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D大理工学院。
院长办公室前站着一名苗条女子,白色衬衫、浅蓝长裙、黑发齐肩,像个清纯女学生,虽不是让人惊艳的美女,却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叩!叩!
她伸出纤瘦小手,敲了几下门。
“请进。”院长蔡儒明的声音传来。
女子进了办公室,走到桌前,不疾不徐地说:“院长,房子已经翻修得差不多了,这是我今天拍的照片,需不需要传给贺博士?”
“辛苦妳了,罗芙。”蔡儒明接过数字相机,很快输入计算机,对那些画面点头称赞。“妳做得很好,完全符合贺博士的要求,这下应该没问题了。”
二十八岁的罗芙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她从大学一年级就在系上打工,毕业后应征成为他的助理,向来工作尽责、态度认真,他非常肯定她的能力。
为了觅得贺羽宣博士理想中的住所,罗芙花了两个多月才找到这栋日式建筑,占地一百多坪,有庭院有池塘,而且前后十公里都没有邻居,因为贺博士是个非常爱静的人。
或者该说,他是个离群索居、孤僻冷漠的怪人,这一点跟他的学术成就一样知名。
“对了,”照片输入完毕,蔡儒明将数字相机交还给罗芙,顺便问起:“佣人也找好了吗?”
“找好了,这是两名佣人的履历。”
蔡儒明接了过去,没怎么仔细看,罗芙办事他很放心,事到如今,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大约一年前,贺羽宣博士发出将回台贡献所学的消息,顿时在科学界丢下一颗原子弹,所有一流大学都卯足了劲争取,最积极的除了他们花莲D大,还有台北T大,新竹J大,台南C大等等。
一时间,不只校长们明争暗斗,院长、主任、教授们也都参与角力,希望挖到这块稀世珍宝。
要知道贺羽宣今年才二十六岁,却拥有七个博士学位,荣获许多国际奖项,不知多少知名大学都抢破头要找他合作,大家怎么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最后结果揭晓,贺博士选择了花莲的D大,连蔡儒明自己都不敢相信,或许是贺博士曾在花莲住饼,虽然离开多年,但人不亲土亲,对这块土地仍有感情吧!
D大得此殊荣,上自校长下至校工都乐不可支,因此,对于贺博士的任何要求,他们都全力以赴、配合到底,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蔡儒明身为理工学院院长,自然成为最重要的执行人。
只不过,越是地位崇高的名人,越会有难以理解的标准,光是找房子就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幸好有罗芙这名细心能干的助理,许多难题才迎刃而解。
他放下佣人们的资料,交代道:“后天贺博士的行李就会寄到,妳就监督他们好好整理,顺便采买一些食物放在冰箱,任何小细节都不要遗漏。”
“我会的。”罗芙仔细做好笔记,字迹工整娟秀,就像她的人一样,给人温柔婉约之感。
事实上,她还有三个档案夹都是关于贺博士的资料,这半年来她的工作主力都放在这件事上。
大势底定,就且静待未来,蔡儒明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宽阔校园,不由发出感叹。“啊!好像在作梦一样,贺博士真的要来了!”
罗芙很明白院长的心情,自从贺羽宣选定了D大,并指名要投入奈米科技研究,几乎全校都陷入狂喜,尤其是校长和蔡院长,两个已过半百的男人,成天叽喳讨论的就是这档事。
懊如何迎接贺羽宣?要怎么使他宾至如归?最好是让他一辈子都留在D大,这对学校的知名度、发展性、学术地位,都有莫大提升,D大成立才十几年,他们迫切需要这个“镇校之宝”。
看院长沈醉在想象中,罗芙告退。“如果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
蔡儒明根本没听到她离去的声音,他已在脑中描绘前程美景,实验进度要如何规划,研讨会议要如何进行,更重要的是,如何防堵其它学校的挖角,这场谍对谍的竞赛尚未划下句点。
得到之后又怕失去,他的心情比当初追求老婆还紧张,为了留住贺羽宣这位大人物,什么手段都得使出来,否则他会懊悔至死的!
罗芙一回到系上办公室,几位同事就站起身,兴致勃勃问:“怎样?贺博士要住的房子搞定了?”
