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蒋立亭有想过殷岳的背景,猜想这十年来,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仔细想想他的生活习惯,他住在日式平房里,一回家就会换上浴衣,那是他从小到大的习惯,连他的妈妈杏子也是一身的典雅气派,无论冬天还是盛夏,都会穿着美美的和服跪坐在榻榻米上,不管在练习茶道还是插花,举手投足都十分优雅。
然后她又想到殷岳的父亲,那个高头大马,跟殷岳长得很像的日裔华侨,在指导殷岳和哥哥剑道的时候,总是一脸严厉肃杀的神情。
那样的气魄,带着深沉的杀将悍气,让很小很小的她明白,殷岳的父亲教两个男孩的,不只是剑道而已。
后来,他们重逢,她又想起了殷岳这个人,脑中有了他的记忆,接着他恶霸般的让她习惯了有他的生活。
阿彻、小江……他店里的员工不是日本人就是华裔日侨,他们从日本来到台湾,离乡背井的跟着殷岳,他们对待殷岳的态度恭敬崇拜、完全的信服,不像是员工对老板,比较像是小弟对大哥。
她记得的,他的母亲杏子来自日本一个年代久远的极道世家,殷岳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常常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极道家族子弟的气魄,可他,不曾用残忍的那一面来面对她,也不让她看见他粗暴的一面。
他让她在路边停车,然后下了车,一个人应付那些来意不善的年轻人。
气氛很紧张,殷岳处在下风,如果那些少年冲动围上来,他一个人怎么办?
“殷岳。”她为他的安危担忧,在刚刚他准备下车前,忍不住拉着他的手阻止他。“我、我们报警就好,你不要去。”
太危险了,她担心他应付不来。
可殷岳却只是对她露出温和的笑容说:“没事,只是一群小朋友玩过头,我跟他们谈谈,不需要报警。”他模模她的头,一脸没事的样子。“乖乖在车子里等我,不要出来。”说完,他就下了车。
“殷岳……”可她述是担心他,也想下车帮他,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不是吗?
“喔。”
“水喔!”
谁知,她才打开车门喊了殷岳的名字,就立刻听见少年们的口哨声,流里流气的,一些难堪的字眼都冒了出来,她从没有被这样粗鲁的对待过,小脸浮上难堪的神色,但为了殷岳她忍下来。
殷岳听见了少年们的叫嚣,他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些口出恶言的少年,转身轻柔的将蒋立亭带回车子里。
“我很快就处理好,不用担心。”语调是不容人反对的,将她送进车子里之后,他用中控锁把她锁在车内。
“殷岳!”她瞪大眼睛,拍着车窗,她要他回到自己身边来,不要去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事。”他给她一个笑容,很从容的背对她。
面对那群小表,殷岳的脸上没有笑意,眼神没有温度,高头大马的他站在车旁,手叉着腰,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未摆出防御姿态。
“对女孩子讲话要有点风度。”他语调淡淡的提起无关的话题,通自说教,似乎一点也不把他们的行径放在眼底。
“怎样?很秋呢,开好车把妹是不是?我把你马子拖出来陪我们玩,看你能有多秋!”一个张狂的少年看他不顺眼,拎着球棒跨下机车,气势嚣张的往车子方向走来。
“我只说一次,敢碰一下,我就宰了你,无论是我的女人还是我的车。”殷岳没有动手,语调也没有提高,就只是微微的瞥了对方一眼。
那种毫不畏惧的神情和从容的态度,有着大哥的风范,让小表们非常不愉快。
“我就砸烂你的车,怎样!上!”少年深觉被挑衅,吹喝着同伴们一同上前。坐在车子里的蒋立亭吓得全身发软,那些少年们不安好心,以人海战术围住殷岳,她颤抖的伸手去拿手机,想要报警。
“我的车有一丁点刮痕,我都会把你剁碎!拿开你的脏手,臭小表!”
不知为何,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蒋立亭听见殷岳气急败坏的喝斥,居然笑了出来。
“不愧是蓝宝坚尼,我想不只是殷岳,换作是哥哥,只要有人想碰这辆车,他一定也会发飙——”
不对,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殷岳很危险啊!
只见两个手持铝制球棒的少年,一个走向他,另一个走向蓝宝坚尼,看来一个要打人,另一个要砸车。
那个冲过来砸车的速度比较快,眼看已经来到车旁,对躲在车子里的蒋立亭狞笑,高举手中的球棒,用力砸下。
蒋立亭害怕的下意识抱头躲藏,等待轰然破裂的玻璃碎片溅上自己。
“很好,我说的话没有人在听。”殷岳声音一沉,突然出手制住那名要砸车的少年,一扣、一松,轻轻松松抢走了他手中的球棒,单手拿着球棒,轻轻往少年后膝一敲。
“啊——”杀猪般的惨叫乍响,少年抱膝跪下。
“痛吗?被打就是这么痛,没法忍痛,就别学人装流氓。”殷岳冷哼一声。“又没把你膝盖打碎,轻轻敲一下而已,是男人就给我忍着!”
竟然还能从容的说教训话,蒋立亭真是佩服他。见他没事,她心里自然松了口气,却又看见另一个少年高举着球棒欲往殷岳头上敲。
她一颗心倏地吊到了喉咙。
殷岳鬼魅般转过身,大掌握住那根球棒,手腕轻轻一抬,便抢过了少年两手交握的球棒。
“有完没完?”殷岳失去耐性地皱眉。
如果是阿彻他们看见殷岳露出这种表情,绝对会立刻伏地、诚惶诚恐的请罪,但可惜的是这些少年没有那种眼色。
“你们还等什么?快上啊!揍他!砸烂他的车,把他车上的女人也拖出来揍!”
