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小心点。”轩嶲司亲自替她开车门,见她在后座安置后,示意她降下车窗。
斑壮的身躯倚在车窗旁,看着她露出来的白净面容,他低声交代,“别又超过时间还待在工作室里。”他不喜欢她总是为了别人忙过头,说他小心眼、爱嫉妒、占有欲旺盛……随便!
总之,他不喜欢她太操劳,他要她心里只想着他一人。
“好。”恋筑浅浅一笑,回应他的紧迫盯人。
轩嶲司向司机点头示意,黑头房车发动引擎,驶离轩家主屋,那扇雕花大门,缓缓开启。
目送车子离开视线,轩嶲司脸上的温暖倏地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狂狷的霸气和生人勿近的气息。
眼眸半眯,他站在阳光底下,微敞的晨褛露出精壮的胸膛,他的神态,狂妄傲慢,俊美的五官令人屏息,身后的黑发平添他的野性。
他不喜人接近,也不愿靠近别人,虽然在无形中画下了界限,却让人有股渴望——渴望被他疼惜。
轩嶲司昂首阔步地走进屋子里,目不斜视,就仿佛全天下人都入不了他眼里。
他的深情温柔,只给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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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白的手掌覆在玻璃窗上,看着身后那以深情眼神目送她离开家门的男人,每天他总是亲自送她出门,用那双炙热深情的眼神。
“嶲司……”雕花大门在眼前缓缓阖上,一股幸福到极致,近乎恐慌的感受袭上恋筑心坎。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少爷眼中有了她,只看她一人?
“恋小姐?”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的微拢秀眉,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您还好吗?”
在轩家工作的人都明白,恋小姐是净司少爷捍卫的宝贝姊姊,更是嶲司少爷的心头肉,不能出半分差错的。
“我没事。”她轻笑摇头。“不需回去,送我去工作室吧。”
司机的惊慌令她哑然失笑,每回她都会觉得这些人小题大作,把她看得太脆弱了。
她是在山里长大的野丫头,不是城堡里娇养的公主,可——她在轩家所过的生活,跟个公主没两样了吧?
一切,都是他对她的怜惜……
垂眸,瞥见自己整齐清洁,修整完美的十指,指甲粉女敕剔透,掌心柔女敕,一点也不像个造型师会有的手——没有洗烫染发化学药剂造成的皮肤伤害。
全都是因为他不允许。
思及轩嶲司,那个霸道又狂妄的男人,恋筑的心登时柔软,唇角扬起一抹温婉的笑。
抬眸,看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以及栉比鳞次的高楼,她觉得熟悉,又觉得陌生,接着竟看得痴了。
她忽然想起了十五岁的自己,初初从山里被接来都市,坐在大礼车里,傻傻的看着和自己生长环境全然不同的繁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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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恋……”套着昂贵丝绸手套的柔荑,覆上一双黝黑的小手,慈爱的紧紧握着。
头发剪至齐耳,像顶了个西瓜皮的少女,缓缓转过头,迎向母亲慈爱的眼光。
“从今天起,妈妈会好好补偿你。”打扮尊贵、气质出众的妇人,五官是令人一眼难忘的美貌。
“叔叔没有女儿,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疼惜。”坐在她母亲身旁的,是个白净斯文,一身艺术气息的中年男子。
恋筑怯怯地朝男人点了点头,稚女敕的脸上没有笑容,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谢谢……”
“自家人说什么谢谢。”男人好笑地道。
自她有记忆起,她就跟女乃女乃在南投深山里的一个小村子里生活,村子很小,只有一所小学,要上国中得步行到山脚的小中学。
就她印象所及,她没有见过爸妈,从小她就被同年龄的孩子嘲笑是爸妈不要的孩子,妈妈不要她,下山到都市跟男人跑了之类的。
严厉的女乃女乃从不提起她早逝的父亲和再嫁的母亲,直到女乃女乃一病不起——
“恋筑,是你爸爸没福分,没能看见你出生……你妈……是个苦命的女人,挺着一个肚子处理丈夫的后事,生完孩子又下山工作养活我这个老太婆……有个男人会疼她、爱她,我怎么可能反对你别听那些村人胡说……”
这是第一次,女乃女乃主动提起她的母亲,对她解释村里流传的谣言。
“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怎么在夫家立足?别怨我,恋筑,不是你妈不要你,是我……一切都是我这个老婆子,强把你留在身边……十几年来你妈一直想见你,是我不肯……别恨她……我不想破坏……你妈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女乃女乃咽气前,一对出色的中年男女出现在女乃女乃入住的医院,她那不复记忆的母亲跪在女乃女乃病榻前泣不成声。
女乃女乃安祥的走了,恋筑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是假的!是虚幻的!
她唯一的依靠,她的天……就这么垮了,她能去哪里?她慌了,她失控的痛哭出声,哭喊着要女乃女乃带她一起走。
“小恋,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母亲颤抖着,将失控的她紧紧拥住。“妈妈在这里,你不要这样,让女乃女乃安心的走……”
这是分别多年的母女两人,第一次的相见,第一次的拥抱,因多年未见而产生的隔阂,在这一刻消失了。
母女两人一同处理女乃女乃的后事,一场庄严简单的法会后,恋筑捧着女乃女乃的骨灰入塔安置,而母亲则以媳妇的身分处理这些大小事。
那个男人……她的继父,没有因为她母亲这么做而动怒,反而在她们需要协助时适时伸出手。
她的妈妈,遇到了一个好人……
然后,她随着他们离开了小村子,一同回去她的“新家”。
一路上她惶惶不安的神情,全落进继父的眼底。
轩尚人投以慈爱的笑容道:“小恋,我不奢求你喊我一声爸爸,但是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她失焦的眼神有了焦聚,她真的能……依靠他们吗?她无法回答,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时之间要她接受新的家人、新的生活,她怎么能……
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她所熟悉的山村所能见到的,包括他们现在坐的这辆轿车,皮沙发柔软舒适,前座还有司机呢!
