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
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李清照《点绛唇》
自从那日台风天两人达成共识后并未再有独处的机会,沈香凝等待着风哲别的通知。这期间,她翻阅了不少关于试管婴儿、借月复生子的书籍,每多了解一分,心里就多一分紧张。
“香凝,晚上去看舞台剧如何?”康雨果邀约。
“我也要去。”贝丝不知何时蹦了出来。
“我只有两张票。”他没好气的说。
“你们去吧!晚上我有事。”沈香凝笑着拒绝,她要到纽伯的花圃做光谱纪录。
“大老板到意大利去了,你别这么卖命。”康雨果继续游说。
她知道哲别去了意大利,飘飘告诉她的,说这件事时飘飘还一脸的神秘,好像等着她刺探,但她没有。
她和风哲别什么关系也不是,没有她非知道不可的内幕。
但是依布飘飘八卦的个性,她恨不得有人分享──
哲别到意大利借月复生子去了。
她当时一听,脸颊迅速酡红。
你别不相信,那天哲别的‘前任孕母’来公司自告奋勇要再为哲别生个孩子,被哲别所拒,哲别要她别白费心机,他已经找到更适合当母亲的人选了。
沈香凝正回想着布飘飘的话,贝丝突然扬高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好吧!康雨果,看你可怜,成全你和香凝,你们一块去吧!我不做电灯泡了。”贝丝大方地说。
“谁怕你这个电灯泡啊?!我是真的只有两张票。”
沈香凝叹息一声,实在不想泼雨果冷水,只好和他一起去。
整晚,康雨果像个顽童似的一直逗她开心。看完舞台剧,他说:“去吃消夜。”
然后他们驱车前往士林夜市。
“你会不会觉得我像个小丑,整晚在你面前耍宝?”他问。
“怎么会?你很幽默。”
“可惜,你好像不太欣赏我的幽默感。”他泄了气。
“你太多心了。”
“我宁愿是我多心。走,我送你回家。”他讪讪笑道。
在回程的车阵中,他突然问:“你曾经很深的爱过一个人吗?”
沈香凝一惊,猜他在套她的话,她不想回答,所以沉默不语。
“如果你曾经深深的爱过一个人,你就能体会我现在的痛苦。”
她僵硬的靠着椅背,无言以对。
“你开始不知所措了对不对?”他轻笑。
家门口就在前方,她看见娉婷正跨下刘利机车。她尽可能维持平稳地打开车门,优雅的朝康雨果笑道:“谢谢你,再见。”
康雨果深情款款的回是她。“我愿意等待,总有一天你会响应我的爱。”
彼娉婷朝他挥挥手,“康雨果,要不要上楼坐坐?”
他摇摇头,驾着丰田房车绝尘而去。
沈香凝只能在心里默默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个薄情、残忍的家伙,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好,我的无动于衷是因为我的心已暗许了另一个人。
“香凝,你在想什么?人已经走远了。”
“他是个好人。”沈香凝喃语。
“是啊!如假包换的好人。”顾娉婷颇有同感。
***
才走出电梯,布飘飘随即闪到她身旁,“今天得小心些,哲别一早来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怎么会?”她来‘风谷’这么久,头一次听到此等惊人消息。
“雨果大概昨晚喝酒喝昏了,今天早上一身酒气来上班,正好哲别召见他,哲别对纪律的问题一向重视,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哲别先生不是去意大利了吗?”
“提前回来了。”
“我去看看雨果。”一定是因为她让雨果心情大坏,他才会去喝酒的。
“不用去了,哲别命令他请半天假好好醒醒酒。”
这时,康雨果提着公文包,精神不济地踱过来,朝沈香凝微笑,“我喝太多了,喝到早上,差点喝挂了。”
“你别开车,很危险的,我也请半天假送你回去。”她一手扶着他的手肘。
康雨果夸张地挥了一下手臂。“我叫了出租车,不会有事的,你请半天假是多此一举。”
“你喝醉了,得有人照顾你。”她有着强烈的罪恶感。
他灼热的目光瞅着她。“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满足了,不一定非要这么做。”
他按下电梯钮,踉跄离去。
“他怎么了?”布飘飘问。
“我辜负了他。”
他们走进办公室,正好风哲别的秘书来找她,“香凝,大老板在找你。”
“小心些,别扫到了台风尾。”
***
沈香凝提了提气,敲了敲风哲别办公室的门,心跳不段加剧。她拚命说服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
“进来!”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她缓缓推开门,这是她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大,全是黑与白的组合,很适合他的品味。
他注视着她,面无表情,像石雕像一样。她的心轻颤了一下,无法克制的害怕。
“雨果喝醉了,他不是故意的。”她小声的说。
“他跟我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是因为你对吗?”他粗鲁的询问。
泪水开始失控的刺激她的眼眶,她拼命眨眼睛不让泪水掉下来。“如果因为我,我也是无心的。”
“你爱他吗?”他若有所思地问。
她不语,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太多脆弱。
“沉默代表什么?”
