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目瞪口呆的原因不是由于相公怀抱著别的姑娘家,而是她从未见过这么拙劣的“假戏”,范筱娴昏倒得一点技巧都没有,怎么能骗得过江湖上见多识广的平凡呢?
从不奇与不怪姊的身上,平凡多少习得一点骗拐诈诱的基本观念。她或许个性大而化之,那可不代表她的头脑同样简单,相反地,对于这些把戏她见得够多,足以出一本秘笈了。
“筱娴?”鹰飞还一个劲努力要叫醒怀中人。
“鹰飞大哥,我看你还是送她进屋里去,找大夫来看看好了。”平凡闷著笑,建议说。
鹰飞正要回答,筱娴已经微动了子,“我……我是……怎么了?”
“筱娴姊姊你晕倒在我们大哥怀里了。”小鹦马上说。
筱娴一脸晕红,“什么?那……岂不……真是太羞人了,都怪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连累大哥。”
鹰飞温柔的笑道:“说什么傻话,大哥照顾自家妹子有什么好连累的。”他抱著筱娴往内走去,“我送你到大厅坐著,顺便找大夫过来看。自己身子怎么能不多小心点呢?”
“人家没想到嘛!”她低下头娇声的说。
走了两步,鹰飞突然停住脚,回头,“平凡娘子,怎么不过来,还站在那边发什么呆呢?”真是个呆头鹅,平凡猛眨的心眼想著:为什么男人一碰儿女人家的诡计,一点办法都没有呢?难道真的身为女人,才能明白女人的心思?唉,也罢。她嫁的相公如果真的不解风情,总比过度风流要好吧?
“来了,来了。”她小跑步到他身后,“这样行吧?”她嘟嚷著。
鹰飞促狭的对她一眨眼,“勉强满意。”转回身仍然抱著筱娴穿过回廊步进大厅内,众人都跟著进屋里去。
片刻后。
大夫把完脉,坐回桌前说:“姑娘家身子虚,难免虚路缺顺一时晕倒,不用太大惊小敝。回头将我开的这几帖药方子,按时炖煮喝下,应无大碍。”
“多谢大夫。”鹰飞一扬手说:“董总管替我送大夫出去,别忘记好好酬谢大夫的舟车辛劳。”
“是,”董浩弯腰摆手说:“大夫请。”
大夫离去后,成为众人关心焦点的筱娴,脸上的笑容璀灿宛如盛开的花,“都是我不好,让大家虚惊一场。鹰哥不会怪我吧?”
“你身子不好,自己要多多照顾关心,晓得吗?”鹰飞以兄长的口气说。
“知道了。”她害羞的垂下眼,“人家会突然昏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或许是太高兴鹰哥终于自京城内回来,所以一时间……”
“你既然身子不舒服,就别再多说话,以免过度劳累。小翠,送你家小姐回房休息去吧。”鹰飞关怀的命令道。
“可是我还想为大哥接风洗尘,我特别命令厨房备了一桌你喜爱吃的菜——”
筱娴猛然抬起头,抗议的说道:“现在我觉得很好啊!”
“不用了。”鹰飞伸手握住平凡的手腕,她一直坐在他身边半天不吭声,“我与你们嫂子这几天赶路风尘仆仆,也真有点累了。今日我们会早点歇下,洗尘的事改天再说吧!”他起身,连带也拖起平凡。
“可是大哥……”筱娴喊著。
鹰飞早已迫不及待的拖著平凡离开了大厅,将众人都抛在脑后。
“我自己不觉得累啊!”平凡很不平衡的在他半强迫式的拉扯下,往重重迷官似的宅第内走去,“我还想多认识一下环境。”
“你多认识一下我就够了。”他自大的回道。
平凡张大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想要——”
他坏坏的微笑著:“你知道吗?我终于把你掳到我的巢穴里了,娘子。”
原来他一直在打这主意。“哼,还说什么要休息!想得全是不正经的事。”平凡抽回手来,“我不要,我要参观你家屋子,不想要‘休息’,特别是这么累的休息方式。”
“啊炳,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顽皮的嬉闹之意跃上平凡的大眼,她闪闪白牙笑著说:“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说完她立刻纵身飞到厢阁旁,鹰飞大笑开怀的追了过去。
***
“小姐,你能相信吗?雷主子昨夜居然吩咐厨房,煮了一堆女人家爱喝的燕窝、糖水送到他房中去耶!”小翠在筱娴的屋内团团转著,“他拒绝了小姐的接风宴,却宁可和那可怕的女人在房内吃喝些点心。我真不敢相信!”
