿。
忘了一提,附加一碗黑漆漆的孕子秘方。
呿。
想得美咧!
好料她照吃不误,反正对方砸大钱送上门来,不吃白不吃,况且食物味道真的不错。但想叫她生虫蛋,三个字——做、不、到!
欧阳妅意喝著暖呼呼的枸杞羊肉粥,肚子已经很撑了,她还是有本事吃掉两颗豆蔻包子。
心窝深处传来蠕动,让她抽息揪心,她一巴掌拍向自己胸口:“欧阳小呆,你给我有骨气一点!别尝过几次甜头就茫酥酥,忘了天南地北,成天只想和古大呆卿卿我我,你要想清楚,以后你生虫蛋时,不但要顶著一颗丑大肚,生的时候还会很痛很痛耶!”她对自己的胸口训话。
欧阳小呆,是她替自己体内那条金丝蛊取的名儿,而古大呆光听姓氏就知道是住在古初岁体内那条大尾的。
两只家伙相亲相爱,凑在一块儿时,在她与古初岁心里雀跃跳舞,当她故意和古初岁闹脾气,躲著不见他时,欧阳小呆就会寂寞难耐,钻刺著她的心,像在抗议她为何棒打鸳鸯,不让它和古大呆比翼相飞。
叛徒。
竟然不和宿主站在同一阵线。
“什么叫你就不相信我忍得过三天?你这么看不起我的定力吗?!谁像你呀,没有古大呆就活不下去,我欧阳妅意是坚强女性,没有男人也能过得很好!”她不屑啐它:“再说了,忍不了三天的人应该是古初岁才不是我!哼,我让他自己一个人去睡三张古董大床!要生虫蛋他自己生去!”
迸初岁一进房,便听见她在自言自语,说得正畅快淋漓,连带在骂他。
“你说得对,忍不了三天的人,是我。”他出声承认,她回头,瞟他一眼又迅速瞥开脸,闷闷吃粥。
这三天以来,她不主动找他,赌气不看他,连共处一室都不肯——俗称,冷战。
对,他们在冷战,单方面的。
“还在气我?”他挨坐过来,她幼稚挪臀,坐到另一张更远的椅上。他锲而不舍再坐近她,她端著碗,又挪往下一张椅,他像跟屁虫,跟著不放,她动怒,伸手推拒他:“不要靠过来啦!”她不给他家古大呆有靠近欧阳小呆的机会。
“妅意,你准备一辈子都不理睬我吗?”他吁叹。
“……”她不说话。她当然不想呀,可是她更不想生虫蛋。
“妅意,别不看我……”他轻轻扯动她的袖,宛如孩子向娘亲撒娇,他的嗓,佯装不了悦耳讨喜,却仍能获得她的怜爱。
她终于抬眸觑他,一双熠熠明亮的眼,充满怨怼。
“我没有在生你的气,我只是觉得很闷罢了……而且,我怕欧阳小呆怀孕,所以才不准你碰我……”欧阳妅意说出三日冷战的理由,红唇嘟得半天高。好吧,她承认,她也很想念他的身体,但纵欲过后的下场她承受不住,只好谢谢再联络,幸好女人对于的自制力远胜于男人。
“我似乎总是给你惊吓,前一回是我告诉你,我体内有条金丝蛊;第二回是你知道自己是蛊族遗孤时的打击;第三回则是雌蛊会在你身体中产下虫卵……妅意,对不起。”
“你说对不起做什么?前两回又不是你的错。”她与他体内的金丝蛊都是彼此仍是婴娃时就被爹娘放置进去的,她才不会是非不分地怪罪他,迁怒在他身上。
“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欧阳小呆应该已经怀孕了。”他的歉意,来自于第四回对她的打击。
丙不其然,欧阳妅意小嘴张大大的,完全呈现痴呆样。
“金丝蛊通常只要一次就会……”他试图婉转,还准备详述金丝蛊的繁衍特性——虽然,他不认为她此时有闲情去听。
“古初岁!”她忿忿跳起来,就先给他一拳,不偏不倚打在他心口,实际上她最想打的是那只播种的婬虫古大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没有先告诉我?!你现在说有劳子屁用呀?!迸大呆你这只臭虫!般大我家小呆肚子!我把你阉掉先!”咚咚咚咚,捶死它!是条好虫就不要躲在古初岁身体里不出来!
