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牢莫名其妙,盯看那张淡淡浅笑,因而明耀起来的巴掌小脸。
“笑什么?”
她眉眼轻舒,神色轻松,跟在他右手边,缓缓走着,并且好奇张望,对于所见一切感到新鲜。
“你们这里的人……嗯鱼虾,表达敬意的方式,好直率。”狗腿得那么理所当然,巧妙地融入日常生活的对话之中,在外人耳里听来,有些突兀,有些好笑,但他们似乎颇习惯,而且,熟练。
“这有什么好笑?听久了只觉得烦。”蒲牢撇撇唇。
谁喜欢逛起街时,想尝些路边小吃,还得先接受一长串歌功颂德?
听完,连胃口也没了。
“乍听之下,虽觉他们太过夸张,可又不让人感到虚情假意,看来,是真心诚意的。”
瞧,才说完,马上有位驮壳的龟爷爷,手捧一盘串物,健步如飞,送至蒲牢面前。
“四龙子,这是我家孙媳妇新创的菜,请您尝尝……”龟爷爷笑容诌甜,脸上皱纹越发地深,双鳍互搓。
蒲牢接过,龟爷爷又殷勤地道:“若有荣幸能获龙子青睐,这新菜将成为我们龟家的传世之宝,几十代几百代,源源不绝流传下去……要是龙子喜欢,不知能否商借龙子威风雄壮、响亮好听、如雷贯耳的好名儿,用来帮新菜取名,给它响当当的美名——”
“后头的废话,省掉!”蒲牢光看龟爷爷嘴一张,就知道后头还有更多的馅媚话,等着冒出来。他面目冷狞,恶声阻止。
这号神情没吓跑龟爷爷,龟爷爷乖乖闭嘴,依旧眸亮笑甜,希冀地看着蒲牢,静候龙子品评。
她轻易能看得出,他们喜欢他。
即便他长相狠厉,眉不慈目不善,但也只是外在吓人,他们认识的他,并不可惧,才会一个一个,被他吼了,斥了,仍旧积极靠过来。
他就是那种嗓门很大,却吓不退熟知他本性的人们……
三字形容,纸老虎。
蒲牢拿了一串给她,其余两三口便吃个精光。
“不错,是鳗串。”他说给红枣听,让她知道手里串物的食材为何。
“对对,鱼刺全给挑掉了,蘸上甜酱,烤到焦香,我们想叫它『蒲烧鳗,全名是『蒲牢龙子亲尝,品质保证,烧烫烫热呼呼之美昧烤鳗串』……
取龙子威名一字,以兹纪念……”龟爷爷一脸祈求,嘴里有好多奉承的句子,想忍,又忍不住,痛苦地唇角微颤。
“准了准了。”蒲牢大刺刺的,没禁没忌,不介意名字变成商品。
标爷爷欢呼一声,连连道谢,赶忙去挂名贩售,奔回巨大沫泡里,沫泡阻隔了海水,里头架起几座烤炉,正烤着数十串的鳗。
“你……很受爱戴嘛。”她做出结论。
“嗯?”他回过头。
“初见外表,以为你应该是凶狠高傲的人,城民见着你,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动辄得咎,触怒了你,实际上,你在他们眼中,是极好相处的主子吗?”她小口咬下鳗串,唇上濡着褐色酱汁,她伸舌,吮去酱汁。
“我哪知道他们眼中,我是怎样的主子?!”这种芝麻小事,他不会浪费精神去思索。
他现在思索的是……她手里那串鳗,比他方才吞的,还要好吃是不是?!
他听见自己咽唾的咕噜声,随她探舌吮酱,随她张口咬鳗肉,他喉结起伏,目光恫恫,看她。
“……你要吃?”她以为他的炙烫眼神,是针对手中那串……蒲烧鳗。
沾有甜酱的小嘴,微微启合,甜甜的嗓,问着:你要吃?
吃什么?吃蒲烧鳗?还是,吃她?