筱娴也不敢相信!她手中那条绣绢已经快被扯成四分五裂了,事实很明显,鹰飞大哥已经不是她的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么全心全意的相信著,长大后鹰飞哥会娶她为妻。所以她努力学习一切——琴棋书画、绣织厨艺,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成为鹰飞哥的贤妻良母。现在却被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所破坏,她如何吞得下这口气!
“……我看雷少爷一定是被她的妖术所迷,失去理智了。这样下去还得了?小姐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妖术?“小翠,你方才说了什么?”
“我听外头人家的闲话说,那……那新夫人……根本不是什么千金,她以前在江湖上混过,更可怕的,她还会空手折断人颈,会突然消失不见,神出鬼没的好可怕。对了,还有个外号叫什么什么魔女的……筱娴姑娘,你说这些会不会是真的?”
“如果那女人不是贵族千金,为什么大哥要娶她?”筱娴诧异的问。
“那还用问吗?一定是让那魔女用妖术迷住了。”
筱娴闻言如雷灌顶,没错,她的魅力与那些妖术比起来,当然会败阵。“这么说鹰飞大哥是鬼迷心窍,中了蛊罗?”
“厉害,小姐果真是一点就通。”小翠大叹声气说:“除非那魔女死掉,否则我看雷少爷这场的蛊祸,要牵连他一辈子,可怜喔!”
绝对不可以,筱娴绝对不能见到这种事情发生!
***
就在平凡不知不觉当中,雷府的人因为听到种种谣言,逐渐对这新来的女主人产生一种揉和敌对与恐惧的态度,表面上奉从命令,私下却个个抗拒不愿意为平凡做半点事,连倒水洒扫,都要推拖再三。
总管董浩反而是旁观者中,看得最清楚的人。他第一个报告的对象,就是雷鹰飞。待鹰飞听完,霍凝重神情为难。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或许是大家对新夫人,都还怀著恐惧。而且有大多谣言在传,我亲耳听见的就有两、三个。当然我立刻做了澄清,可是大家还是照样传著各式各样的话。”董浩也替平凡感到难过,他一路随著雷鹰飞与平凡回来,深深了解平凡坦率天真的可爱。
“你听见的谣言是什么?”
“呃……有一个说夫人用妖术把少爷迷住了,所以你才会举止反常。”董浩带点不好意思说。“也有的提到夫人以前在江湖中的作为,只是大部分都经过加油添醋,和事实差距很大。夸张的说夫人杀人无数,武功高强等等。”
“真是愚昧无知。”鹰飞忍不住斥道。
“是,少爷,可是唯今最重要的……是如何替夫人洗去这些声名,不让它再恶化下去了。否则我连安排人到你们住的七星阁服侍,都深感困难。”董浩献策说:“或许有个方式少爷可以试一试。”
“什么法子?”鹰飞挑眉问。
董浩大胆的说:“与夫人分房而睡。”
“什么?”鹰飞立刻皱起眉头。
“自古以来,夫妻间如果过于恩爱,是很容易招徕怨妒。夫人目前的处境,大家都怪罪于她吸引去少爷全副的注意力,如果让大家体会到并不是夫人……对您下了什么蛊,一切问题或许会较容易解决。这是最根本的方法。”
董浩说得头头是道,基于保护平凡的心,鹰飞发现自己不得不考虑——他必须对平凡保持点距离。
“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他自问也是问董浩。
摇摇头,董浩说:“小的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与平凡分房,但他也不希望让平凡在雷家牧场有个坏的开始,“我认为筱娴应该会愿意帮助平凡。”他突然想到说:“她算起来是平凡的小泵,只要她多与平凡亲近,多说几句好话,起个带头作用,大家一定会乐于接受平凡。”
董浩怀疑的提高眉头,雷家上下除了鹰飞少爷没发觉,谁人不知筱娴姑娘处处与新夫人过不去,因为筱娴姑娘气愤新夫人独霸鹰飞的宠爱,让她没机会当上雷家二夫人。
怎么说筱娴姑娘的心胸都没有宽大到帮助情敌的程度。
“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办。”鹰飞放心的笑说:“事情很快就会改善,你等著瞧,老董。”问题是往那个方向改善?更糟或是更好?
