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玫醒了,却不想睁开眼睛,慵懒地感受著此刻静谧的氛围。
片刻之后,她伸了伸酸痛的身子,将脸在那片她枕了一夜的胸膛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窝著。
虽然醒了,但她不想离开他。
天亮了,她看著他熟悉的五官,有种强烈的爱恋涌上心头,伴随这种感觉而来的是强烈的恐慌。
她虽然冲动,虽然莽撞,但她并非没有理智。彼此之间横亘著的问题,随著感情的加温,一一的浮上心头。
“醒了啊?”他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轻轻地把玩著。
“对啊,又是中午了,时间过得真快。”没错,过得真快,再漫长的假期也有结束的一天吧!她的心情蓦地低落了。
“怎么了?”他马上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她一向活泼得很,很难得会像今天这样,仿佛憋了口气吐不出来似的。
“没有啊!”看他丝毫没有烦恼的迹象,她更闷了。难道只有她想到这些事情吗?他对她又是存著怎样的心态呢?
“玫,我希望你有什么烦恼都能告诉我。”他又是一脸的严肃。
“我烦恼自己太喜欢你,这算不算是一种烦恼?”她半认真地问。
“我喜欢你的烦恼,不过你不用在意,我不介意被你喜欢。”他的大掌捏了捏被单下的娇俏女敕臀。
“啊!”她瞪他一眼。“你可以再更大男人一点哦!”
“真的吗?”他故意一脸受宠若惊的样子。“这么说我可以像昨天那样,对你这样,然后是那样……”他每说一个,手就在她光果的身子上滑动。
“啊,不行。”她抓住他的手。“我的骨头都快散了,我抗议。”
“在我眼睫毛完全长好之前,你没有任何人权可言。”他宣布道。
“啊,你是暴君,我反对。”她笑著躲过他无所不在的手。
“反对无效。”他宣布道,然后薄唇占领了她的唇,吮吻著她的娇女敕,吻著她脆弱的心。
抛开心里的不安,她沉溺在这温柔与霸道兼具的缠绵中,忘了今夕是何夕。
※ ※ ※
幸好南欧国家的人午餐都吃得迟,否则他们恐怕要直接吃下午茶了。
中午吃饭时照样夹了个超级电灯泡──尤汉,他的目光在凛玫跟狄诺身上来回溜著,眼神贼贼地,看得凛玫都局促不安了。
“我回家去帮祖母过生日时,可以把这好消息带回去吗?”尤汉对一脸平静的狄诺挤眉弄眼。“如果这样,说不定我可以少被我爸揍两拳。”
“什么好消息?”凛玫完全没有进入状况。
“你跟他的好消息,要知道我家老大不轻易交女……”尤汉的话语被一块面包给塞住了。
凛玫看了看狄诺冷然的表情,终于搞懂尤汉在说什么,同时她的心情也沉入谷底。难道他不想要让家人知道她的存在?他对她是认真的吗?
他在这边度假,很快地就必须返回德国,而她的工作也接近尾声,又能待多久呢?
“尤汉,你不要乱说,我们之间没什么的。”她说完低头吃东西,没有看见狄诺听见她的话后沉下来的脸。
“怎么会没什么?你们明明……”尤汉叫了起来,看到老大脸色变得铁青,忽觉乌云罩顶。
她的心狂跳著,她不敢抬头,等著他说些什么。
快否认啊!骂她也好,总之说点什么反驳她吧!
然而她失望了,气氛变得尴尬,她一抬头就看见狄诺的脸色相当的难看,不禁更难过了。
幸好没有一厢情愿,否则就闹大笑话了。
不过这种庆宰为何令她感到如此的酸楚呢?
