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众被抱着上车和自己上车之间,她当然选择自己乖乖上车;可是一上他的车,她立刻浑身僵硬。
“没那么严重吧?”他瞄了她一眼,忍不住失笑,然后倾过身来帮她扫安全带。
“我、我可以走路回去……”她脸色有点苍白。
“不行。”他拒绝,在坐回自己的座位前,不忘在她唇上又啄了下。“绅上没有让淑女单独走回家的道理。”
她瞪圆了眼。
“你又偷亲我!”他不会把这当成是习惯了吧?
“我是光明正大地亲。”
“我没有允许,就是偷!”
“我又没有遮遮掩掩,不算偷。”
“你──”她气红了俏脸。
“这样好多了。”他忽然一笑。
他一说,她生气的表情立刻又变回苍白,想到更大的问题:“我不要坐车。”
她差点忘了这男人有多霸道,他是绝不容许她说“不”的。
“坐稳。”他才不管,发动引擎就开动。
她一手将报告书紧抱在胸口,一手抓紧车门上的扶把,脸上满足惊惶,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正在接受满清十大酷刑咧!
凯好笑之余又觉得有点心疼。
“放轻松一点,我没有开快车。”时速才四、五十公里,多么的遵守道路交通安全速限规定呀!
这种龟速要是被他的队友知道了,他大概会被耻笑到死。
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带她回到他下榻的饭店,将她手上那迭报告丢在后车厢后,车子交给泊车小弟,他拉着她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
坐在沙发里,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凯倒了杯红酒端到她面前。
“喝一口。”
闻到酒味,她立刻摇头。
“一点点就好。”他轻哄,将杯沿凑近她唇边。
她望了他一眼,又望了望面前的杯子,忍不住闭了呼吸,小小地啜进一口酒。
呛辣的感觉瞬间在舌头泛开,蔓延到喉咙里,她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好难喝!”
“红酒已经是所有的酒类中最甜的了,这样还嫌难喝?”他低笑着,就着她喝过的地方把剩下的红酒喝完,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好一点了吗?”他懒洋洋地问,一手拨玩着她被风吹散下来的发丝。
“嗯。”她点头,悄悄坐离他远一点。
“小东西。”他轻握住她细腰。“我都还没做什么,妳就打算从我身边离开了吗?一年不见,妳一点都不想我?”
“我……”她一顿,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妳在这里。”他回答。拉她靠近自己怀里后,他面色不善地开始审问:“妳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我送妳的手机呢?该不会丢掉了吧?”
“没有,在这里。”看得出他的脸色不好,她赶紧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放了一年的手机,新得跟刚买的一样,但是──屏幕是暗的。她没开机!
“为什么没开机?”
“我想……你不会打来,所以……就没开机了。”她小小声地说。
“我不是要妳打给我吗?”他质问。
“我……我……”她声如蚊蚋。“我不小心把号码删掉了。”
他愣住整整三秒钟。
“抱歉,我没听清楚,妳再说一次。”
“我……我不小心……把号码删掉了。”她很小声地再说了一次。
他瞪着她。
这就是她一年来都没有打电话给他的原因?她该死的不小心把号码删掉了!?所有他假设过的答案完全错误,她没有忘记他、没有故意不打、没有刻意躲他,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见鬼理由,就只是因为──她不小心把手机里的号码给删、掉、了!?
“那为什么没有开机?”
“刚开始……是有开机,后来你一直没有打来,我想……你大概忘记我了,所以,我就没有再开机了。”他的表情好可怕,她小小声地解释。
“什么叫作『我已经忘记妳』?”他非常温和地问。
“你……不是在巴塞隆纳、汉堡、伦敦……都有情人吗?”她是没有太注意赛车报导,但是MissWang可注意得很,因为他“疯狂追求”了她一星期的缘故,于是在赛车季开始后,他每出现一次报导,就会有人自动通知她,他又做了什么事、跟什么名模美女的扯在一起,直到她离开法国为止。
才相处了一星期,他说他们是情人,她自己却一点都不确定。
他们真的是情人吗?
