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精明的人,为何会笨到拖着赫柔这个大油瓶奔波?你是没空还是没能力让她搞清楚状况的严重性?”
“我知道情势很危险,但我不需要拿这情势的危险去吓她,照样也可以把事情处理好。”
“噢,看得出来。”霍西雍睨着戈宁的伤势讥诮。“你不想让事实吓到她,事实上,大MAN可没想吓唬你。”
“是啊。”戈宁冷哼,稍稍移动一下自己时被右肩痛到龇牙咧嘴。“他竟然笨到想干掉我。”
“因为你是唯一识破东西在他那里的人。”霍西雍将苹果核一抛,划越整个房间的对角线,准准落入角落垃圾桶内,篮内空心。“大MAN早布好所有的线,让矛头全指向赫柔,要找货就去找她,由她去背这个黑锅。你却没事跳出来,英雄救美吗?”
“这不在我们的交易范围。”生意外的私人议题,少啰唆。
“我到现在都还不确定大MAN是不是真的有货,但我大概知道他这只狡兔的几个窟窿。”
霍西雍劈哩啪啦讲了一大串,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听清楚,来不来得及记住,招供得毫无诚意。
房间外的远处,一阵低柔女声呼唤霍西雍,他立刻中断,温柔响应。
“你好好休息。”拜。
“赫柔呢?”戈宁不悦地对着他的背影质问。
他在门外回头,怪皱眉心讪笑,朝床上戈宁躺卧的被褥一扬下巴,轻蔑走人。
什么意思?
瓣宁霍然掀开自己身上被褥,愣愣望着蜷在他身侧趴着睡昏的人类。怪不得,他会一直想到自己养过的那条大笨狗。哪有女人会在他身旁这样睡的?她都不怕闷死吗?
他败给她了,全然瘫回枕头上,无奈傻笑。
蜜糖色的大笨狗,总是这样,蹑手蹑脚地钻进他被窝里,心满意足的呼呼大睡。等他清早醒来发现身畔有不速之客时,它会立刻扑上,热情地舌忝洗他的脸,开心地腻着他。
甜蜜的回忆,令他感慨。曾几何时,他再也不让这种亲匿感进入他的生命里。因为太伤了,他已没有时间再去片片拾回破碎的自己。
怕再受伤,所以干脆不再去建立关系。他却忘了,除了受伤之外,绝大部分都是美好的甜蜜。
蓦然回神,他才想起,赫柔是人类啊,怎会跟他的爱犬相提并论?
一声小喷嚏,赫柔在掀开的被角昏茫转醒,不知今夕何夕、此时此地,又突然想到什么似地一惊,快快撑起身子。
“戈宁!”
“嗨。”他虚月兑一笑。
“你醒来了!你终于醒来了!”她整个人飞扑上去,抱着他的颈项激切大叫,将他深深压陷在床,完全忘记他伤肢的存在。
瓣宁竭力眨眼匀息,终于明白小小枪伤,为何会痛得那么厉害——显然是别有外力加剧了伤势的严重性。
“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
她急急捧着他的脸猛亲,像要一口气捞回本似的,吻个不停。她喜欢他的唇、喜欢他的胡碴、喜欢他好看到不行的脸庞、喜欢他完美的鼻梁、喜欢他俊秀的额头、喜欢他的左眼、也喜欢他的右眼、喜欢他的长长睫毛、也喜欢他的浓密眉毛、喜欢他的鬓边、喜欢他的耳朵、喜欢他耳壳的奇妙构造、喜欢他下颚的优美曲线、最喜欢的还是他性感的双唇、他的舌头、他的牙齿、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他的呼吸、他的无奈、他的投降、他的顺从、他的任由摆布、他的逐渐神往、他的陶醉、他的陷溺、他升高的体温、他改变了的吐息……
她都好喜欢,凡是她喜欢的,她都吻过,还反复游移。
“小柔……”
“幸好你没事。”我亲我亲我亲亲亲。“我担心得要命,一直怕你再也不会醒过来。”
“小柔,先把手拿开……”
“为什么?”她瞪眼质询。“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可能?他对她的吻,明明很有反应的说。
“你的手压到了我的伤口。”他尽量保持微笑,却肌肉紧绷。
“噢,我没注意到。”她好像不过压到他的衣角似的,移个位置继续黏腻。“戈宁你还好吗?霍西雍那样攻击你,真是太可怕了。”
真正可怕的是他目前遭受的攻击。
霍西雍不愧是高手,出手时早算准了如何能打出最大效果、却是最小幅度的伤害。眼前这位则不是,出手都不管到底有没有效果、也不管会不会造成严重伤害。反正,就这样,管他那么多。
“而且他好过分,居然让他的兽医女友来治疗你。她用的那些药应该是拿来医治动物的吧?你会不会因为这样就变成狼人?”
