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夜里,尉迟义突地弹坐而起,正浸婬于好梦的沈璎珞连带被他吵醒,眯着惺忪可爱的水眸,询问他发生何事,柔萸也随即轻攀在他颊边,以为他作了恶梦。
“璎珞,我忘掉一件很重要的事!”尉迟义紧张地握住她的双肩。
“什么?”
“我们要先成亲呀!”
“成亲?”
“我竟然给忘了!好在你爹提醒我,我把顺序弄错了!”
沈璎珞听得困惑,更加担心地抚模他的额心:“尉迟,你睡胡涂了吗?我爹?我爹早已……”
“我知道他已经挂掉了,我刚刚梦见他,还有我娘,两个老人家坐在河的彼岸泡茶,一人一句数落我,你爹逼问我,是不是想玩弄他的宝贝爱女,否则为何不赶快给你名分,我娘也在一旁帮腔,说她不记得自己教养出一只不负责任的畜生,我才想到,我忘了要先跟你成亲……”他挠着脸,笑得腼眺,粗枝大叶的他,已经视两人为夫妻,加上彼此双方上无高堂作主,便真的给忽略了。那怎么可以呢?他不能让沈璎珞没名没分跟了他!
“我尚在守孝,婚嫁都不应该……”
“你爹说,那种小事,别在意它,你的终身大事比较重要!”这句话,确确实实是她爹在梦里说的,不是他尉迟义胡诌!
尉迟义言之凿凿,沈璎珞又是一个相信梦境不单纯是梦境的姑娘,所以她没有任何怀疑,反而心窝暖热,轻声问:“我爹……看起来好吗?我一直没能去他坟上烧香祭拜,他在那边,冥钱够不够用?”她的爹亲从逝世至今,不曾入过她的梦,没告诉过她,他缺了什么。
“他看起来挺好的呀,福福泰泰,穿着富贾最爱的蓝裯长袍,吼起人来中气十足。”被一只鬼吼着“你胆敢戏弄我家璎珞的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听起来还满毛的。
“那就好。”沈璎珞宽心一笑。
“璎珞。”尉迟义牵着她的手,她轻轻抬眸凝望他,他嗓音虽沉,却悦耳:“我们成亲吧,好不好?”
“好。”她温顺颔首,笑得好可爱。于是,尉迟义隔天一大早就找上严尽欢,要求在严家里办一场简单婚宴。
“成亲?”严尽欢娇美脸上凝结一片冰霜,唇角扯了扯动,却不像在笑,双眼冷冷瞟他:“姓沈的烧了我家仓库和几百坛好酒,你现在告诉我,你要娶他妹妹?姓尉迟的,你的胳臂是被谁给拗断了,全往外弯啦?”
“沈启业做的事,与璎珞何干?!你将罪名扣在璎珞头上不公平!”尉迟义拍桌吠着。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呀!为什么我要对她公平?我就是不高兴对她公平怎样?”严尽欢纤掌落在桌面上,比尉迟义更响。
“沈启业人早就逃了,他趁着众人去救火,从后门溜走,是你说不用去追他回来,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这代表着你不想和他计较火烧仓库的事,为什么现在放走了元凶不捉,反倒欺负起无辜旁人?!”而且这个元凶还差点害死璎珞,他尉迟义巴不得逮回沈启业,狠狠揍他几拳,偏偏严尽欢没有下达命令,而沈璎珞也替她大哥说话,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兄长是存心想杀她,她脑后的伤,是他一时失控,仓库的大火,仅是窖里油灯不小心被打翻,才会燃烧起来,她一直坚持着这个说法。
“我、高、兴。”
严尽欢的理由,教人无法反驳,她向来总是如此,开心时做一套,不开心时又是另外一套。现在情况相当明显,严尽欢今日凤心大不悦,虽然她嘴里说“我高兴”,实际上心情一整个不爽,向她提及任何事都绝对会被打回票。今日不行,明日总行了吧?母狮子隔了一天,也该变成娇生惯养的白毛猫!
并没有。
母狮子依旧是母狮子,依旧亮着爪子在胡乱耙人。
“成亲?你烦不烦呀?一直问一直问一直问,不行啦!”隔了一天,严尽欢的嘴脸完全没有变和蔼可亲。
明日不行,后日行了没?
“姓尉迟的,你再提这事儿一次,就别怪我对你、对她不客气啰!”严尽欢甚至摇狠话,姿态像只被踩着尾巴的母狮子,高扬着下巴走人。
“你!”尉迟义想顶撞她,被夏侯武威斓下。
“你晚膳时再问她一遍。”夏侯武威在尉迟义耳边低语。
“晚膳!”问又会有哈差别呀呀呀呀?——正要这么问的尉迟义立刻噤声,他听懂夏侯武威的意思了,有人要为了他与璎珞的亲事,利用晚膳前这段时间,亲自去讨好情绪欠佳的母狮子,顺着她的软毛模,将她安抚得服服贴贴、安抚得快快恢复成那位好商量的严府小当家!
