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坜辘、坜辘……”
车轮滚动的声音,在路上节奏而规律地响着,搭配着两匹骏马喀喀答答的马蹄声,默契地形成一种韵律的节拍,车外执着鞭的是德子,车子里头分据两旁,各坐在一边的,自然是承先和李欢儿了。
承先看似在闭目养神,但不知为什么,没一会儿便睁开眼睛看看李欢儿,李欢儿倒是一直坐着不动,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一声不吭地活像个闷葫芦。
这是他们启程回皇城的第五天,李欢儿从离开雍宛之后就没再对他开过口。
不……更正确一点应该说,自从她父亲来过之后,她就再也不跟承先说话,不管承先怎么逗她,故意支使她,李欢儿总是垂着眼皮不搭理。
“你要跟本王呕气呕到什么时候?”承先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地开了口,他实在不知自己为何被人冷淡以对。“我知道你还在气那天的事,可我不也解释过很多回了?一切都是照章行事,我并没有亏待你们父女,再说你父亲确实可恶。”
“……”李欢儿仍然不说话,迳自看着窗外。
承先看着她抬着下巴冷漠的神态,一时间突然很想把她抓进怀里,狠狠的揉捏一番,看能下能将她那高傲的神情给抹去。
一个小丫头,竟教他如坐针毡!好几次特意跟德子换位置坐到外头去驾马车,没多久又总是再换回来,只因为他居然听到李欢儿和德子在后头有说有笑的。
偏偏他一回到车篷里,她马上就拉下睑来,整个人冻得像条冰柱儿似的。
这分明就是在排挤他嘛!
“李欢儿。”拿着摺扇的手,用力地敲了敲她身边的窗框,承先刻意沉声命令:“说话!”
但欢儿并没有因为这样而屈服,反而还撇过头去。承先气得长手一伸,硬将她旁边的木窗关了起来。
李欢儿皱着眉回转过身子,逼不得已和他正面相对,大眼瞪小眼。承先见状,竟吁了口气。
“终于不必一直看着你的侧脸了。”
看他得意的样子,简直跟个孩子没啥两样,李欢儿冷嗤了声,仍是别过脸。
承先心里恨得牙痒痒,伸手便指着搁在一旁的羊皮囊。“水!”
羊皮囊明明就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偏偏还要使唤人,分明是故意的。欢儿没好脸色的随手一抄,便将羊皮囊塞进他怀里,不料他却藉机抓住她的手!
“做什……”“么”宇刚冲到嘴边,欢儿突然意识到这是他激她开口的方法,当下便住了嘴,而承先也就很顺利地将她拉到自个儿面前,形成让她跪坐在他双膝之间的诡异局面。
手指轻挑起李欢儿的下巴,承先故意恶声道:“你真是我看过最骄傲的姑娘,就不怕本王把你给杀了?”
李欢儿轻蔑地瞪了他一眼,终于开口。“有胆你就杀,看我眉头皱不皱一下。”
“你!”承先愕然地看着她。“你真是……”
“杀啊!”李欢儿瞪着他,故意想激怒他。“堂堂一个亲王,想杀个人有什么难的?何况你处置的还是个自家奴婢呢!”
“你这丫头……”明知他说的是气话,还这般挖苦他?真是教人哭笑不得。
“怎么?不杀了?”李欢儿看着他五味杂陈的表情,冷冷地说道:“别拿死威胁我,是人就有这么一遭,我要是怕了,就不是李欢儿。”
“好气魄。”承先苦笑着。“看来我真的买到了一个了不起的丫头不是?”
“王爷的底下人怎能马虎?”李欢儿仍是冷言冷语。“你最好仔细点,别让你怀里的那张卖身契成了张废纸。”
“你还在意那张纸。”承先不禁摇摇头。
对他而言,保存那张纸,其实还有比一时冲动买下她更重要的意义,那就是确保李欢儿会乖乖地留在他身边。只因他知道这姑娘虽然倔强,却不会忘记自己应尽的责任,更不会想连累父亲。
虽然这样的自己显得有些卑鄙,但他可管不了这么多,反正于法有据,能将她留在身边,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那张卖身契就是最好的保障。
“若是你真的在意,就该好好听从我的话,而不是三天两头的跟我闹别扭。”
“我不在意行吗?”李欢儿半是生气、半是心凉,他听似理所当然的话令她委实不快。“横竖你都是拿着那张卖身契在挟制我,我能说什么?”
