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机场时,言昕掩藏不住看不到邵扬来接机的失望表情。
“我去拿行李。”志朋看了她一眼后,也显得很难过。
言昕真的不像世俗的女人般矫柔造作,但从她的外表看起来却又是如此柔弱,像一朵需要细心栽培的莲花,和她谈话非常有趣,她幽默十足的谈笑化解了十四小时飞行的苦闷。总之,她美得赏心悦目,和她在一起更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任凭她周遭环境是如此现实、丑陋,她依然自在得好像整个世界就像她散发出来的气质一样的美好,那是一种非常神奇的魔力,是由她内心散发出来的清新气息。
她太天真、太善良!但愿她的天真善良能融化邵扬那颗钢铁般的心。该死,他不是第一天认识地,早在以前他就发现她的天真、善良。然而他竟然又把她带来!
志明也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邵扬,如果说言昕是天真烂漫的天使,那邵扬就是不折不扣的地狱魔王。热情、沸腾的情感或许是他们之间互相吸引的动力,但言昕的世界只有爱,邵扬的世界则是邪恶、具有毁灭性的,是极端的爱与恨。
志明领到行李,走向言昕。她站在一群高大的外国人之间,身影更形单薄。唉!不管了。他只求赶快把地送到邵扬位于纽约郊区的房子,赶快了结这—份令人伤感的差事。
“走吧。”志明朝她笑笑,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著从未有过的温柔。他好怕她会哭出来,如果她真的哭了,他会不知所措,而且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言昕深吸一门气,然后回以笑容。“好。”
所幸地笑了,否则恐怕他会和她一起哭,一个堂堂六尺高的大男人在机场大哭的情景能看吗?现在,他也只有苦笑、摇头的份。
从机场到邵家需要六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时差的关系,言昕沉沉地睡著了。
黑人管家杰克进来通报志朋的座车已经来到。
“知道了。”邵扬坚毅的脸庞没有一丝柔情。
杰克格外恭敬地跟随在他后面,他原是一位热情的美国黑人,但自从这个宅子的老主人死去后,少主人动不动就大发脾气,杰克决定采取保守的扑克脸,以不变应万变。
“志朋,辛苦了。”邵扬看得出志朋脸上的疲惫。
“一点也不,倒是言昕累得睡著了。”志朋和他客套一番,因为邵扬现在的情绪可用晴时多云偶阵雨来形容,而他的工作是邵扬的特助,最近他也学会了杰克的扑克脸和应变之道。
邵扬朝车子后座弯身,再次看到她,他全身如雷击般战栗了一下,如此熟悉、无邪的睡脸!—股热情像电流般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她完美无瑕的脸庞,但却在最后—刻停住了手。
“杰克,把她安排在佣人房。”邵扬以志朋听不见的音量吩咐杰克后,换上的是一副比先前更冷漠、骇人的脸。“我今晚出发到纽约市区。”
杰克默默地动手执行邵扬的命令。
他的话令志朋震惊。“你现在要去纽约市区,那言昕怎么办?”
邵扬一副不驯的表情转向他,“不是只有我,你也跟我一起到纽约。”
“这怎么可以?她一个人也不认识啊!而且她的英文不好,怎么和人沟通?”志朋不满地大叫。
“我妈妈就是个说中文的中国人,而且她也认识艾琴,再说我这里的仆人有八成以上会说点中文。”他道出种种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志朋对他的冷酷不敢置信地摇头,“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一个人在异乡,完全没有朋友。”
“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吗?”邵扬的话冷酷得像冰。
“那你干嘛让我带她来!”他的表情令志朋想狠狠揍他一拳。
“你干嘛这么关心她?”邵扬挑衅的瞪他。
“你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没有,她甚至怀了你的孩子!”志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禽兽。
邵扬冰冷的眼神丝毫没有融化。“那的确是我的错。”
“既然你不要她,我带她走。”志朋欲追杰克,却被邵扬一把抓住。
“你敢!你凭什么?”邵扬目光凶狠。
“对,我凭什么!”志朋垂下头,不愿面对他眼中的暴戾。“你明明知道你是言昕生命的全部,却还这么待她。”
邵扬冷笑,“我又怎么了?”
