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的主要事业是运输业,占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董事会对姜圣伟拚命三郎的工作态度和每年的营利分红很满意,因此推举他为负责人。
他上头有看重利益的董事们盯着,下有上千名员工的生计得扛,所以面对重要的工作,他总是一丝不苟,绝对不妥协。
今天他正与法国客户开会,讨论远洋运输船的问题,同时,他有条船在马赛港正在举办下水典礼。
他聚精会神的听着客户的要求,偶尔看着腕表控制时间,当会议进行到一半,他朝助理点头示意。
在做会议记录的可欣把工作挪给小麦,脚步轻巧的来到姜圣伟身旁,弯腰聆听上司的指令。
“看样子这个会议一时半刻我抽不开身,品洁应该快到了,你帮我陪陪她。”他压低嗓音交代。
“嗄?”可欣怀疑自己听错了,若不是现在会议正在进行,她可能会马上跳起来指着他大叫,“你病了吗?”
“快去。”他低声催促,将注意力投注到重要客户上。
直到走出办公室,可欣还是不敢相信。她那个工作狂上司,竟然在重要的会议中把她叫到跟前来,叫她放下工作去陪他老婆?!
“有没有搞错——”
一回到办公室,她立刻通知一楼总机,如果总经理夫人到公司后立刻通知她,同时暗暗想着这是怎么回事。
姜圣伟怎会在工作时突然分神想女人?他不是个重感情的人啊……
等候不到十分钟,就看见娇俏可人的杜品洁,领着弟弟扛着东西上楼来。
“可欣姊。”在国外念书的杜品翔,正逢暑假回台,就被亲爱的姊姊召唤来做苦力,扛着一个宽一米八,高度一米二的巨幅画框,笑容爽朗的对可欣笑道:“好久不见。”
她立刻回过神来,对这对姊弟露出灿烂的笑容。“品翔,你放假啦?品洁,什么风把你吹来?”
“咦?圣伟不在?”杜品洁一来到丈夫公司,就急着找人,眼睛不停的四下张望。
“Vince在开会——”可欣没好气地道,“特地叫我出来陪你,真难得他这么有心。”促狭的眼神瞟向脸红的杜品洁。
“喔。”她脸红干笑一声,撇开话题,“我要把这个放在圣伟的办公室。”
“什么东西啊?”可欣好奇地问。
“秘密。”她神神秘秘地,指使弟弟把东西搬进丈夫的办公室,不是把东西挂在墙面上,而是微微倾斜直接靠在墙边。
姊弟两人联手撕开保护画框的厚纸板以及防尘纸,一个由马塞克磁砖拼贴而成的画作映入眼帘。
一整片很有日本浮世绘味道的海,由一公分见方的釉面马赛克磁砖拼贴而成,创作者的色彩感和线条感一定十分敏锐,才能拼贴出这一幅特别的画。
“品洁,这你做的啊?”她不禁想,这么精巧的东西到底怎么做出来的?
“对啊,我做的,好看吗?摆在这里会不会很奇怪?”杜品洁紧张的问。“如果圣伟的客户看到了,会不会觉得他品味很差?”