“呃,老大,你们今天要不要去海边走走,你的假期还有几天?还有没有哪里想去的?还是要坐船到别的岛去玩?”尤汉赶紧转移话题,看来他们两人之间还没有协调好,有些事情显然还需要沟通,他还是少踩地雷为妙。
“我还有三天假期,哪里都不想去,你那条网路线到底能不能用?我今天必须要上网去确认一下同事的工作进度。”他得去查看一下后面的工作进度,显然他需要调整调整自己的工作,想想未来该怎么安排。
然而这些话听在她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种解释。
三天!只剩下三天了。
她不想离开他,但是又能如何?他的工作在德国,而她的工作在台湾。看来他相当喜欢自己的工作,否则不会连休假都惦记著工作。而她呢?这几年把所有时间跟积蓄都投注到这个节目,无论如何,她是没办法就这样抽身的。
“你那么急要干什么?”尤汉还想再抗议,没想到汉娜突然跑来了。
“老板,有台湾打来的电话,找玫的!”汉娜说。
“找我的?”她赶紧起身。“我去接一下。”
凛玫跟著汉娜进去,一接起电话,制作人陈大哥的声音立刻劈来。“凛玫,你搞定了没有?我们存档的节目不够,你不能拖太久啊!还要几天呢?预定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先把节目的内容沟通一下。”
“陈大哥──”凛玫说起工作却没有往常那么带劲。“我都安排好了,几个拍摄的点也都联络妥当了,这边可以配合。重点将摆在亚里斯特拉的遗迹上,正好赶上这一波古文物热潮。”
“那就好,我等你回来,一回到台湾先找我做简报啊!”
“好的,我会整理好资料给你。”凛玫挂上电话,愣愣地站在那边发呆。
就要结束了?
和他开始得这样快,很快地也要结束了。情况变化得如此之快,她的心摇晃不安,她适应得来吗?
无论他是否与亚里斯特拉王有什么关系,也遑论她是不是跟皇后有任何牵扯,这一切终将像她作过的那场梦一样,再怎么旖旎动人、缱绻难舍,都将只是春梦一场,醒来依然是场空哪!
币掉电话,她缓步走出大厅。
“怎么,家人打来催你回家啊?”看她一脸心事重重,尤汉担心地问。
她摇了摇头。“是老板打来的,催我把工作弄好。尤汉,你下午要再过去遗迹那边吗?我需要再跟两位教授确认好录影的时间,以及问一些细部的资料。”
“我下午没空,叫狄诺陪你去吧,反正我家老大并不想出门当观光客。”尤汉又不是傻瓜,他看得出这两个人之问正暗潮汹涌,他可不想去涉险。
“那……”她迟疑地望向狄诺,犹豫著是否该开口麻烦他。
“现在走吗?你的东西还没吃完,浪费。”他指了指桌上的食物。
或许是他的脸严肃的时候看起来很吓人,她又乖乖地走回去吃完东西了。
半小时后两人开车出发,车上的气氛挺诡异的。
“对了,上次你帮我垫的晚餐钱我回去算给你,过几天你也要走了,我可不能这样欠著。”她想到两人就要分别,他却一点表示也没有,而她又看不出他的想法,难道他真的就这样走了?
她想直接问他,却又胆怯。
“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个性得改改。”他专心地开著车,语气很平淡,但说的话却很直接。
“我的个性你不满的地方那么多,说的是哪一个?”她抿著嘴,心里更闷了。难道他就不能说些好听话吗?他看不出她有多慌张、有多难过啊?!
就知道他对她的爱恋没有她多,这真是一场不公平的爱恋。如果这种事情也可以抗议,她肯定要大声疾呼。
可惜爱情无法订立公平法则,任何的索赔都没有意义。
“你遇到压力就闷住,然后等到闷不住了,就会做出一些令自己后悔的事,个性既冲动又莽撞,以上我有哪一句说错吗?”他有预感她又想做些傻事了,最好是能真的点醒她,否则到最后头大的肯定会是他。
“我哪有那么不济事?你别看我这样,虽然有点迷糊,但我做的节目可是很棒的,可惜这边看不到,你也听不懂中文,不然铁定要你见识见识。”虽然她想要很酷地不说话,很帅地回以他一个很有力量的眼神,偏偏她就是忍不住。
可恶,他还真说对了!
“显然你没有听到重点。”他悠悠地叹了口气。“你的专业能力不该由我来评估,我说的是你这莽撞的个性,好比你忍了半天不花钱,偏偏激不得,一失去理智就乱花钱发泄压力。”他是不想说得这么白,但谁叫她是俞凛玫,换了别人他连说都懒。
可偏偏他的用心听在她的耳中却不受用。
“你明知道我激不得,还一直激我?!”她气唬唬地瞪向他。
这下狄诺开始有种想要去撞墙的感觉了。“为什么你明明很精明,却又这么的笨呢?”