“我就知道,那天不应该就这样放过妳。”他低声诅咒。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点都没有把他的话当回事。
“你说什么?”她没听清楚。
“我说,那天晚上我不应该只是把妳送回家而已,应该把妳吃干抹净才对。”
“你、你……”她脸蛋火速烧红,迅速离开他怀抱,一脸惊吓兼提防。
“想想,或许这是个好方法。”他欺过身去,一下就把她困在两手撑起的范围内。
“你、你……你不可以乱来!”她无措又慌乱,怕他真的说做就做。
呜……他一定做得出来的!
“谁叫妳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他轻哼,蓝眸坏坏地瞅着她。
“那……那是因为……”
“因为我只追求了妳一个星期,举止又轻轻佻佻的,一点都不认真,然后一消失就一年不见踪影,所以妳认为我只是一时玩玩,绝对不是认真的?”他替她接了下去。
咦!?她呆呆地眨眨眼。他怎么都知道?
“妳呀……”他叹息。
她的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让他真不知道该为自己的“神算”感到高兴,还是为他的不值得信任感到悲哀?
“凯。”她小小声地唤。
“嗯?”
“我们……先起来好不好?”她腰背半靠着沙发的扶手,而他整个人横在她上方的姿势……实在不怎么安全,又威胁性十足。
“这样不好吗?”他挑眉。
“呃……不太好。”当然是不好!
试想,被一个大男人压在身下,就算两人的身体没有真正碰触到,但哪个女人会觉得这是个聊天的好姿势!?
“可是,我觉得这样不错。尤其……如果妳又想跑的时候,我很容易就可以让妳跑不掉。”他满意地一笑。
“我不会跑,你可以起来吗?”
“不要,我喜欢妳这个样子。”曲起手指,他轻抚着她白皙的脸颊,为她没有上妆却光滑无比的肤触而着迷。
方荷简直欲哭无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他为什么老爱逗她!?
可是她这副模样,却让凯心软了。
“妳呀。”哎!他坐回原位,顺便将她拉了起来,搂在身旁。
“咦?”她呆呆地抬起头。
“在外科医学的专业领域里,妳明明那么有天分、对医理的领悟力比平常人好十倍以上,可是为什么对其他事,妳一点都不聪明?”啧!难道天才与白痴,真只有一线之隔!?
“医学比较简单哪!什么样的病况、怎么做处理,都有一定的方法,可是,你好难懂。”她皱皱表情。
“我难懂!?”
“你怎么知道我在台湾,为什么要来找我?”从看到他开始,她最好奇的就是这一点了。
“我回法国找不到妳,知道妳已经到美国去了,偏偏那时候我的车赛很多,让我走不开身去找妳,为了腾出一段空档时间,我干脆参加这一年度内所有的赛事,拿到合约上要求的奖杯数,这样也算提早结束了合约,接下来找就空出时间休假,可以用来好好地看住妳,免得妳到处乱跑。”要不是龙一口答应替他找她,他绝对无法安心比赛到结束。
这次他绝对有足够的时问磨到她的心里放进他、再也不会轻易忘了他为止。
“我才没有乱跑。”她更正。她是应聘到不同的地方当医师。
“从法国到美国,再从美国到台湾,这样还不算乱跑?”
“我……”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还有,妳连一通电话都没打给我,还把号码给删掉了,让我找不到妳、让我到处找妳,这样对得起我吗?”
“我……”才开口,又被打断。
“这一年来,妳恐怕连想都没有想过我吧?”实在是小没良心的。
“谁说没有?我有想你。”总算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完一句话了。
“真的?”
她瞄了他一眼,点点头,不敢说她其实想他想到常常梦见他……
“没有忘了我?没有跟别的男人约会过?”他继续追问。
“当然没有。”她低叫。“又不像每个男人都像你……会缠着人不放。”而且,她又不是美丽又充满风情魅力的那种女人,她的男人缘才没有他的女人缘好。
“那就是有别的男人约妳啰?”他计较得可仔细了。开玩笑,自己的女人被觊觎,他会不计较才怪。
“几个……医生同事吧。”语气不太确定。
“那妳怎么回答?”