“姊,你很无聊耶。”杜品翔喷笑出声。“姊夫不是都叫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你还在龟毛什么啊!”女人家就是这么麻烦。
“你不懂啦。”她咬着唇,一脸的紧张不安。
不知道她这么做会不会引来他的怒气和白眼?虽说是他自己提的,要她做些东西摆在他办公室,可她没什么自信能做得好。
“唉……”她低着头,抱着一个纸箱放在姜圣伟的桌上,开始替换他桌上原有的东西。
笔筒、杯子、相框,全部都换上她亲手做的。
“咦?这也是你做的吗?”看着那些精巧可爱的马赛克作品,可欣脸上布满惊奇,爱不释手的伸手碰桌上的灯罩和笔筒。
“嗯。”杜品洁点点头,把原本的杯子收起来,摆上新的。
远看是黑色釉面不规则纹路,仔细一看发现是用不规则的黑色马赛克磁砖,拼贴成线条状的规律图形,是非常特别的一只杯子。
“送我!”可欣面目狰狞的向她索讨。“就你手上那个杯子,给我啦,品洁,我好喜欢……”
杜品洁一时间有点微楞,被肯定的喜悦浮上心口,她笑容害羞的回答,“既然可欣姊喜欢,好啊,这个给你——”
“不行,那是我的。”姜圣伟及时夺回。“你想要?”掀掀唇,似笑非笑的看着可欣一脸扼腕。
“小气鬼!”见东西抢不成,她悻幸然地撇嘴。
“你不是在开会吗?”在大家面前被丈夫揽在怀里,杜品洁有些害羞。
看见数名外国客户跟着进他办公室,她立刻变得惶恐。
“你……有客户,我马上就走,不会打扰你。”
以前圣伟一向不喜欢她来公司找他,就算是送午餐也是来去匆匆,不想她的来到影响了他的工作,他太重视工作了,所以她才会战战兢兢,生怕自己造成他的不便,被他责备。
“我们正要外出吃午餐,你和品翔一起来吧。”姜圣伟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落落大方的向客户介绍,“Mywife。”
惊讶的人不只是杜品洁,连可欣和小麦都露出讶异的神情。
杜品洁毕竟是千金小姐,从小所受的礼仪训练也不少,很快就从错愕中回复过来,应对完美、年轻清新的气质受到客户们的赞赏,尤其对她身后的巨幅创作更是赞不绝口。
“她就喜欢做这一些东西,很有艺术天份。”姜圣伟更在客户面前大力赞扬妻子。
顿时,所有的注目焦点都放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受宠若惊。
尤其当那些外国人对她做的小东西产生高度兴趣时,他更是语出惊人。
“老婆,客户喜欢你做的小东西,不介意的话,做些小礼物送他们,好吗?”姜圣伟语气温和,脸上甚至带着笑容,在重要的客户面前,一点也不掩饰他对妻子的深情。“在他们离开台湾之前,大约还有一周的时间,如果你没办法,那么也不勉强。”
“时间绰绰有余,我可以。”杜品洁兴奋的点头答应,但又担心的频频追问:“圣伟,这样好吗?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我做的东西耶,又不是什么名贵的礼物——”
“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欢,做这些东西一定很辛苦,累不累?”他不吝赞美,大方表示关心和在乎。
杜品洁双眼发亮,为他这体贴的举动动心不已,尤其是他把她当成“妻子”,而不是一个附属品,这一点让她很感动。
结了婚后,他开始懂得尊重她、疼爱她,让她感觉到婚前没有的自由,不需要战战兢兢看他脸色,不必担心自己的小小兴趣是不是会让他丢尽了脸。
他的赞美和鼓励——这对她很重要,让她的自信心一点一滴的累积,爱恋和依赖也逐渐加深。
这一对新婚夫妻胶着的视线旁若无人,眼中只有对方——
“咳咳!”可欣用力咳两下,提醒这两人还有别人在场,不要陷入粉红色氛围到浑然忘我。
杜品洁在可欣调侃的眼神下羞红了脸,不敢抬头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而且她还听见臭弟弟的闷笑声,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欣,联络餐厅我会多带两个人。”相较之下,姜圣伟沉稳多了,脸不红气不喘,一副天经地义的神情。
“是。”可欣维持超完美助理的表相,其实心底问号满天飞。
这是她那个把感情抛在最后,满心只有工作、工作、工作的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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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三个月,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
杜品洁围着围裙,在厨房里熬煮晚餐要喝的浓汤,轻快的哼着歌。
“铃铃铃——”
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将火转小,双手一边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走到客厅接电话。
“喂?”
