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说过,我不打算搬家。”何以笙再一次重申自己的立场。
“这是为了你好。”柯旭然已经不想去算这是他第几次说这句话。“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实在太危险了。”
“难道搬去你那儿就安全了吗?”她反问:“我们认识不过多久?你甚至是别人雇来调查我的私家侦探!”
他不禁语塞。
的确,就她的立场而言,他同样不值得信赖。
他们相交不深,甚至算不上是朋友。他是别人雇来调查她的人,曾经骗过她。
但他无法明知她有危险,而不伸出援手——虽然手伸出去了,别人并不想握。不管怎么说,他就是无法坐视她待在有危险的地方。
“好吧!”他退让一步。“那么,至少你可以搬去和朋友或是家人一块同住,那比你独自一人待在这儿要好得多。”
何以笙别开脸,抱着双臂仿佛在驱寒。
“我怎么能将别人卷进来?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不知道他是不是一个疯子,更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我不要我的朋友和家人替我承受危险。”
柯旭然在她身边坐下,一手轻轻搭上她的肩。
“你害怕,不是吗?”她没有答腔,将脸埋进双臂之中。
“我只是想帮你。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是无法坐视不管。”
她露出一双眼睛看他。“你不怕吗?”
怕?真是笑话。
柯旭然的眸子变冷,但是脸上却露出笑容。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会会这位神秘人了。”
她沉默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舒展身躯往后躺去,瞪着天花板静静的道:“事情的起因是一束花。我的助理在我的办公室桌上发现一束花,约千朵红玫瑰,没有署名,穿过层层锁上的门及保全,神下知鬼不觉的被放在我办公桌上。
“隔天,是一串钻石项链。钻石镶在一个心型银饰中,由快递公司送过来,署名是艾沐哲。而那张纸条是夹在车子的雨刷后头,我以为是停车缴费通知单,一直放在皮包里,直到昨天才发现。”
柯旭然不发一语,脑筋飞快的思考着。
“你有任何嫌犯名单吗?你觉得身边的人有谁可能会是这个神秘人。”
“每一个。”她静静地道,随即紧皱眉头。“这就是这件事让人痛恨的原因。我完全想下出来有谁会做这种事,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我们会逮到他的。”他保证道。
“但愿如此。”她咬着下唇。
“来吧!我们去收拾东西。”他拉着何以笙坐起身。“只要收拾一些简单的衣物和随身物品……”
“我还没答应要搬离这里。”她静静的提醒。
“只是暂时性的。既然你不愿意拖累别人,独自一人又太危险,何不考虑雇我来保护你和调查这件事?”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柯旭然,用略微夸张的语气道:“你?一个被雇来调查我的人?你至少应该做到避嫌吧?否则你的客户如何信任你调查后的结果?”
他两手一摊,一派轻松样。
“我刚刚已经决定结束对你的调查了,让那客人另请高明吧。”
何以笙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开着自己的车跟在柯旭然的车后面。
这样做是否聪明?她不禁一再的问自己。如果说所有人都有嫌疑,他又何尝没有?为何她没有将他列为疑犯之一?
其中的原因,真要问她,连她自个儿也说不上来。
大概是荷尔蒙作祟吧!她想。柯旭然是个迷人的男性,而她无法否认自己受到他的吸引。
包何况,在她如此无助恐惧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在第一时间赶到她的身边,伸出援手,甚至因此推掉一门生意。
若说她心中没有一点感动,那是骗人的。但她也不禁猜想,是什么原因让他这么做?
从他们相识以来,他从未表露过任何对她感兴趣的模样。
一开始,他怀着其他企图而来,对她的态度既礼貌又客气。发生了这件事后,他转而以保护者自居。
是否是男人保护弱者的天性使然?他怎能那么理所当然的介入,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只为了她这个认识不到几天的人?