后者竟然比前者……更教他期待?
蒲烧鳗的滋味,他已经尝过,所以诱惑力不及她来得大?
他正要用力点头,并准备倾身上前,去擒获抹满甜酱的红唇,吃她……
蓦地,她手中的鳗串塞到他掌心,红枣拢提宽松的衣摆,从他身旁跑开,他反应不及,回过神时,她已经跑得您远。
“你要去哪里?!”蒲牢吼吠响亮,在海市里回荡。
想逃?!
他转身追去。
在茫茫大海里,她以为她能逃往哪去?!
凭她一只小小人类,没靠他的法术,别说是潜水,想在如此深沉的海中毫发无伤,根本不可能!
一个不小心,兴许就被藏匿暗沟的大鱼怪,一口吃掉了!
他急于追赶,她脚步却在前方停下。
原来是要逃,而是看见海市一偶,正进行的一项买卖——
“快住手!别这样!”
红枣斥着浦子内的店主,要他停止手边行径。
店主是只海姑,鱼首人身,口部一对长须,不住地抖动,此时鱼眼睦圆,朝她望来的眼神,很是凶恶——不过,差蒲牢一大截,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害怕。
“小泵娘,老子在做生意,要嘛,拿贝币来买,不要就闪边去,别在这里瞎嚷。”
海鱿男人口音奇特,每说一字,语尾附上吐泡声,啾哆嗽哆地。
“你明明是在欺负她!”她控诉着。
红枣所见,是海站男人囚禁一名女子,女子年纪轻轻,面容妓丽,水汪汪的眼眸,秋水敬艳,蕴合千言万语,唇不点朱红,粉女敕依旧。
她身姿骋婷,胸盈月复细,存弱得好美,不是匀称纤腿一对,却是鱼尾。
若在陆路,当属倾国倾城之姿,莫不教人细细怜着、爱着,哪舍得如此待她?!
“胡说!我哪时欺负她了?!”
海站男人浓眉扭曲,几乎要皱成一团凌乱。
“你方才暗拧她的膀子,很使劲,故意拧哭她!”她瞧得一清二楚!
是的,美丽女子正幽幽落泪,眼眶一片迷蒙,水雾凝聚,在眼角蓄积成泪,睫儿轻颤,珠儿随之重坠。
本是无色无形的泪珠,离了眼眶,一抹晶莹的白逐渐浮现,越来越浓郁,滑到脸颊时,透时已经乳白,坠下脸庞后,水珠化为真珠,一颗一颗,落入她面前的石盘。
里头,早堆了数十颗。
“她不哭,我哪来真珠卖?!”海鱿男人凶巴巴吼回扶持,再将红枣从头到脚瞄过一遍,啧啧有声:“难怪??……不是龙骸城的氏人嘛,才会大惊小对,在我摊位前哆咬——去去去!走开!别档我做生意!”
说完,海站男人直接赶人,大手一挥,就要落在红枣身上。
粗鲁的推劲,被蒲牢拦下。
蒲牢一记眼神,冷冷瞧去,海鱿男人气势瞬崩,整个人突然渺小起来,站在高大的蒲牢身旁,懦缩胆怯。
“四、四龙子……”海鱿男人呐呐喊道,蒲牢并不理睬,眼中只有她。
“你跑这么急,就赶着来看泪鲸生珠?”蒲牢双臂环胸,晚她的眼神,像取笑她的见识浅薄,大惊小敝。
“泪鼓?”原来美丽的人鱼姑娘,名唤泪鳞?