“大致上没问题了。”罗芙点头回答。
大家对贺羽宣又好奇又期待,任何细节都想得知,化学系助教彭智平尤其兴奋,搓着双手期盼问道:“一个月后他就要来我们学校了,到时该怎么欢迎他?”
“我想应该不需要,他不喜欢热闹场合。”罗芙尽量委婉地说,她那淡淡的眉、清灵的眼,加上嗓音柔细,无论何时都像阵微风。
虽然她已强调过很多次,贺羽宣一点都不愿意接触人群,无奈众人总是有听没有懂。
“拜托!他可能只是不擅交际,不会有多自闭啦!”物理系助教王晶盈自有见解,她双眸亮晶晶地说:“他这次载誉归国,我们当然要盛大欢迎,否则怎么显得出他的地位崇高,还有我们的热情如火?”
“没错、没错,等到接机那天,我们要组成声势浩大的迎宾团,最好把机场挤得水泄不通!”
“到时会有媒体采访吧?我们可要穿得人模人样,别让学校漏气了!”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描绘光明灿烂的前景。罗芙看得出来,他们都陷入和蔡院长一样的幻想中,完全听不进客观的建议,她只好耸耸肩,坐回自己的位子。
处理完几件公事后,罗芙打开厚重的档案夹,再次详阅贺羽宣的数据,其实她都默记在心底了,再看一遍只是种习惯,这半年来她简直是为他而活的,所有工作都没有迎接他重要。
贺羽宣,二十六岁,身高180cm,体重65kg,魔羯座AB型。
英文名Wing,意指翅膀,也就是贺羽宣里面的羽。
双亲皆为知名学者,二十年前离婚,贺羽宣至十二岁前定居于花莲,与外祖父、外祖母同住,而后出国求学十四年,素有天才学者之称,至今已取得七个博士学位,速度之快,打破各校纪录。
生性孤僻,不喜亲人,独身未婚,专注于研究及学问,得奖无数,为近年来最被期待的科学家……
照片中是个脸色苍白、眼圈深陷的年轻男子,有一头披肩而微乱的黑色长发,一双轻薄的嘴唇紧抿着,看得出是个神经纤细的人,说不定翻脸如翻书,脾气不可理喻,她得有心理准备。
奇妙的是,她总觉得他眉宇中流露一股寂寞,那种表情她常见到,尤其在刚到育幼院的孩子脸上,往往心中茫然不知所措,却又强作镇定不愿示弱。
育幼院?没错,罗芙是个孤儿,从婴孩时期就被天恩教会的修女收养,而蔡院长和蔡夫人就等同她的长腿叔叔和阿姨,当她一进大学就得到他们的资助,毕业后虽有别的工作机会,她仍选择留下来做助理,回报院长夫妇多年恩情。
自小她不曾体验家庭温暖,也就没有失去的感伤,然而看到同伴们来来去去,多少明白那种寂寞心情。其实没有家人并非世界末日,只不过或深或浅的,他们都被染上了忧郁的色彩。
但是贺羽宣这样赫赫有名、备受推崇的人物,也有可能觉得寂寞吗?她想是自己想太多了。
办公室里,同事们热烈讨论的声音未曾停歇,罗芙轻轻把档案夹合上,往窗外望去,天很蓝、草很绿、蝉声很响亮,她发现夏天的脚步近了。
贺博士会喜欢花莲的夏天吗?她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六月,花莲机场。
WelcometoHualien!Dr.Wing!
大把的鲜花、巨幅的海报,被许多人高高举起,挤得机场热闹滚滚,现场除了理工学院的教授、员工、学生,连校长和校长夫人都到了,全校展现前所未有的向心力。
此外还有数十位媒体记者,高举着摄影机和麦克风,预备采访这位大人物,更显出今天是重要的一天,而他们要迎接的是重要人物。
穿着白衬衫、浅紫长裙的罗芙站在角落,像朵茉莉花清新雅致,让人欣赏却不会太吸引注目。
面对如此场面,她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她了解,贺羽宣博士是个沉默寡言、厌恶交际的人,面对如此盛大的阵容,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该是手足无措、面无表情,或是大发雷霆?
“人在哪儿?人在哪儿?”校长大人东张西望的,唯恐错过抢先时机,他一定要占据新闻版面,好替学校和个人争光啊!
