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家住没几天,连逸玲跟以前一样闲不下来,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份新工作。
原本以为不当空服员之后,她的职称就只有人妻和人母,然而生命就是一连串的意外,既然她决定要分居了,也打算自己抚养孩子,当然不能继续闲闲没事做。过去她以丈夫为生活的重心,一心一意只想做个好妻子,却因为误会而被否定,失落感深到难以承受,但现在她想开了,其实女人没有婚姻也不会怎样,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由于怀孕的缘故,她不适合做太操劳的工作,因此她联络上以前的长官,想问问有没有地勤的空缺,这才知道座舱长罗雅卉也离职了,开了一家空服员补习班,正在招募有相关经验的讲师。感谢老天,她的贵人真是无所不在!
经过面试和笔试,连逸玲顺利成为新任讲师,凭她过去优秀的职场表现,以及众人望尘莫及的细心功夫,将所有受训文件都建档保存着,谁能比她更有资格来分享经验,想当空服员就跟着她好好学习吧!
才上班三天她就深深感觉到,这才是她该做的事,不只是整理档案或送文件,而是更有成就感的工作。话说回来,这阵子傅立棠都无声无息,没想到他是个光说不练的男人,太让她失望了!
还以为他会使出什么浪漫奇招,显然她是高估了他,照这样的情况下去,他们应该快要离婚了吧?说真的,她不是不心痛的。
晚上九点,上完最后一堂课,连逸玲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班主任罗雅卉走过来,微笑着问:“怎么样?已经适应了吗?”
“嗯,每次上课都很充实、很有趣。”学员们大多是女生,大家聊起来特别开心。
“累了就休息,不要太勉强,怀孕初期很重要的。”
面试的时候,连逸玲就向长官报告了近况,罗雅卉得知后仍然决定聘用她,如果是一般公司行号,可能不会采用怀孕的女员工,但罗雅卉不同,她自己也有家庭和儿女,最了解其中的甘苦,女人就该挺女人,说什么都要给机会。
“谢谢主任关心,我昨天去做产检,一切都很正常。”连逸玲模模自己的肚子,虽然才怀孕两个月,宝宝还没给她什么感应,却能让她打从心底微笑起来。
罗雅卉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不太自在地清清喉咙。“对了,有个特别的case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请说。”主任对她大恩大德,她当然要好好报答。
罗雅卉拿出一份文件翻阅,藉此回避对方的视线。“是这样的,有位先生不敢搭飞机,或许你可以帮帮他的忙,协助他克服心理障碍。”
这种人并非特例,连逸玲也遇过有搭机恐慌症的乘客,并成功地让乘客冷静下来。“我们是空服员补习肝,连乘客的生意也要做吗?”
“他愿意付十万块的学费,我们五五拆帐,你说如何?”说到钱,罗雅卉眼睛就亮了。
这么优厚的酬劳?哪来的凯子爷?连逸玲仍是摇头。“不行,除非你四我六。”
“唉~~真有你的,月底转到你的薪资。”罗雅卉摇头妥协,仍不忘叮咛:“钱已经收了,你一定要把人家教好,不能退货的。”
“放心,交给我吧!”为了孩子的女乃粉钱,就算是铁树她也会逼它开花。
“他刚刚才来报名,在第二教室里面,你进去跟他讨论一下,看要怎么训练都行,不一定要来补习班,只要客人能顺利搭上飞机就好。”
“好,我了解了”如此case也是种挑战,她理当全力以赴。
门一开,连逸玲立刻在心底大骂:主任太奸诈了,姜果然是老的辣,应该三七分帐,甚至全由她收帐才对!因为在教室里等待的那位学生,正是她那不敢搭飞机的丈夫,傅立棠!
