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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佳人(下) 第十三章

宫静川缓了下来,目光一样炽烈,体热仍旧勃发,但到底抑住火气。

他是气过头了。

深吸一口气,他费劲调息,两眼仍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她人都已经是他的了,全身上下,从头到脚,每根毛发都是他的,她的心却益发让他捉模不透。

她说喜爱他,但好像……没有他的话亦无所谓似的。

而反观他,这是头一回与姑娘家谈到感情的事,他从未与谁这般水乳交融,乍见下,他手握各方有利条件,谈起男女之情该是强势的那一方,但偏偏是他在患得患失,她却一副浑然无事的模样。

着实可恼啊!

他撒回造乱的手,接着竟调头就走。

夏晓清怔在原地好半晌,心犹扑通扑通疾跳,唇与肤犹留他的气味和体温,他……他却半句不哼,转身走人?!

连连作了几个呼吸吐呐,脑子里仍乱,她忽而头一甩,起步跑出小角落,跟着直直冲出大仓。

一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她也不管,卯起一股劲儿又冲到对面那排屋舍,冲进议事厅之后,再冲进主子大爷的书房。

呼——还好,他真在这儿。

好喘……

她微张唇喘息着,一手轻按急遽跳动的心房,定定看他。

此时,善老爹与安丹都已不在书房中,而明知她闯进来,宫静川依旧八风不动地坐在里边长榻上。

他慢条斯理取来搁在一旁的书信,那封信纸从京城寄出,写的内容无非是寻常例行的汇报,他两眼就能读完,却一直摊着那张书纸不放。

他不出声,那姑娘也一直杵在原处。

一把火又烧腾起来,实不知气她多些,抑或恼恨的是自己。

眉眼略动,眼角余光扫到那碗仅喝了一半的苦药,他脑中一闪,两眼仍盯着信纸,一袖已轻悄抚上左膝,接着眉宇间浮出痛苦神色,但疾现疾消,拿捏得万分美妙,仿佛很疼却倔强忍疼。

然后,那姑娘便动了,乖乖走近。

“宫爷,是不是腿疾又犯?我瞧瞧可好?”夏晓清一脸忧心,想他适才走得那样大步,说不定真又伤着膝腿筋骨。

端坐榻上的男人头抬也不抬,应也不应她一声。

踌躇了会儿,见他眉山忍痛般又拢,她咬咬唇,终是唤:“静、静川……”

就这一声干干涩涩的低唤,夹杂百转千回的柔情,宫大爷终于肯抬头了,深幽目光直勾勾投向她,薄唇仍抿着。

“瞧,你连汤药都没喝完,这怎么可以……”她也瞧见那半碗药了,趋前端起,发现早都凉透。“我再去热热,热过后再喝,药效会好上许多。”

见她旋身欲走,他冲口便道:“不必!”

说罢,他上前抢过她手中药碗,头一仰,也不管那汤药冷掉后,简直苦上加苦,连苦双倍,他依旧一口气灌到精光。

“你顾着别人就好,何必来顾我?”

咽下苦汁,丢开空碗,他突然极任性又极蛮横地嚷出一句。

夏晓清怔住,眸子微圆,小嘴也微微开启。

他这是……这是在跟她闹别扭吗?

既是闹别扭,说穿了,就是在撒娇。

老天,他在跟她撒娇呢!

心头一弛,心音鼓荡,柔情盈满血躯与心魄。

她贴近,也不急着回他话,反倒从袖中掏出素巾,抵上去替他擦拭嘴角和下颚溢出的药汁。

她的眸光如此朦胧,染情染欲。

她的身子散出淡淡幽香,钻人心鼻。

宫静川低.吼.一.声,猛地将她拉进怀中,旋身一倒,两人跌落在长榻上。

他再次霸占她的唇舌、她的气息,只是这次,他怀里的人儿柔成一滩水,迎合他的侵占,也交出柔情似水的自己,不惧怕他阴晴不定的心绪,只是待他好,很好很好,只是不断很柔、很深地响应他的吻,吻进他的心魂,在那个从未有谁造访过的所在深深烙印。