承先闻言,忍不住微窘,叹了一口大气说道:“我说李欢儿,你爹那模样,怎么生了个你这么硬气的女儿?”
“少跟我提我爹。”不说还好,一提就有气,想到那日他如此跋扈不讲理,她就一肚子火。“还有,日后请王爷保持主仆分际,我李欢儿该做的事绝对不会偷懒,可不该我做的事,你也别交代!”
“你倒说说看,什么叫做你不该做的事?”
“就像现在这样,被你毛手毛脚!”话音方落,李欢儿用力将手从他掌中抽出,说时迟那时快,承先也同时反握住她的双手,将她一把扯回来!
“什么叫做毛手毛脚?你本来就是我的女人,我碰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可不是什么不该做的事!”
李欢儿闻言又羞又气,奈何他的力气比她大多了。
“我想要你就可以要你,不想要你一样可以弃如敝屣,凭什么由你来做决定?”他声音低沉,却字句铿锵有力,一只手紧抓住她不放,另一手则紧紧扣住她的后脑,令欢儿不得不仰首,迎向他近在咫尺的鼻息……
看着生气的他,不知为什么,欢儿并不感到害怕。说真的,在她的眼中,此时他就像个要不到心爱玩意儿的孩子,纵使被他紧紧箝制着挣扎不开,她顶多也只有紧张,嘴角更不自禁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笑!你还笑?!”真是冥顽不灵又可恨的丫头
意识到自己比想像中更在乎她,这感觉实在难受!承先的理智突然断线,猛地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俯首吻上她的红唇!
“唔……”李欢儿惊讶得张大双眼。
仿佛压抑多时的情绪找到出口一泄而出,承先陶醉而投入地闭上了眼睛,无论李欢儿如何推抵他,他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将她扣得更加死紧。
他的唇压在她的唇上,热烈而放肆地需索,待得李欢儿憋不住,忍不住张开口时,他的舌更顺势闯入,吸吮着欢儿口中甜美的津液。李欢儿更是整个人由一开始的惊愕、排拒,到最后懵了、昏了……
这是……吻?
那么突如其来、充满占有欲,令人晕眩的唇舌交错,就是吻?
她身上海一处被他触模的地方,都是那么的敏感,那么的灼热,彷佛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他的手在她的背上游移,直探至她的腰间,欢儿下意识地伸手一模,承先居然正试图解开她的衣带!
“啊!”一时间理智突然回防,由迷情中惊醒的欢儿吓得连推带叫。
承先没料到她会有此一举,手也就顺势松开,李欢儿立刻往后退,由于太过惊慌失措,竞狠狠地撞到车篷,痛得哀叫连连。
“痛!痛痛……”
承先的怀里突然落空,自然十分不快,瞪着她羞红的面颊和被亲得微肿的香唇,他下令。
“回来!”
“我不!”
“回来!”
“我偏不!”
承先的命令十分有力,李欢儿回答得也非常简洁,两人就这么瞪着眼儿在车子里对峙了一阵,仿佛谁先开口就输了一般,然而最后,谁都还没说话,倒是行进中的车子停了下来。
“咳咳,主子……”不一会儿,德子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现在方……方便说话吗?”
承先又爱又恨地瞟了李欢儿一眼,决定这次就先饶过她,深呼吸了一口气便朗声回答。
“什么事?说吧!”
“咱们已经快回到皇城了,此处是近郊。”
承先不悦地皱起眉头,这种事做什么拿来烦他?不晓得现在是紧急状况吗?“那就直接进城啊!”
“呃……那个……”德子顿了顿,仿佛在想该怎么开口。“那个……主子,您要不要出来外头看看?”
到外头看看?承先闻言忍不住与欢儿互望了一眼,后者虽然情绪尚未平抚,却也疑惑地看着他,承先连忙撇开视线。
不行……他是怎么搞的,简直像个色鬼一样,才看李欢儿一眼,竟然又起了想把她抱在怀中的?