“老师好。”傅立棠一看到老师就站起来鞠躬,认真恭敬的模样像个好学生。
“你好。”连逸玲手上拿着纸笔,站到讲台后方,保持距离以策安全。“我听罗主任说你不敢搭飞机,请详述一下你的情况,我会特别替你安排训练计划。”
算他厉害,有本事再装嘛!也不知道是怎么打探到她的消息,一见面就喊老师,喊得可真自然!说要追她就是这种追法?挺有创意的,且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是!”课程一开始,学生先送上一份小礼物,是毫无创意的巧克力和香水,还装在免税店的袋子里。“报告老师,我前天飞去香港,在免税商店买了点东西,没有走出机场,然后就回来了。”
“你去香港做什么?”这家伙竟然自己跑去玩耍,敢情是分居了就自由了?但既然到了当地,又为什么不多作停留?
“我已经有十年没搭飞机,我想要突破瓶颈,就从短程班机开始练习。”
每个人都想要突破瓶颈,怎么说也是件好事,身为老师的她点头表示赞赏。“这是一个很勇敢的尝试,你在飞机上有什么特别反应?”
老师的赞美让他微笑了。“说来很巧,我碰到你的同事周小姐,幸好有她和其它人的帮忙,因为我昏倒了。”
“什么?”才飞到香港而已,这家伙就可以昏倒,如果去美洲或欧洲,他岂不是要没命了?
“我一坐上飞机,过去的回忆就像走马灯一样,一幕幕浮现脑海中,从小到大的每个画面都很清楚,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我却完全看过了一遍,尤其是我因为空难过世的爸妈,我好像跟他们特别接近。”这种经验他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他的妻子兼老师应该可以了解,她就是能让他如此信任。
太神奇了!哪有人一上飞机就想这么多的?这男人的脑袋实在与众不同,她想要下笔做纪录,却发现非常难以形容。
“我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我还没有得到我太太的原凉、还没有看到我们可爱的小孩,也还没有把我妹妹交给未来的妹婿,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一定要下飞机但是飞机已经起飞了,我如果硬要跳机,恐怕会害到所有乘客,我越想越惶恐,全身发抖、心跳加快、呼吸困难……然后就昏倒了。”
好惨!惨到她都想劝他以后别搭飞机了,一辈子不出国也不会怎样,这也算是爱台湾的表现啊。
“从香港回台湾的时候,我有稍微好一点,保持清醒直到抵达机场,不过一下飞机就被送上救护车,因为我的血压和血糖都降得太低,头晕目眩无法走路,我在医院打了一个晚上的点滴,隔天才由蔡叔来接我回家。”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可怕的症头?叹口气,她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原来如此,依照我的经验判断,你可能有焦虑症、恐慌症、惧高症、密闭恐惧症,我建议你接受心理治疗,也许还需要催眠。”
老师说得很有道理,他却摇头婉拒。“我不需要医生帮忙,他们或许可以让我镇定或是睡着,却不能解开我的心结,老师你曾经做过空服员,最懂得如何帮助旅客,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跟我一起搭飞机好吗?当然我会出机票的费用,这不包括在学费内。”
“呃……我考虑一下。”学生说得很有道理,她却无法点头。
“如果你不愿意,我只好自己练习,下次我准备飞美国。”
开什么玩笑?她忍不住开骂:“笨蛋,你想死啊?应该先从日本开始练习吧!”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长途飞行,以为飞机上一定刚好有医生吗?万一是兽医怎么办?