“落泪成珠的一支氏人族系。”在龙骸城里,算是有名的种类。
泪蛟族的珍稀,在于泪水值钱,与蚌类养珠不同,蚌珠旷日费时,数年育一颗,泪蛟真珠显得便利易获,只消泪蛟一哭,洋珠便可成形。
泣珠材质虽不及蚌珠扎实,珠体大小、色泽,却较为统一,适合大量磨制粉末,或是缀饰于衣物上头。
有些商人脑筋动得快,捕获泪蛟一族,直接在市集贩售泣珠,现场臂赏泪蛟落泪表演,嘘头大,卖真珠的生意更好。
“为了获取真珠,便逼她一直哭泣?”红枣难以置信。
“这是泪蛟族的天赋呀,也是他们最大用途吧。”干嘛一脸气呼呼?又不是他蒲牢购给泪鲸族这种本领,害他们遭受商人觊觎。
虽然,他一点都不觉得凝泪成珠有何惊喜,不过是硬化的泪水。
动不动就掉泪的家伙,他觉得烦。而泪鲸一族,无论公的母的,总是在哭。
“这不叫天赋,更不是用途,能让泪水变成真珠,不代表必须沦为禁裔,失去自由,逼着哭出一颗颗真珠。”红枣反驳。
嗓音虽不闻强势,字字既轻且柔,小脸上,一派认真。
她又说道:“哭泣,应该是为喜悦、为悲伤、为难过、为心里那一丝的真情流露而哭,不能变成买与卖……”
“哭不出来的你,跟人家懂什么哭泣的大道理?”蒲牢话中不存恶意,只是口直心快,没经过脑子思索,便率性而说。
一副老前辈的口吻,让他想笑,分明就是个女敕娃儿,老成啥呀?
红枣静静闭上嘴,望向他。方才,还为泪蛟而忿忿不平的脸蛋,退去所有神色,淡然若水。
这是什么眼神呀?!他又没说错话,她本来就哭不出来,没有眼泪,是她自个儿说的呀——蒲牢被她瞧得浑身不对劲,如果她眼神凶恶些,瞪他貌他鄙视他,他还不会这么……室闷。
“我没有泪水,但我会喜悦、会悲伤、会难过……我只是想哭,却无法哭。”
她的反应平静无波,说起话来不见起伏顿挫,诉着她与生俱来的缺憾,仿佛那是别人的事儿一般。
“失去最爱的亲人、面临死亡的无助恐俱……痛苦得想大哭、害怕得想诉苦,双眼却是干涸……哭泣,对我是种奢侈,我求之,而不可得,看见眼泪被如此贱待,我觉得很生气。”
生气?哪里有呀?表情一点都不像。
蒲牢只看见她张着大眼,眸中淡定,脸蛋宁静恬美,没有怒不可抑的迹象。
偏偏她越是不噎不闹,口气越发清浅,他越是看了皱眉。
两道浓眉剑眉,朝眉心收拢,堆成一个蹙结。
悴,心口那股火,从何而来?
莫名地,烧了起来。
听她说出那些话,像是有谁揪住他的心,往一大坛的酸醋泡进去,呛到浑身哆嗦,酸得发软,几乎冲上脑门。
“把那只雌泪蛟放出来!”蒲牢轰然回首,怒目相向,心里的闷气,完全迁怒在海站男人身上。
“唉???!放她出来?!”海站男人听了大惊。
这只泪蛟,花费他好大的功夫才捕获,赚了几天的泣珠收入,哪够本呀,起码得再卖个半年!
龙雕城与人间陆路不同,不能以相同律法规之,并非龙雕城毫无法治,而是海中种族太多太多,弱肉强食,他们可不兴那套“扶倾济弱”、“相亲相爱”的仁义道德。
况且,他对这只泪蛟娃儿还不错呀!喂最好、最鲜甜的食物,只要她乖乖哭、乖乖生珠,他可是将她当成祖女乃女乃供奉伺侯哪!
卖鲸豚乳的人,不也这样对待鲸豚?同理可证,他靠泣珠赚钱,天经地义。
“四龙子,您别听那只小女娃乱说!泪蛟帮我赚贝币,我也有付她工资……虽然只有一枚贝币啦……但、但我跟她是鱼帮水、水帮鱼,我没有贱待她,您要我放了她……我一家几十口鱼娃鱼孙,可怎么生活?!”