***
日头炽热,聿虎追著一只小免子往草丛探处越进越深,就在河边杨柳树下,兔子消失在小坑内,让他前功尽弃了。
“该死的。”咒骂著,他趴到溪边掬水泼脸,洗去一股热气。
此刻耳边隐约听见一阵阵似有似无的萧声,清脆的声音像是黄鹦儿的啼鸣,高高低低轻快无比。就在他听得入神之际,乐声突然一转而为低沉,幽幽神伤的曲子,如位如诉的鸣唱著哀思。是谁吹得如此感伤?让听者心中不由自主也被感动,被萧声中的浓浓思念所震摄。聿虎直起身子,寻著乐音开始走去,想看一看吹奏萧音的人。
行过树林子后,他看见坐在小丘陵,远眺他方的人影。是大嫂!他惊讶的停下脚步,安静的躲在树后听著她吹了一曲又一曲。
谁会想到嫂子的萧声吹得如此之棒?他发现此时看来,大嫂一点也不像个魔女或是妖女,专门杀人喝血或是蛊惑男子!这些都是他从筱娴姊与小鹦那儿听来的。
照他自己看,大嫂和一般女子不同的地方,就是她从来没有和三姑六婆一块儿聊天,也从没见她坐在家中嗑瓜子缝缝补补的。说真的,聿虎仔细想想,大嫂经常消失不见人影,神秘得很。
原来,这就是大嫂消失不见时,藏起来做的事——她来吹树萧。
乐音停了,聿虎觉得自己偷偷模模躲在树后是做什么坏事,大哥教导过他,雷家人做事要光明正大,不可遮遮掩掩做坏事。所以他鼓起勇气踏出一步,“大……大嫂!”
她转过头来,脸上挂著亲切的大大笑容,“是你啊,聿虎。我刚刚就在想,不知道是谁躲在后头,听我吹树萧呢!”
“你发现了?好厉害。”他叫著。
红著脸,聿虎几乎不敢看向嫂子那双大又明亮清澈的眼睛,他突然发觉自己心跳加速,手足无措。他怎么从来都没发现,嫂子生得真是美丽可爱,不像筱娴姊姊那种沉静的美,而是活泼泼在阳光下发光的美丽。
“我……我远远听见……发现很好听……所以走了过来。不、不想打搅嫂子。”
他隔得远远的说著:“听嫂子吹萧,有一曲很悲伤很难过,是……为什么?”
她微微笑了笑,转过脸去看著蓝天。“我每次想起我姊姊们、师父与黑心村的大家,总是会特别的悲伤,或许就是人称的思念吧,你懂吗?”
“我懂。”聿虎急急走上前,“我听到嫂子吹的萧声,就特别想念我爹娘,有次我大哥曾说……当你常常想起某个人就叫做思念,所以我懂。”
“嗯,你大哥说的没错。”她将辫子甩过肩,自然地拔起草来嚼著,“思念是一种恼人却又温暖,令人既悲又喜的情绪。”她眨眼看著他说:“你一定很想你爹娘吧?”
聿虎搔搔头,也坐到她身边说:“爹娘过世时,我还只有七岁大,我什么都还不太知道,大哥几乎像是我的爹与娘亲,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大哥,我该怎么办!”
“真的。”她同意的点头说:“我也是四、五岁就被迫与爹娘分离,被我师父抱走,到黑心村去学习武术。虽然有人告诉我,师父是害我与爹娘骨肉离分的罪魁祸首,可是我师父待我宛如亲生,如果没有她……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结果,我感觉爹亲、娘亲、师父也一样亲。每一个人都对我很重要的。”
聿虎对于这些事感觉讶异,他从没想过嫂子也有一段过去,更重要的——这与谣言说的完全不同。
“嫂子的师父为什么要抱走你呢?是嫂子的爹娘要求的吗?”
