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一大清早的,就有扰人清梦的叫声,让宝儿不由得在窝里嘟哝。“发生了什么大事,吵死人了。”
“不好了,小姐!老爷他……”
“爹爹?爹爹怎么了?他回家了?”
“不是的,大事不好了,听说老爷的船在南方失踪了。”
“什么?”
***
宋家大厅里,聚集了一群面色凝重的男人们,他们都是听闻了宋老爷子的船在南方失踪之后,担忧而赶来关心的人们。撇开那些宋家聘雇的伙计、工头不说,在场的还有许多是和宋家有生意来往,甚至手上还有宋家所积欠的货款的商家老板们。
这些人挂念的除了宋其基的安危之外,更担心的是此事将会带给他们的损失及影响。
“我这批布料全是看在宋老爷的面子上才进的,普通布行根本不会要这么昂贵的东西,要是因为宋老爷不在了,那我的损失要由谁来弥补啊?我这下可要血本无归了。呜呜。”
“你的布料起码可以转卖吧?至少不是会腐坏的东西。可是我进的那堆香菇要怎么办?现在船已经快到码头了,就等你们宋家来取货,要是因为宋老爷怎么了,而你们不要这批货,那我的香菇就只好等着它腐烂丢进海里去了。”
“喂,你们倒是说说话吧?我们这些货款能不能收到啊!”
宝儿没想到平日这些“宋老爷”长、“宋老爷”短的人们,听到爹爹失踪时,第一个要问的竟不是爹爹的安危,而是这会不会给他们带来损失,这就是人情冷暖的一面吗?那也未免太势利了吧!
她没有比这一刻更恨自己身为女儿身,按规定不许抛头露面,否则她一定会冲出去将这群面目可僧的秃尼赶出宋家大门。
“请大家静一静。”
围在人群中心的襄茗樵以雄伟的音量、威严的口吻,发出喝令后,这嘈杂的局面总算是安抚下来。
“感谢诸位大爷关心我家老爷的船在南方‘失踪’一事。也不过是因为老爷没有按照预定的时刻到达南方,而非确定老爷一行人已经遇难,我们已经派出许多的人手去海上搜寻,也相信老爷吉人天相,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出。”
顿了顿,襄茗樵给他们一记有如定心丸似的微笑说:“至于诸位最担忧的,与宋家所有的交易买卖,将照常如昔,不会有任何变动的。”
“你是谁?你说的话能算数吗?叫宋家的人出来,我们不要听个伙计的保证,我们要宋家的人做保证。”其中一名样貌颇为凶恶的家伙,拉着嗓门大喊着。
“说的没错,叫宋家的人出来。”有人壮胆,其余的人也跟着鼓噪、嚷嚷。
“快点出来?”
宝儿一咬牙,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女人家的名节了,爹爹不在的时候,她责无旁贷的必须承担起整个家的大业。宝儿正想掀起珠帘一表身分时,襄茗樵却开口说:“这位仁兄,您质问我的身分,我倒好奇您的身分。若我记得没错,你是宋家酒坊对门的王氏酒家的人吧?宋家何时曾与您有过生意往来呢?”
“这……”带头起哄的男人看看左右,一脸狼狈地低吟一声,仓皇地掉头离开。
不过是这样小小的举动,就已经将局面操控在手中的襄茗樵,接着一一点名在场和宋家有关的生意人,明快地说出此刻与他们有关的交易内容,然后给予肯定的答复,强调他们的生意绝不会受到这件事影响后,大厅里的人也逐渐散去。
“老书真是拉到一个出色的人才啊。襄总管您方才实在做得太好了,我们这些底下的人看得由衷佩服。”总管油行的宋家老伙计,高兴地朝着那群离开的人背后,吐了口口水说:“真是,以为宋家现在剩下一家子老弱妇孺就好欺负,哼!”
“唉,可是老爷失踪这事儿还真是让人担心啊!要是老爷有什么万—……以后宋家该怎么办呢?说实在的,我在宋家已经做了十年的工,真不想活到这把年纪再去别的地方工作啊。”
在场的伙计们也多有同感地点点头,气氛陷入一片悲伤之中。
“你们在说些什么,爹爹怎么可能会有事?”
“小姐?”