“飞机才刚抵达,我们再等一下。”蔡儒明安抚校长,其实他自己也胸口怦怦跳的,比起当初等老婆点头答应嫁给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待的时光总是特别漫长,好不容易熬过这几分钟,只见一波波人潮走出大门,大家都引颈观望,试图分辨哪个才是今日主角。
“就是他!就是那个高高瘦瘦、头发乱乱的、穿白色外衣的男人!他就是贺羽宣博士!”蔡儒明是第一个喊出来的人,指着那让他魂牵梦萦的人影,激动得差点要掉下眼泪。
尽避大家都看过贺博士的照片,见到本人的时候仍深感震撼,这个外型不拘小节、面容却俊俏得像吸血鬼的年轻人,当真是那位国际知名的学者?才二十六岁就拿了七个博士,简直不是人!
瞧他那一身白色外袍、灰色衬衫、黑色长裤,典型的研究者装扮,彷佛刚从实验室走出来,尤其是那一头微乱长发,加上两个黑眼圈,说明了他长年投入的状况。
包奇特的是,他散发出一种跟世界保持距离的冷漠感,让人又感疏远又觉好奇。
“贺博士!请你说几句话好吗?”一时间镁光灯此起彼落,记者们拿麦克风往前推挤。“你为什么选择D大?你对台湾的科技环境有什么看法?你会不会再拿第八个博士学位?”
对记者们的叫嚣,贺羽宣充耳不闻,冷冽的眼光一扫,让人从脚底窜升寒意,罗芙确定自己的预感没错,贺博士显然相当不悦,只是隐忍着还没发作。
最后,贺羽宣的视线落在蔡儒明身上,瞇起眼问:“你就是蔡院长?”
由于之前的电邮和视讯连络,他一眼就认出蔡儒明的样貌,其它人在他眼中都像西瓜或南瓜,毫无分辨的必要。
“是、是的!您好,欢迎您来到花莲……”蔡儒明受宠若惊,连说话都有点结巴,能让贺博士认出来,实在是他莫大的荣幸。
“贺博士,我是D大的校长,仅代表敝校致上欢迎之意!”校长大人挤过来插嘴道,在这关键时刻,他也该占有一席之地才对。
贺羽宣对校长大人视若无睹,直接向蔡儒明下令:“立刻送我到我住的地方,叫这些人都滚!”
“啊?”蔡儒明不敢置信,看到这么热情的迎宾队伍,贺博士居然一点都不赏脸,教大家情何以堪?尤其是捧着花束的校长大人!
“立刻照我的话做!”贺羽宣以冷峻的嗓音宣布:“否则我搭下一班飞机离开。”
蔡儒明一听脸色发白,他可承担不起这下场,校长大人也差点心脏病发作,立刻拍上蔡儒明的肩膀说:“贺博士长途飞行一定累了,还不快送他到住处休息?”
“可是我不会开车,我……”蔡儒明是个典型的学者,对于做研究、写论文之类的,向来如鱼得水,现实生活中却像智障,不是太座就是助理接送,从没想过要自己开车。
助理?对了!他急中生智,从人群中拉出他最信赖的助理。“罗芙!”
罗芙被院长拉到贺羽宣面前,突如其来的接近,让她不由得垂下双眼,她应该算很了解贺羽宣,却又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天晓得他会不会叫她闪边去?这男人有股教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她又是谁?”贺羽宣冷冷瞧了一眼,那是个打扮简洁、气质优雅的女子,睁着一双慌乱的大眼,但至少没有虚假笑容,不会让他看得碍眼。
“她是我的助理,罗芙。”蔡儒明赶紧说明。“您要求的房子就是她找的,而且她会开车!”
贺羽宣考虑了三秒钟,点头。“好,让她跟着,其它人都滚。”
他想起那栋桧木建造的日式屋舍,透过计算机传送的画面,正如同他记忆中的模样。当初他之所以挑三拣四、百般为难,就是为了找回那栋房子,这是吸引他回台最大的原因,显然这女人还稍有本事,应该能派上用场。
罗芙不知该庆幸或感慨,这下她通过贺博士的审核了吗?所以她不必滚开,可以跟着他一起?
校长大人仍不死心,挤上前想邀请贵客。“贺博士,您先好好休息,晚上我们准备了欢迎酒会,务必请您大驾光临!”