“老婆,是我。”是姜圣伟。
“怎么突然打回来?”她讶异,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间是下午三点。他突然打电话回来做什么?好奇怪。
姜圣伟可以想象她此刻错愕的可爱表情,那双圆圆的眼睛一定眨个不停,光是想,他就忍不住想笑。
“我今晚有应酬,不回家吃晚餐了,你别忙了,嗯?”
惊讶!
“圣伟……你……你在跟我交代行踪?!”她一定是听错了,怎么可能?
她常常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他回来,结果他加班应酬到三更半夜,她一个下午的苦心就这么白费了。
可自从蜜月回来后,他的加班、应酬少了,每天回家吃晚饭,从不白费她辛苦一下午做出来的晚餐,让她很感动。
而现在竞然还体贴的打电话回来跟她说,他有应酬不回来吃晚饭,要她别白忙,更是令她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今天陪日本客户去喝两杯,你早点睡,不要等我了,为我留盏小灯就好,不准在沙发等我等到睡着,听见没?”他唠叨的交代着。
他在关心她,他知道他没回来,她会一直等,等到他回来为止,他看见了她无声的守候。
眼眶热热的,这小小的幸福,让她好感动。
“好……不要喝太多,小心身体喝坏了,你胃不好,不要这样喝……”
姜圣伟在电话那头微笑。以前他只觉得她很吵,很啰唆,可现在听她唠叨,他竟然觉得是天籁!
多唠叨一点吧——
但是黑心助理不断推到他桌上的文件,和不断丢进他信箱的Mail,害他没办法听她继续爱的叮宁。
真可惜。
“品洁,等我回家随你怎么念,现在,我得去忙了。”他抬头,看着他后母般凶恶的女助理,伸手在脖子上一横,威胁要杀了他。
丙然还是品洁温柔可爱,唉……
“好,你不要太晚回家哦,我……”我等你。
“嗯,Bye——”
电话收线了,杜品洁抱着电话失神叹息。“唉——啊,我的汤。”
猛然想起她煮到一半的浓汤,立刻冲回厨房把火关掉,看着流理台上准备到一半的晚餐,她皱起了眉头。
“收一收吧。”老公不回家,她煮一桌子好菜给谁品尝?
当她准备动手收拾,把食材冰回冰箱里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她没好气地冲过去接起。“又怎么了?”直觉是丈夫。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咧!杜品洁,你被禁足了吗?”电话那头传来好友朱又珊的声音。
“又珊?我以为是我老公打回来的。”她吐了吐舌。
“听起来很愉快,当家庭主妇很惬意呴——”朱又珊嘲笑好友。“结婚后都不联络,你这个女人,有老公就忘了朋友!没心肝。”
“哎哟——对不起啦,人家……嗯……”不会逞口舌之快的杜品洁,不懂得为自己辩解,因为这是事实。
结婚后她的生活重心放在家庭,少跟朋友联络,不像结婚前,偶尔还会找朋友出来喝咖啡聊是非。现在她每天光想着做什么菜给老公吃,就可以忙一个下午,是个专职的家庭主妇。
“不然……请你吃饭嘛。”
“当然要给你请,你现在是贵妇耶。”朱又珊大笑。“什么时候有空?”
“圣伟今晚有应酬。”
“也就是说,你只有今天有空。”她何其聪明,怎会不知道一个家庭主妇的心声?友情,唉——“我现在离开公司了,等会我去客户那里拜访一下,五点会到SOGO。”
“好,就大门口见。”
约好了时间地点,杜品洁加快动作收拾厨房,趁还有时间冲了个澡,化好妆,神清气爽的出门。
时间刚刚好,她到百货公司门口的时候,好友也刚到。
朱又珊见到她时,简直不敢相信。品洁似乎……更漂亮了,整个人神采飞扬,笑容灿烂,一点也不像个黄脸婆。跟婚前焦虑、惶恐、脆弱的样子截然不同,如今她双眼闪闪发亮,散发出一股自信。
自信?!