在场有着许多见过或是没见过宝儿的人,但他们光从衣着与言语来判断,就晓得眼前正是宋家目前最有资格决定他们生死大权的主子。
“我宋宝儿向大家保证,爹爹一定不会有事的,在等待他回来的这段日子,我们也还有能干的总管在,襄总管是爹爹极度仰赖的人,我相信宋家和过去一样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就请大家继续留在宋家,为我们工作吧!”
宝儿落落大方的微笑着,举止间的从容不迫,是多年来养尊处化生活之下所培养出的自信,这样的自信在平时不见重要性,但在这样气氛低迷的场合,正足以一振众人的信心。
“想不到小姐会亲自出来跟我们说话……”有不少老伙计感动地频频拭泪。“果然是宋老爷的千金,真有乃父之风,看到小姐这样子,我老赵又有信心能为宋家卖命了。”
“那就拜托大家了。”宝儿一躬身,低头向众人行利。
“小姐,千万别这样……”
“不,这是应该的。我宋宝儿虽是一介女流,有许多无法做的事,但我能做得到的也一定会努力去做。我不会让爹爹一手建立的基业就这样毁在我手上,请大家相信我,留在宋家吧!”
大厅内寂静了片刻,接着响起阵阵掌声,大家都给予宝儿的勇气与胆量无限的肯定与赞赏。或许就连宝儿自身也没有发觉到,说着这生平最认真的一段话时,她整个人所散发出的光辉与想力,已经足以让人为她掏心掏肺的尽忠效力了。
“方才您表现得很理想。”稍晚,当襄茗樵与宝儿单独在书房中商量往后的事时,他说道。
吐一吐舌头,宝儿耸肩说:“要不我还能说什么呢?见大伙儿那么不安,还要火上加油地说些更让人担心的话?我只是临机应变罢了。”
“您也可以选择装作不知道,不露面的。可见得您遗传了老爷的气概,在商场上打滚最重要的就是气概。”
“够了,你赞美得再多,我现在也没心思高兴起来。寻找爹爹的事,到底进行得如何了?我刚才听到你说已经派人去找,如何,希望大不大?”
襄茗樵沉吟着,思索着该如何出招。
朱其基当然没有失踪,他只是按照原订计划去某座南洋的小岛休息一段日子,这也是当初他们说好的计划中的一环。不过原本襄茗樵并不想走到这一着棋的,要是宋宝儿能乖乖地跟着他去认识宋家产业,并且对它产生责任心的话……可惜最后败在她的缺乏耐性下。
幸好方才她的表现又扳回了一城——就试炼来说,她算是合格了,既没有临阵月兑逃,甚至了解自己对这个家应有的责任。
问题是:她有多大的危机感?现阶段她可真的意识到自己所需担起的责任了吗?又,这一回她能坚持多久,坚持到什么程度?襄茗樵希望这次宋宝儿不会令他失望。
“海上的事很难说,我想短期间内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好消息的。”这会儿还是先恐吓恐吓她好了。
“是吗?”垂下双肩,宝儿咬着指头,难掩担忧的神色。
“不过小姐您眼前应该有比担忧老爷更该做的事。”襄茗樵将早已准备在心中的台词说出。
“嘎?”她皱起眉头。“你指什么?”
“今天虽然顺利的度过,但往后这种情况将会越来越多,也请您心里要有所准备,特别是日子越久,消息传得越广之后……可以说,此刻宋家的情况就像是风雨中飘摇的船一样,很危险。”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是担心会有人上门来闹事,就像今天那些店的老板一样吗?那还不简单,就像今天一样打发他们不就行了。”
“不,今天还算是人少的,但万一所有的债主都找上门来,即使是财大气粗如宋家,怕也挡不住。”襄茗樵概要地说了一下,做生意时除欠是常有的事,尤其像宋家专包大笔买卖,再批给那些小店去卖的这种商人,也难免会背负一些赊债在身上。“并非宋家无清偿能力,只是要一口气清偿所有债的话,怕存银也不够用了。”
“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不懂,生意就是一买一卖,咱们如果没有钱,那些人怎么会卖东西给爹爹?”
