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渊的雪,融成一片残。渊谷的气温到底较为温暖,雪融为水,顺著地势起伏,汇聚成川源,涓涓往下游而去。
平云纱轻撩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越过湿滑的石头。正午暖阳射下,光线被两侧峭壁遮挡不少,但百花渊依然温和风爽。可饶是如此,云纱细致的额上还是冒出了珠汗。
她已经走了好远的一段路程,只为了采撷栖壁草,将之提炼成染料,这是她每年必做的功课。每年,在冬尽春来的时节,正是栖壁草结成花苞之际。它名虽为草,却开著殷紫花瓣,趁著未盛开时,截下整粒花苞,花苞饱含淡淡粉色汁液,榨炼出来再混於染料中,成为染料的基色,不会破坏原来色调,却能奇异地久保衣裳的色彩,不易褪色,这种手法是由流袖织独特研发,已成名气,单传了三代,到了平恒平老爹这代,老爹只得一个女儿,便是平云纱。近来,平老爹的身子每下愈况,流袖织的大小事务,自然落在云纱身上。
其实栖壁草采集的工作,可以交派给铺子里的工人,但他们粗枝大叶惯了,在采摘的过程中,常把花苞连茎处胡乱处理,而带回来的花苞榨取出的汁液,往往不到原先的一半。因此,每次采撷的工作,总是她亲力亲为。
今年流袖织的订单比以往多几成,染房里储存的原料早已不足,若不加紧赶工制料,误了期限就不好了。云纱边思索著,掏出丝帕拭著女敕颊,赛雪肤色因劳动而更显白里透红。
栖靠在岩壁荫凉处小憩了一会儿后,她手挽著小竹篮,朝水边步近。水不深,但异常清澈,偶尔挟带未融尽的雪块,缓慢地往下游流去。云纱蹲,单手掬起一捧水,凑过小睑,啜饮著掌心裹的清水,冰凉沁心,令她精神一振。
她审视著自己的倒影,水中人儿有张灵秀雅致的脸庞,鹅蛋脸儿,小巧下巴,双眉捆翠,眼波流转。水面突起晃动,影像也潋滟成波,云纱朝水中的自己俏皮地眨眨眼,才起身要走,忽地又惊喊出声。
那个男人立在她身后,不发一语。
云纱直直地盯著水中陌生男子的倒影。他如鬼魅般现身,又忽地投影在水面上。云纱心跳得飞快,气不敢喘,动也不敢动,只是将手里的丝帕紧紧攒在胸口,戒备的、又有些不知所措地与他对望。
他……受伤了吧?
他的颈部以及肩膀全是血污,头发披散,发上亦纠结著凝结的血块。
“你——啊!”
云纱刚鼓足勇气启口,那名男子却突然笔直的栽入水里,登时水花四溅。
他正巧跌落在她身旁,水珠湿了她大半身。虽说对方是陌生人,她依旧反射地伸出双手想扶持他。
“公子……”云纱迟疑而刺探地喊了一声,见他没反应,她伸手轻推他的肩,还是文风不动。
男子侧著脸俯趴在水面,幸好水位极浅,只及他半边脸颊;可是水濡湿了那些血污,红色的液体迅速地扩散,在清水之中染了开来。
“公子!公子!”云纱蹲在男子身旁,不知如何是好。方才会想伸出手臂帮他,完全为一时间的反应,而礼教告诉她,光是碰触他的肩头,便已危及了名节。
她懊恼地张望四周,期盼有人出现;可惜百花渊地处隐密,极少人烟,此时此刻,要如何寻得援手?水的颜色越来越浑浓,这个男子需要她的帮助,紧急而迫切。
平云纱,现在都生死关头了,你还顾忌什么?!她心中斥喝著自己,甩甩头,银牙一咬,俯过身去,吃力地将男子的肩膀扳正。
他的身躯转为仰躺,云纱费尽气力,好不容易才把他移离水面,让他卧著干燥地皮。
“嗯……”或许是背部接触地面,散落的石子弄疼了他,他不由自主地发出申吟。
“公子!公子!”云纱又一次喊著。
这回,他似乎听见叫唤,微微睁开两眼,双唇虚弱地吐出单字。
“水……喝水……”
云纱知道他的渴求,匆忙将丝帕浸了清水,又折回到他身边,小手挤压著帕儿,让水润泽他的唇,流入口中。
“慢些来,别急呵!”她按住他急欲撑起的肩头,轻柔地安抚著。
云纱如此做了三、四次,男子口不渴了,他歪过头,合上眼睑,竟又昏厥过去。
***************
云纱心头一阵惊吓,慌张中,抓起他的手腕,寻探脉搏,接著俯去,耳朵贴靠在他心口处——那边的跳动虽然微弱,却使她松了口气。
懊怎么做才好呢?她思忖著,轻手拨开他披散的发,探视他颈项的伤口。
口子不大,约莫寸许深,明显是由动物的犬齿利牙造成,庆幸的是未伤血络。
此外,他手臂、面容等处也有不少刮伤,身上的衣衫毁损,凌乱不堪。