“你!”志朋气冲冲地走向自己的车,凶狠地警告道:“我告诉你,不准伤害言昕。”
“你太情绪化了,我今晚和你一起上纽约,能把她吃了吗?”
“我不想和你这种怪物同行,你自己开车去吧!”志朋用力一踩油门,车子在邵扬面前呼啸而过。
“喂!赵言昕,你还不快起来?”陈艾琴大力摇晃著沉睡未醒的言昕。
“哦!我好想睡,不要吵我。”言昕像往常般用棉被盖住头继续赖床,她误以为是佳佳在叫她。
艾琴用力把她的棉被掀开。“你好大胆,在我们家还敢这么嚣张。”
这下言昕完全清醒了,她想起她昨晚来到美国,期待醒来时看到的是邵扬,谁知眼前这个人却是老爱欺负她的陈艾琴。她失望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没资格跟我说话。”艾琴高傲地别过脸。
“我也不是很想知道。”言昕老实说。
但艾琴又为这点小事生气,挥舞著手槌打她的肩膀。恶毒地说:“人家说孕妇槌肩膀会流产,我就偏要槌,我要你流产,最好连你也一块死掉。”
“不要。”言昕为闪躲她猛地跳下床。
“不准跑。”艾琴狠毒地追著她。
“你凭什么命令我!”言昕大叫,她吓得床上、床下、房间内四处乱钻。
艾琴累得停下来。“我妈说你要支付住在这里的食宿,所以你做我的仆人,以酬劳抵食宿费。”
“你骗人!”言昕好惊讶。
“哼,等一下你见到我妈就知道了。”艾琴很得意地说。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邵扬的妻子。”
“邵扬的妻子?”艾琴大笑,“邵扬娶你了吗?”
“她会娶我!”言昕气得脸红脖子粗。
“别傻了,看看你的四周吧!”艾琴狞笑著讽刺。“如果邵扬真会娶你,就不会让你住在佣人的房间。”说完,她又大笑。
言昕环顾四周,的确,这个房间比她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还要简陋,只有一张床、—只床头柜、一个五斗柜,“这是你的杰作吧!邵扬不可能让我住在这种房间。”
“可怜哪!”艾琴真同情起她来了。“邵扬要的只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根本不会娶杀他父亲凶手的妹妹。”
言昕仍一派天真。“我才不相信,邵扬他爱我,他带我来这里就足以证明一切。”
“白痴,我劝你对我恭敬些。”艾琴咒骂道。
“我不是你的仆人,你也不是我的朋友,我为什么要对你恭敬?”
艾琴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她接著说的话让言昕气死了。“哼,到时候邵扬娶了我,我才会对你的孩子好些。”
“邵扬会娶我的!”言昕大喊。
“懒得理你这个白痴。快点换衣服,我妈说要见你,慢吞吞的,是不是想挨揍?”
言昕欲打开行李。
“白痴,是你床上那套衣服。”艾琴指著她床上一套深蓝色的短洋装。
“不用了,我自己有带衣服。”言昕解释道。
“是邵扬要你穿的,他最近心情已经很不好了,你是不是还想惹他生气?”艾琴骗她,等言昕换上那件佣人穿的衣服时,她得意地大笑。“瞧你这副寒酸相,还真像个佣人。”
言昕决定不理她,迳自打开房门,但地走没两步就发现有一个美国女孩穿著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端著茶盘恭敬地对艾琴问候。言昕脸都白了,她立刻转身,“我要换掉它。”
艾琴用力抓住她。“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言昕不驯地说。
可是艾琴的力气相当大,她只手押著瘦弱的言昕朝前走。“快走。”
言昕挣月兑不掉,只好忍著泪水乖乖地跟著她。
“进去。”艾琴出其不意地把她推进一扇门内。
言昕才站稳脚步,就为这房内富丽堂皇的装潢给震慑住。
“你就是赵青的妹妹?”
言昕在这间有三十坪大的房间内搜寻声音的来源,她在一张欧式帝王椅上找到一个像蜡像般坐得直挺挺、表情像木雕般刻板的人,但无疑地她是一个非常高贵典雅,甚至美丽的女人。
她是谁,艾琴不是说她母亲要见自己吗?
