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晨曦玩累了,睡倒在后座,宣竫尧平稳的将车停在自家车库后,才走到后头抱起他。原本理当与他们同行回台北的楚茵,先行回自己家里了。
避家吴太太在他准备开自家大门的瞬间开了门。
“少爷,少女乃女乃回来了。”管家吴太太满脸兴奋的向他报告。
“少女乃女乃?”宣竫尧的眉头蹙起,他知道在管家口中的少女乃女乃只有一位,就是孙璘郁。
“对,少女乃女乃回家了,”她鲜少有笑容的脸上竟咧嘴大笑着。“这真是太好了不是吗?这样咱们家总算团圆了。”
宣竫尧不予理会,他直觉的认为孙璘郁前来或许只是想看看孩子,所以也不想对吴太太多说什么。
一进到屋子,他才发现自己的认为错得有多离谱,因为孙璘郁一身居家服的打扮,就连当年他们婚姻关系还在时也是相当少见的。
“竫尧,你们回来了。”孙璘郁亲密的迎上他,她与吴太太一样彻底忽略宣竫尧朝她皱起的眉头。
“你来做什么?”他不悦的开口,冷凛的表情让她害怕的缩了缩身子。
“我……”她求助的朝管家那里瞥去一眼,得到鼓励后才开口,“我想和你还有我们的孩子重新开始。”
仿佛她说的是个世纪大笑话般,宣竫尧突然大笑,但由于太大声吵到儿子的睡眠,于是他低头轻哄儿子让他乖乖的再次入睡。
他调整好儿子在他怀里的姿势后,便抱着他走回楼上卧房。
“我说了我要复合。”当宣竫尧小心关上儿子的房门后,孙璘郁再次的强调她的来意。
“说吧,你到底要什么?”楚茵体贴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浮现,想到她也让宣竫尧更坚决的要孙璘郁讲清楚说明白。
“我想复合。”好歹她也是堂堂有名的女主播,昂起下巴,孙璘郁清楚的表达她的来意。
“复合?”揉揉鼻眼间的疲惫,宣竫尧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吗?”
他话一说完,便走到对面自己的房间,才一开门,他隐忍多时的脾气瞬间爆发出来。
“是谁允许你将东西摆进我的房间!”他愤怒的双手一挥,指着她的旅行箱破口大骂。
因为孙璘郁的超大粉红色行李箱大剌剌的放在他卧室的衣柜前,摊开的模样显示她到这里至少有两天以上。
“我要和你复合,搬回来这儿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不懂为何他会如此排斥她,所以骄纵的脾气也跟着冒出。
“你有经过我的同意吗?”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宣竫尧的怒火瞬间点燃。
“吴妈说我可以回来的!”她用不输给他的音量吼回去。
“吴妈!”宣竫尧急步下楼,一边怒吼喊来管家吴太太。
“少爷,我也是为了小少爷好,”吴太太一副理所当然的说,“小少爷还小,他需要亲生妈妈的陪伴啊。”
宣竫尧老早就知道吴太太对楚茵的态度不好,全是因为孙璘郁的关系,但是他们当初会结婚是因为宣、孙两家是世交,青梅竹马的他们在当时结婚像是件理所当然的事,但不适合的两人在一起,收场往往是个悲剧。
而他的管家吴太太在宣家帮佣许久,孙璘郁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然而,她的私心偏袒,却忽略掉宣竫尧对孙璘郁从离婚前就累积的厌恶。
“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不必来了,退休金我会给你,至于我父母那里,我自然会解释清楚。”他想娶楚茵,所以有碍于他们交往不利的地方他想一次处理好,今天会发生孙璘郁擅自搬进来的事,他相信以后还是会发生同样或类似的事。
“少爷!”吴太太无法置信的看向他,但宣竫尧一脸坚决的态度让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至于你,”宣竫尧转向孙璘郁。“请你立刻将东西整理好,离开我的房子,否则我会报警处理,女主播被告侵入民宅,这新闻想必会让你的竞争对手相当感兴趣。”
他毫不留情的态度让孙璘郁傻了眼。
“如果我不肯走呢?”她不甘愿的怒问他,“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你的房子呢?不要告诉我,你卖了你的房子。”
“小雷拿……小雷威胁我要公开我和他的关系,所以我才会想回来……”她终于说出真正的原因,而宣竫尧则疲倦的揉揉眼睛。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如果想留下可以,请到客房去,”毕竟她曾经是自己的结发妻子,他不至于对她做出太狠的事。“但我会带小晨离开。”
回楼上抱起睡眠中的儿子,因为他打算离开家里,但又不放心把儿子一个人扔在屋子里,干脆连他一起带走。
“竫尧!”他决裂的态度让孙璘郁不甘的抓住他的手臂。
“如果明天我回来发现你还没走,后果就自行承担。”对她厌恶到极点的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走到屋外,他疲倦的叹了口气时,宣晨曦醒来。
“爸爸,我们到家了吗?”