尉迟义好感动,给夏侯武威一记大大熊抱。“武威……你真是个好兄弟,严家有你,实在是太好了!要是没有你,大家要怎么过好日子呀呀呀呀呀……”
“再啰唆我就不帮你。”夏侯武威冷眸瞪他。
“好好好不啰唆!不啰唆!”尉迟义作势缝上嘴,缝了一半,赶快补充:“武威你快去呀,我的幸福就靠你了!”催促完毕,也把另一半没缝好的嘴缝上。
“唉,真不想用这种方式达成目的……”夏侯武威低声自喃。若非为了兄弟,谁想卖身呐……
夏侯武威出马,果然不同凡响,当天晚膳,不等尉迟义挑战第四回,眉目佣懒且双腮粉女敕的严尽欢主动提及婚事。
“义哥呀,你和沈璎珞的婚事也该办一办,硬是拖着,拖到肚子藏不住,穿起嫁裳不好看。你动作慢吞吞的,还不去找个好日子,在练武场里架起棚子,摆个十来桌,自家人请一请,让沈璎珞光明正大成为尉迟夫人吧。”
到底是谁害婚事硬是拖着呀!是你吧!是你吧?
尉迟义以最快速度看日子、打点婚宴事宜,众人倾力帮忙,即便他挑了一个短短十几天后便到来的绝佳好日子,同样可以办得热热闹闹,毫不含糊马虎。
沈璎珞没有穿着大红嫁裳,反以粉女敕似樱的纱裳代替,毕竟她顾忌服丧带孝,不适宜身着喜裳,在严家百无禁忌,少掉凤冠霞帐,亦无损婚宴的喜悦。她长发绾起,簪着一朵与衣裳同色绸缎扎成的仿制牡丹,除了耳上戴着一对银丝耳坠之外,没有其余饰物,粉颊轻扑淡淡胭脂,无须浓妆艳抹,她的幸福笑靥已足以教她成为最美的新嫁娘。
斑堂之上,安置着沈璎珞爹亲的牌位,要他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尉迟义并未替他娘亲设牌位,她过世时,他年纪尚稚,一些繁文褥节哪里会懂,能凑出银两替她安葬就已经很孝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虽没有牌位在场,他想,她应该还是能看到,等孙子出世,他会带着妻儿,一块儿去坟上祭拜娘亲。
婚宴结束的那天夜里,尉迟义与沈璎珞作了同一个梦。
白花绽放的彼岸,她的爹,与他的娘,堆满笑容,欣慰望着他们小夫妻俩。
醒来时,尉迟义突发奇想:“我觉得可以帮你爹和我娘办一场冥婚。”
看那两老同进同出,悠悠闲闲一块儿喝茶一块儿骂儿子女婿,挺配的呀,干脆来个亲上加亲好了,反正他短命的正牌亲爹早不知投胎到哪户人家去当小女圭女圭了吧,不会在意自己妻子再嫁才对。
“胡说什么呀?当心晚上爹娘连袂入你梦中,又数落你一顿。”沈璎珞笑着轻斥。
“入梦了正好,我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当黄泉老夫妻。”哈哈。
“贫嘴。”沈璎珞作势轻拍他的脸颊,当然没真的下重手,尉迟义将她勾进怀里,厚嘴精准地在她唇上印吻,再习惯性把耳朵贴在她月复间,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还不太明显,他最爱用这姿态听着胎动,孩子尚不会踢蹬手脚,他的好听觉却彷佛能清晰听见孩子的每一分动静。
沈璎珞喜欢这般的宁静亲昵,她体内孕育着两人的孩子,他展臂,抱住了她,也抱住未出世的孩子,偶尔,他会和孩子说着话,行为举止看起来何止“傻气”两字足以形容,偏偏总能教她动容,他最常说的便是“你娘很辛苦,你少做些怪,别害你娘吐得这么严重”,她细心梳顺着他的短发,听他对孩子说的每字每句。
“……先来个儿子,再生个女儿,哥哥保护妹妹也不赖,儿子要叫尉迟勇,女儿要叫尉迟玲玲。”尉迟义又开始做着美丽的远景幻想,每隔几天他都会发作一次,好似将她的肚子当成许愿池,以为常常抱着它说话,就能美梦成真。
沈璎珞抿唇微笑。
有个秘密,她没告诉尉迟义。
她作过一个梦。
梦里,两个调皮无比的小男孩,被他追着教训,而她坐在一旁,面露幸福地为夫君儿子缝补衣裤。
梦里,没有女儿哦。
嗯……还是继续保密好了。
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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