“这就是生意上的信用,因为他们信得过老爷的为人,相信这笔帐一定能收得到,所以才卖老爷的面子。”
“那不就得了,我们宋家又不是还不起这些债。”宝儿扬起双眉。
襄茗樵摇摇头。“他们卖的是老爷的情面,一旦老爷不在了,尤其当老爷下落不明时,他们眼中绝对能收得到的帐,也有可能变成了收不到的帐,而某些较为谨慎的人就会站在先抢为赢的立场上,纷纷上门讨债。而我所说的,就是当这样的人一多的时候,该怎么办。”
“这……你不是总管吗?由你想办法解决。”谈这么复杂的事,只会让定儿的头更痛,她先担忧爹爹都来不及了,难不成现在还要她想办法筹钱?她根本不懂这些事。
“奴才当然会想法子,只是奴才也有奴才能力不及之处。请不要忘了,奴才终究只是代为管理的奴才,并非主干,过度依赖奴才的话……你将会后悔莫及的。”他淡淡地一笑说。
宝儿一颤,默默地看着襄茗樵收拾起桌上那些帐册,起身离开书房。
***
他那句话,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
祭茗樵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以为自己已经多少揭开了他的神秘面纱,也不再觉得此人有那么可怕的同时,他所露出的另一面,又令她坠入五里雾中,模不着头绪了。
他是警告她不要太信任他吗?
说她会后悔莫及?她要后悔什么?
这个人真奇怪,普通人要是真怀有什么恶心,哪会特地警告别人要小心?谁能来告诉她,襄茗樵到底是敌、是友?
爹爹,您还真是留了个烫手山芋给女儿啊!
想想以前真不该和爹爹顶嘴,老嫌爹爹罗唆,应该多听爹爹的话,多学一点人情世故,懂得判断一个人的好坏,才不会像此刻这样无助,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
她想要的不多,只想要懂得襄茗樵那双黑眸的深处在计算着什么就行了。但,可能吗?宝儿默默地在心中摇头,想要彻底了解那男人脑子里在想什么,她得先修炼成仙才办得到。
从他到这家中的头一天起,她的心思似乎总被此人所操纵,牵着鼻子团团转,她已经很清楚他的段数之高不是自己能比的,更别提身为奴才还总是一副比主子还要聪明、厉害的态度,可是宝儿不爽之余,还是有点羡慕他。
洗练的脑袋,高明的手腕,足以凌驾众人的统御能力,这都是宝儿学不会的,她知道自己的缺点,性急又没什么耐性,爹爹让她学琴棋书画,但她都很快就腻了,所以什么事都学不久也学不精。而襄茗樵给人的感觉,就是无所不能。假如他才是宋家的接班人,那么爹爹一定可以高枕无忧地把家交给他了吧?真可惜这样的人才却因为家世不如人,而得屈居人下为人做奴。
天底下不公平的事还真多啊!
“宝儿,你不要紧吧!”
“银凤?你怎么来了?”望着好友的脸,宝儿才从白日梦中惊醒。
“什么我怎么来了?你家发生这么大的事,竟也不通知一声,太见外了吧?我从我爹爹口中听到这件事,马上就赶过来了。”银凤放下一篮探友的水果,坐到她身旁说。“还是没有宋伯伯的下落吗?”
“啊,嗯。”宝儿点点头,拿起一颗李子用衣袖擦了擦,送入口中。
银风看到她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也不由得叹息说:“我真服了你,还以为你会镇日以泪洗面,要不就是担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但看来你好像还满能想得开的。我真是白担心了。”
“想不开又能怎么样?我也想开船到海上去找爹爹啊,总比坐困愁城要好吧!”咬着李子,宝儿一吐舌头说。“现在全府里头每个人都一张苦瓜脸,要是连我这做主子的也跟着哭天抢地,那才真叫绝望了。”
“说得也是啦。”银民拍拍她的手说。“有什么困难,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我会让我爹爹想办法帮忙的。我知道现在宋家正在暴风雨中,你可千万不能被打倒,要撑过去,我相信宋伯伯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暴风雨中?这你听谁说的?”
“爹爹啊。他说好多宋府的奴才都在外头打听有没有好工作,外头风声鹤唤地说宋家就要不行了,才会让那些奴才找下一份工。”
“这是谁在乱放谣言?”
“谁?难道你一点都没听到吗?满城都在说宋家的银票不能收,说不定你们的票号会倒呢!”