血乾涸在伤口的边缘,但方才他跌入水里,似是震动了伤处,她担心血块剥落,届时再度涌出鲜血,而她身边没带止血散,对草药又一窍不通,只能搬来一些石头垫著他的肩背,尽量使他抬高上身,做完这些布置,云纱已是气喘吁吁、汗水淋漓。她沾湿丝帕,小心翼翼清洗著男子的颈部,接著撕裂自己裙子里衬,裹住他颈项上的伤。
到小溪边洗净丝帕,折回来后,云纱开始清理其他伤痕。他峻削的面颊拖长了两条刮伤,额上有几处破皮。她洗净脸上血污,露出了整张容颜,但见他双眉入鬓,鼻梁挺直,方刚的下颚让初生的胡髭所覆,很难猜出他的年纪,但这等相貌呵……
云纱啊!你怎么如此不知羞耻?!没来由地,她胸口一阵激动,心跳得好急,脸蛋竟无端端泛红。
强令自己抛弃胡乱的心绪,她手指卷著帕儿,擦拭他嘴角的伤。刺疼的感觉扎著他,他不舒服地皱起眉心,扭开头去,试图躲避她的小手。
“朝颜……朝颜,别走!我该死……该死……”
他不安地动著,嘴裹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带了凉意的风阵阵拂来,他额上依旧微微沁出汗珠,云纱打量著他,悄悄用衣袖拭去了他额上的汗。这个举动似乎惊醒了他,他翻过身子,眼睛缓缓睁开,焦距定定地锁在她脸上。
忽然,他绽出温柔的一笑,低低的唤:“朝颜……”
朝颜?是谁?是他倾心的人吧!唤著她的名时,他脸上的神情好温柔。
云纱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想这个问题,可又管不住心思要去猜测。
“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朝颜。”她敛著柳眉,缩回手中的巾帕。
朝颜怎么会在这里?她不该在他身旁的……向漠岩昏乱的想著,眨眼定神再看清楚,眼前的女子亦是灵秀姿容,她不是朝颜,但低垂著螓首的模样,与朝颜竟有几分神似。
朝颜……这个名字让他心里抽痛。他微扯了扯嘴角,想道,此时的她该是在大哥身旁,伴著大哥浪迹天涯吧!
颈部传来痛楚,拉回他的思绪,也让他发出申吟。
“你颈项上有伤,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还未上药。”云纱提醒著他,说完,她又垂下眼来。
***************
向漠岩忆起发生的一切,那只狼同他一起坠入深谷,而方才在溪边,他肯定吓坏了人家。
“姑娘,”他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是姑娘救了在下?”
“不……不是的,说不得如此;我什么都不懂,只是清洗了伤口。”云纱轻声否认,抬起头来,正巧与他两眼相对。他目光和煦清朗,云纱被他瞧得发窘,低垂粉颈,颊儿又染上红晕。
顺著她的视线往下,向漠岩瞧见绞在她手中的帕儿,上头有点点血印。
“我弄脏姑娘的丝帕了。”他歉然地说。
“没关系的,公子不必介意。”云纱匆忙回答,接著突然站起身来,“我去取些水回来。”抛下这句话,她翩然转过身去。
蹲在离他不远处的溪边,云纱掬了水轻拍脸蛋。她发觉自己无法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接触到他的目光,她就忍不住脸红。在十八年的岁月里,她第一次有这般不寻常的悸动,对一位素昧平生的男子。她不知如何解释,只觉得心中羞惭,望著水面上的倒影,眼泪竟是无声息地落下。
“姑娘,你还好吗?”向漠岩自然不能明了她的心思。但见背对著他的身影如此单薄,在风中怯怯颤抖,他心又紧缩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另一个女子的影像,那个女子,同样有对小巧的肩膀。
朝颜,朝颜……
不,他不能想!也没资格想!向漠岩,她已是你的兄嫂,今后你只能敬她,不能有非分之想,你懂不懂?!
他疲倦的合上双眼,再睁开时,那姑娘已立在眼前,纤瘦飘逸,眉宇之间不知何时染上了落寞的颜色。
“敢问姑娘,方才在下是否做了不妥的举动,而得罪姑娘?若真如此,还请姑娘恕罪。”他试问著。
云纱不说话,仅摇了摇头。她知道,只要不看他、不听他,这番令她羞死难受的心悸,便不会折腾。毕竟她与他仅是初次相逢,过了这一回,即是天涯遥遥,永不相干。
心念一定,云纱朝他疏离一笑,静静递了沾水的丝帕给他。
向漠岩接过来,那方帕质优滑柔,是上等线丝织绣,可惜上头沾了他的血迹;丝帕的边角,精致地绣著两个小字。
云纱。是她的名吧!