“让我瞧瞧……瞧一下你的膝腿……好不好?”回抱他,蹭着他,那张红唇凑在他耳畔微喘问着。“刘大夫说,不能太操劳的,你、你刚才走来走去,走……走得那样急……”

她到底是担心他的。

当真动情,宫静川才知自己可以很幼稚、很无聊、很无可救药。要她的万般柔情,要她的全心以对,要她眼中仅他一个,这样的心绪他头一回拥有,有时亦觉这样的自己实是陌生,既真实又陌生,仿佛是另外的分身。

此刻听她近乎乞求的柔软言语,他方寸绞作一团,觉得自己很糟,想尽法子博取她同情,见她忧心忡忡了,一颗心也随之绞痛。

原来情爱当真蚀心蚀魂,真真尝到了,喜之泣之爱之恋之,他当初对珑玥的那一段竟显得无比淡微,船过水无痕,而这一次……这一次很惨很惨,倘是最后真不可得,他怕要魂飞魄散、神销气尽。

“腿没事。”他慢吞吞哼了句。“有事的是其他部分。”

夏晓清眸中水波盈盈,玉颊烧红,柔软身子能感受他源源不绝的热力、坚硬的身躯。

他将她困在身下,压住她流泉般的青丝,甚至微微粗暴扯着,迫使她下颚微仰,让他唇舌能恣意妄为地对她攻城略地。

他极爱吮吻她细腻的咽喉,见雪肤上浮出淡淡血筋,透得他真想咬深了。

夏晓清原已被吻得迷迷糊糊,身上的男人突然一顿,她迷蒙眨眸,此时才听到书房外的议事厅有人踏进,且还不止一个。

她觉得一颗心都快跳出喉咙。

幸好那几名班头仅在议事厅待着,说了会儿话,几个人便一道出去了。

书房里静谧谧,与她相贴相拥的男人气息渐缓,仍温烫温烫的,却不再炽烈得亟欲将她焚烧。

盐场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啊……她听到他挫败且不满的叹息,那让她唇角不由得勾扬,一只柔荑静静覆上他颈后,温柔挲抚。

相拥片刻,她腰身忽地一紧,宫大爷以铁臂箍着她,在她耳畔放话——

“往后不可以去服侍其他男人!”耍起大爷脾气。

秀眸微圆。“我没有服侍谁……”噢,原来这般阴阳怪气是为了一碗药吗?

“你亲顾汤药,顾完了还送药,送完药还等收碗,收了碗还想帮人缝缝补补——这不是服侍是什么?”真要气到胃痛。

“我只是……那个……赵先生他病了,挺可怜……”

“他喜爱你。你再待他好,可怜他,他只会更喜爱你。”他抬起头,目光锐利。“你希望那样吗?”

她小脸再次胀红,嚅道:“我当然没有……我没想那么多的,他怎是喜爱我了?怎么会?我只是和他共事,平时也没聊什么,他、他……怎会呢?”

爆静川只想用力摇醒她。

这姑娘全然不知自个儿所引起的风暴。

她当初刚进盐场大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他相信,许多人一开始以为她仅是模样生得英姿雅秀的姑娘,成不了什么气候,等到后来领教她的本事,与她进一步熟稔,铁汉也成绕指柔。

她子般万般的好,盐场里的大小汉子又不是瞎了,旁人垂涎她,她还质疑?

会气死!

“总之,谁病了,都有人能照顾,你再巴巴替人煎药、送药,我、我就——唔!”

他还未撂完狠话,脸已被捧住,薄唇遭劫。

夏晓清学着他的狠劲重重吻下去,堵得他双目震惊般瞠了瞠,然后她再吻吻吻,吻得他终于顺眉垂目,戾气尽消。

他是在吃醋呢!