平凡摇头,“我的师父见我与姊姊小时候娇俏可爱,说是武学的好料子,就硬抱走我们,当她们的弟子。害得整个京城乱成一团,因为我爹爹是金城将军,不奇姊的爹爹则是应国公,不怪姊的爹爹更了不起:——是朱武亲王。成为轰动一时好大的一个案子,大家都以为我们三个小家伙惨遭不幸了。”
“最后你怎么和你爹娘团圆的?”聿虎真是越听越好奇了。
“大约一年多前,婆婆派我们三师姊妹较量,不小心挑战到一位济南王爷的头上,他正巧奉派前往京城找寻我们妹妹,总之一切好巧不巧,我们就这样发现自己的身世,与爹娘重逢了。”“那你当时一定非常高兴罗?”理所当然的聿虎羡慕的说:“哇噢!金城大将军之女,一下子成为贵族千金呢!”
“找到爹娘自然值得高兴,可是做贵族千金就没什么好兴奋的。”她耸耸肩,打个哈欠说:“我还是喜欢做我的平凡。”
“你不喜欢锦衣玉食,穿好的吃好的吗?京城那么大,一定有许多好玩的事。
我就很想到京城去玩呀!”
平凡一言不发的躺在草地上,聿虎得不到回答,转头去看才发现她居然已经睡著了。他对自己笑了笑,这时候嫂子一点都不像是贵族千金,的确是她那率性的平凡女子。
也不知为什么,聿虎并没有离开。他坐在那儿,把玩著平凡送给他的见面礼——玉萧,模索著上面的孔洞,想像吹出一段思念曲调会是什么心情。
***
“聿虎!聿虎!”小鹦摇著他的肩,“你最近都到哪里去了,七早八早就累得上床睡觉,喂!”
睁开惺忪的睡眼,“干啥事,姊?”
“还问我咧,人家今天要找你一块儿去骑马,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说。”小鹦捂著嘴,“是不是偷偷去捕野兔,不让我知道。”
“我才没做那种无聊事,我现在是男子汉大丈夫,不是什么小孩子了。”
小鹦瞪大铜铃眼,“哇!好大的口气。”她神秘的笑笑,坐到他床边,扯著他衣袖说:“男子汉,告诉我嘛!你这几天神秘失踪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聿虎哼了一声转身又趴过去睡。
“你不告诉我,好,我就去向大哥告状,说你都没有专心念书,私底下跑出去玩,看他怎么处罚你。”使出女孩家的诡计,小鹦软得不成用硬的。
“好烦哟!”聿虎气得坐起身,“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合起双掌作出祈求状说:“你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一定替你保守秘密的。”虽然知道这种“保证”多半不可靠,可是看来不说出来,今天小鹦姊是不会放过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拖她下水,这样谁泄密就两人一起倒楣。聿虎心内得意的笑,口中还以很大的恩惠说:“真受不了你,好吧!明天用完早膳,你到枫林子那边等我,不许告诉别人。”
“什么嘛!神秘兮兮的。”小鹦嘴巴这么说,心底还是很高兴,她最喜欢挖掘秘密了。
***
当夜,七星阁内。
平凡挥动金黄鞭子扫向悬于高梁上的腊烛,轻轻一画整排烛火皆灭,而烛身却毫不受震动。恰巧当她收起鞭子,鹰飞也推开阁门走进来。“娘子,你在做什么?”
“练一练武功,太久没有耍,感觉生疏许多了。”平凡眨眨眼,“我没看错吧?
你今儿个可真早回来。”
听到鹰飞耳朵中,汗毛敏感得直竖起,“今日事情少,我便提早回来了。”平凡开始抱怨他的工作过繁,无法分闲给她了吗?她开始觉得无聊了?
“你用晚膳了没?我派人去替你……”
“且慢,别忙。”鹰飞拉住她的手,“我好久没有抱抱你。晚膳可以等,我不行。”
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他的平凡娘子还会害羞,她眸光转为柔和吐露出自然的诱惑,含著笑嗔道:“什么好久,也才不过两、三天。”
“两、三天而已?”鹰飞埋首在她清新的发香与颈间,“你一点都不想我?”