她觉得不真实……
后来车子开进一座雕花大门,映入眼帘的建筑物和景象,真叫她叹为观止,她以为来到童话故事中的城堡,可她很明白,她不会是故事里的公主。
车子在屋子大门前停下,轩尚人连同妻子下了车,再亲自将恋筑牵出来。
“小恋,我们到了。”沈丽芬握着女儿瘦弱的肩膀,给予鼓励的力量。
恋筑傻傻的看着训练有素的仆人排成两列迎接他们的归来,踩上大理石阶梯时,她好怕会不小心踩坏了,她赔不起。
就在她瞪大了双眼,想看清楚这屋子里的摆设时,一道矗立在客厅的昂藏身影,让她止住了步伐。
“嶲司,你回来了?”轩尚人见到大儿子,热络地笑道。“这是你的小妹妹,她叫恋筑,黄恋筑。”
一身笔挺黑西装的轩嶲司,顶着一头狂狷的黑鬈发,一手插进裤袋里,下巴微扬,黑眸低垂,朝那三人看过去的神情没有温度。
恋筑不禁瑟缩的倒退一步,因为她怕他散发出来的那股冷硬气息,她怕这个…人……
察觉到女儿的不安加剧,沈丽芬这才惊觉她和丈夫决定将恋筑接来轩家,是不是太过仓促了?
想和女儿相处、想补偿女儿的念头逼疯了她,令她全然忘了——轩家当家做主的人不是她的艺术家丈夫轩尚人,而是轩尚人的长子轩嶲司。
她这个继子,她从来没有模清过他的心思。
“是我们过于莽撞,未先知会一声,抱歉……不会影响到你的,你、你父亲接受了巴黎大学的聘书,没多久我们便会动身前往赴任——”
“无妨。”轩嶲司阻止了继母的客套,他黑眸扫过那瑟瑟发抖的女孩一眼,没将她的样貌刻在心版上。“不差多个人吃饭。”
这个女孩之于他,就像多个下人一样吧!
夫妻俩松了口气,起码轩嶲司未大发脾气,要他们将人送走,表示他今天心情还不错吧?
“叫净司下来。”轩嶲司朝管家下令,姿态高傲得有如一国之君。
“是。”
不多久,跟着管家下楼的,是一名年约十岁,容貌清秀白净的漂亮男孩。
“爸、妈,你们回来了。”小男生笑起来的模样讨喜,令人忍不住想亲近他。“哥,找我有事?”但他的礼仪完美无缺,实在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轩嶲司往恋筑的方位随意扫了一眼,“她是你姊姊。”
“真的?!”轩净司脸上漾出一抹微笑。
轩嶲司对她无心,自然没看见她躲在母亲的身后,瘦弱的她只露出一双有着单眼皮的黑瞳,眼神中布满了害怕不安。
“几岁了?”轩嶲司看着身高到自己胸口的弟弟问,他这问的自然是那女孩的年纪。
“十五,刚好国中毕业。”沈丽芬立刻回答。
“既然是净司的异母姊姊,就让她念清悠吧。”轩嶲司下了决定,没有问当事人同不同意。
他这么个决定,代表他同意恋筑这个跟轩家没有任何关系的孤女,可以就此住下,受轩家的保护。
“小恋,快点谢谢大哥。”轩尚人热络地道。
“谢谢……”恋筑被动的开口,岂料话说到一半,就被轩嶲司霸道的打断。
“她是净司的姊姊,不是我妹妹。”他排拒人的意味十分清楚。
她又被吓得不敢动,连头也不敢抬。
轩嶲司伸手在弟弟头上轻拍两下后,便转过身,不理会众人迳自上楼。
他一走,凝结的空气才突然被释放,连轩尚人也不禁松了口气。
“爸,妈。”轩净司微微笑,走至父母面前,一副有礼的小绅士模样。“这是我的姊姊吗?”好奇的浅色眼眸,不停的张望着躲在母亲身后的害羞女孩。
她好黑——他神情未变,可爱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小恋,不要躲了,来,这是你弟弟。”沈丽芬拉过恋筑,笑中带泪。“他叫净司,小你五岁。”
“我的弟弟?”压根没想过自己还会有亲人,一个弟弟他长得好漂亮、好清秀,好像妈妈,她跟弟弟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姊姊,我是净司,你好。”轩净司朝姊姊一笑,然后低下头来。
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轩净司的反应实在太过异常,他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没有任何的反抗,连一丝不悦都没有出现在他脸上。
“净司……”
恋筑黝黑的小手,轻触异母弟弟那张粉女敕的脸,他没有抗拒,只是害羞的微笑着。
弟弟,她的弟弟耶……这世上她还有一个能照顾、疼宠的人……
“姊姊,欢迎你来。”嘴里这么说,表情也是甜到不行,但事实上,轩净司心中闪过的念头却是——好粗的掌心,他这个姊姊是做什么的?到底能不能信任?
听弟弟喊她一声姊姊,让她的心有了依归,却也在踏进轩家大门的同时,认清了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事实。
站在登对的继父和母亲中间,见到了与她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弟弟,她自残形秽的发现,自己不若他们美丽耀眼,而方才那不可一世的轩家大哥,也拥有出色的外貌。
她觉得自己又黑、又土、又俗、毫不起眼,不说家世背景,就连气质都没得比,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他们是天边的星星,她是从山里来的丑小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