为了挥散这种色欲的想法,唯一的方法只有赶快离开原来的地方。承先忙不迭地起身掀开布帘。
“到底什么事?”话才刚讲完,承先一抬头,便看见前方约一、两百公尺处竖着一道仪仗,另外还有两顶大轿,一队亲兵在前方威武地站着。
看着那排场,他不禁微微蹙起了眉,亲兵所扬的旗帜上头,有一个大大的
“严”字,显示这队仪仗乃是当今皇上生母之兄,严国舅府邸的旗帜,而严府会这么大张旗鼓出来迎接他的,也只有一个人了。
“清华郡王来了。”德子叹了口气,像在宣布答案一样地缓缓说道。
“清华郡主?”欢儿疑惑地跟着念了一句,此时此刻,她的胸口仍旧狂烈地跳着。
然而这莫名冒出来的郡主,却似乎让承先的情绪冷却了下来,只见他表情瞬间凝肃起来,似乎对来人十分重视……
可怜的欢儿姑娘,她最强劲的敌手来了啊!德子同情地想着,一面顺道为李欢儿解释了两句:“清华郡王是严国舅的小女儿,与当今圣上为姨表兄妹,同时也有着皇城第一美女的美誉,她弹得一手好琴,当代更是无人能出其右……”
“德子!”承先怱地打断他的话。“多什么嘴!”
直觉地,他就是不愿意让欢儿知道清华郡主的来头跟背景,或许……他是担心吧!担心她因此感到自卑。他认识的李欢儿向来好强也够坚强,他不希望这些吸引人的特质随着环境而改变,这是他对她的期望……也是私心……
虽然这仅仅足他的一厢情愿,他仍要尽己所能的维护欢儿的自尊。
只是他仓卒间只顾着叫德子闭嘴,却没想到欢儿会因他的态度而感到受伤。
“为什么阻止他?”李欢儿有些恙怒地问:“我不配知道吗?”
承先不禁愕然。“我本意并非如此……”
“什么如此不如此,你根本就是这样想的吧!”欢儿不想听他辩解地扭过头去。
承先一时间也无暇为她解释,看着她僵硬的背脊,只得叹了口气转身下车,满怀心事地迎向前方。
他才一出车外,李欢儿立刻转头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身影,蓦地,一阵无可言喻的心酸涌上心头。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看到他抛下她离开,她会这么这么的难受,难受到甚至想要哭泣呢?
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早已超出了正常的主仆分际,欢儿不禁感到一阵鼻酸。
“真是太夸张了……”承先喃喃自语了一句,看着严府的旗帜,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个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个女子向他飞奔而来的身影,用膝盖想也能猜到是哪位。
“承先哥哥!”那美丽的少女欢快地叫着,声音有如黄莺出谷,不一会儿便跑到承先面前,漂亮的裙角都沾上了泥土,但她似乎管不着这些,只有眼前人是她关心的重点。
“你终于回来了!”清华郡主笑得可开心了。
但相较于她的热情,承先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嘴角。
“这么巧,郡主也到城外来?”
清华郡主闻言嘟起红唇。“你胡说什么呢!人家是特意来接你的啊!”
“有劳郡主了。”对她,承先一向保持着适度的礼貌。“下次可别再这么费心了,带着这么大阵仗出门,未免……”
“哎呀!都是皇后娘娘嘛,娘娘不放心我一个人,硬要找人跟着,要不我一个人早就到了。”清华郡主亮丽的五宫扬起比蜜还甜的笑,两只手顺势挽住了承先的手臂,看着他俊秀的脸庞,不胜欣喜。“承先哥哥,你回来了,我真高兴,我在宫里天天望啊盼哪的,就是等这一天,你为什么不带我一块到雍宛去呢?”
“高兴就好、高兴就好……”承先无奈地说着,想要将清华郡主的手拨开,奈何她却紧抓着不放,心知这一幕肯定会落人欢儿眼中,不禁感到有些狼狈。
“既然回来了,那就走吧!”抱了好一会儿后,清华郡王抬起头指着前方。
“我为你准备了一顶轿子,咱们回宫里慢慢叙话好不好?”
“回宫?”承先皱了皱眉,他原先是打算明日再进宫的,但清华郡主怎么可能依他?
“跟我回宫嘛!”她扯着他的袖子。“皇兄一定很高兴看到你的,人家都跑这么远来迎接你了,你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都把皇上抬出来了,他能不依吗?承先在心里叹了口气。“我明白了,等我一会儿吧!”
他挣开了清华郡主的双手,迳自走回马车边,吩咐德子。
“你们待会儿就先回王府去,我得进宫一趟……”说到这,他伸手掀起帘子,见欢儿已将衣裳重新穿戴齐整,心中突然掠过一丝可惜。
“李欢儿。”他正色却又不无柔情地唤着她。“乖乖的,听到没有?”