“好啦,我就是笨,你现在走开还来得及,免得我的笨传染给你!”她满肚子委屈,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她现在都烦死了,他还在谈她的个性问题。
狄诺闲言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玫,这是我认识你以来,听过最幽默的话了。哈哈哈!有意思。”她真是宝,老在意外的地方给他惊奇。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许多自己所没有的特质,也从她身上去重新检视这些特质。有些东西是他以前不以为然的,包括她的随兴,她说风是雨的性子,但是透过她,他看见了看待生命的另外一种角度、另一种生活态度。
“你──狄诺.布查尔斯,你给我记住!”她撇过头去不理他。
车子一路开往古文物出土的地方,她死命撑著不肯开口说话。女人拗起来也是挺可怕的,狄诺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到了,?小姐。”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他停妥车,转头跟她说。“玫……”
“哼!”这是她唯一的回答,打开车门,她准备跳下吉普车。
“玫,小……”话未说完,他就听到了她的惊呼声。
狄诺从这一头下了车,绕过去那边一看,凛玫一脚踩进了旁边的沟地,整个人跌在地上了。
“我正要跟你说小心旁边有沟,谁要你不理我?”他伸手横抱起她。
“谁叫你不说快一点!”没看见人家在呕气吗?有人呕气还理人的吗?真是一万个可恶。“走开,我可以自己走。”
她推著他的胸膛,鼻端嗅到了他熟悉的男性气息,身子顿时一软,只好任由他抱著了。
“我知道你可以自己走,但我想抱著你。”他抱著她走进临时搭盖起来的文物研究中心。
她沉静了下来,偷偷地把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眷恋著这个怀抱。
※ ※ ※
利用两天的时间,凛玫把所有的事情做个妥善的安排,到此她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昨天她将机票改为明天的班机,也就是说明天她就要飞回台湾,继续过以往她过了二十五年的生活。
自从她宣布明天要回台湾的事情之后,她与他之间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绷中。他们私下不说话,加上她赶忙著把所有该拍、该记、该联络的弄好,因此有很多机会可以避开他。
其实她并不是真心想避他,相反的她希望他能做点什么,好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这也是她故意当众宣布回台湾日期的原因。
没想到他竟一声也不吭,只是无声地凝望著她,用他那双深邃无比的深蓝眼眸。她不敢迎视他的凝视太久,怕自己会没用地黏在他身边。
爱情让人情不自禁,却也让人苦于无法控制自己。
“玫,怎么这么急著回去,可以多玩几天啊!我说不收你住宿费是真的。”只有尤汉的热情不变,为了她明天即将离开,他还特地办了个小型的欢送派对,请几个员工与他们一起聚餐。
“你就算后悔也不成,因为我已经没钱付住宿费了。”凛玫吐了吐舌头。
“嘿,你真不愧是我老大的女友,连这种算计的奸巧都学得很像。”尤汉鬼叫著。
她不安地看了狄诺一眼,他的表情平静无波。
她暗暗咬牙,气恨他的冷静。难道他什么话也不说?他们就这样分开?
“那你得小心点,说不定他女友满天下,你会被算计不完。”她若有所指地扫了狄诺一眼。
狄诺眼皮子一掀,看了她一眼。“你不用担心,玫的算计程度很有限,你顶多花小钱,不会失大血。”
“是,我就是笨。那你去交个更完美的女朋友吧!”她终于忍不住地跳了起来。“狄诺,我们就趁现在说个清楚吧!”她再也忍不住了。
尤汉看情势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玫,这酒非常好喝,你要不要来一杯?”这两个人是怎么搞的,这两天火药味特重,尤其是玫,简直是卯上老大了。
唉唉,难得有女人不被老大搞定,这戏是好看,但一不小心可是会跟著被流弹炸到啊!
“她不能喝酒。”狄诺阻止了尤汉,他可不想再帮她洗一次澡,再忍受煎熬的痛楚。
“我偏要喝!”她气唬唬地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下去,看得四周的人瞠目结舌。“再来一杯。”她将酒杯往桌上一放。
狄诺双手环胸,索性不阻止她了。
“我跟你说,我明天就回去了,你后天也要回德国,我们根本没有未来可言。你大可去找一个比我漂亮、比我聪明、比我冷静的女人,最好是成熟大方,然后举止得宜,永远把你布查尔斯大爷的话当成最高指导原则来遵守。”她豪气万分地站在他面前,大声地说。
他没有移动,也没有站起来,只是冷冷地往上看著她。“你确定你自己在说什么?”
“不要用那种对待小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我说得很清楚,我们分手吧!”她红著鼻子说。
她没见过比这更冷的眼神了!