海鱿男人急忙辩解,要蒲牢收回命令。
全海市里,压榨弱小鱼种维生的,不单单他一只,怎么只找他麻烦?
左手边那摊,在卖钱卵,正对面那摊,篓子里全是海蟹,等着下锅。
还有还有,龙子也正在欺负“弱水”呀……
“叫你放你就放,你不动手,我来!”区区几根细细石栅,蒲牢不看在眼里,指头一弹,便能轻易震断。命令他,是看得起他!
“我放……我放……”海鱿男人不敢劳龙子动手,谁知道这一动,轰垮的会只有石栅,而不是连他的店铺、他的脑袋,也给打成粉?!
不想因小失大,只得合泪乖乖听话,打开栅门,放出美丽泪蛟。
泪鳞一获自由,立即缩往蒲牢身后,视他为依靠,躲看不敢出来,一颗颗泣珠仍不停歇,由她眸间坠下,滚落海间,海站男人心里抽痛,捡抬泣珠当做补贴。
蒲牢偷瞄红枣。
她脸上没有流露出喜悦或赞赏,依旧淡看一切。
这女娃真难讨好,不都照着她的希冀,把泪鼓给救出来了吗?干嘛连笑一个也没有?!
咦?他刚刚在想什么?
讨好?
他,讨好她?
对呀,她又没开口要他多事,没求他救泪蛟出来。
是他自己猜想,这么做,她应该会开心、应该会恢复光彩笑容……
看见她敛起轻笑,连他都跟着笑不出来了。
自己在发啥怪病呀?
“谢谢龙子……谢谢四龙子救命之恩……”
泪蛟姑娘的频频致谢,唤回蒲牢的注意,在那之前,他一双眼睛全盯住红枣,压根没去瞧泪蛟姑娘半眼,连海站男人啥时收摊走鱼,他也没理睬。
美人嘻泪,这回落下的珠泪,滑过含羞带笑的唇角,红霞飞布,双腮艳丽。
“倩儿无以为报,愿终身伺候龙子,为奴为婢……”标准的以身相许,管你要或不要。
“不必!”蒲牢毫不客气,想拒绝就拒绝,不弯弯拐拐,不做委屈自己的蠢事,管他会不会击碎少女芳心。
他不需要奴媲在身边碍眼!也讨厌耳畔有人唠叨!尤其,还是动不动就哭的泪鼓一族!他敬谢不敏,滚得越远越好。
“求龙子不要拒绝倩儿心意……倩儿想报答龙子的大恩大德……”美人盈盈跪下,仍是落泪,泣珠纷纷。
“我又不是为了你——”海市里,司空见惯的买与卖,他从不插手,此次会反常,是因为——
蒲牢的眼,又瞧向害他“反常”的元凶,而“元凶”那双黑灿分时的眸,带有旁观的趣然,看着他与泪蛟美人的互动和对话。
她一定误会他多乐意、多希望,接受泪鳞报恩!
懊死,他不想……被她误解。
“你的恩人不是我,是她!要卖身报恩,也是报答她
蒲牢指向红枣,迅速撇清,不想和泪蛟扯上恩情。
红枣摇看蟒首,“单凭我之力,那位鱼老板决计不可能放人,是你一句话,加上龙子身分,让才泪鲸姑娘获得自由,这个恩情,归你不归我。”她很有自知之明,不去争功。
她没有救人的力量,海站男人亦不会听她之言,没有蒲牢,泪鲸美人现在仍受囚于石栅内。
她吃惊之处,在蒲牢会如此干脆,拯救弱质少女于水深火热,令她反应不及。
她本以为,自己必须花费更多功夫,才能劝说蒲牢出力。
毕竟,他原先的态度,丝毫不觉得海站男人何错之有,脸上不见同情弱小的神色。
一转眼,他却喝令海站男人放人,态度王变,连她也讶然,暗暗猜想,他被啥怪东西附身了?