男人捧醋狂饮的别扭野蛮模样,竟让她觉得……觉得很可爱?

噢,老天……

贴着他的嘴角,心里甜甜的,她轻细道:“是我没拿捏好分际,以后……以后不会了……”

爆家大爷在生意场上本来软硬皆不吃,遇到怀里姑娘之后,变成吃软不吃硬。

她一放软,软软身子,软软的唇,软软语调,软软的笑,他发再大的醋,顶着再大的火,最终也得回归平静,拿她莫可奈何。

然而,他和她之间的事不能总悬着,她也该给他一个交代啊!

“今晚过来。”他沙嗄地迸出话,瞳底窜着染欲的火苗。

夏晓清一下子已明白他的意思。

“嗯……”抿唇低应,她羞涩地点点头。

今夜,他们会在彼此怀里度过。

夜半时分,住在侧房的果儿终于睡熟,夏晓清溜出自个儿的小院落,一路脚步轻浅,再次回到主院。

再次。没错。

之前宫静川的伤仍肿着,不宜施力推揉,待到近些天,肌筋消了肿,才又恢复平时保养。她今晚已先过来帮宫大爷推拿膝腿,当时安丹还跟在一旁学,而此时夜已阑珊人已静,她再次溜过来。

那道修长熟悉的身影立在月下。

瞧见她,那张掩于夜色的面庞闪出一道白,他笑了,正露出洁白两排牙。

他沉静无语,只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着。

她没让他久等,抛开矜持奔向他,小手放进他温热掌心。

他牵着她回到寝房,吹熄烛火,在幽暗中深尝彼此、抚触彼此。

浓欲过后,那具纤细娇躯背贴在他身前,神识昏昏然飘浮。

他将脸埋进她那头如云秀发中,嗅着那柔软馨香,脑中思绪却愈益清晰。

他的手在她腰间慢抚,她微微一颤,侧脸瞧他时,又被他深吻了一记。

“我要你答应的事,你想得如何了?”他气息微乱。

夏晓清眸光朦胧,思绪亦朦胧。“……答应什么事?我要想什么?”

他翻身到她上方,再次屈肘压住她的发,让她不能闪避。

“想婚配之事。你答应我会再想想的,不是吗?”

她眸线定住,怔怔然,像似根本不懂他说什么。

爆静川一见她茫然表情,眉峰陡冷,目光肃杀。

“晓清,别告诉我,你压根儿就不记得这件事。”他语气万般平和,平和到教人打心底发寒。

“海盐场回来那日,在开满小花的山坡,那、那时你说的……我记得……”

闻言,冷峻的男性面庞稍稍回温了些,却听她气死人不偿命道——

“我记得我没答应什么……”

“夏晓清!”宫大爷炸窝了,捧住她的脸,差点就想用指撑开她的眸子,让她连眨眼、闭眸都不能,只能直直与他对视。

晓清有瑟缩了一下,但两人力气相差悬殊,她也没想挣扎,就由着他禁锢了。

“跟你求亲,你没允,要你再想想,你也不想,那咱们这样算什么?你那时又为何愿意上我的榻,跟我要好?”虽非扬声咆哮,但他气息勃勃,每字都强硬有力,火气扫遍她脸肤,彻底让她明白,他大爷相当不痛快。

“因为你说要我啊……”她呐呐答话。

身上的男人身躯一绷,似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慢慢坐起,精实的胸膛犹然温烫,眼神却已极冷,一瞬也不瞬地锁住她。

“你的意思是,因为我要,我开了口,而你已决意为奴为婢报答我——”“为奴为婢”四字音咬得很重。“所以只好将清清白白的身子奉上,供我寻欢吗?”

夏晓清又愣住,一方面是因他的话,另一方面则是因他此时神态。

幽微中,他五官半隐在暗处,面庞轮廓是几笔粗硬的勾勒,眉眼如此之深,两丸深瞳浸在幽冷海中,瞳心竟窜两把火点,矛盾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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