她没有再开口,在这么一个美丽高贵女人的长时间注视下,言昕感到局促不安,她开始觉得自己的穿著和这里的富丽堂皇相比,显得既寒酸又不起眼,连趴在那位夫人旁边的马尔吉斯都比她还来得体面。
此时言昕挺直腰站直身,仰著头笔直地走向她。
“我是邵政辉的妻子。”邵夫人的声音里透著悲伤。
“我很遗憾。”言昕衷心地说。
邵大人痛苦地闭上眼睛。“这一切和你无关,但我实在不想看见你,我怕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憎恨你,我不明白你为何而来?来这么一个陌生、充满恨你的人的地方。”
她是一个贤慧的好妻子,慈祥的好母亲。记得邵扬曾这么说,他还说了很多关于这一位继母的种种。如果她们见面的时机不是现在的话,那该有多好。
“我爱邵扬。”言昕充满爱意地告诉她。
邵夫人挥手示意她别再说话。“我不会允许我儿子娶你的,我同意让你来,只因为你肚里的孩子,那是邵家的骨肉,等孩子生下来,你立刻回台湾。”
“不!”
“赵小姐,只要你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我保证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善待你。”她叹口气,“我本来反对让你工作,但要你做佣人的工作是邵扬的意思。”
她的话让言昕开始害怕。“不!”她呐喊出声,“你撒谎。”
“我有必要撒谎吗?”邵夫人冷冷地说,表情里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坚定。
“邵扬呢?我一定要亲口听他说才相信。”
“他到纽约出差,你知道,我先生的死对公司造成极大的震撼。”
从赵言昕的眼神,邵夫人看得出她真是一位善良、天真、单纯的女孩,如果她不是赵青的妹妹,她会喜欢这个女孩。甚至要求邵扬娶她,然而她是赵青的妹妹,一个她无法原谅的人。
“赵小姐,别抱太大的希望,你该知道希望愈大失望愈大这个道理,就像我无时无刻不抱着我丈夫活过来的希望一样……”邵夫人遗憾地又叹口气。“好了,下去吧,杰克会帮你安排工作。”
“邵扬爱我,如果他忘了,我会提醒他。”言昕在走出这道大门时,转过头对她说。
“随你吧,或许在你离开的那一天,我们会感激你为邵家生下宝宝。”她气若游丝地说著话。
“邵扬一定会娶我,我不会离开这里的。”言昕坚定地说完后,便跟著等在门口的佣人去找管家杰克。
她被分派的工作是洗衣拖地。衣服大部分都外送干洗,但邵夫人及艾琴的一些衬衫、睡衣之类的衣服归她洗。地板每个礼拜有清洁公司负责打扫,她只要负责验收和随时注意地板清洁即可。
罢开始言昕显得手忙脚乱,杰克不时瞪她。被黑人杰克那么一瞪,言昕更慌了手脚。但一个礼拜后,她已经渐渐适应了,藉著繁重的工作反而可以分散她思念邵扬的心。
她很想念哥哥和佳佳,常在夜里偷偷流泪。幸好白天繁忙的工作和怀孕的劳累使她很快就入睡。
在这栋几百坪的房子里,她常觉得孤单寂寞。对于邵夫人几次与她擦身而过,却视而不见的态度,她更觉得难过。
其他两个年纪比她稍长、墨西哥籍的佣人,由于语言不同,根本无法沟通。还好有波比,他是邵扬的外甥,一个纯正中国血统的六岁小男孩,虽然生活在美国,但中文说得呱呱叫。
在她开始工作的第二天,波比就偷偷溜到洗衣间找她玩。一个礼拜以来,他们两个已成为好朋友。白天言昕休息时波比会带她到花园玩,还告诉她园区的猎狗是他的好朋友。