“我哪有空想你?”她的手缓缓在他胸口逗人的游移。“我忙著陪小花小草解闷,忙著吹萧捉蝴蝶,忙著去探险。没空想你。”
他捉住她抱起,往内室跨步走去,“竟敢说没空想我,好啊,非好好罚你不可。
就……罚你今夜都不许下床半步。”
平凡的回答是悠长满足的轻叹。
***
“你为什么突然又练起武功了?”他自床上撑起胳臂,低望她晕红未退的脸蛋,粉唇因为他的眷恋而红肿著,“有人威胁到你吗?”
说实在,鹰飞并不乐意看见平凡又重新执起武器,她现在是他的女人,凡事有他可以替她做主,他会保护她,就算从此不再练武也没关系。
此外最主要的理由是:雷家上下的人因为平凡有武功而远离她,如果她真要成为雷家女主人,非要学会如何表现出一位女主人的模样,不再做打打杀杀的事,而武功绝不是此刻她应该练的。
平凡眨眨眼,“你怎么突然问这问题,没有,没有人威胁到我。”
“把你的鞭子交给我。”
她皱眉,“你若是担心我会伤及无辜的话,我向你保证婆婆曾警告过我们,万非得已不可以对他人出手。”
低下头鹰飞吻吻她的唇角说:“听话,把鞭子交给我。这与你是否伤及无辜没有关系的。”有瞬间她是如此柔顺,回吻他的双唇是如此热情,鹰飞以为自己毫无疑问说服她了,下一刹那他只知道自己被猛力推开,她易客为主压在他身上,长发飞扬落到两人间,宛如飞瀑。
她眉扬色厉,低喝说:“休想我把鞭子交给你。那是婆婆传给我的师门利器,你要拿走它,就先拿走我的命。”
“你不再是江湖中人了,你需要的不是那只鞭子,而是我。你打算违抗夫君的要求吗?”他怒道。
“这算哪门子要求?”平凡不服的回答:“那只鞭子自幼就在我身边,它与我形影不离,就像我的生命一般,如果今日换作是你,你会轻易的把它交给我吗?”
“所以对于你而言,夫君尚且抵不过一条鞭子重要?”他一句简单的话,就堵死一切平凡的抗议。“如果你心中还视我为你夫君,你就会相信我,把鞭子交出来。”
她瞪他良久,“这不公平。”
“把鞭子交给我。”他依旧不变的命令。
她咬著下唇,离开他的身上而坐,低声问:“为什么?起码告诉我一个理由。”
版诉她不许再练武?告诉她从今而后不能再使用轻功?鹰飞认为自己无法说出口,但他必需。
“你拿著鞭子练武,不像话。”鹰飞切齿说。
平凡像是挨了他一记重拳,“你以前从未说过不许我练武的话。”
“这对你而言是个新的环境,你应该多花点时间去认识朋友,多花点时间在家里,别再天天往外跑了,你身份不同以往了。”每说一句,鹰飞自己也同样心痛。
他成了捆绑住平凡的凶手,他想。究竟与她在将军府的日子比起来,现在的平凡又好过多少?
“所以我也不能有外出的自由?你下一步要我做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刺绣闲闲的喝茶吗?”
“那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你的真心话?”平凡窒息般的问道。
不,不是。他也希望能给予平凡她所希望的自由,给予她一直渴望的“平凡简单”日子,让她保持这样自我纯真的生活方式。
但如果他想留下她,他就不能不折衷,牺牲一点她的自由。
“是。”鹰飞沉重的回答。
他们俩起初谁也没有移动,气氛凝结冻固,最后是平凡先移动,她抬高头,“你后悔娶我为妻,为什么不说出来?”