原来这是霍西雍女友的住处,怪不得,品味优雅,不像他的草莽调调。
“还是你看到了圆圆的像月亮的东西就会很想吠?”
“没有,我很好。”谢谢关心。
“你睡过去一点,我也要躺。”
瓣宁认命挑眉,艰困让位,尽量让她躺在离他伤肢最远的那一侧。
“戈宁你是不是累了?”看起来好疲倦。
“有点。”
“那你要不要去我的小岛度假休养?”
“我喜欢工作。”
“那你有没有喜欢我?”
一室沉默。
他很难说有,又不尽然是没有。
“我想也是。”她与他躺在同一个大枕头上,娇懒一吁,惬意不已。
他转瞪陷入半昏睡状态的她。他可不记得自己刚才有响应她什么。
“睡吧,别再想了。”她哄小孩似地哄他,替他拉上被子,拍抚着他胸前的被面。“你的假期就要结束了,很快就能回去上班。”
上班。他凝望屋梁,归心似箭。
金融商品,才是他的本行,艺术品的投资操作,纯属调剂,让自己的脑筋暂且转换空间,终究还是得回到正轨,继续缠斗。
之所以豁出去地一次请完长假,就是想快快把这些麻烦事搞定,别在上班时间再频频分心。他为了谁在分心?为什么分心?
他向来擅长一心多用,却为了这桩麻烦在各个领域内都分心,随时随地挂念,就是放不下。但要他承认这是动了心,很难。
他是三十多岁的成熟男子,跟二十多岁小女孩的思考系统,完全不兼容。他只是……愈来愈容易分心,以及贪心。
转望枕畔的人,已经睡死。似乎一确认他没事,她才没事了。之前她时时刻刻地守着,在他身旁黏着,要感受到他还在,才能放心。可是丢下她一个人,放不下心的是谁?
哎……人一旦过了某个年纪,就很难再跟任何人坦然交心。他也很想有所改变,却无能为力。
他一时没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一直定在她脸上,像是要亲眼确认,得到保证,才能放心。
她傻呼呼地昏睡,小嘴微启,气息缓慢,好梦正酣。真不晓得她刚才是真的醒了,还是呈梦游状态地跟他哈啦。
“小柔,醒醒。”
他轻声呼唤,轻到像流泄山谷的微风,无声无息,只摇动了娇女敕花朵的细小蕊心,告知有过客轻巧来访。
“小柔。”
她睡得更沉更香,像是在催眠曲中睡入更深的好梦里。
不想醒来了。
他一直呢喃着,唤她清醒,自己却逐渐困倦。仿佛见到这样的她,终于可以松懈悬着的一颗心。见她危险,他急到快抓狂;见她安全了,他又矛盾地想保持距离,免得……
心思的纠葛,暂且静谧。
山谷间的风和云、露珠和夜气,将屋里的两人掩覆;深夜降临。
天明时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瓣宁却冷然坐在这栋红土民房的温馨餐桌前,对眼前的餐点视而不见。他需要一点时间空间,来整理自己的思绪,没空响应外界任何问题。
“霍西雍,你开我的车送他进城后,记得帮我买绳子手套记忆卡和蓄电池跟转接插头。”女主人优雅地以法语吩咐。
“我不确定自己会回来。”他狠劲咬扯着硬面包。“可能会跟高戈宁一起上飞机。”
“你回不回来都不要紧,但我的车和我要的东西一定得回来。”
“遵命,夫人。”好伤心,车和东西比他还重要。可他的爱车却被小贼趁夜开走,逃之夭夭,怪只怪他太认真投入地与夫人激情交战,烽火连绵,没空警觉。
赫柔又溜了。
溜得好,反正这里本来就没她的事,她再瞎耗,也只会碍手碍脚。幸好她够识相,省了大家不少麻烦。
最该高兴的应该是高戈宁,他的脸色却不怎么高兴。事情全照他的意思走了,没人黏他、没人逼供他、没人扯他后腿了,他也不必再试图与大MAN联系。那一枪已经是大MAN放出的警讯:大MAN决心要切断这条管道;凡是有心追查的人,就给他死。
无聊。
瓣宁对这些突然莫名其妙地极度厌烦,忍无可忍。他外表冷静,内心已暴怒。她又跑了,她之前依偎在他身边的缠腻,究竟是真是假?她是因为顽皮,还是开始学会耍心机?
他的愤恨持续没多久,就在回到工作岗位后,转为胆战心惊。
办公桌上的计算机屏幕,行行列出他询问的结果——
有明确的证据显示,画全在赫柔手上。
赫柔的朋友中,两名高度涉入者目前下落不明。失踪前搜寻数据:二00九北京保利秋拍出现的石涛诗书画联壁卷,成交价近人民币两千七百万元。
讯息更新:下落不明者三人,赫柔包含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