波比得意地搔搔它们的耳后。“黑色的獒犬叫雪丽,另一只叫罗威娜。它们都是我的朋友喔,改天我再带你去找波波和伊亚,还有……”
“好好,不要再说了。它们看起来好凶喔!”她颤抖了一下。
“不会啦,你要和它们先做朋友,这样晚上我才可以带你出来探险。”波比抓住言昕的手。“你看,搔它们的耳朵和脖子,这样它们就会喜欢你。”
言昕为了不让波比失望,也蹲把手伸了过去。突然雪丽从它的大嘴里伸出大舌头彻底扫过她的脸,言昕吓得大叫出声。
“哇,雪丽喜欢你喔。”波比惊讶道。“我当初哄了它好久,它才肯吃我拿给它的东西。”
“真的!”言昕好开心,一个不留神,跌坐在地上,后来连罗威娜都跑过来舌忝她的手。
“好可爱喔。”言昕兴奋地模著罗威娜的头。
从此以后,言昕一有空就会和波比溜到园里和狗儿们玩在一起。
虽然有波比的陪伴,她很快乐,但每当周六,言昕好不容易有空闲时,艾琴就会抱来很多昂贵的衣服要她洗,她每每要花上整整两天的时间才能做完,洗好后又嫌她洗得不够干净,有时还要她重洗。
渐渐地,言昕发觉自己整日埋首于工作。她很想到外面走走、透透气,纽约市是一个闻名世界的城市,这附近应该也有些有名的观光胜地,她甚至想带波比出去玩。
当她用支离破碎的英文向杰克提出休假的请求时,杰克总是不搭理她,甚至假装听不懂她的话。她决定下次等艾琴来的时候跟艾琴说。
这一天,波比又溜到洗衣间找她,他带著骨牌来,言昕好开心,童心末泯地跟他—起玩骨牌。“波比,我们来排飞机。”
“你会吗?我排了好几十次都失败了。”波比稚女敕的童音衷有著浓浓的气馁,可爱的脸蛋全皱在一起。
“当然会。”其实言昕根本没玩过,但在小孩子面前当然要顾点面子。
他们大概花了一个钟头才完成,其中失败了三次。
末料,艾琴突然打开门进来。“哇!你好大胆,竟敢偷懒。”
“我刚把衣服洗完,所以才和波比玩—会儿。”言昕向她解释著,并且向她提出休假之事。
“洗完!”艾琴尖叫,故意略过她的问题,“那我今晚宴会要穿的衣服好了没?”
“还没有,你那件礼服是不能烘干的,所以我还没熨。”
艾琴出其不意地打了她一巴掌。“还没熨也敢偷懒。”
“你怎么可以乱打人。”波比猛地推了艾琴一把,只儿艾琴一个重心不稳跌了个四脚朝天。言昕手抚著脸颊,虽然觉得委屈,但看见艾琴的糗样,也忍不住偷笑。
艾琴狼狈的爬站起身,口气狠狠地说:“哼!我要你好看。”
火冒三丈的艾琴挥著拳头要扑过去打她,但她细根的高跟鞋又让她滑了一跤,“砰”的一声,整得人重重地跌坐在地上。这回言昕可是—点也不同情她,终于忍不住和波比抱在一起捧月复大笑。
艾琴不死心地干脆把鞋子月兑下,正准备再朝言昕动手时,洗衣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名美国女佣看见艾琴小姐狼狈的模样霎时傻了眼。
“你进来干什么?”艾琴用英文大吼。
那个佣人强忍住笑,肩膀却不断抽动。她用一口墨西哥的英语说:“邵扬先生回来了,老夫人要我来告诉你。”
“真的?!”艾琴的脸完全褪去狰狞的色彩,瞬间换上一张虚伪矫柔的笑脸。她急忙推开那个杵在门边的女佣,临出去前,突然回过头来对言昕说:“你休想有休假日,以后你每个星期天等著帮我洗衣服吧!”
言昕闻言失望极了。
“没关系,我去跟姑婆说。”波比安慰著她。
言昕对他笑笑,“没关系,算了。等你的邵扬叔叔回来,我甚至可以天天带你出去玩。”
“真的?!”波比笑得好灿烂,伸出手要和她打勾勾。“不能骗我喔!”