“我没有后悔。”他眯起一眼,“你是我妻子,永远都是。”
“但你要的妻子不是我。”平凡叫出来,“你要一个听你话的小猫,你要一个像筱娴那样能干的姑娘,你要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贤惠女人,那不是我。”
“住口。”他扑住她的手臂,对于她既心愧又心怒。她为什么不懂?“我要你成为什么样子,你就会成为什么样子。”
“不,我永远都不会的,绝对不会!”平凡拗执的高喊,“你还不如趁早休了我。”
鹰飞迅速的盖住她双唇,粗暴的狂吻著,她是如此地生气,使出全力与他反抗,两人都在彼此身上留下怒火的烙印,但是激情却一发不可收拾,暴雨狂风般的达到高潮,余波却无比冰寒。
他第一次离开平凡的怀抱,内心却是空虚的,平凡转过身背对著他入睡,冰冷的拒绝他的安慰。
他们婚后头一回吵架,鹰飞觉得自己输惨了,而平凡也不觉得她赢了。
***
小鹦兴奋的等在枫林子内,“你真慢耶,拖拖拉拉的。”
聿虎慢吞吞的嚼著手中的馒头,一面往林子走过来,“你这么著急,全天下都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坏事了。”
“快说吧,究竟是啥事那么神秘?”她凑上前来问道。
他举高眉头笑笑,“跟我来吧!”
小鹦只好一肚子好奇的随著弟弟从枫林子的后门,溜出大宅外。
走了满长的距离,聿虎才停在牧场丘陵处,他圈起双手叫喊,“嫂师父,嫂师父?”
嫂师父是什么玩意儿?小鹦四周看著,什么人影也没看到啊!
聿虎放下双手,“奇怪,怎么会没来呢?明明约好的。”
“约谁啊?你到底跑出来见什么人?谁是嫂师父?”
聿虎紧闭著嘴就是不说,他盘腿坐到丘陵上,合著眼,神秘兮兮不知做什么。
小鹦觉得无趣极了,该不是聿虎故意骗她,让她白高兴一场,以为有新鲜好玩的事可以做。过了约莫一盏茶间,小鹦已经集中丘陵四下开满的野花,编了两个大花圈挂往聿虎的头上,而他还是动也不动的,连话也不跟她说。“喂,聿虎。姊姊闷死了,你要是再不开口,那我就回宅子里去,告诉大哥你无聊,天天坐在大太阳底下发傻发愣,听见没有哇?”
他睁开眼,嘴巴刚打开,就突然眼睛一亮说:“她来了,来了。”
“谁来了;啊!”小鹦大叫一声,躲到聿虎背后,小声的说著:“聿虎,你可得保护好姊姊,我不想让那魔女给吞了。”
“嫂师父才不是什么魔女呢!”聿虎自地上跃起,冲向平凡嫂子说:“嫂师父你来得好慢!我等你等好久。”
小鹦扑了个空,顿失屏障,她张大嘴,看著弟弟与大嫂的那股亲热劲,咦?这小子什么时候和大嫂攀起交情来,还喊她做师父?
“聿虎,别叫我师父。”嫂子先是温和的纠正他说:“我只是把我学会的一点鸡毛蒜皮教给你强身,练一点轻功,你没有正式拜师入门,知道吗?”
“我想拜大嫂为师,是你不收我为徒的。”聿虎红著脸说。
“我还没有本事收徒弟。况且……你大哥允不允许你习武,我师父准不准我收徒孙,那可都还不知道。”平凡微叹说:“你还是叫我为平凡嫂子就好。”
小鹦听得奇峰四起,这里头是怎么个由来?
“大嫂。”她也靠过去,怯怯的喊著。
“小鹦妹妹?”平凡自聿虎身上再到小鹦,又回到聿虎说:“我知道了,你想多拖姊姊下水,好少一份骂挨,是吧?”她笑著。
聿虎吐吐舌头。
“好吧,我这人是最公平的。”平凡看著小鹦说:“弟弟想和我学一些功夫,我教了他两三次,你如果想学可以和弟弟一起学。”
“真的?”小鹦瞪大双眼,这辈子女乃娘与身边婢女都禁示止她做许多的事,每次都说男孩是男孩,女孩是女孩,怎么可以老和聿虎玩呢?
“你要学吗?”平凡笑问。
“当然要。”小鹦几乎从地上跳起来,原本对嫂子有的怯意与恐惧也不觉得那么可怕了。“可是……”她低头看著身上的那套衣裙,羡慕的看著嫂子与弟弟的一身长裤装,“我穿这样……”
“你今天先背口诀,明天再换上合适的衣裳,今日我先教弟弟练几招。”
“好。”
他们二人就这样在热天里,练了一天武功,满头大汗的。小鹦虽然没有动作招术,可是背那段口诀也背诵得汗如雨下。别看嫂子亲切和蔼,对于口诀与动作的正确度,倒是要求挺高的。
“可以了,时辰差不多该回去了。”平凡收住手,“你们也都累了。”
聿虎抹抹汗说:“我不累。”
“我也是。”小鹦逞强的叫道。
“那我累了。”平凡笑盈盈的说:“我们回宅子里,喝点冰镇梅子汤好吗?”