“今天我们不回家了。”低头亲亲儿子女敕女敕的脸颊后说:“家里没东西吃,也没整理好,明早我们再回家。”
“那我们要去楚阿姨家住吗?”宣晨曦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当然不是,我们去住学校的宿舍,嗯?”他失笑的捏捏儿子的鼻子。这小家伙和他一样爱惨楚茵了吧。
“那我明天可以去找阿姨吗?”重新赖进父亲怀里,宣晨曦小小的打了哈欠后期盼的问。
“当然。”
接到电话得知宣竫尧和宣晨曦没回家而是到学校配给教授的宿舍时,楚茵决定悄悄的溜出门赶到研究室找他。
“小茵?”等在校门口的宣竫尧,喊住准备请警卫通知他的楚茵。
“怎么?有家归不得?”两人走在学校绿荫道上,半夜未睡,还在校园里走动的学生们对他们并肩而行皆投以讶异的眼光。
“前妻来扰,”他苦笑,并递给她一杯柠檬汁。“为了避免太多烦扰,干脆带着儿子离开。”
“那是你的房子,”楚茵咂口冰凉的柠檬汁后皱眉问:“为何是你离开而不是请她走?”
“半夜,她一个女人住在饭店总是不太理想,况且她又是名人。”宣竫尧简略的回答。
“喔。”点点头,她虽然觉得内幕应该不是这么单纯,但他没继续再说下去,楚茵聪明的不再追问。
“采访稿交出去了吗?”牵着她的手走在凉风吹拂的校园里,他突然有股浪漫的冲动。
难怪学生们都爱半夜不睡觉,还在校园里约会闲晃,白天看起来没啥特别的大树,在夜晚却是恋人们谈恋爱卿卿我我的好地方。
“有大师指点,顺利得很。”楚茵俏皮的对他眨了眨眼。
“你资质聪颖啊,”他亲昵的搂住她的纤腰后又道:“我只有帮你把不合理的地方修饰好,所有的工作都是你独力完成的。”
“好吧,算我聪明。”他不居功,那她就大方的把功劳揽在自个儿身上。“社长还夸奖我耶。”
“那是你应得的,”两人边走边聊的回到宿舍。“那璘郁那里呢?你不也得负责采访她?”
“放弃了啦。”讲到他前妻她就很丧气。“在碰了一鼻子的灰后,我和总编还有社长讨论过了,他们后来决定找别人负责,不过据说也不必采访她了,你知道出版界偶尔也会互通有无的内幕消息,不过他们没告诉我,我也没追问就是了。”
“你一点都不像记者,会追着新闻跑。”他调侃的笑她后,取走她手上喝光的空瓶子。
“那多累,如果要一天到晚追着新闻跑,那我干脆就到电视或新闻媒体上班,薪水又高。”楚茵的本性是颇懒的,她认为钱赚够就好,不必太贪心,所以安逸的现状让她相当满意。
她又是噘嘴又是皱眉,最后骨碌碌的转转眼睛,俏皮的模样让宣竫尧忍不住倾身吻住了她。
在他唇边叹了口气,楚茵闭上眼接受他的拥吻。
宣竫尧将她困在他与书桌中间,一手环住她的薄背,另只手则撑在书桌上以免他的重量直接压在她身上。
“小茵,我们结婚好不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离开她的芳唇,但仍是抵住她的耳,柔声的问她。
他突如其来的求婚,让楚茵整个人愣在他怀里,她僵直的推开他。
“我还没考虑到结婚的事。”她很老实的告诉他,而心中那股对阿筵的歉疚感也再次浮现。
“我知道现在求婚太过突兀,但我是真的喜欢你,小晨也是。”叹了口气,宣竫尧希望她能点头答应。
“给我时间考虑。”她低喃,手也紧紧抓住胸口。
那里有阿筵照片做成的小链坠,宣竫尧看过那张照片。
“难道说,我比不上一个死去的男人?”他知道对早已不在世上的人吃味是很可笑的事,但冲口而出的话依旧伤了楚茵的心。
他的话让她的眼泪瞬间滚落。
“你真的了解我吗?”她难过的问,“而我真的了解你吗?我们在一起如果又是另一种错误呢?”