躺在地上抱着膝盖痛叫的少年忿忿不平,大声呼唤,要呆愣的兄弟们用人海战术讨回公道。
蒋立亭看着更多的少年下车,脸色不善的走向殷岳,她紧张了起来。
他才一个人……不行!有危险!她下定决心要报警,她按下了一一O,正要按下通话键,但眼前惊奇的一幕让她差点吓掉下巴。
只见一个少年把安全帽当成打架工具,往殷岳身上用力挥,目标——头!
可殷岳却一脚踢在那少年上,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总之没有人可以近他身。
“很威风嘛,成群结队飘车,很安全嘛,这叫安全帽?你想花多少钱保住你的命?”他拎起那个西瓜帽造型的安全帽,对这种一点安全作用都没有的安全帽嗤之以鼻。
“可爱能当饭吃吗?蠢东西!”他生气的摔安全帽,不知道是在气少年想用安全帽揍他,还是气少年使用这种只有象征意义的东西。
“这点能耐还敢逞凶斗狠?有够没用。”另外两个没用武器就直接冲上前的少年则被殷岳揍到趴在地上,唉唉惨叫,他们原本想趁机给殷岳两拳,结果却是自己被揍成了熊猫眼。
转眼间,在场的少年全躺在柏抽路上,剩下少女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比较恰的,仗着自己是女孩子,凶狠地呛声。“秋什么!”娇小的身子站在殷岳面前,伸手就要揍他!
“……我不打女人,滚开。”殷岳捏着少女的手腕,皱眉将她甩开。
“你秋啊你!你死定了,你有种不要走,我们大哥来你就完蛋了!”别的少女见情况不对,面露惊恐,有人拨了电话“烙人”,几个女孩子挡在殷岳面前怕他逃走,但神情皆流露出怯意,她们怕殷岳突然发狠,也把她们都揍趴在地上。
奇怪……也没看他怎么出手,连气也没生,就只是一直说教,却轻轻松松的就把他们的人全都制伏。
这家伙哪来的?
蒋立亭完全忘掉要报警这件事了,她放下手机,呆呆的看着殷岳的背影。
他好强——这种强,不是那种打架很厉害的强,呢,不对,他应该打架也很厉害,他绝对是那种爆发起来会很恐怖的男人,但他并没有以暴制暴,就只是淡淡的四两拨千金,教训了一下那些主动出手的男孩们。
啊,是了,一定是因为殷岳觉得他们是小朋友,所以没有对他们认真。
“我就等,我倒要看看你们老大是谁,怎么教出你们这群没用的小王八蛋。”殷岳神情自在,叉着腰站在原地等。
他没有让任何人靠近他的车,靠近蒋立亭,不让任何人越过他伤害到她。
也许是察觉到她凝望的视线,殷岳回头,看见坐在车子里睁着大眼睛,一脸担忧的蒋立亭,他朝她笑了笑,一脸的轻松自在。
罢才的紧张害怕像过眼云烟,蒋立亭突然觉得,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他会保护她,他也正在保护她,嗯,当然还有他的车。
放松心情没有多久,蒋立亭听见一阵刺耳的煞车声,接着是车门甩上的声音,“砰砰砰砰”一共十二声,所以是三辆车。
人变多了!蒋立亭回头,殷岳也回头看去。
从三台黑得发亮的步下十二个男人,他们穿着打扮很干净,衬衫配长裤,但头发都染得青青黄黄的,有人嘴里叼着烟,一脸凶神恶煞的走来。
“躺在地上干么?还不给我起来!”带头的老大看见地上的小弟们,火都冒了上来,没有被揍的少女们立刻上前去告状。
“良哥,有人找小可他们麻烦!”
“谁?敢动我的人,不要命了!”大哥的表情流露了不满。
那个告状的少女头发扎成一个冲天炮,发尾是红艳的酒红色,她一脸得意的看着殷岳,跟着老大越过人群,走向前伸出食指,盛气凌人的指着殷岳。
“就是他!”
对方看起来年纪跟殷岳相当,一脸非善类,蒋立亭心吊得老高,但又觉得……
那个带头的老大,还有老大身后那些年轻人似乎有点眼熟?
“就是你?打我小弟……殷先生?!”带头老大因为夜色昏暗一时没看清人,直到走到殷岳面前,在路灯下,总算看清了他的五宫,这一看却吓了一大跳。
看着殷岳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冷淡的眼神,再看看手下小妹指在他鼻尖的那根无礼的食指。
“没礼貌!怎么可以指着人!”老大喝斥无礼的小妹。“到旁边去!”
情况急转直下——
“殷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啊,远远的我就看到你的车,我才想是谁,果然是你。”老大态度骤变,友好又亲切还有一点拍马屁的意味。“怎么这么晚还没回家?今天你店里不是休假带小子们去聚餐吗?啊,车子上有人,是嫂子?”
“阿良。”殷岳朝那男人点了点头,看起来是认识的。“今天多喝了两杯,不适合开车,我让别人开,正要回家,可能是有人看女孩子开这么好的车,觉得好欺负吧,闹了一下,有人被吓到,为了安全起见,就把车子停在路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