“万岁,万岁,我最爱喝梅子汤了。”小鹦立刻又跳又叫说。
平凡与聿虎两人互看一眼,不觉大笑。还说不累呢?显然是累坏了。
***
炎炎夏日,一碗解渴的酸梅汤最是甘甜美味。
坐在七星阁内的姊弟两人,都不断的追问著平凡过去行走江湖的趣事,每次听见她与两位姊姊如何整得坏人哇啦哇啦叫,格外兴奋。总是不停要求著说:再讲一个故事嘛!
平凡感觉自己好像突然多了两个很小的弟妹。其实,她自己今年也不过十七、八岁,与他们大不了几岁,只是心态上却已截然不同了。
“我说呢!今日七星阁里怎么这么热闹?”屋外传来一句冰冷的招呼,“原来是聿虎和小鹦都来了。”接著出现的是冷冰冰的面孔,筱娴缓缓走进来说:“嫂子你‘好’哇!”
“筱娴妹妹好。”平凡淡淡的说:“真是稀客。”
以一个高挑的眉毛看向聿虎与小鹦,面上虽没动半点怒气,却明摆著对姊弟的倒戈非常不悦,“若不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
“受人之托?”平凡微歪著头问。
虚假的她叹口气,“还不是鹰飞哥哥他……苦恼得来找我商量,要我多为你美言几句,让雷家上上下下的人接受你。又说,如果我能指点一下你的穿著打扮,多教教你怎么管理雷家,他才能专心一志为牧场打算。”
聿虎用不服的口气说:“鹰飞哥才不会这样说呢!他爱平凡嫂子,你根本在制造谣言。”
筱娴脸色一红一白,“你,你也受这妖女蛊惑不成?雷家兄弟都一个样!”
“平凡嫂子不是妖女。”小鹦也细声的开口:“她人很好。”
“她人好,那我就是坏人罗?”筱娴气得浑身打颤,“你们雷家全让她给迷去了,还不知好歹。说不定哪天她把你们全害惨。”
眼看著气氛僵化,平凡卡于敌人与护嫂心切的弟妹间,为免左右为难,只好说:“多谢你的好意,我是应该多学著点,不如……明日我们找时间,我去向筱娴妹妹请教,今日你请回吧!”冷哼一声,筱娴扭身离开了七星阁。
聿虎难过的低下头,“我从没见过筱娴姊姊这么刻薄的样子。以前她待我们很好,总是嘘寒问暖的。”
“真的,怎么会前后差那么多?难道从前她只是摆样子给我们看吗?”小鹦也加上一句话说:“人说天下最毒妇人心,我终于明白了。”
“你自己也是姑娘,别忘了这句话。”聿虎一旁刺激她说。
“我才不会那样做呢!”小鹦马上反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顶来顶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平凡一言不发的坐著。
“平凡嫂子,你不是还为刚刚的那件事难过吧?”聿虎问。
“筱娴姊说的话一定不是真的,你不用担心。”小鹦凑道:“就是因为大哥太宠爱嫂子,所以她的心中更不是滋味,讲话才会如此难听。”
“对,没错,以前我们说筱娴姊与大哥是天生一对,那是没看到嫂子前说的话。
现在完全不同了,大哥对于嫂子是一心一意的。”
“我们还没为以前说的话向你道歉呢,嫂子。”小鹦低下头说:“你救了我小命的那天,我不知道你就是太嫂,还乱说了一堆话,你别把它放在心上。”
“嫂子你说说话嘛,别难过了。”
平凡想笑一笑让他们放心,却觉得自己现在的笑脸,只怕比哭脸还难看。“谢谢你们的安慰,我不会难过的。”
骗人。平凡内心骂道,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虚伪,明明难过得很,嘴上还说不难过?她怎么了?已经不再是平凡了吗?
为什么事情竟越变越混乱了?
鹰飞哥与她之间,出了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