楚茵不禁痛苦的摇了摇头。
“你不懂的,我想爱你但我不能,我答应过阿筵要和他永远在一起的,”推开他,她错乱的低吼,“或许你觉得我很蠢很傻,但我不能就这样忘了他!”
“我没有要求你忘了他,我相信他是个好男人,所以才会让你眷恋不舍,但他已经死了,而我却活生生的在你眼前,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愿意等你,等你真正爱上我的那天!”握紧她双肩,他不敢相信自己爱上的是一只小鸵鸟。
“你真的不懂我,我有罪恶感你能体会吗?”楚茵失控的狂吼而出。
“小茵,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现在接纳我,那我愿意……”话才说出口,他已经后悔又懊恼了,他想道歉但楚茵制止。
“我不想听你说抱歉或后侮的话。”她含着眼泪说完话以后,推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茵!”再喊她,已经来不及了,楚茵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中,徒留他懊恼的低骂自己。
明天去找她时,他会好好的跟她道歉。
狂奔回家,楚茵避开父母还亮着灯的房间,直接躲进自己与兄长卧室相连的浴室中,在熟悉的环境里,她控制不了情绪的甩上门后,瘫软的坐在浴室磁砖上痛哭失声。
她缓缓抽出胸前的项链,照片上的英挺男子一袭空军飞行服好不潇洒,谁会知道照片上的他却英年早逝。
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小小的照片,心严重的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的她希望自己能坚守与他的诺言,另一半的她却希望自己能敞开心胸去爱宣竫尧。
“阿筵,我该怎么办?”颤抖的低语,她的问题是永远的无解。
“小茵怎么了?你不是告诉我,要去找宣教授的吗?”听到隐约的啜泣,楚珩不放心的循声找人,打开浴室的门他见到哭惨的妹妹。
“哥哥,我该怎么办才好?”哭着扑入兄长怀里,她痛楚的寻求兄长的答案。
“你别光哭,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取来毛巾打湿后压在她脸上,楚珩搞不懂她的“怎么办”究竟是发生什么问题。
“他求婚,可……”
“宣竫尧求婚?”他颇为讶异的反问:“那你怎么回答他?”
“我没答应他,我们小吵架后我跑了。”楚茵懊恼又挫败的说。
“为何跑了?”楚珩看她抓着项链后,叹气道:“因为阿筵的关系?”
他持续的喟然,对于妹妹的心结,他不知该如何解开才好?