李欢儿不搭理他,承先只好放下帘子,但这时突然有只小手伸了过来,将帘子往上一揭!
帘外人与帘内人皆是一惊。
“你是谁?”率先开口的是清华郡主,她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都说承先哥哥是去雍宛县郡办正事,身边只有德子跟着的,怎么多了个不知哪来的野女人?!
然而欢儿受的惊吓也不小,这么亮丽的少女,初见面的人都要为她的美貌慑住,她正庆幸自个儿躲在车中不必与她正面相交,孰料仍是与她打了照面,突如其来这么一着,李欢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毕竟是清华郡主反应较快些,一张杏桃般的睑蛋胀得通红,她咬着下唇,硬挤出笑容。
“承先哥哥,你车上怎么会有姑娘?”
承先顷刻间犹豫了,他倒也不怕据实以答,只是太了解郡主的个性,如果让她知道他刻意将李欢儿留在身边,怕还不大闹一番吗?到时倒楣的除了李欢儿,还能有谁?
清华郡主看出他另有隐情,乾脆自个儿做出了解释。
“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的丫头吧?”她吃吃笑着,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模样儿真俊,看来聪明伶俐的,有她在你一定舒心不少。”
她笑着转向李欢儿,突地颔首示意。“王爷多亏你照顾了。”
李欢儿见清华郡主这般有礼,不禁愣住,有没有看错啊?堂堂一个公侯之女竟向她道谢?
“承先哥哥,现在咱们可以走了吧?”清华郡主眨了眨眼睛问道。
承先只想尽快结束这尴尬局面,于是点了点头,清华郡主露出美丽的微笑,锐利地瞟了李欢儿一眼,像在宣示主权一般的,重新勾着承先的手臂,两人朝着严府的队伍走去。
走掉了……
李欢儿看着承先的背影,心中落寞地只浮现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当他背转身,当清华郡主给她那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当那样的一瞬间……她竟会感到落寞与惶恐呢?
是不是因为,她闯入了一个本来就不该属于她的世界?
而这个世界,会有她的容身之处吗?
李欢儿怔怔地想着,前途未卜的不安,像一朵乌云般缓缓地笼罩住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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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亲王府。
李欢儿从没想过,真的有人住在一间这么大的豪宅里,亲王府的宏伟规模足足是雍宛县府的两、三倍不止,王府里有花园,花园中假山流水、飞瀑奇石,周围环绕的楼宇叠叠层层,静谧幽深,与外头的热闹市景完全是天壤之别。
来回走动的侍女、仆役个个轻巧无声、低眉垂眼,透露出一股庄重的官家气派,李欢儿好奇张望之余,德子已经领着她到达某一处厅堂之中,不多时,一个面容白净,相貌却颇具威严的中年男子从后头走了出来,德子见到他,连忙打躬作揖。
“徐公公,我们回来了。”
李欢儿很自然地看向德子口中的徐公公,不料正好对上徐公公精光四射的双眼,欢儿是没见过阉人的,但仅止那样一眼,她的直觉也告诉自己眼前这人与众不同。
“平安就好,主子进宫了?”徐公公道:“这位姑娘……是怎么个回事?”
德子正要开口,外头忽然有人叫他,德子一时无从详述,便将徐公公拉到一边,小声地说道:“说来话长,总之这位姑娘姓李名欢儿,是主子在雍宛买来的姑娘,虽说是买来的,但主子对她情分不同,还请公公先安置,余的容后再说。”
“行,我知道了,你去吧!”徐公公细声细气地答道。
德子走到欢儿身边交代道:“欢儿姑娘,刚回到王府,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就暂时不陪你了,徐公公是王府的大总管,他会安顿你的,别担心啊!”
教她怎么能不担心嘛!李欢儿闷闷地想着,但也不可能开口要德子留下来,这下……身边可真的没半个熟人了啊!
“你叫李欢儿?”徐公公细声细气的声音忽然在欢儿背后响起,欢儿微微一颤,连忙回过身来。
“嗯。”
“嗯什么嗯?”徐公公皱着眉头道:“要说是!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土里土气的。”他瞟着眼打量着欢儿全身上下。“你是雍宛县出身的?”