是突然发现,石栅内的泪蛟姑娘美若天仙、楚楚可怜,触及男人内心的柔情面,忍不住想当当英雄,营救美人?
“是呀是呀……若非龙子大人,倩儿不可能得救,倩儿感激姑娘仗义直言,但靠姑娘是不够的……”很明显,比起红枣,泪绞美人更想对蒲牢报恩
“要不是她开口,我才不会逼海站放你出来!”蒲牢虽对泪蛟说,眼睛却直盯着红枣。
“我?我好像还没开口提出要求……”红枣不记得自己说出“请你救她”或“做做好事吧”,诸如此类的请托。
“-一我就是知道你一定会要求,先做起来放。”蒲牢两条粗臂往胸前一环,犷脸高仰,一副“大爷我未卜先知,怎样,不行吗?!”的高傲。
最好这种事,能先做起来放。
“四龙子……无论您是无心插柳,抑或是施恩不望回报,您救了倩儿,是不争的事实,倩儿一定要报恩——”泪鳞美人芳言来歇,蒲牢两指拈来,揩走滚落的泣珠一颗。
炙烫指月复,碰得美人儿粉腮鲜红,又羞又喜,以为他舍不得她哭。
“这颗泣珠算是报恩,我收下了。”所以,可以滚了,不送。
东西马上转手,长指轻弹,泣珠落到了红枣掌心。
“四……”泪蛟美人错愕不已。
“再哆唆,叫那只海鱼把你关回去!”蒲牢恶声恫吓,脸上布满认真。
怜香惜玉,这四字,他不知道怎么写!
泪蛟美人闭上粉唇,不敢再说。凶神恶煞的蒲牢,连男人都会怕,况且是女敕生生的小女娃。
“你吓到她了。”同属“女敕生生小女娃”的红枣,却毫无受惊害怕的迹象。
“吓跑了最好,少来烦我。”蒲牢头也不回,拉看红枣就走,远远抛下泪鲸美人。
“那么美的姑娘,怎么舍得对她凶?”
“哪里美?!”他看不出来,光看那些泣泪,浑身难皮疙瘩全立了起来。
“我在陆地上,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子。”
这是实话,由同为女性说来,更具说服力。
泪鳞哭泣时,梨花带雨,i”弱娇柔,谁瞧了,都想怜爱珍惜。
蒲牢应话应得很顺畅,直线思考,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哪会没有?我看来,你比她美多了——”脑子与嘴巴,瞬间,停顿住。
你比她美多了了了了了……
那张正仰觑看他的脸蛋,小小的,粉粉的,好像泛起一层薄扁,在海潮中,染上晶莹的蓝,吹弹可破一般,柔女敕。
她眉清目秀,是顺眼的美,与海里雌氏人全然不同氏人的美,很直接,第一眼便觉璀璨炫目,绝艳亮丽,近乎毫无瑕疵。
相较之下,咋见她,评价给个“不差”就很了不起,离惊艳远得很。
然而,越是细瞧,越逐步发现,她的“不差”,实际上非常多。
她的眉眼生得极好,黑瞳炯炯,白仁雪洁,晶亮分明,鼻梁小,却直挺,脸庞线条柔软如蛋形,圆润且优美的弧线……要——数出她的部分,不难。
他真的认为,她比任何一只雌泪蛟r都要精致、更耐看。
嗯……他的南美观向来异于众人,只管女人强不强悍,不用麻烦男人保护,在他眼中,强,即是美。
偏偏,她也不高,也不壮,娇小玲珑,仅仅那么一丁点大……他仍是觉得她美。
她浅浅笑着,安慰内疚的镇民们,那样温柔,很美。
她宁静端坐,任由大姐大婶为她盘发扑粉,那样沉稳,很美。
她跃下怒海,往他的方向坠来时,长睫轻闭,笑颇和缓安详,不见一丝怨或恨,神情平恬,很美。
他竟然把每一面的她,全记得这么牢……
每一面的她,皆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