“阿筵他不会喜欢见到你这样的。”这句话,楚珩或其他人不知对她说过多少次类似的话了,但楚茵没有一次听进耳里、记进心里。
“我也想这么说服自己,但我做不到啊!”她狂乱的推开兄长后,站起身来指着自己的心。“这里,这里有喘不过气的悲伤压着我,它告诉我,如果不是我,阿筵他不会死的。”
“没有人怪你,我们都很关心你,甚至连阿筵的爸妈都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另一个男人来爱你,我们大家都相信阿筵会喜欢一个快乐的楚茵,而不是遇到事情就退缩的楚茵。”
心病需要心药医,他以为解救妹妹的心药就是宣竫尧,但万万没想到她自我折磨的能力,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他是我害死的,”第一次,她终于愿意将压在心头许多年的秘密说出。“我如果不和他吵架,他就不会喝酒过量,也不会因为宿醉让自己驾驶的飞机撞山。”
“那不是你的错,懂吗?”抬起她惨兮兮的脸,楚珩心疼的抱住痛哭失声的妹妹。
“可是我……”嚎啕大哭转为啜泣后,她还是想不开。
“阿筵的爸爸说过,生死有命,如果他为了你和他吵架而去喝酒误了正事,伤了自己且失去性命,那也是他命中注定。”楚珩将许伯父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转达。
“但是如果我不……”她还是往死胡同里钻。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要因为阿筵而错过一个爱你的男人吗?”他点破她的盲点。
“我——”
“你好好想想,如果你觉得宣竫尧不值得你爱,那你早日放弃,”楚珩用反向思考的方式劝道:“不要耽误自己又耽误了别人。”
“和他分手吗?”不知为何,她的心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剧痛。
“你自己好好想想,很多事,家人只能给予你协助,但最终还是得靠你自己想通才行。”
以为他第二日会来找她,至少会有通电话,两人能好好的谈谈,但楚茵却因为先前休了长假,所以一大早就被叫去杂志社开会,紧接着又是新的任务指派她赶到南部,还得留在南台湾将近两个礼拜的时间。
一切的紊乱让她错过许多未接的电话,其中当然也包括宣竫尧的,但当她察看到手机上一通又一通的未接来电时,手机的电池恰好剩下最后一格,逼得她只能简单的与家人报平安后,准备抄出宣竫尧的电话时,电力就被她消耗殆尽了,不习惯背电话号码的她,也只能放弃联络他的念头。
让两人的距离稍微拉开些也是好事。她如此安慰自己。
整理好行李,她抱起饭店的电话,盘腿坐上房间的小窗台后,拨了通电话吵醒罗萝。
“大小姐,你终于愿意打电话来了。”她明显松了口气的声音传来。
“我像陀螺一样打转忙了一天,拜托,说几句安慰我的话吧。”搓揉疲倦的眼睛,楚茵可怜兮兮的说。
“你人到底在哪里?”
“高雄啊,有个商业年会在这里举行,老大指派我南下,我开了六个小时的车才到。”她叹口气的告诉好友。
“那也难怪你会累,谁让你还是不敢搭飞机。”罗萝同情的说。
“萝——”沉吟了会,楚茵突然告诉她,“他向我求婚了。”
“宣教授?”罗萝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那你同意了没?”
“没,我拒绝了。”她叹气的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等着好友的炮轰。
“你拒绝?你拒绝那样求之不得的好机会?”罗萝果然一如所料,哇啦哇啦的吼出。
“我……”
性子急的罗萝打断来不及为自己辩解的楚茵。“不要告诉我,你是因为阿筵的关系才会拒绝宣教授的!”她不耐烦的警告。
“我是。”无奈的,她很老实的招了。
“你这个笨蛋!”她喷火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楚茵的耳里。“你为阿筵守着贞节牌坊想干么?他真的爱你吗?好,就算他真的爱你好了,他也已经作古多年,你早该替自己想想了!”
直来直往不拐弯抹角的好友让楚茵笑了。
“别笑,先告诉我,你这次的采访什么时候会完成?”罗萝听到她的笑声后也稍稍放心些的问。
“两个礼拜吧,干么,想我啊?”
“不是我想你,而是你的宣教授想你。”她很无奈的说:“你再不赶紧回来,我店外的门槛会被他踩烂,我的电话也会被他打到烧机,你知道他来了几趟?”
“萝……”
“算了算了,我可以告诉他,你人在哪里吗?”
“不了,我会找时间打电话给他的。”很多事,还是自己说会比较好。
“那就好。”罗萝放心了,好姊妹又抱着电话聊了一会后,才各自挂上电话。
楚茵也没料到接下来的采访会让她忙昏头,甚至忙到连向家人联络的时间都没有。
而与宣竫尧的事,就这样被忙碌的年会采访工作一再耽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