车子在巷口缓缓停下,他降下车窗,指着路旁的一个空位道:“你把车子停在这里,我到前面停车。等我过来再下车。”
等待的过程中,她环顾四周,寂静的巷弄中听得见住户看电视或交谈的声音,偶尔交杂着几声狗吠,一只黄狗佣懒的躺在路旁,偶有行人经过,也只是掀掀眼皮,便又闭上。
不同于她住的社区乾净整齐,这儿的公寓简朴破旧,但却有一种属于老社区的热闹温馨。
她闭上眼睛,听着那些声音,渐渐觉得安心。
虽然都是不认识的人,但是当分享着那些声音时,仿佛他们也都在左右,而自己不再孤单。
敲击玻璃的声音让她睁开眼睛,柯旭然已经站在车外,他指指车门,示意她打开。
“我那儿有两间房间,其中一间可以给你住。”他拿出后座的行李,挑了几样轻的递给她,其他全部背到自己身上。“不过其他地方必须共用,像是浴室、厨房这一类的。”
“我需要付房租吗?”何以笙轻松的问道:“或是伙食费?”
他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会写在请款单上,一起算。”
何以笙必须承认,柯旭然的屋子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乾净、漂亮许多。
原本她以为可能会看到某些恐怖的景象,例如堆积成山的衣服,凌乱的摆设,满溢的垃圾这一类的,但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乾净、舒适、温馨的小窝。
“这真是令人意外。”她拿起桌上的小熊布偶,挑着眉。“看不出来你有这样的喜好。”
“那是我妈放的。”他皱眉摆手,将她的行李一件件提进房间。“她觉得我应该让屋子看起来像是敞开双臂欢迎别人进来的样子,所有你看得到的布置,都是她的杰作。”
“这个主意不错。”
他将最后一件行李放进房里,拍拍两手。
“好了,趁你整理的时候,我来准备午餐,你想吃什么?”
“又是另一个惊喜。”她扬眉,淡淡的笑意在嘴边漾开来。“菜单上有什么?我可不想考倒了主厨。”
“虽然我很想虚荣的说你考不倒我的,不过事实是……菜单的选择少得可怜,义大利肉酱面如何?”顿了一顿,他又补上一句,“当然是那种速食调理包。”
她一点也不意外。
“我想也是,那就吃这个吧!”
整理行李并没有花掉何以笙太多的时间,当她将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好后,她换上一套宽大的衣服,绾起头发,到厨房去找他。
他正好端面上桌,看见她来,便招呼她坐下。
“来吧!”他递给她一双筷子。“暂时先填填肚子,晚一点看你想吃什么,我再出去帮你买。”
她接过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一向都是这么热心吗?”她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你愿意为一个相交不深的人涉险?”
“我是受雇于你的,记得吗?”他耸耸肩。“更何况,相逢自是有缘,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柯旭然的回答竞让她忍不住有些失望。
这么说来,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认识的人有难,他都会为对方两肋插刀?
“像你这样热心正直的有为青年,现在真的不多了。”她以调侃他来掩饰心中真正的情绪。
“热心有一点,正直就不见得。”他话中有话,别有含意的道:“再怎么说,我都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情况下,我劝你还是不要太相信我的正直会比较好。”
“该死的东西!”一罐饮料被扔到电视机上,正中萤幕中男人的脸。
何以笙是属于他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这个男人是谁?
一双怨恨的眼神紧紧盯住画面上紧靠在一起的男女,男人的手臂占有性的环抱住她。
她竟这样随便的靠在别的男人怀中!