“你愿意跟我去日本?寒假快到了,我们可以去赏雪。”就算会在飞机上昏迷,他也要完成妻子的心愿,只因为她曾说过想跟他一起去旅行。
“不用急,先做几次特训再说。”拜托,他们都分居了才出国同游,难道是迟来的蜜月之旅?顺序也错乱得太严重了。
“谢谢老师。”第一关成功了,他在心底欢呼,表面仍保持镇定。
“既然收了学费,我会负起责任,你等我的电话通知,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今天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下课。”她不会辜负罗主任的期待,职场上讲究的是能力和诚信,她必须表现给所有人看。
“是!”傅立棠行了个致敬礼,有了亲爱的老师帮忙,相信他不只可以突破搭机的瓶颈,感情的瓶颈也将有莫大进展。
周六晚上,连逸玲打了通电话给她的学生,同时也是她分居中的丈夫。
“明天早上九点,你开车到我家来接我,但不要到我家门口,在巷子口就好了。”如果他到她家门口,恐怕会引人注目,尤其她爸妈非常关心他们的进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期待,还是低调一点好。
“好,我知道。”傅立棠不用拿纸笔记下,他就躺在他们的双人床上,用心聆听妻子说的每个字,这也是他要学习的课程之一。
“穿得休闲一点,千万不要给我穿西装、打领带。”他们可不是要去参加教育研讨会议,拜托他别用上班Look出现。
“是,老师。”她命令式的口气让他笑了,她能恢复活力是一件好事,孩子想必也很有元气吧。
“就这样,明天见。”一切都是为了突破他的瓶颈、克服他的障碍,她只是一个负责任的好老师而已,既然这是学生自费的训练活动,当然要叫学生来接老师,事情非常单纯。
币上电话,她走出房间,到饭厅跟爸妈一起用餐。“妈,我明天要出去一整天,不用等我吃饭。”
“好,自己在外面要小心。”萧雅心比女儿还担心孙儿的健康状况,最近女儿的生活作息比较正常,食欲也变得好多了,但还是要处处留意。
“安啦~~”她都快三十岁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看女儿心情不错的样子,连振章小心翼翼地问起:“最近有没有跟立棠联络?”
“有。”刚刚才联络过,但连逸玲不想说得太清楚,免得爸妈想太多。
萧雅心一边给女儿挟菜,一边回忆当年。“说到夫妻吵架,以前我跟你爸也吵架过,他们公司的人全都知道。”
“真的?”在她记忆中好像没看过爸妈闹脾气,倒是大姊和二姊都有因为夫妻吵架而回娘家住,从这点看来,她们三姊妹可说是有志一同。
“当年你还在吃女乃,不会有印象的,那时有个女的喜欢你爸,常去他们公司找他,有一次我得到消息赶过去,当场就跟那女的打起来,后来还闹到警察局,差点没打上官司。”
“这……这也太酷了吧”出身于书香门第、在公家单位上班三十年、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母亲,居然会跟人打架?连逸玲听得都傻眼了。
萧雅心瞪了丈夫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爸不懂得拒绝,我只好在他们公司自毁形象,后来我跟你爸参加员工旅游的时候,大家都不敢惹我。”
连振章抓抓半秃的后脑,不无得意地笑道:“那位小姐是公司的客户,我有说我结婚了,可是没有用,当年我实在太潇洒了,桃花太多也是种烦恼。”
“后来呢?”连逸玲好奇地问。
“那女的被你妈吓到了,后来看上别人,就没有再缠着我了。”在一家中型贸易公司做了三十年,最后以业务经理荣退的连振章,年轻时头发茂密、长相英挺,确实是个潇洒黑狗兄,但家里的四个女人魅力太大,包括老婆和三个女儿,让他怎么也不敢乱搞。
“厉害、厉害!”连逸玲忍不住要拍手,对母亲表达无比的敬意。
萧雅心微笑接受女儿的崇拜,做出结论。“所以说,夫妻吵架也没什么,重要的是怎么解决、怎么改善。”
“我明白。”连逸玲低头吃饭,没否定什么,也没答应什么。
爸妈的故事确实是个借镜,但她并不打算就此回头,可能是她对自己没信心,如果日后又发生什么误会,丈夫真能永远法在她这边吗?第一次受伤就这么惨烈,她怀疑自己能否再承受第二次,或许这就叫做被害妄想症,她已经变得有些胆小怕事了。
不管怎样,还是先找回自己吧!那个勇敢而果断的连逸玲,希望能早日回到她心中。
早上八点半,傅立棠提早来到连家的巷口,走下车开始心满意足地等待,微笑始终挂在唇边。
他全身上下都是妻子选焙的衣物,包括卡其裤、毛衣、休闲鞋、运动外套,连内裤和袜子也是她买的。穿着这些衣物,让他觉得自己是被爱的,当初妻子在挑选时,想必费了许多时间与心力,不就证明她也是爱他的?只是她受伤了,需要时间恢复,而他必须等待,一想到此,他的心又痛了起来。
无论如何,今天的特训他一定要过关,为了达成两人一起旅行的愿望,再多的考验都不成问题。
八点五十分,连逸玲依照习惯提早出门,天气晴朗正适合出游,气温只有十几度却很宜人。她看到丈夫已站在巷子口,他的打扮让她很满意,至少年轻了五岁,这也难怪,因为都是她帮他买的衣服……咦,气氛似乎怪怪的,怎么有种要去约会的感觉?