“是……”
徐公公闻言,叹了口气。“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了,主子啊从小就心好,什么猫啊狈啊鸟的都能从外头捡回来养,这下连人都带回来了,教咱家可怎么处理哟!”
什么跟什么啊!李欢儿听他不善的语气,也知道对方对她绝无好感,可也不必这么刻薄吧!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能闷不吭声地任由徐公公奚落。
“哎,真是的,现下王府里的人各司其职,可没什么空缺,偏偏养个吃闲饭的可不行,我得想想,能帮你安排什么工作……”徐公公故作思考状,一边示意李欢儿跟着自己,两人就这么走出厅堂,穿过小路来到一处独立的院落里,这儿与前庭仅是一墙之隔,正是王府的杂役区,举凡洗衣、洗碗、准备马厩粮秣,皆是在此处进行。
徐公公带着欢儿来到井边,指着旁边堆积如山的盘子开口了。“唉,就是这了,今天起,你就先在杂役房里负责洗东西,先把这些长工的衣眼都给洗了、晾了,再洗那些盘子吧!”
李欢儿看着那堆成山的脏衣服和碗盘,差点没昏过去,这么多,要洗到驴年马月啊?
徐公公见状,轻轻地在李欢儿肩上推了一下。“怎么?还呆着做啥?”
李欢儿醒过神来,不禁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挽起袖子自言自语了一句:“洗就洗呗!”
反正她也不曾奢望到王府来能过上什么好日子,不过就是洗东西嘛!苞她从前坐在门口搓绳子也没什么差别啊!洗就洗!
撩起裙子跨坐到小板凳上,她坐下便开始洗了起来,徐公公掩着嘴微微一笑。
“好好的洗知道吗?洗完了再来找我。”
丢下这句话,徐公公就离开了,只留下李欢儿自己一个人跟那些衣服奋战不休。她没时间多想、也不太愿意去想,眼前只愿把注意力放在这堆碗盘上头,或许,这以后也会是她唯一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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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天子罢朝归来,急急步至御花园中,在那里已有两人久候多时,一个是清华郡主,另一个,自然是被她拖着进宫的睿亲王承先了。
“臣弟参见陛下。”
“免礼免礼。”皇帝连忙将承先从地上扶起,以欣喜而嘉许的眼神笑看着他。
“睿王此去可不得了,等于放下了朕悬在心口上的大石啊!”
“这一切多亏皇上圣恩,方能泽被百姓。”承先谦恭地答道,这时一旁的清华郡主发话了。
“皇上,承先哥哥,你们就别这么客套了,快坐下来嘛!我命人准备好了茶点,咱们慢慢聊啊!”
“也是,也是。”皇帝点点头,示意两人人座,只见清华郡主兴高采烈,承先却似乎若有所思,于是笑道:“睿王长途跋涉,一回到京城就马不停蹄的直接进宫,联心甚慰,但看你若有所思,莫非尚有什么没有解决的事吗?”
发现自个儿的心不在焉被戳破,承先连忙掩饰地咳了两声。
“呃……不……许是累了,有些走神罢了。”
清华郡主闻言倒是开了口,甜甜地道:“承先哥哥,来,喝一杯菊花茶,提神醒脑最有效啦!”语翠,她又回头对皇帝说道:“皇帝哥哥,你可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事?”
皇帝一愣,清华郡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之后,皇帝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乾笑了笑。“表妹,睿王才刚回到城里……”
“你自个儿答应人家的事,不可以反悔的。”清华郡主嘟着嘴道:“您说一等承先哥哥回来就说,可不许不算数啊!”
“女孩子家,这么不害臊……”皇帝尴尬地咳了两声,情知这表妹从小到大对承先的执着已经到了执拗的地步,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向承先开口:“呃……是这样的,睿王这次那么辛苦,朕想……送你一个惊喜。”
“为国尽忠是臣的分内事,皇上不必如此。”承先微笑地答道。
“其实无论你去不去雍宛,这件事迟早都是要办的……”皇帝说道:“现在先把国事放在一边,朕想,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成亲的时候了……”
承先闻言一怔,直觉地看了清华郡主—眼,只见她双颊飞霞地坐在一边,含羞带怯的笑着。
原来……这就是她所打的如意算盘哪!