“这样是不对的……”他站起身,来回不停的踱步走着。“她这样是不对的,得有人告诉她!得有人告诉她这样会惹我生气。”
他坐回桌前,想了一会儿,取来报纸和白纸以及一罐红色颜料,专心的做起劳作。
他必须警告她。他一边用颤抖的手剪着报纸,一边想着,他必须警告她不要再犯。
否则的话……否则的话……他只好让她跟别的贱人一样,到地狱去忏悔自己的罪过了。
空旷的屋子里有一个男人追逐着她,他的手上拿着尖刀,刀锋在灯光下闪着森冷的光芒。
她拚命的跑着,想要跑出屋子,但是那大门看来却如此遥远。
“你逃不出去的。”低沉冷酷的声音在室内不停回荡着。“你逃下出我的手掌心。”
她的脚像干斤重,每一步都费力又缓慢,身后的男人却步步逼近。
“你是我的。”他站在她的面前,咧嘴笑了起来。“你跑不掉了。”
尖刀高高举起,她瞪大眼睛,在它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尖叫出声。
“不——”何以笙猛然睁开眼睛,流了一身的冷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眨眨眼,了解到那只是梦,一场恶梦。
何时才能摆月兑恐惧?何时这一切才会结束?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寂静。
她闭上眼,梦中的影像又回到脑中,她再次张开眼,坐起身,明白今天晚上她是不可能再入睡了。
模黑走到厨房,刚替自己倒了一杯冰茶,下一瞬间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她差点打翻了杯子。
“你没事吧?”柯旭然即时扶正她手中的水杯。“我听见你的尖叫声。”
她一手抚着胸口,看着他打开电灯。
“我作恶梦。”她觉得颇不自在的解释。“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他的表情写着同情和了解。“这对你而言很不好受吧?”
她微扯唇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谁而言都是,谁会觉得好受呢?”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他替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拉了一张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的面前。
“我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她低声开口,“为什么是我?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也许只是一场恶作剧……我希望它是,但我的生活完全失序了,我痛恨这种情况。”
“你不是第一个遇到这种事的公众人物。”柯旭然希望自己可以说些什么让她安心,但是他也不希望她错估对方的危险性。“我和你一样希望这只是无聊人士的恶作剧,但只要有一点点危险的可能,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她低头,发现自己握着手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觉得害怕。”她将脸埋进手臂中,声音轻如耳语。“只要一想起那个人可能在每一处监视、跟踪我,我就忍不住想尖叫……”
自她成年以来,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到如此赤果的恐惧。她一向冷静、自制,但如今她却自觉像个小女孩般无助脆弱。
她痛恨这样的自己,痛恨自己的软弱,更痛恨这样的情况。
“这样的反应很正常。”柯旭然移动椅子,靠近她,一手搭上她的肩。“你不需要压抑自己的情绪,如果你想发泄,尽情去做,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比压抑它要来得好。”
她抬头看他,轻扯嘴角。“借你的肩膀用一用?”
他点点头,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温柔的道:“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没有人会看见你的软弱。”
他的话触及何以笙内心的角落,她无法克制的、快速的掉下眼泪。
起初,她只是默默地哭泣,到最后,她的情绪溃堤,终于再也压抑不住的紧抱住他,尽情的宣泄。
他听着她哀凄的哭声,暗暗咬牙。他绝不放过那个害她如此恐惧的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发誓会揪出这个混球!
她哭得如此伤心,他的心因此而揪紧。但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抱着她,让她尽情发泄。
深夜的屋内,只有她的哭泣声回荡着。
许久,她终于渐渐止住了眼泪。
“好点了吗?”他放开手臂,想看看她,但她依然抱着他不放。
“对不起,再一会儿就好。”她低声道:“我需要温暖的体温。”
“你真的相信我很正直,是吗?”他轻松的开口,想缓和气氛,逗她笑。“先说好,美人在怀,我可不是柳下惠喔。”
她没有笑,也没有答腔。
“谢谢你。”良久,她才道:“我觉得好多了。”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两手轻轻圈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
“你在这里很安全。”他保证道:“有我在,绝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他的语气认真严肃,仿佛是以自己的生命起誓,无法言喻的感动涌上她的心头,虽然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却比任何美丽的词汇更撼动她的心。
她抬起头,仰望着他。
“我觉得安心多了。”当她说话时,双唇不断轻触着他的颈侧。“谢谢你。”
“不会有事的。”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我会保护你,那个人无法伤害你。”
他的气息掠过她的肌肤,唤起某种她不熟悉的感觉,在她还未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之前,她的唇已经覆上他的。
他呆愣了片刻,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这个吻已经结束了。
“我想,我真的有些失控了。”她的表情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大胆,还是他的缺乏反应。“夜深了,你也该睡了。”
他抚着唇,愣愣的望着她。
“如果我要求重来一次,还有没有机会?”