“老师好!”
他的呼唤让她回过神,冷静点头说:“上车吧。”
“是。”他替她打开车门,自己也随即上车,看她一身运动风装扮,像个俏皮的小女孩,看不出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但又觉得她眉目柔和,格外有种韵味。
等车子一发动,她对学生宣布:“今天我们要去游乐园做特训。”
游乐园?傅立棠惊讶地眨眨眼,他已经十几年没去过那种地方,不过连老师说了算,当然要奉命行事。
开车来到游乐园,两人排队买票入场,他们买的是入园护照,未来一年内都可以尽情畅游,毕竟训练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做好再三练习的准备。
“这就是你今天的功课。”连逸玲拿出一张计划表,上面列着今日的目标,循序渐进,从低难度、中难度到高难度,如果能彻底执行就可说是一大突破。
暗立棠接过去一看,上面写着——第一关:旋转木马、蒸气火车;第二关:飞毯、天马行空;第三关:海盗船、风火轮、大怒神。
最后一关的内容看得他心惊胆跳,光是名词就够吓人了,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走着进来、躺着出去?别人都是来玩乐,他们却是来上课,但他不怕苦不怕难,只怕老师放弃他,因此他沈声回答:“是!”
“Go!”连逸玲一声令下,训练于是开始。
第一关和第二关,两人都一起搭乘,由于难度不高,也不太像训练,反而像是约会。结婚之前他们从没约会过,最多就是那次拍婚纱,那也算是有游山玩水,却是群体出游,如今都说要分居了,反而来到这么欢乐的场景,只能说人生处处有意外,凡事不要太计较。
经历过前两关,傅立棠已经有点头晕,他不习惯转来转去的感觉,即便离地面不远,仍会让他不舒服。连逸玲此时却发表更可怕的消息——“第三关你自己玩,我是孕妇,不适合。”
“什么”他一阵脚软,差点站不住。
“难道你要我冒险?”她冷冷反问,宝宝可不是她一人制造出来的。
“不、不用……”他怎么能让妻子和孩子冒险,当然是自己硬着头皮面对,以后他也可能要陪小孩来游乐园,今天就当作是为人父亲的特训吧。
连逸玲找了个好位子坐下,亲眼目睹丈夫坐上海盗船,她还准备了相机要拍照,想说以后可以当教材,拿来训练下一个有搭机恐慌症的学生,可惜他没有太多表情,精采程度不如一旁的游客。
经过左右摆荡以及来回尖叫,游客们踩着虚弱的脚步下船,有人吐了,有人蹲下休息,有人吓得泪眼汪汪。连逸玲不太能体会这种感受,她的体能和平衡感都很好,在飞机上遇到乱流也能保持镇定,以前她来过这家游乐园,每种游戏都玩遍了,就是脸不红气不喘。
这时,她看到傅立棠脸色苍白,脚步缓慢地向她走来,一坐到她身旁,二话不说就把头靠在她肩上。
“你干么?”她吓了一跳,他怎么忽然“小鸟依人”起来?
“我不能呼吸,让我靠一下……”他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没想到只是一个游乐设施,却能让他魂飞魄散,虽然没哭也没吐,五脏六腑却像换了位,难过到不行。
“这么严重?”看他真的很痛苦的样子,她心一软,从“万能包”拿出白花油,搽在他的额头和脖子上,双手轻轻替他按摩。
他闭上眼,静静感受她的温柔,过去他不明白有多珍贵,而今才了解,只要她的手能流连在他身上,平静和勇气就能随之涌上。为了再次拥有这份温柔,他愿意竭尽所能去追求。
“好一点了吗?”她按揉着他的太阳穴,看他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
“嗯。”他睁开眼对她微笑,满心的感动。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她却说出让他全身僵硬的话。“等今天的特训结束,下次我们去玩高空弹跳,对了,滑翔翼应该也不错。”
“这……还是慢慢来吧。”他背上冷汗直流,今天的功课恐怕都做不完了,后面还有那么远大的目标,难道他又要坐上救护车了?