“发生了什么好事?你怀孕啦?”朱又珊不禁这么猜想。人逢喜事精神爽,应该就是杜品洁的写照吧。
“是就好喽。”她横了好友一眼。她现在很期待小生命的到来,圣伟安慰她不勉强,一切随缘,暂且过两人世界。
“那一定是很幸福喽?”朱又珊瞹昧的挤眉弄眼。“有异性没人性的女人,今天一定要吃垮你。”
“好好好——”杜品洁好声好气的安抚好友,什么都说好。
蜜月归国后她便在家里不停的忙,在丈夫的鼓励下制作她喜欢的马赛克镶嵌艺术,偶尔应姜圣伟的要求,做些小东西送给他的客户,平时随心所欲的布置家里,整理、打扫、做菜,当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
生活单调、一成不变,但是她做得很愉快,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心爱的人。
结婚后有了自己的家庭必须经营,少与朋友的联系是不得已的,现在她仅能这样,久久与好友见面一次。
“你到底有多忙?连蜜月回来都见不到人,礼物还用快递寄给我!”
稍微逛了一下,两人便到百货公司楼上,挑了一家日式火锅店用餐,一坐下朱又珊开始埋怨杜品洁的无情。
“就……结婚了嘛。”她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摆在椅子上,无可奈何的叹息。“今天想吃什么,我请客!”
侍者送来菜单,正好打断了朱又珊到嘴边的追问,她看着杜品洁询问侍者菜单,不论是谈吐、气质,都给人一种家世良好的印象。
手里翻着菜单,但心思远飏,朱又珊不自觉瞟向杜品洁身旁的数个纸袋。她刚才半小时内所买的东西总值,自己两个月的薪水都不够付。
每次和品洁出门,她既羡慕又嫉妒,自己是单亲家庭,母亲独力抚养她长大,她求学过程辛苦,得拚命打工赚钱支付生活费和学费。
品洁和她相反,毋需为金钱烦恼,毋需为生活奔走,唯一的烦恼挣扎,只有男友,只有爱情。
品洁曾经说过羡慕她为自己而活,朝自己的方向迈开大步走,可品洁不知道,她多想成为她,过富贵太太的舒适日子,毋需看人脸色工作,被上司吃豆腐也不敢吭声。
“要吃什么?泡菜锅好不好?再加点一份松阪牛和草虾。”
“嗯,好。”朱又珊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随口应答。侍者离去后,她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认真的闲心好友。“你今天没回家煮饭给你老公吃,没关系呀?”
“没关系啦,圣伟今晚有应酬,跟我说了不会回来吃饭。”
朱又珊讶异地挑了挑眉。“他告诉你的?”好友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想法,她不禁讶异。
她不能理解,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现在的品洁会这么开心?
还以为她结了婚后会不快乐,日渐消瘦,哭哭啼啼的向她哭诉婚姻的挫败,可品洁没有,她快乐、幸福,流露小女人的娇态。
为什么会这样?!
她压抑不了羡慕到极致产生的嫉妒,控制不了自己月兑口而出——
“这么体贴?不像姜圣伟耶,是不是外面有女人啊?”不想看见品洁脸上的幸福笑容,她不想……
“才不是,他是真的工作忙。”杜品洁全心信任,一点也不受影响,把她说的话当成是开玩笑。
朱又珊错愕。怎么她没有露出愁容,这么的……自信满满?!
“那可不一定哦,男人都把工作当借口,用来敷衍老婆。姜圣伟条件好,应酬又多,你要小心一点,男人啊——”
“是是是,我会注意盯紧他的。”杜品洁不觉得她的话刺耳,笑嘻嘻的回应,只当成是好友的忠告。又珊一直都这样心直口快,是为她好,没什么恶意的。
面对她那纯然无防备的脸,朱又珊到了嘴边的风凉话全数吞进肚子里。她不想当个坏女人,但就是忍不住嫉妒又羡慕。
想成为品洁、拥有她不虞匮乏的生活……朱又珊渴切的想望。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嫁入豪门。
嫉妒的种子,在心中萌芽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