“朕的意思是……清华郡主也已届适婚年纪,朕一直在想,你们应当是十分合得来的……”
“请皇上恕罪。”意会到皇帝的意思,承先霍地起身,跪在地上。“臣弟目前尚无成婚的打算。”
此话一出,不仅皇帝错愕,连清华郡主也是一愣。
“你……你说什么?”
承先不疾不徐地道:“感谢皇上的关心以及清华郡主的错爱,然而臣弟目前确无成家的打算,还请皇上……”
“你!”他话还没说完,清华郡王突然眺了起来,原本一笑倾城的娇俏面容上何时还存有任何羞怯之意?
“你居然当着皇帝哥哥的面拒绝我?!”清华郡主咬着牙,眼眶都红了。“承先哥哥……你太过分了……我的心意从小到大都没变,你……你竟然视而不见!”语毕,许是不想让眼泪流出来的模样让人瞧见,她掉头离开。
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朕已经跟她说过了,强扭的瓜是不会甜的,偏偏她总像个不懂事的孩子,硬要缠在你身边,认为这样就能改变一切……”
承先默然不语,皇帝连忙对他宽颜一笑。“你别担心,清华不是小孩子了,这件事她迟早会想通的,来,坐吧!”
“是。”承先只得重新入座。
皇帝看着他面有难色的表情,状若泰然地问道:“不过,为了清华好,朕还是想代她问个清楚,难道,你真的不喜欢清华?”
听到皇帝的问题,承先不禁哑然失笑。“不是不喜欢,而是郡主一直以来就像臣弟的亲妹妹,如要将郡主当成成亲的对象,臣弟……”
“但她终究不是你的亲妹妹。”皇帝微笑道:“清华与你,总也算是青梅竹马,她的才艺、品貌绝不逊于他人之下,你不喜欢她,想必是另有所爱?”
“……”承先并没有直接回答,但心头闪过的人影,却是李欢儿……那个在雍宛县郡被他发现的小泵娘。
她生气勃勃又率性爽朗,同时也有着女孩儿家娇柔天真的一面,跟她在一起,他就是觉得格外舒服,感觉自个儿就像平常人一样,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总是让所有人景仰,甚至是畏惧的王爷……
“怎么不回答?看来朕是说对了?”皇帝意味深长地微笑着,仿佛一瞬间看透了承先的所思所想,令承先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说说看吧,是哪家的姑娘?”皇帝颇感兴趣地道:“朕也颇好奇呢,什么样的女子,能让朕这向来眼高于顶的弟弟倾心?”
“她……”承先下知该从何说起。“很特别……”
“噢……还有呢?”
“有她在身边说说话、斗斗嘴,日子总是很愉快。”也许是形容浮在眼前,承先竞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微笑。
“就这么简单?”皇帝对如此平淡的回答,有些不可置信。“那姑娘的家世背景如何,姓啥名谁……”
“皇上。”承先忽然正色起来,起身向皇帝恳切地道:“臣弟有一个不情之请。”
“呃?”皇帝对承先突如其来的郑而重之一时有些错愕。“有话说就是了,你我毕竟是兄弟,无须如此多礼。”
“既然皇兄这么说,臣弟就斗胆直言了。臣弟希望,将来能够自己决定与我相伴终生的女子,这名女子也许没有背景、没有显赫家世,但只要臣弟知道,她是最适合做我妻子的人,那就够了。”
“你这要求,后果是可大可小啊!”年轻皇帝轻抚着下巴。“怎么说亲王的婚事也是朝巨十分重视的……”
其实说穿了,皇室子弟的婚事是由皇帝亲自指婚,亲王的婚姻本身就是一枚棋子,利用婚姻来笼络政敌以更加巩固王权,是历朝以来屡见不鲜的事,如今承先居然开口要求让自己成为一枚弃子,这可不得不让皇帝陷人沉思了。
“皇兄。”承先的语气是那般恳切。“臣弟从来没求过您什么,只有这一次……”
“只有……这一次吗?”皇帝瞟了他一眼,而后清清喉咙,咳了两声。“朕知道了,我会慎重考虑的。”
“皇上……”
“让朕想想吧!”皇帝挥了挥手,示意这个话题可以结束了。“对了,你刚回来就进了宫,想必也很累了,今晚就别出宫,在这儿歇息吧!顺便将雍宛发生的一切,跟朕翔实地说说。”
“是。”皇上都如此交代了,承先也自知话题到此为止,心中纵有些许无奈,也只能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