看他一脸惶恐,再训练下去可能会出事,她决定放他一马。“好吧,今天就先到此为止。我想吃冰淇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买。”
现在虽是一月的冬天,但阳光温煦,怀孕的她忽然就是想吃冰,可能是月复中宝宝的要求也不一定。
“我们一起去。”一听今天可以就此结训,他立刻就恢复精神。
周末假日什么都要排队,买冰淇淋也不例外,连逸玲发现队伍前后都是家庭或情侣,他们处在其中不知道看起来像什么?
下一秒钟,店员的声音替她做了解答。“先生、太太,你们的冰淇淋好喽!”
“谢谢。”傅立棠付了钱,接过两支冰淇淋,态度自然。
连逸玲只能感慨,他们俩的脸上大概写着“夫”和“妻”,因此让旁人一目了然吧,看来要离婚是挺难的,但要复合又还不甘心,只能继续矛盾下去。
两人在喷泉附近找个位子坐下来,整点的喷泉秀开始了,但他们都没怎么留意,她只顾开心地舌忝着冰淇淋,他只顾欣赏她那可爱的模样,越看越出神,忍不住想到两人接吻的滋味。已经分居十几天了,他一个人睡在双人床上,总是辗转难眠,她是不是也曾想念他?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
“你在发什么呆?冰淇淋都滴下来了!”发现丈夫痴呆的模样,她再次从“万能包”中拿出湿纸巾,擦过他黏腻的手,又不是小孩子了,吃冰还会吃成这样,真是的!
“啊,抱歉。”他完全没发觉自己的惨状,吸了一下口水,希望不会连口水也滴下。
“还不快咬几口?”她冷眼提醒他。
“喔。”他照着她的话做,大口大口吃冰,但冰淇淋滑落的速度更快,没多久,她要擦的地方变成他的嘴唇和胸膛,这个大笨蛋!以后她除了照顾宝宝,还要照顾这个大孩子,她也太苦命了吧?
扁用湿纸巾不够,她拿出两条手帕,用矿泉水沾湿了,像照顾小朋友一样,擦过他的嘴边、下巴、胸膛和双手,好不容易才还他清爽的模样。
“谢谢……”他浑身发烫,忍不住接近她,不管一旁有多少游客,他的热情已经被点燃,他不能不吻她。
“你想做什么?”糟糕,她好像把他惹得太兴奋,这下他要吻她了,眼看就快碰到嘴唇了,怎么办?他们就要这样复合了吗?不要,她还没准备好,但她居然动弹不得!
四周的音乐和欢笑声,在此时已与他们无关,两人眼中只看得到彼此,嘴唇之间自有吸引力,眼睛几乎要自动闭上,屏气凝神,就等那亲密接触的到来……
“校长好!校长夫人好!”
就在这个摩门特,前方传来朝气十足的招呼声,好巧不巧的,他们碰到了“清传学园”的学生,那是一群十几岁的少男和少女,大概是来联谊的吧!每个人都笑咪咪的,看到校长夫妇又惊讶又害羞,尤其校长的穿着不像平常那么严肃,感觉亲切许多。
“咳,你们好。”在学生面前,傅立棠当然得做出校长的样子,再怎么渴望也不能演出拥吻的画面。
连逸玲也收拾慌乱的心情,微笑着问:“你们一起出来玩啊?”
“是啊!校长要不要跟我们去玩大怒神?很刺激喔!”
现在的小孩真是强悍,国家的未来有希望了,傅立棠摇头苦笑。“不用了,我们已经玩够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要早点回家。”
“是~~”每个学生都乖乖应答,鞠躬说:“校长再见!校长夫人再见!”