“就拒绝啊!拒绝个两、三次,他们就不会再约我了。”很容易的。
凯轻抚着她的发,想着刚刚那个男人。
“刚刚那个杨主任呢?这是他第一次想送妳回家吗?”
“不是,好多次了,从我到台湾以后,他就一直想约我,后来他还一直鼓励我接别张聘约,好奇怪。”想起杨主任这两个月来的纠缠,到最近变成一天照三餐约,她忍不住搓搓手臂,不自觉更靠近他一点。
这种纠缠方式好恐怖!
“接别的聘约?”凯眸光锐利地一闪。
“嗯。”她点点头。“他说有一个私人机构一直致力于研究人类的潜能与体能,也一直努力延揽各种顶尖的人才,来从事更多研究,他们对我写的临床研究报告很有兴趣,以很高的薪水想聘我过去那里从事专门的研究。”
“那妳为什么没答应?”
“我不想只做研究,我当医生是想救人,如果去做专门的研究,我就不能继续看诊了。”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研究谁都可以做,不一定非我不可的,而且,我又不缺钱……”
他没再逗着她,也没吓她,只是单纯地和她聊天,心情一放松下来,她忙了一天的倦意也就都跑出来了。
从饭店房间的窗外望出去,天际有一点泛白,太阳应该是快出来了。一整夜没睡,也难怪她会累了。
“凯,我想回家睡觉了……”她拿下眼镜,揉了揉眼。
凯听得好气又好笑。
“妳呀……”好不容易见了面,结果她竟然只“想睡觉”?真是够不把他的男性魅力放在眼里了。
“想睡就睡吧。”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累了。算了,先让她好好睡一觉,至于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就等明天再继续问吧!
“不行,我要先回家……”她挣扎着想起来。
“就在这里睡。”他抱起她往床铺走。
“可是……”
“没有可是。”他将她放上床,月兑掉鞋子后,盖上棉被。
“你保证……不会不见……”她不清不楚地咕哝。
他低身,在她耳畔道:“我保证。”
“呼──”她轻吁口气,睡着了。
凯则在她唇上又偷了个吻,含笑低语:
“妳会怕我不见,是不是表示……妳其实也很想念我,只是胆小得不敢土动来找我?”
结果这一睡,方荷直到过了中午才醒。
这里是饭店!她坐起来,看见自己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服,而旁边……是他!?
赫!她吓得直接跳下床。
“唔。”床的震动扰醒他了,他眨了眨眼,适应光线后,瞥见她呆呆地站在床旁。“早啊!”
“早。”他居然睡在她旁边!?
“先给我一个早安吻。”不由分说,他长臂一伸越过床铺想拉住她。
方荷立刻退后一步。
“不行。”
“为什么不行?”他半趴在床上,考虑是不是要下床去逮她。
“我……我还没刷牙洗脸,你也还没,这样不卫生。”纯粹是医生讲究卫生的本能,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凯瞪着她三秒钟,然后突然爆出大笑。
“天哪!”早安吻应该是很浪漫甜蜜的事,被她这样一说,却变成像是什么传染病,把他脑海里所有的旖旎画面完全破坏光光。
此刻他就算是有再伟大的上床计划,也全部被打散了。
“这很好笑吗?”她蹙眉不解。
他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止住笑。“我早该知道,对妳不能太婉转,只能直接来。”一婉转下去,不但她会满脸是疑问,弄不清楚他在做什么,而他所有的也会全被她给浇熄。
偏偏,她不是故意要吊他胃口,纯粹是她单纯到不懂得调情的乐趣,这刁神奇!
看来,早安吻只能延后了。
他坐起身。“浴室在那边,妳先用。”他告诉她方向。
“那你呢?”
“妳要跟我一起用吗?”他暧昧地对她眨了眨眼。“如果妳愿意,我很乐意配合哦!”