言昕伸出小指和他打勾勾,两人相视而笑。“一言为定。”
“邵扬叔叔回来了。”波比大叫。
“真的?你怎么知道?”她激动地抓住他的肩膀。
波比得意地说:“刚才海丽告诉艾琴姑姑的,虽然海丽说的英文有时连我也听不懂,但是我刚才真的听清楚了。”
“太好了!走,我们去迎接邵扬叔叔。”言昕一把拉著波比往巴洛克式的大门跑去。
“邵扬!”言昕在门口看见背对著她的邵扬,她不自觉地放开波比的手,兴奋地朝他的怀里奔去。
但邵扬转过身的时候,怀里拥的却是艾琴。她听见艾琴对邵扬哭诉:“我怕言昕寂寞,好心想找她聊天,她竟然把我推倒,有好几回她都故意不理我,让我难堪。”
“委屈你了。”他温柔地轻拍她的肩膀,仿佛艾琴才是受害者。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禁止自己想她,克制自己回来看她的冲动。但他无法控制自己在每个夜里梦见她。每当梦中醒来,捉模不到的她总让他发狂。他一次又一次对著冷冷的空气呐喊,为何是她!为何她是赵青的妹妹!
现在她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比梦中的她还要清新、可爱、美丽数百倍。要不是此刻他拥著艾琴,他恐怕会一个箭步地冲向她、拥抱她。
邵扬搂著艾琴从她的面前走过,只像个陌生人般生疏而冷淡地点个头。
“邵扬。”她在他后面小声地叫住他。
“我有空再找你算帐。”他不敢正视她,因为怕控制不了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情感。
他要跟她算什么帐?他真的相信艾琴的话?他的眼神里有恨意、有不信任、有鄙夷,在在都令言昕无法消受,她想起邵夫人的话。面色顿时从她脸上消失,她两腿虚软地就要倒在地上,但自尊心不允许她如此,她在倒下的前一刻触模到墙才不致于昏倒。
波比连忙跑过来,小小的身躯紧紧攀住她的腰。“阿姨,你怎么了?”
言昕感谢他的关心,虚弱地回答:“阿姨没事,只是头有点晕。”
“你不是要跟叔叔说要带我去玩吗?”他稚幼的心灵根本不知大人的痛苦。
言昕勉强地笑了一下,怜爱地抚模他的头发。“等叔叔有空,阿姨就告诉他,好不好?”
“嗯。”他大力地点头。
第二天,言昕的精神完全恢复,想到以往的种种,她实在无法相信邵扬不再爱她。如果邵扬还在恨她,她也要尽全力挽回邵扬的心。
晚餐过后,杰克告诉她邵扬要见她。她考虑了—下是否该换上性感睡衣诱惑他呢?随即槌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想法。因为怀孕的关系,小肮大了许多,若还想诱惑像邵扬那种英俊的男人,似乎太不自量力了!最后,她还是像参加舞会般高高兴兴地换上她带来最好看的一套衣服。
言昕按捺住见到他的喜悦,深吸—口气才轻轻地打开主卧室的门。只见邵扬坐在办公桌前闭口养神,脸上呈现著疲惫的神情。
地上厚重的地毯淹没了她的脚步声,她悄悄地蒙上他的眼睛,悦耳的笑声溢出唇齿:“猜猜我是谁?”