“掰掰!”连逸玲挥手对他们道别,呼,幸好有这群孩子们,不然她跟丈夫就要擦枪走火了,照这情势发展下去,他还没成功地搭上飞机,可能就先成功地把她扑倒,不,她不能就此妥协!别忘了对自己的承诺,她决定要做个自立自强的女人,更何况她还没原凉他那次的滔天大罪!
目送学生们离开后,傅立棠回头对妻子说:“老师,谢谢你花这么多的时间陪我练习,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不行。”她嘟着嘴说。
唉,他在内心惋惜,经过今天的相处,还是难以突破她的心防吗?为了不让她感到有压力,也为了以后能和她出国旅行,他刻意营造两人只是师生的气氛,希望渐渐打开她的心,但刚才他一时冲动,表现得太明显,或许吓着了她?
他脸上的失望未免太明显,害她忽然又心软了,反正她也是要吃饭的,一起用餐也不会怎样。“我请你,你今天表现不错,老师要给你一点奖励。”她可不是那种小气老师,光收学费和礼物,却不懂得奖赏,那就太逊了。
“谢谢老师!”笑容又重新回到他脸上,当个学生真好,爱上老师更好!
离开游乐园,他们来到一家日式餐厅,点了拉面、煎饺和小菜,那份简单平实的滋味,其实就是最满足的滋味。
用餐时气氛有些沈静,她喝口热汤,偷偷望向对面的男人,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精神,毕竟脚踏实地比较适合他,那些转来转去、飞来飞去的东西,只会让他一个头两个大。话说回来,他何必拚死拚活地突破瓶颈?能不能搭飞机出国有那么重要吗?
暗立棠看妻子吃了一半,才放心地提起话题:“老师,我可以请问你一些问题吗?”
“请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请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以前我最喜欢红色,现在比较喜欢紫色,熏衣草那样的紫色。”如果说红色代表活力,紫色应该就是优雅从容,她希望自己随时都能如此。
他点点头,立刻记在心里。“你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小说类的都喜欢,尤其是侦探、武侠和科幻小说。”她基本上是个理性的人,却偏爱各种不可思议、错综复杂的故事。
他听了有点惊讶,他当真不太了解他的妻子。“你喜欢吃什么东西?”
“我不太挑食,喜欢吃面多过于吃饭,每天都要吃水果……等等,你问这些做什么?”一个学生有必要知道老师这么多事吗?
只见他从外套口袋拿出一份问卷,是他亲自设计的,总共有一百道题目,她一看都呆了。“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回答到什么时候?”天荒地老不成?
“不急,只要你愿意说,我就能一一了解。”他像是忽然得道,说得头头是道。“了解是信任的基础,我们对彼此了解越多,信任的基础就会更稳定。”
他的言行摆明了是要追她,一个男人如果想了解一个女人,不正是想更接近她?否则谁会拿着这种问卷,在大街上到处问东问西的?还说什么了解、什么信任的,完全就是在阐述夫妻之道,她再怎么不愿意面对也得承认,他确实是在求她复合。
他已经表态,她该如何响应?他投出了球,她要挥棒吗?会被接杀还是得分?全垒打可不是人人都会有的好运,她还有那么点犹豫不决。
“是谁教你这么做的?”他背后一定有军师,凭他这颗木头脑袋,想要开花是难上加难。
“是桂蓉点醒了我,原来我是个不用心的丈夫,只会接受你的好,却不懂得珍惜。”他没有浪漫的天分,也没有甜言蜜语的本领,唯有靠一步步的努力,但愿还能找回他们的幸福。
可恶的小泵,教他这么多做什么?她差点要掉下眼泪,却不肯因此融化,只淡淡地说:“面要凉了,先吃完再说。”
“是!”他不想逼得她太急,只希望她明白,他始终没想过要放弃。
成年男女之间,有时候不用说得太清楚,经过这奇妙的一天,她早已有充分领悟,她可以不在乎一种关系叫做夫妻,却闪躲不了一种感觉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