“骗人的,这种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宝儿,这真不是我要说你,我知道你对你爹爹的生意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宋伯伯失踪的时候,你多少得看着自家的情况,怎么会我这个外人比你还清楚呢?什么事都交给底下的奴才,那是有你爹爹在的时候,当你爹爹不在的时候,奴才们也不可全然相信,哪天奴才带着大把银子跑了,你打算去喝西北风不成?还说不会把自己家送人呢!我看你再这样睁只眼闭只眼,离‘无家可归’的日子也不远了!”
这该不会就是襄茗樵故意说那段话的意思?他——
“抱歉,银凤,请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办。”顾不得客套的主儿,迅速地套上鞋子,冲出房门。
“襄茗樵?襄——”屋子里外找不到他的人,宝儿捉住了一名男仆便问:“总管人呢?看到他没有?”
“总管这些日子都在外头跑,不到晚膳不会回府的。”
连这点她也没察觉,只道他早、中、晚都会出现,就以为他和过去一样在家中处理着大小事……银凤说得没错,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就像襄茗樵说的,那些人卖爹爹的帐,所以让宋家赊债,而襄茗樵之所以会“安分”地做总管,不也是因为爹爹这个主子还在后头监视?
她几乎可以听到襄茗樵脑袋中正嘲笑她的声音:太容易了,主子已经失踪,剩下的是个傻愣愣又不爱管事的大小姐,还有成天只知唉声叹气的三位夫人,有什么比夺走这宋家更容易的?
邪恶的狂笑,伴随着噩梦的记忆回到宝儿的脑海,那个自己变成了襄茗樵的奴才,而襄茗樵和两个牛头马面的怪物奴役着她的噩梦,莫非就要成真了?
不,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握紧拳头,宝儿走向爹爹的书房,她记得家中所有的帐册都在那儿,只要查一下就可以知道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她虽然不喜欢看帐册,可是爹爹以前曾经教她该怎么看,她有把握多少能懂一点……
书房和爹爹在家时一样保持得井然有序,想到这些都是襄茗樵在整理的,她再一次省悟自己对这个家有多么漠不关心了。
“我记得帐册是放在……”
翻箱倒柜了一会儿,宝儿终于在一个夹层里找到宋家的帐册。她迫不及待地翻开,从爹爹还在的最后一天开始着起,专心投入在数字当中的她,也没有察觉到天色渐渐地暗了。
“小姐,您在这么暗的地方看什么?”
哇地吓了一跳,襄茗樵的突然现身,令宝儿不由捂着自己胸口,好压抑过快的心跳,她迅速地将桌上的帐册以纸卷掩盖住。
“没什么,我觉得有些问,来这儿看爹爹的书。你回来了啦?”
襄茗樵捧着座烛台,走到她面前说:“真稀奇,小姐竟会知道我出门去了。”
“噎,呢,下午我本想找你问一件事的,结果找不到你,随便抓了个奴才来问,他告诉我说你最近都出门去了。襄总管,你出去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呢?你在外头忙些什么?”
声音有些发抖,宝儿自己也知道。但是现在让襄茗樵发现她的动摇,岂不等于在贼的面前嚷着:“你被发现了”?而现在打草惊蛇,不利的当然是宝儿这一方。毕竟论力气、论脑力,自己都输给他。
“真稀奇,小姐怎么了?平常都不过问这么多的,今天却特别好发问?”
那当然。看过帐册后,她才知道宋家的景况……怎么会在短短的十数天内恶化到这种程度,除了是眼前的男人做的手脚外,根本别无其他解释。
“我好发问对你有什么不便之处吗?还是你去外头做的事,是不方便告诉主子的事,所以不希望我问?”忍下住挑衅,宝儿吊高眼尾,凶悍地望着他。
“好吓人的气势。奴才我怎么敢顶撞主子?今天下午是去了几处地方,粮行那边有几个伙计说不干了,码头那边也有同样的问题,还有票号出现不少人说要兑银,人手不足,我只好前去处理。”
“发生这么多问题,为什么连告知我一声都没有?”
“小姐似乎对这些事都没有兴趣……”
“有没有兴趣,不是问题所在吧?即使我平常对宋家的生意再没有兴趣,这样的非常时期,遇上这么多问题,请问我一声才是个好总管该做的事,你却完全无视我这个主子的存在,到底是何居心!”