“沉默代表我不愿作答。”她以少见的勇气答腔。
“今晚。”他的语气轻柔的得像丝绸,说的却是命令句。
“嘎?!”恐惧又开始泛滥了。
“你听到了,我说今晚──”
“你约了医生了吗?我忘了今天不是……排卵期。”要取卵子还是得排卵期不是吗?而她的经期一向不是很准时,不太好估算。
“晚上我会去接你。”
“不!不用来接我,我自己去。我说过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人言可畏。
“说来说去你是不想和我有任何牵扯是吗?”他有点动怒。
“不是的。我们不是同一种人,我不希望有人认为我攀权附贵,不择手段。”
“随你!”又是这句话。
***
是夜,沈香凝搭了出租车来到风宅,她来过一次,为娉婷求情,显然那一次的经验不是很愉快。
冬梅带领她上楼到风哲别的卧室。“风先生请你先洗澡。”
她将手上的衣物递给沈香凝后离去。
洗澡?取卵子要先洗澡吗?
不过她还是乖乖照办,其实她在家里已先淋过浴,冲去一身的酷热;虽已是秋日了,秋老虎的威力仍不容小觑。
洗好澡换上冬梅给的衣物,沈香凝静坐在床沿。室内的温度正好宜人,空调的功能在此时发挥得极好。
风哲别并未敲门,径自推门而入,看上去他应该也刚洗过澡,头发微湿,只在腰际用一块毛巾遮蔽着,她雪白的脸颊烧红如火,目光不知该往哪放。
房间里没有半点声音,她朝他虚弱的笑笑。“医生来了吗?”
“医生?!不需要医生。”
“没有医生怎么取经子和卵子?”
他莞尔取笑她的纯洁,勾起的唇角充满了暧昧的性暗示,令她更加不安。
“我们用自然的方法,不需要医生。”
“可是你──性无能……”她几乎无法开口。
“我说过我性无能吗?不过是你道听涂说而来。你答应帮我忙了,不能反悔。”他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
“我是答应过你,可是……我以为你要的是试管婴儿、借月复生子。”
“你忘了你欠顾娉婷,顾娉婷欠我?”他残忍的提醒她。
两人视线交缠,沈香凝所有反抗的念头全在这一刻消失。“你疯了。你是我和娉婷的债主,我不能反抗你。”
风哲别在床沿坐了下来,托起她的下颚审视地看着她。她长得很清秀,不属于艳丽型的美人,肌肤皙白赛雪,瓜子般的脸蛋上嵌着一对晶莹的秋波。
不是最美,但却耐人寻味。
他低下头吻住她,先是温柔,让她习惯他的碰触。他不疾不徐的抚过她的长发,像是抚模一块锦缎,一直来到她的胸脯。
他的唇渐渐狂热,在她发出抗议之声的同时,他已动手撕扯她的衣物……
***
一整天,沈香凝忙得不可开交,送走了杂志社记者又来了个第四台休闲节目的访问群,她一边要回答他们的问题,还要一边接听响个不停的电话。
“沈小姐,你能告诉观众朋友香精、香水、淡香水、古龙水和清淡香水怎么分吗?”主持人问。
身为‘风谷’的调香师,问她这个问题是问对人了。通常上媒体接受访问,总能为公司的产品做最好的广告营销。“一般而言,可以用持续的时间、香料的浓度、蒸馏水的含量、酒精的含量来区分。香精持续时间最常、香料浓度最浓郁,酒精含量较少一些,完全没有蒸馏水的成分。而香水、淡香水、古龙水和清淡香水则按照等级往下Down。”
直到访问结束已夕阳西下。
“好在你天生丽质,否则折腾一下午,脸上的气色一定不好看。”布飘飘说。
“可惜雨果不让人拍顶楼的花园。”
“不是雨果反对,而是哲别不同意。”布飘飘指指楼上。
沈香凝的心发狂地跳着,想起昨夜,她更是羞愧不已。早上,在她的坚持下,两人并未一同来上班,为了躲避熟人的耳目,她由台北车站转搭公交车。
桌上电话在这时响起。
〈请你喝咖啡。〉康雨果的声音。
为了怕影响受孕和胎儿,她决定严格禁茶、禁咖啡。“我不喝咖啡。”
〈吃小火锅总可以吧?〉康雨果几乎是恳求的语气。
沈香凝沉吟片刻,她的心肠一向柔软,对于痴情于她的雨果更有着不忍之心。再加上思及哲别今晚应该不会再要她,所以她答应了雨果。
她放下听筒不到五秒钟,内线电话又响起。
“你好,我是沈香凝。”
〈我是风哲别。〉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的手紧张的握住听筒,怕它失礼的往下掉。
〈你在听吗?〉冷冷的声音传来。
“是的,请指教。”怕旁人竖起耳朵听她说话,她省略对他的称谓。
〈听着,晚上到我家吃饭,七点半在我们今早分手的地方见。〉他命令道,说完话就把电话挂断,没有说再见,也没有问她有没有空。
她先答应了雨果,自然无法赴他的约。谁让他从头到尾不征求她的意见,好像她是他家的下人,说话的口气那么跋扈。
她决定给他一点教训。