“妅意,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说?!你早不说晚不说现在说就有办法能让小呆流产吗?!就算流产还不是一样要从我肚子里生出来?!”她开始飙泪,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泼洒:“天底下有哪个正常女人会噗噗噗噗一直生虫蛋的啦……”呜呜呜呜。
“金丝蛊一次只会产一颗卵,不会噗噗噗噗一直生。”
“就算只有一颗,你看过哪个女人会生出这么大一颗的蛋?!”她夸张地比画鸡蛋大小的手势。
“没有这么大,正确来说,大约像是这样。”他取出一颗特别拜托秦关制作的纯金圆珠,大小形状与他儿时记忆中见过自己妹妹出世时握牢的金丝蛊卵如出一辙,它小巧可爱,一点也不吓人,他直接以实物来洗刷她对金丝蛊卵的坏印象。
她眼泪还在掉,看见摊放于他掌心的纯金小圆珠,讶然到水珠子忘了从眼眶滚落。
“孩子会紧紧握著与这颗金色圆珠相仿的虫卵来到世间,我们蛊族人认为,它是神的恩赐,保佑孩子未来平安康泰,不易生病。”
“……金丝蛊的虫卵,是长那样吗?”不是她以为的黄黄绿绿,一颗颗像恶心疙瘩的虫卵模样耶。
还……满漂亮的,闪闪发光,仿佛姑娘家最爱的发钗串珠。
“我请秦关兄按照我印象中的蛊卵仿造出来,相差不远。”他把纯金小圆珠递交到她手心,让她看个仔细,他一边再说得详尽,不希望老是吓坏她:“金丝蛊一旦受孕,会一直等到宿主也有喜之后,才会产卵,若宿主没能怀上孩子,金丝蛊同样不会下蛋,它几乎是一个孩子一个蛊卵,正因数量稀少,才显得弥足珍贵。”
她开始把玩小圆珠,它越瞧越漂亮,真无法想像有虫蛋会像它这么美,大大颠覆她对虫蛋的超差想像。
“那你还把它给赫连瑶华?”如此一来,以后自己的孩子不就没有金丝蛊可以保佑健康长大?
“我同情他,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因素是,我清楚一个经历过绝望而发疯的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深信金丝蛊能救回他妻子,所以他不会放弃用任何手段夺取金丝蛊。”他轻抚她的发丝,温柔笑著:“若只有我有金丝蛊,我不会那么担心,但你体内也有欧阳小呆,比起我这个浑身毒血的大麻烦,妅意,你更危险。”而他,不允许赫连瑶华将毒手伸向她。
“你是因为不希望赫连瑶华伤害我,所以才拿蛊卵跟他交换。”欧阳妅意举一反三。
“没错。”
好吧,这个答案令她开心不少。多珍贵的金丝蛊卵又怎样,还是比不上她欧阳妅意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嘛。嘿嘿,女性自尊至少膨胀几百倍。
“我是不反对给赫连瑶华金丝蛊卵,对他来说,小小一颗虫蛋,他愿意用他所有一切去换取。说实话,我很讨厌赫连瑶华,我认为他是个可怕的疯子,可是……我在赫连府里假冒婢女时,去为白绮绣梳发,看见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疼爱时,都会觉得既感动又可悲。他一定很爱很爱她,直至现在,他仍无法接受失去她的现实,我也同情他。”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足以套用在赫连瑶华身上。他这个恶人,将最柔软的一方留给白绮绣,因痛失白绮绣,他变本加厉地更加愤世嫉俗。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为恶的借口,谁都不可以把己身之痛,加诸于他人身上。赫连瑶华为救白绮绣而要杀古初岁,这一点,她永远都不可能谅解他。
同情和谅解,是两回事。
“也许,他最后所得到的,仍是无止尽的失望。”
“金丝蛊没办法救死人,是吗?”她听出古初岁的叹息。
“金丝蛊需要体温去育化,死人是不会有体温的。”
言下之意,给赫连瑶华再多的金丝蛊都没有用。
难怪他会说,赫连瑶华最后所得到的,仍是无止尽的失望。连她这个旁观者听见了,也好失望。
“我好像可以想像赫连瑶华发狂地抱紧白绮绣的尸体撕扯著喉,凄厉哭吼……”欧阳妅意吁完一口气,赶快抱住迸初岁。她和他太幸福了,还能活著拥抱彼此,感受两人暖暖体温。他身上淡淡药味多讨人喜欢,萦回鼻间,她无法想像万一有一天,她像赫连瑶华一样失去爱人,她是否会比他更疯癫,她现在竟然还为了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和古初岁冷战呕气?她是吃饱太撑了是不是?!或是人在福中不知福?
她把时间和生命浪费在这上头,根本是暴殄天物!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何事?
也许,明天一张开双眼醒来,天塌了、地崩了,发生了巨大灾祸,从此两人天人永隔,她怎会甘愿残留在脑海中的最后印象,是她任性为了区区几颗虫卵而不和他亲近、拥抱、缠吻?她会恨死自己的!