狄诺现在看著她的样子,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她时,冷漠而疏远。那双深蓝色的眼瞳中一片的冰冷。
她这才发现原来蓝色是种冰冷的颜色。
气氛顿时僵住了。
尤汉感觉头皮发麻。该死了,早知道就别办什么送别派对,现在搞得这一对闹分手,这该如何是好?
“玫,你喝多了,来杯咖啡吧!”尤汉赶紧拉她坐下。
“我才没有醉,我很清醒。”凛玫牛脾气一发作,非要狄诺表态不可。他若真的有点在乎她,应该反对她的说法才是。
“你真的这样想吗?”狄诺终于开口了。
他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她都说要跟他分手了耶,他竟然还坐得住,可见得她在他心中是一点分量都没有。
其实凛玫要是知道他内心所燃烧的熊熊火焰,就不会真以为他不在乎。但是他们相处的时间毕竟有限,她还无法模清他的习性。
可是尤汉知道狄诺,而且很清楚他真的生气了。
“玫,你休息一下吧!不要冲动。”尤汉将玫的手拉住,倏地引来老大杀人般的目光,直刺入他拉住她的手。
尤汉马上放开凛玫的手,然后往旁边移动了一步,与她保持著距离。
看狄诺真的不再说话,兀自抽著烟喝著酒,她眼底的泪水差点都要滚出来了。
凛玫偷偷吸口气硬吞了回去,她马上绽开笑容。“来,我今天要好好喝个够,尤汉最后一次请客,我一定要吃够、喝够1.”
“喂喂,小姐,手下留情。”尤汉担忧地望了狄诺一眼,真希望玫的脾气不要这么拗,这下子可陷入僵局了。
结果凛玫的酒量果然无法在短短几天内有长足的进步,没多久就把自己喝挂掉了。只是她完全不知道,抱著她回房间睡觉的依然是那双强健的手,当然他的无奈与叹息她也是听不见了。
※ ※ ※
棒天醒来后,她万分地痛苦。
是汉娜打电话叫醒她的,否则她搞不好会睡到错过船班,她想应该是尤汉交代她的吧!
她忙乱地收拾好行李之后,在大厅遇到了尤汉。
“都弄好了?”尤汉依然一身的便装,真难想像这种个性的他跟狄诺是堂兄弟。
“应该吧,反正我看得到的都扫进去了,回家再仔细整理。”凛玫边说边揉著依然有些痛楚的头。
“我送你去码头吧,今天搭船的人应该不少,开始进入观光旺季了。等你下回来,这里肯定人满为患了。”尤汉说著。
她的目光偷偷扫了四周一遍,发现某人一点出现的迹象都没有。呜呜,算他狠,竟然连来送送她都不肯。
“老大一早就不见人影,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尤汉看到她的动作,细心地主动说明。
“我又没问他。”她嘟起嘴说。“我们走吧,”她吃力地拖著颇重的行李,率先往外走。
“我来吧!”尤汉接过她手中的行李安置妥当,直到出发前他也忍不住苞著张望起来。
唉,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放她走?!
车子稳稳地跑在不宽的公路上,她一如来时一样,从这火山岩构成的峭壁眺望著爱琴海。
“真是美丽的蓝,教人永生难忘哪……”她看著波光邻邻的海洋,感叹地说。
尤汉偷觑她一眼,心知肚明她将难忘的又是哪一抹蓝。
车子很快地抵达码头,今天搭船的人潮果然满多的。
“去吧,这是我让汉娜准备的食物跟水,你可以在船上吃喝。回去后从皮尔斯码头搭地铁到市中心,然后再转公车到机场,这你不会迷路吧?”
“谁会迷路啊?”她翻翻白眼。“你以为我怎么来的?我已经旅行过十几个国家,不少次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别小看我。”
“好,是我小看你了。要是在感情上你也能这么机灵就好喽!”
“你这什么意思?”凛玫听得又闷了,她努力想忘记的,他偏偏挑出来说。
“好了,不说了。食物拿著,祝你一路顺风,有什么问题可以打电话回来给我,我到处都有朋友的,随时派一个去救你。”
“我不需要你救,不过谢谢你的食物。”她感激地笑笑。“很高兴认识你。”她走上前轻轻拥抱著他。
尤汉也回抱了她,那一刻不知怎地,他忽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他猜想或许是太阳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