“嗯,好甜美的笑容,是我最爱的。”邵扬正瞑想著她,甜言蜜语不自觉地溜出口。轻拉下她的手,柔软的唇在她的掌心吻下。
“好痒。”邵扬果然爱她,她把脸贴近他长满胡碴的脸庞。
她的笑声有如天籁,他握紧住手里的一只柔荑,贴近他的五官,这是他日思夜想的—刻……
不对!邵扬倏地张开眼睛,“果然是你。”他粗鲁地推开她,但力道不至于伤害到她。
言昕足足退离他五步之远,眼前陌生而冷漠的邵扬令她不由自主地发抖。但他刚刚的表现足以证明他还是爱她,所以她的笑意仍挂在嘴角。“欢迎你回来。”
“该死!你不用再装了。你最近一个月的表现,艾琴都已经告诉我了。尤其你昨天下午对她做的事,真教人失望。”邵扬用愤怒掩饰他的激情。
言昕好不容易才见到他,不想跟他吵,只是温柔地抚模他颊上紧绷、疲惫的线条。“你看起来好疲累,我们可以改天再谈。”
他退后甩开她的手,粗声斥道:“你当然不希望现在谈,我要你立刻去跟艾琴道歉。”
她吃惊地辩解:“我没有犯错,是她自己跌倒的。我只是告诉她,我想要有休假日。”
邵扬的目光霎时变得阴冷,“你要假日干嘛?你在美国语言不通,又不认识任何人。”
“我想带波比出去玩,或是出去买点东西,我需要有自己的时间!”她怯怯地说著,他的冷漠态度令她害怕。
“我不准。”他冷酷地拒绝去看她眼里渴求的神采。他不想让她有任何离开他的机会,就算要永远关住她也在所不惜。“第一,你对波比会有不良的影响。第二,如果你想要任何东西,可以托其他人为你买。第三,艾琴说我不在时,你都偷懒不做事。所以惩罚你不准有任何假日,直到你认真工作为止。”
言昕眼中的光彩随著他残酷、不实的指控一点一滴地消失,她生气地呐喊:“我认为你的理由太牵强。就算是台湾的外劳都有假日,而我却得一个星期工作七天,每天从一大早工作到晚上八点。”
“那是你自己工作不认真。我说过,等你肯认真工作时,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假日。”邵扬说得振振有辞。
“那么请问你,谁来审核我的工作态度?你知道艾琴向来看我不顺眼,她说谎骗你,难道你从来不怀疑她吗?”
“至少她是值得我可以信任的人。”
“好,那么我的薪水呢?”言昕来的时候只带了几千块,这—个月来,她所有的钱都花在买日用品上。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他瞅著她,根本不打算给她。
“这不是现实,这是生计,我需要用钱。”
“当你真正需要用钱的时候,我自然会给你。”他回到书桌前,打开支票簿。“五十元够不够?”他把支票递给她。
“我真不敢相信你会这样对我,我才不要你的施舍!”言昕撕掉那张折合台币不到一千五百元的支票,丢回他的脸。
“嘿!”邵扬露出奸恶狡诈的笑容。“讲理点,你在这里的吃住谤奉不需花费你—毛钱。”
她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副残酷的嘴脸。泪水却不争气地掉落,她喉咙梗塞,实在说不出任何话,只想快点躲回自己的房间,舌忝舐自己的伤口。
但为了波比,她仍站在他高大的身躯旁,扯著说不清楚话的喉咙,极力争取。“波比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我已经答应过他要带他去附近的公园玩。”
邵扬始终无动于衷。
言昕祈祷他能答应,紧张地扯住他的衣袖。“求求你,只要—天就好。”
见她楚楚可怜的哀求,他顿时全身酥软,就算她要他摘下天上的星星,他都会为了取悦她而迎合她。但如今她是他的仇人,他无法忍受自己对她心软。邵扬懊恼地撂下重话:“别再说了,你再胡乱的话,我就把波比送同我姊姊那儿。”
她深深倒抽—大门气,强自镇定地问他:“你会娶我吗?”
邵扬和她的眼神对上,他们互相凝视数秒,最后他先别开视线,吐露出她最害怕听到的三个字——“不可能。”
这三个字震得她全身瘫痪,刺得她双眼涣散。好不容易她才再度集中精神,幽幽道出她的悲哀:“我要回家。”
邵扬睁著眼看她下垂的肩膀,“可以,等你生下我的孩子。”
言昕的手立时松开了,不到一秒钟,泪水布满她的脸庞。她掩住脸,不敢置信地摇著头退至门边。
他也追至门边一把抓住她。
她拚命地挣扎大叫:“放开我!你让我觉得恶心,拿开你的脏手,我无法忍受你碰我。”言昕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厌恶他。
“我也无法忍受碰你。我只是要告诉你,明天八点我带你去产检。”邵扬听了非常火大,他口不择言地说完后随即放开她。
邵扬一松手,她就像逃离疫区般死命地逃回房间。整个晚上,她都计画著如何离开这里。但她既没钱,语言又不通,实在难逃他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