“我谁也不见,你最好别挡我的路。”贺羽宣往前踏开大步,彷佛身旁没有生物存在。
眼见今天的主角走远,摄影师都追上前忙捕捉画面,记者们的麦克风却派不上用场,因为他们提出的问题得不到任何响应,贺羽宣硬是一个字都不赏赐。
校长被那股气势震到,慌忙闪到一边,心想怎么有人这么酷?平常多少人奉承他、敬重他,偏偏这个贺羽宣对他一眼都不多瞧,果真是大师级的人物,不同凡响。
人性是这样的没错,越得不到的越希罕珍贵,就在这几分钟内,校长大人已在心中决定,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非得守住这块宝,让贺羽宣成为D大的代名词。
于是他在蔡儒明耳边低语。“贺博士想怎样就怎样,我就不跟着让他生气了,不过你和你那个助理,死也要留住他,听见没?”
“是!”蔡儒明也正有此意,得到校长认同后更加坚定,于是他吩咐助理。“罗芙!快跟上,我们要坐妳的车。”
“坐我的车?!”罗芙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问:“我的车很小,为什么不坐校长的奔驰车?”
“不用问那么多,总之听贺博士的话就对了!否则他一不高兴起来要走人,我们就惨了!”
此时贺羽宣仍继续往前走着,蔡儒明和罗芙只能赶紧跑步跟上。筹备许久才钓到这条大鱼,千万不能让他溜啦!
混乱场面中,罗芙唯一能肯定的是,经过这场初见面,贺羽宣的人缘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光是机场这一幕,就足以让所有人打退堂鼓,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吧!
一开始就是个惊叹号,日后发展想必更出人意料,她发觉自己有些忐忑,却也有些期待……
上了车,罗芙立刻被莫大压力笼罩,因为有记者的采访车尾随,她必须想办法甩掉他们,免得惹毛了贺羽宣。万一他都还没坐热就说要回英国,包括校长、院长、同事,还有D大所有师生们,恐怕会连手掐断她的脖子。
所幸花莲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她开的又是迷你型的金龟车,先钻进曲折巷道,又从田野间奔出,连产业道路都不放过,才逐渐拉远距离,看不到背后的车影了。
“罗芙,妳真有本事……可以当赛车手了……呵呵……”蔡儒明抓着门把,晃得脸色发白。
“哪里。”她自己也是胸口狂跳,人类的潜能果然需要激发,事到临头就会有办法了。
贺羽宣倒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径自打开窗,盯着那飞逝而过的景色,不管是花莲的街道、山峦、天空,都让他目不转睛,彷佛久违的情人重逢,有些熟悉有些陌生,那是游子返乡的心情,憧憬而又感伤。
“贺博士,我想替您举办一场见面会……因为大家都很想见您,不晓得能不能请您……”蔡儒明试着和他攀谈,始终得不到回应,只好闷闷闭上嘴。
对于校长大人的命令,他谨记在心,看贺博士想怎样就怎样吧!
罗芙表面上专心开车,却不时以眼角余光观察贺羽宣,资料上说他十二岁前都住在花莲,可能多少对这片土地有感情吧?瞧他眼中那份深沈忧郁,她肯定这不是错觉。
少了媒体追踪,车速恢复正常,前往目的地还有些距离,蔡儒明既无话题可聊,也没风景想看,就一手托着下巴打起盹了。昨晚他兴奋得睡不着觉,现在不补眠,更待何时?
车内安静,只有风吹的声音,贺羽宣忽然开了口
“那栋房子……妳是怎么找到的?”
“呃?”罗芙愣了一下,才发现他在跟她说话,赶紧收拾理智回答:“我依照您要求的条件,开车到处找日式房屋,因为保存良好的并不多,找了很久才发现这栋房子。”
“是谁卖给妳的?”他继续追问。
她照实回答:“是一位退休上校,听说他是第二任屋主,至于第一任屋主是贺启仁先生,也就是您的外祖父。”
这巧合连她自己都觉意外,原来当初贺羽宣提出种种条件,就是想找到他过去住饼的地方,也幸好这房子状况保持得还不错,他们只花了一个月整修,就达到贺羽宣要求的标准,应该跟他印象中一模一样了吧?