向漠岩猜想著,并未问出口,怕自己僭越了。
“公子失血过多,请多做休息。”云纱说完,转身要走。
“姑娘要去何处?敢问姑娘家住何方?今日之恩,来日定谋报答。”向漠岩喊住了她,心中莫名冲动,不愿让她就此离开。
云纱没回答他的话,只说:“这里是百花渊,平时很少人迹,我出谷替你寻人救助。你伤势严重,一定得看大夫。”
他见她轻移莲步,之后不知怎么的,她脸色发白,双眸惊惧地睁大,眨也不眨地瞪著他身后的某处。
他背后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突然之间,那丛绿色植物间冒出一颗金黄头颅,它的脚有些跛,一拐一拐地走出来,一边眯著利眼窥伺著。
“大……大虫!”云纱觉得自己要厥过去了。那虎儿似乎多日未食,现在正饥肠辘辘。她会葬身虎月复吗?云纱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想逃,但若是她逃了,他怎么办?他身受重伤,只能坐以待毙。
天啊!云纱,你甚至还不清楚人家姓名,你心中到底是何思量?
她思潮起起伏伏,忽儿间,大虫一吼,猛地扑向向漠岩。
“不要!”云纱什么都来不及考虑,已用动作做出决定。她同样奔向他,挡在他身前……
靶觉到金黄色的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大虫将她扑进他怀里,那一刹那,她抬起头来,看见他眼底的惊愕和关怀。
“快走!”她只来得及说这两个字,便闭上双眼,晕厥过去。
向漠岩直觉的搂住怀里的女子,她的腰不盈一握,发际散著淡淡清香。他双臂护住了她,大虫的身躯压向他们,然后,它开始朝向漠岩的脸庞进攻——用它又大又湿的舌头。
“大奔,别再舌忝了。”他牵扯了伤口,皱起浓眉,一手紧抱著佳人的娇躯,另一手则推开自己的虎儿,怕它硕大的体格会伤了她。望著臂膀裹雅致的脸庞,两片唇毫无血色,向漠岩对大虎懊恼斥责:“大奔!你吓坏这位姑娘了。”
大奔退开来,喉头呼呼地发出声音,它来来回回在主人身边兜圈子,两只眼睛无辜的望著他。
************
“在山崖上时,你未听命令就贸然行动。对敌时,无法沉著应付,你犯了大忌,这一点令我十分不悦。”向漠岩严厉地训斥。而大虫似乎真听懂了,它不走不动,乖乖蹲坐一旁,脑袋瓜丧气地低垂著。
向漠岩有些心软了。大奔是他的部属,也是朋友,瞧见它一身狼狈,他知道自从自己落入这渊谷,它为了找寻他,一定吃了不少苦头。思及此,他无奈的叹息,放软了语气:“过来。”
大奔缓步过去,还呜呜的哀呜著,向漠岩一只手搭著它的颈项,搓揉绒绒的金黄虎毛。“辛苦了。”他微微一笑。
老虎蹭了蹭主子的手,流连著他的;它靠过身,挨在向漠岩旁边。
“这位姑娘替我包扎伤口,你却吓坏人家。待她转醒,你要表现得友善一点。”
大奔甩动尾巴,歪著头颅好奇地打量主人怀中的女子。为了表示“友善”,它俯向云纱的香腮,又用湿湿的舌头,替她洗脸。
“别来!你的口水好臭。”向漠岩笑著推开它,轻松的气氛让他差点忘了颈项的伤——只是差点儿而已,他这一笑,伤口便让他疼得冒冷汗。
他不再言语,觉得倦惫爬上眉梢。他低头凝视那张容颜,她的睫毛黑长浓密,柳眉秀丽,樱唇巧怜,轮廓美好……唉,真是一位绝美佳人。
罢刚,她真认为大奔要攻击他们吧!那时,她叫他走。
向漠岩思索著她的话。她手无缚鸡之力,竟然毫无顾忌地挡在他前方,面对凶兽亦不退缩。她的举动令他迷惑,但更深刻的感动正悄然而生。这一生当中,他总是扮演保护者——双亲早逝,与长自己五岁的兄长相互扶持,而后独自担起啸虎堡的所有事务,护卫牧地范围的牧民牲畜,多少人的生计全得仰赖於他。
他不懂是什么力量和原因驱使她扑向他;第一次有人如此奋不顾身地捍卫他,令他的心迷茫而感动。抬起手,他不由自主地轻轻触模她的颊,没有喊醒她。时间渐渐过去,她的脸蛋变得模糊分散,他感到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合上双眼,坠入了梦乡。
****************
脸颊上传来湿湿滑滑、温暖黏腻的感觉,云纱睁开眼,那颗金色的大头颅就在眼前。她的喘息梗在喉间,眼对眼地与它互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起了错觉,因为她居然觉得那只大虫在对她笑。突地,它脑袋瓜靠了来,一张嘴,大舌舌忝了下她的脸。