在活著的时候不去做,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得做了!
她不要懊悔,不要说著“早知道怎样怎样,我就怎样怎样……”的遗憾叹息。
“妅意?”古初岁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一头雾水,这几日她闪他闪得多勤,好似他靠近她半步就会害她的欧阳小呆受孕,现在她却大大给他一记熊抱。
“明明有赫连瑶华这个悲惨借镜血淋淋在眼前,我竟然还蠢到把精神工夫耗费在赌气上头,太不值了,真的太不值得了……”欧阳妅意贴紧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正怦咚咚跳著,那是活著的铁证。多好呀,她最心爱的男人在她身边、在她臂弯抱得著之处,与她一块儿活在这世间,呼吸同样清新的空气。她自己想通了,心情由阴转晴,什么虫不虫蛋的,全把它抛到脑后去!她才不要再为了它,失去与古初岁相爱的珍贵时光。
生命,应该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他就是她遇见最美好的事物。
迸初岁完全同意她的想法,看著赫连瑶华,他知道自己是幸福的,他虽失去族亲,却有欧阳妅意来圆满他的未来,他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我们好幸运,都在彼此身边,未受痛苦死别的折磨,还能伸手拥抱、还能相互依偎、还能彼此关怀,我真的对上苍充满戚恩……所以,妅意,以后别再用不理睬来疏远我,你若不开心,可以骂我吼我,我会静静听你说完所有不满和怒气,不会像之前怯懦转身逃开,我会一直陪著你,等你消气,就是不要将我拒于门外,这样我会觉得好孤单,好吗?”他不怕她气鼓鼓的恼怒俏颜,就怕她不愿开口与他说话,用冷冰冰的态度待他,这会令他无所适从。
“好。”她笑著用力颔首。他说的情况,往后确实可能会发生,她脾气坏,又霸道,也不讲理,性子轻易便会被激发出火气,她不敢保证自己永远都不会跳脚生气,可她知道,他会如同他所言一样,静静听她吠,维持淡淡笑靥,宛如无际大海充满包容,极具耐性,最后,她会被他软化,如同现在一般,主动将他抱进怀里。
她会舍不得他失去笑颜。
他是药人,更是毒人,但他从没误伤过她,她第一次见他时便碰过他的血、亲吻他时交濡著他的唾,甚至在床第间,他的……
他待她是如此小心翼翼,如此宠爱万分,她在他身边非但没多次中毒,反倒气色越好,与其说是赫连瑶华日日送来的十全大补药养美了她,不如说是她从古初岁身上获取了比十全大补药更滋补的良药。严尽欢曾打趣问过她,不害怕哪一天吻著他时,他不留神将体内药毒互换,她就可能一命呜呼——
他那样珍惜我,我才不怕呢。
她想也不想便给了严尽欢这个答案,一边说,一边骄傲地挺高下颚。
因为珍惜,他连“不留神”这样的错误都不会犯。
他就是一个这么疼她的好男人,所以,往后她也会疼惜他,不用会令他感到孤单的方式使性子。
屋里,一股香味,由淡而浓,熟悉的甜香,迷蒙了她娇媚的眼眸、润红了她粉女敕的脸颊,这是古初岁唯一无法自制的“毒”,也是欧阳妅意最乐意中的“毒”——chun药。
她笑著看他一脸赧红,他不是一个毫无克制力的男人,然而面对她时,他的克制力,荡然无存。他好想念她,这三日她的疏远,漫长得像是三辈子。
“……笨小呆,扭什么扭、急什么急呀!”她明著骂潜藏在心窝深处的金丝蛊,实际上真正猴急的人,是她,她已经蠕著身子,攀坐在他腿上,密密亲吻他。“真是……一点都不矜持,完全没有虫格,yin虫dang妇……”
“大呆也按捺不住了,它好思念小呆……”他的声音,含糊在她嘴里。
她心口搔痒难耐,毒发的媚态,偎在他胸里的娇俏模样,逼人发狂。
他膜拜地她雪白身躯,喟叹著她的美好,她的温暖,令他眷恋不舍,她将柔荑探进他的长发间,勾著他的颈,压下来尝进嘴里。
并不是药性使人失控,chun药,只是辅助。
催化火热的床第缠绵,是爱情。
呿,明明扭动身体、急躁难耐的家伙是谁呀?yin虫dang妇又是指谁呀?!欧阳小呆不满冷嗤。
按捺不住的人,也不是我吧……古大呆也有冤想伸。
两只金丝蛊,成为代罪羔羊。
不过……好吧,它们也很思念彼此啦,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