听到外公的名字,贺羽宣的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却为之黯淡了些。他转过头去凝望窗外,那片美景似乎都抹上一层感伤的调子。
罗芙不敢多问,毕竟这是他的私事,然而在这一瞬间,她觉得他并非表面上那般冷淡,至少他对外祖父、外祖母仍有依恋在,否则怎会千里迢迢回来故乡,还指定要住在故居?
只是不晓得他曾发生什么事,才会选择远离人群,或许他有一段不为人知的伤心过往?她发现自己想得太多,怎么才见面没多久,她就只想着他的事情,太奇怪了。
经过蜿蜒山路,绿意渐深,车子停在一处占地百坪的日式建筑前,庭院里有池塘、竹林、石子路,一派清闲悠然,屋内则是典型日式设计,和室、纸门、榻榻米,古朴中带着优雅。
贺羽宣迫不及待下了车,他想知道有哪些地方变了、哪些地方没变?回忆中那画面太深刻,他现在仍无法分辨过去和现实的界线何在?他究竟是十二岁的男孩,还是二十六岁的男人,或许这两者差别并不大,他仍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他。
罗芙的视线不由自主跟随着他,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她却隐约能感觉,他心思如海潮澎湃,那都写在他深邃的眼中。
车一停,蔡儒明才终于醒过来,他赶紧下车,快步追上前问:“贺博士,您还满意吗?听说您十二岁以前都住在这里,现在回到老家,很高兴也很安慰吧?”
贺羽宣没有回答,他跟蔡院长还不到那种交情,可以讨论他的童年往事,事实上他跟任何人都不想多谈,在他心底完全是独居的。
走到门口,他看到两个多余的人,挡住他的去路。“这又是谁?”
“他们是你的佣人,有任何需要,请尽量吩咐他们。”蔡儒明紧张地握紧双手,该不会又有问题了吧?贺博士脸色像冰窖似的,让他忍不住发抖。
“立刻给我滚!”他不要有陌生人在这屋里,这是他记忆中的城堡,只有他能踏进。
“可是……”蔡儒明皱起眉头。“你不需要佣人帮你打扫、做饭、洗衣吗?”
“我希望我必须见到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就只有你。”贺羽宣伸手指向蔡儒明,想了一下又指向罗芙。“还有妳。”
蔡院长是他工作上必须见到的人,他不得不忍受,至于这女人,看在她不多话又找到这房子的分上,他也愿意忍受。
被他伸手一指,罗芙心头猛跳起来,像是一种预兆,命运就这样指定她,要她为这男人付出。
“就我们两个?”蔡儒明忍不住张大嘴,没了佣人,难不成要他打扫?
“没错,你们一个去打扫,一个去煮饭。”贺羽宣像个主人对部属命令。“现在我要去睡两个小时,醒来后就要吃饭。”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恢复精神,尤其又回到花莲、回到老家,他宁静的心湖也荡漾起来,这不是他所习惯的感觉。
“啊?”蔡儒明从未想过要担起如此大任,因为他什么也不会,家事一向由佣人代劳,佣人请假还有妻子,妻子生病还有老妈,换言之,他可是个手无洗衣之力的弱男子啊!
贺羽宣自顾自走进房,不用人介绍,他对这屋子了如指掌,看样子他们照他的要求去做了,保留了大部分原貌,还有让他安心的桧木香。
蔡儒明站在原地,仍深陷在打击中,这个贺羽宣真会折磨人,他终于领悟大人物有多难伺候了。
既然情势无法改变,罗芙只好先请佣人离去,再回头安慰蔡儒明。“院长,我会打扫也会煮饭,你放心吧!”
蔡儒明总算回神,无奈道:“看来也只好这样了,幸好有妳在,妳是留住贺博士最大的功臣,非得让他满意不可。”
“我会尽力的。”她穿上围裙,准备洗手做饭。
“那我能帮什么忙?”百般无用无奈的蔡儒明问。
“嗯……请你先去院子给花草浇水,晚点再进来试吃我做的菜,我怕贺博士对吃的很挑剔。”罗芙对自己的手艺虽然有信心,却无法确定贺羽宣会有何种标准,他的一切都让人难以捉模。
“没问题,看我的吧!”蔡儒明欣然接受提议,转身走向庭院,虽然他连浇水都没浇过,但凡事总有第一次,他相信以科学的逻辑,什么都办得好。
没多久,罗芙看到院长抓不住水管,被喷湿了一整身的模样,内心暗叹口气,看来一切都得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