她的反应是脸一红、转身跑进浴室、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拖泥带水。
凯看得又是一阵大笑。他又不是什么毒蛇猛兽,更不是什么疾病带原者,她居然逃得这么快,真是令他伤心。
下床拿起入睡前请服务生送来的全新女用浴袍,他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
“Fang。”
“什么事?”里头有关水的声音。
“我请饭店送来一件浴袍,就放在门口,妳可以洗个澡再出来。”
浴室里静默了三秒钟,才低低传出一句──
“谢谢。”
“不客气。”他站在门口,唇角突地勾起一抹恶作剧的笑容,“妳确定不和我共享浴室?”
“你你你……走开啦!”温驯小绵羊顿时变成张牙舞爪的小猫,然后是更大声的水声。
不理他了!
凯这才大笑地转开身,拿起电话先叫客房餐点。他敢打赌,她待会儿出来的时候,一定满脸通红──只不过,不是因为被热水熏红,是被他气红的。
吃完早午餐,他准备送她回家换衣服,以便到医院接晚上的门诊及急诊室的轮值。
一上车,她又开始全身僵硬,脸色发白了。
“Fang。”按下开关拉下车篷,他握住她的手。
“嗯?”她转过头来,小脸上有一点惊怕。
“妳在怕什么?”这个问题他一年前就想问了,只不过当时有更大的问题得先处理──例如让她承认两人情人关系的事,所以才一直没机会问。
她望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静默了半分钟后,才小小声地开口:
“我说了,你不可以笑我。”
“好,我不笑。”
“小时候,我发生过车祸……”她咽了口口水。“我在后座看着另一部车的车头直直撞来,车子因为撞击一直往旁边斜滑,我没有受伤,可是却吓到了……”她停了下,又深吸口气。“从那时候开始,每次只要想到坐在车子里面,我就很害怕。”
于是,她也开始不坐那种有密闭车厢的交通工具,诸如火车、地铁、捷运等等,非不得已得坐时,一定把自己缩在最角落,祈祷这段时间快快过去。
“飞机呢?妳也会怕吗?”他不着痕迹地将闭着眼的她搂进怀里。
“会。”她点头,脸埋进他胸膛。“只是没有像车厢那么严重。”
凯没有笑她。他以为她怕的是车速,所以把车开的那么慢,现在才知道,她怕是车厢。
今天凌晨她可以搭他的车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车是敞篷车,不是密闭的车厢,所以她才没有当场吓晕。
饼了一会儿,她抬起脸。
“我以为你会笑我。”因为,怕车厢……听起来实在是一件很好笑的事。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我为什么要笑妳?”他神情温柔,“恐惧就是恐惧,不管是怕什么,它就是恐惧。妳是医生,应当比我更明白它是一种心理症状,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害怕的事物,有的人怕鬼、有的人怕蛇、有的人怕蟑螂,有的人怕高空弹跳,只是怕的东西不一样而已,但基本上都是害怕,这没什么不同。只是一种普遍的现象而已。
“我也知道,”她低低地说:“我曾经去看过心理医生,可是没有用。”而且那个没什么保密道德的心理医生把她的事传了出去,让医院里很多人都暗地里笑她,像是掌握住了她这个天才外科医生的弱点,大肆渲染,那让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在自己看诊的医院挂号。
“有没有想过,让自己多搭几次车来克服这种恐惧?”他问道。
“想过,可是我不敢。”
“为什么?”
“如果我一个人搭车,万一吓得昏倒了,或是当场吐了,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可以帮我,那很麻烦的。”不只是她自己丢脸,也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她的工作总是在不同的地方,就算是父母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她身边,她常常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只好努力避免这种情况。
“那么,从今天开始,我陪妳。”他说道。
“咦?”
“除了看诊之外的时间,我陪妳搭车,当然,妳也可以选择坐我的车。”
她一听,立刻张口要拒绝,他却先一步点住她的唇──
“不可以说不,就这么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