“啊……”发出一声短音,她任著它舌忝,忽而觉得好玩亲近。
“你别怕。”
“啊!”她原本是不怕的,却被向漠岩突然开口吓住了。她一抬头,发现自己竟赖在他的怀抱里,靠著他的肩窝,这下子,更是惊天动地。她急急与他分开,双颊红如晚霞。
那纤细的身子离了手,怀中顿时感觉空虚;向漠岩知道自己唐突了佳人,为了减轻她的不安,他清了清喉咙,轻快地说:“你毋需怕,大奔只是同你玩。如果你不习惯,我叫它走开。”
云纱嫣红著脸抬头,打量眼前的男子和大兽。“它叫大奔?它跑得很快吗?”慢慢地,她试探性的伸出手,抚著老虎的金黄毛发。
向漠岩朝大奔使了个眼色,大奔会意,动也不动地让云纱的小手在身上游移,他们需要彼此熟悉熟悉。
“大奔跑起来,比我的马快。”向漠岩欣赏著她的侧面,心不在焉的回答。
“它长得好结实。”云纱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原来猛兽并不完全是可怖的,也有温驯的时候。她温柔的揉弄它的金毛,大奔很喜欢这种被人的感觉,它更向她怀里钻,惹得云纱轻笑。
笑声未歇,她转过头来,看见向漠岩的目光炯炯有神的聚在她身上,那一朵笑陡然凝结在唇边。她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倏地站起来。“我耽搁太多时间了!得尽快寻人相助,不然等到太阳下山,这渊谷会奇冷无比。”不等向漠岩反应,她已快速往来路寻去。
她很怕他吗?她不惧大虎,却害怕他?!向漠岩想著,不明究里。
四周原本是极安静的,只剩下他和大奔;忽地,大奔竖起耳朵,紧盯住它方才出现的草丛,那丛长草微微抖动。
之后,草被拨了开来,冒出了不少人头。
大奔朝著他们吼叫,声音里满是兴奋……
**********
他一定认为她好奇怪,竟会扑进他怀里,要他快逃。天啊!她怎么会做出这等事?他会怎么想她?这个男子,过了今日,她再也再也不见他!才短短几个时辰,他已撩拨她心湖起了涟漪……她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竟对一个初次邂逅的人著了魔。
云纱踩著出谷的小路,茫然地找寻人烟。夕阳偏西,归鸟群群,她得赶在日落天黑之前找到援助。慌忙地,她爬上渊谷入口的大岩石,一阵交谈声由前方传了来。
“大叔!大叔!”见是镇里的几家猎户,云纱欣喜地喊著。
“是平家的姑娘啊!”一位年纪较长的汉子亲切回应,朝她招了招手,“平丫头,你来得正好,快来瞧瞧咱们捡到啥宝了。”
云纱过去看著地上那匹黑色的狼,软软趴著不动。
“你别怕,它早死透了。我在百花渊的另一头发现它,它肋骨被震得四分五裂,八成是失足从山崖上摔下来的。”他踢了一下狼身,又说:“瞧!全身黑亮皮毛,这种上上等的猎物,可遇不可求啊。”
“这只狼体形硕大,扛得我手快断了。”另一矮个子大叔说。
狼只身躯并无明显外伤,大嘴张著,露出舌头和森森尖牙。云纱仔细地瞧著它,它的狼牙既长又利,沾满血迹,跟那名男子颈部上的伤痕极为吻合——
原来,他是受了恶狼攻击,同样坠落渊谷,竟能幸运地保住性命。
“大叔,我需要您们帮忙。”云纱轻声请求。
“怎么了?!”
“请您救一个人。”
大叔听了大略的经过之后,留下一人看顾黑狼尸身,其余的人全跟随云纱再度入百花渊。云纱心系於那人,脚下步伐不禁又快又急。
“到了到了,就在前面。”云纱边说著,小跑步朝溪边去,“公子!公子!我——”她突然煞住脚步,愣愣地立著。小溪旁空荡荡地,那一人一虎早没了踪影。
猎户大叔们四处张望,问著云纱:“平丫头,你说的人呢?”
云纱默默地摇头。
“怎么啦?平丫头。你还好吗?”
不好。她很不好。
她的心底如同受著煎煨。信誓旦旦说永不相见,待真不能见,受苦的仍是自己。这世间真有一见倾心的感情?莫非这便是世俗的爱恋?
平云纱,你真是天字一号的傻瓜,你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姓与名呢!
唇角淡淡扬起凄凄笑意,她嘲笑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