一抹红霞飞上她的脸,她想也不想的摇头。
“好吧!”他叹了一口气。机会果然一逝不再来。“我会在你门口的走廊打地铺,以防有任何情况……如果你希望我醒来,而我没醒的话,不用客气,把我叫醒。”
“我不会客气的。”她微微一笑,起身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到房中抱出枕头棉被。
“晚安。”他看着她钻进被窝,轻声道:“我就在这里,如果你再作恶梦,叫醒我。”
她点点头,将被子拉高到颈部。
饼了好一会儿,就在柯旭然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她忽然开口,“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说吧!”他挪动身体,企图找出最舒服的姿势。
“你真的没有在配对网站中登录资料?”
“严格说来……有。”顿了一顿,他又续道:“不过,那是我妈的杰作,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保证事前绝不知情。”
何以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是一阵轻轻的叹息。
“那不重要。”她只说了这四个字。
翌日,柯旭然送何以笙到工作室上班。
大楼前面依旧挤满了等着采访她的媒体,他将车子直接开进地下室,不理会那些记者的追逐。
“你不能把车子开进来。”她提醒他。这里的车位都已经有人租了,而我不在名单之上。”
他找到一个空位,毫下犹豫的将车子停好。
“等我送你上去之后,我就下来把车开走。只需要一会儿时间,没关系的。”
他们一起走过停车场,在电梯前停了下来。
周围等待的人有人直接而好奇的看着她,有人用眼角余光打量她,有些则刻意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
饼了一会儿,电梯来了时,一名年轻男子唤住了她。
“何小姐!”
她停下脚步,转头,就见年轻的警卫朝她走了过来。
“林先生。”她微笑以对,看着警卫走到面前。“有什么事吗?”
“呃……”林家华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柯旭然,怯懦的开口,“这里有一封给你的信。”
与昨天早上她所收到的信一模一样的白色信封出现在她眼前,何以笙尖锐的倒吸了口气,血色由她脸上褪尽。
“是……是吗?”为了下让他察觉出自己的恐惧,她勉强挤出笑容,接过那封信打量了一番。“这上面没有邮戳,你在哪里拿到的?”
“昨天晚上,我值夜班出去巡逻时,不知道是谁放在柜台上面的。”他快速的瞄了柯旭然一眼,便低下头。“我知道你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我想还是给你看看比较好。”
“谢谢你。”她暗暗做着深呼吸。“你要下班了?”
“嗯。”林家华搔搔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应该把这封信直接拿给警察,是不是?”
“没关系的。”她笑着安抚他。“我要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柯旭然皱着眉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出口后头,转身进入电梯,问道:“那个人是谁?”
她愣愣的瞪着手上的白色信封,过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谁?喔,你说林先生?”
“对,我想知道他是谁?”
“他是大楼的夜班警卫。”她心不在焉的道:“半年前开始上班,名字叫林家华,是个害羞的年轻人。”
“他曾经有什么异常的举止或是言语吗?”
这句话让她猛然被拉回现实。
“你是在暗示他有可能是……”
“我没有这么说。”他表情严肃的道:“只是每一个可能的人选我们都应该考虑进去。”
她闻言皱起眉头。“又来了,我讨厌这种情况……”
“把那封信给我。”柯旭然接过信封,小心翼翼的拆开,快速的将内容看了一遍。他忍下满腔的怒气,用一种平板的声音道:“是那个神秘人送来的。”
她咬着唇,迟疑了一会儿才问:“内容是什么?”
他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我认为你还是下要知道比较好。”
“到底是什么?”他这么说,反而勾起何以笙的好奇心——虽然她明知这种好奇心是要不得的。
他叹了一口气。
“他警告你必须停止和我往来,否则将得到严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