襄茗樵沉默以对,锐利的眼神溜到宝儿的手边,宝儿立刻大手一摊地遮住说:“回答啊,襄总管!”
只见他面无愧色,唇边一抹似笑非笑地说:“看来小姐总算是明白奴才所说过的,太过信赖奴才,可会使您后悔莫及这句话。不过您觉悟的速度真是‘快’啊,整整花了五天才想通。”
一阵冷寒由心底窜起,宝儿咬咬唇。“果然是你在帐册上动的手脚。”
“奴才什么也没做喔!”
“胡说八道?’宝儿硬着头皮,虽然知道直接冲突不利于己,可是藏也藏不住的愤怒终于爆发。“我已经都看过了,帐册很明显的记载爹爹不在之后,宋府突然间转盈为亏的现况。”
“真是了不起的进步,小姐。奴才好欣慰,您总算愿意主动承担起宋家的责任,还懂得调查帐册。”
拍着手,明显讽刺的襄茗樵一点也没有被抓到狐狸尾巴的急迫,反而悠哉地说:“老爷若知道这一点,一定也会同我一样高兴。毕竟从前的小姐可是动不动就把宋家的财产往外丢呢!”
“你不要想声东击西地引开话题!”拍着桌子跳起来,宝儿指着他的鼻子说。“说,你在这段期间,到底从我宋家偷走了多少钱财,全部都给我招来!”
“偷?”襄茗樵闹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沉幽暗。“好可怕的指控,您打算将小的我送交官府吗?但您有什么证据说我偷走宋家的一分一毫呢?没有吧!帐册上的亏损,您若看仔细点就会知道,全都是老爷失踪的风波所造成的,与我无关。”
“我不信,爹爹失踪到现在才多久的时间,怎么可能……”
“老爷失踪之后,光是票号一日就得兑银万两出去,这不是我能造假的,不信的话,票号的帐册也在,您大可以连那儿的帐也去查查。不只票号,油行、粮行,老爷所有的店铺您都可以一一核对,这样您就会知道我到底是清白还是在撒谎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假如是说谎,为何他的眸子还能如此无畏无惧,且毫不慌乱地看着她呢?假如是真的,自己真是错怪了他,那么……
“后来我在宋府的工作,也到今日为止了。”
“咦?”
“身为总管,被质疑手脚不够干净,我也没有颜面再继续做下去了。不过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当然我会等小姐查完所有的帐册后再离开,免得让您误以为我是因为东窗事发才逃走。”
一点头,襄茗樵说:“很遗憾不能再为小姐效劳,我会尽快把东西交接给您找到的下一任总管。奴才告退。”
“等……”去找下一个总管?现在这时候要她去找谁来接替他,有谁能接替这个男人?
“还有事吩咐吗?小姐。”他在门前停下脚步。
她又要说些什么挽留他呢?再说,她真要挽留这个男人吗?
她还没有确认他的清白——不,现在的宋家不能没有他,除了襄茗樵之外,她不知道还有谁能接下宋家总管的工作了。
“你不要走。“她低头说。
可是襄茗樵一句话也没有回她。
“请你不要走!”宝儿下定决心地跨出一步说。“爹爹已经把宋家交给你代管了,我怀疑你是我不好,可是我请你不要走,要是你现在走了,宋家一定会垮的,为了这个家,请你守着和爹爹的约定,继续做总管。”
小脸上已经满是汗珠,眼眶中也浮现些许的泪光,这时宝儿早顾不得所谓主子的身分,低声下气地说:“拜托你了,襄总管。”
他会答应自己留下来吗?宝儿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让主子的脸上出现这种表情,对一个奴才来说,真是天大的罪恶。”他突然伸手揩去了她眼角的泪水说道。
宝儿欣喜地抬起头,他这句话给了她希望。
“可是奴才不能答应您留下来。”
仿佛从高处直接摔落地面般,彻底粉碎的感受令人傍惶无助,宝儿立刻追问;“为什么!”
“因为奴才已经没办法把您当主子看了。”说着,他突然扣住了她的双臂,将她整个人搂入怀里说:“一个好奴才是不该对主子这么做的,但我却无法不这么做。”
被掠夺的双唇,宛如被卷入狂风中的叶,失去掌控能力,只能随风舞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